夏然滿臉都是溫熱的鮮血，嘴裏也被濺進了少許，鼻子下面全是血液的腥鹹氣息，一時幾乎睜不開眼睛。只能感覺到零的身體幾不可覺地一震，但是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來，抱著她的手臂微微松了一松，隨即就又恢覆了平穩沈定。

“嘖嘖，寧願自己受傷麽？真是感天動地啊。”血夜叉輕蔑地笑了一聲，“可惜，你的實力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手中的血繩突然分開，再次化為十道血線，這次並不是朝著夏然，而是向零的全身卷去！

“嗤啦……嗤啦……”

無數道鮮血，猶如一朵朵紅蓮一般在零的身上不斷綻開。零手中沒有了武器，再加上受傷，速度大不如前，已經無法躲開所有血線的攻擊。血夜叉也並不一下子要他的命，而是像在故意戲弄他，在他身上並不致命的地方一道道地劃出口子。不到幾秒鐘時間，他的全身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是輕傷，赤紅的鮮血染透了重衣。

血夜叉像是正在玩弄耗子的貓一樣，惡意地不停揮舞著五指上的血線，一步步逼過來。等到零身上再也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可以下手，他手中血線一轉，竟然直接襲向了零的雙眼！

“叮！”

半截斷裂下來的刀刃，突然擋住了那條已經距離零右眼不到十公分距離的血線！

零目瞪口呆地低頭，他的臉上也被劃出了一道傷口，鮮血沿著眼角下方流淌下來，顯得那張明明眉目普通的臉帶上了幾分綺麗和妖異。

替他擋住血線的，是他懷裏的夏然。她剛才在零俯身躲避血線的時候，就趁機撿起了地上那截飛出去的斷刃。此刻那截刀刃被她緊緊握在手心，指縫裏不斷地有鮮血沿著刀刃流淌下來。

“你……”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掰開夏然的手心，把那截斷刃丟到地上，查看夏然手心被割傷的地方，隨即才反應過來：“……你怎麽擋得住它？”

血線雖然細若無物，但速度極快，沒有相當大的力道，即使拿著刀刃也是擋不住的。而他給夏然下的毒只夠她勉強動彈，不可能有這種力氣啊？

夏然也望著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好像感覺身體能動了？”

她中零的毒已經有好些天，身上一直都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但剛才卻覺得那種麻木無力的感覺似乎消退了一些。零低下身子的時候，她就伸手順便撈起地上的那截斷刃，下意識地替他擋下了血線的一擊。

零望著她滿臉都是自己的鮮血，突然臉色一變，像是明白了什麽。那邊的血夜叉看到一直要依賴零護著的夏然突然出手，先是也楞了一下，隨即血線一卷，再次襲向兩人！

零退開一步，一條血線再次從他的背後橫割過去，拉出長長一道口子。但他連理都不理，只是一邊繼續躲避，一邊一把撕開肩頭衣服，將夏然的臉按在他肩窩處的傷口上。

“……喝我的血。”他低聲說，“可以解我給你下的毒。”

夏然一怔，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她早該想到的，零的第二重異能是毒系，全身都帶著劇毒，他的血液裏必定會帶著抗毒的成份，否則根本無法維持生命，會第一個被自己的異能給毒死。

盡管他們的異能都消失了，但他給她和自己施加的易容術仍然存在，這就說明異能的影響力並沒有隨之消失，他的血中應該也仍然含有抗毒性。剛才就是因為他受傷時，少量的鮮血濺到她嘴裏，所以她身上的麻木無力感才會略微消退。

要喝一個活人的鮮血，而且還是這種變態的，夏然本來滿心抵觸，但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她也實在是受夠了這種什麽都做不了的無力感覺。猶豫一下，還是把心一橫，把嘴唇湊上了零肩上的傷口。

零的肩頭輕輕一抖，動作也稍微僵硬了一下，就這不到一秒鐘的停頓，他身上又多了一道傷口。

一般人的血液應該都是腥鹹微甜的，但零的鮮血卻像是加了黃連的中藥一般，簡直苦得鉆心。夏然喝第一口就想嘔吐出來，使勁地繃著臉，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良藥苦口先苦後甜不要浪費寶貴的資源，這才硬生生吞了下去。

零沒有猜錯，他的血的確有效果，隨著第一口鮮血滑下夏然的喉嚨，她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身上的無力感似乎又退下去了不少。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在狹窄陰暗的地方被囚禁多日的人，終於得以走到陽光下面，盡情地舒展筋骨奔跑活動，雖然腦袋會感覺有一股強烈的暈眩，但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神清氣爽，充滿活力。

但擡頭看了看零，他身上的傷口已經連數也數不清，因為大量的失血，現在的臉色蒼白如紙，連嘴唇上都沒有一點血色，她突然又有些下不了口了。

“……別停下來，抓緊時間繼續喝！”

零皺眉催她。他一直在接連後退和躲避，已經快要退到了操場的邊緣，他的情勢也越來越兇險，沒有工夫去看夏然，只是感覺到她的嘴唇離開了他的肩頭。“……喝到你的毒全部解開為止！”

夏然一咬牙，再次湊到了零滿是鮮血的肩上，大口大口地往下吞咽。除了身體上的體力正在飛快地恢覆，一種她久違的熟悉氣息，似乎也在慢慢地朝她靠近……

血夜叉的攻擊已經越來越狠辣，不只是在零身上割出輕傷，而開始往更重的地方下手。血線一

重的地方下手。血線一卷纏住零的右手手臂，重重一扭，零以極快的速度順勢卸力，這才沒有讓手臂被硬生生折斷，但手腕關節卻也被卸脫了下來；他的一張臉上已經到處都是傷口，血流披面，因為那些血線現在全是殘忍地往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上招呼，若不是他一直在極力躲避，只怕五官七竅早就已經成了幾個慘不忍睹的血洞……

然而，他懷裏的夏然自始至終都沒有受一點傷。

零的後背終於撞上了操場另一端的鐵門，血夜叉再次控制著十根血線擰成一股血繩，纏住他的一邊腳踝，把他重重摔在了地上。他身上綁著的那件衣服被扯裂，夏然從他懷裏落下來，滾到了草地上。

“看來，我們是勝負已分了。”血夜叉緩步走到零的面前，歪著頭打量他，“這副樣子，可真是慘哪……算了，看在你還能堅持這麽久，也算是有幾分本事的份上，我也不再讓你零碎吃苦頭了，就給你一個痛快怎麽樣？”

零倚著鋼絲網的籠子內壁，緩緩地撐著身子坐起來，臉上居然還帶著笑容。在滿臉的鮮血下面，非但並不覺得多麽可怕，反而有一種艷麗而奇異的美感。

“是麽……”他的右手已經不能再動，只是用左手擦了擦嘴邊的鮮血，笑容越發燦爛妖艷，“那還真是多謝了……”

“再便宜你一次，給你留個全屍吧。”血夜叉手指一動，一條血線游過去，緩緩纏上了零的脖頸。然而就在這時，零嘴唇一張，一點微弱銀光從他的口中激射而出，直襲血夜叉的臉部！

“轟！”

一團巨大的火光在兩人之間爆炸開來，濃煙滾滾而起，那一點銀光原來竟然是一個微型炸彈！

等煙塵散去後，血夜叉仰天倒了下去，一張臉已經被炸得慘不忍睹。五官都不見了蹤影，白骨的輪廓清晰可見，就連頭蓋骨都被炸缺了一塊，隱約露出裏面黃白色的腦漿。

炸彈雖然極小，但因為距離太近，幾乎就在血夜叉的臉上炸開，仍然炸飛了他幾乎半個腦袋。而另一邊的零，盡管距離要稍微遠一些，而且在第一時間就用左手手臂擋住了臉，但受到的波及仍然嚴重。大半條手臂都炸得血肉模糊，胸口和脖頸也受了重傷。

“咳咳……”

零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大口鮮血，緩緩地往草地上委頓下去。

這是他最後的一張底牌。他的牙齒裏面藏有一枚不過米粒大小的微縮炸彈，剛才他用左手擦嘴的時候，就已經暗中啟動了炸彈，然後張口讓它發射出來。這枚炸彈威力很小，只有在近距離內才能致命，所以炸死敵人的時候也必然會傷及自己，可以說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甚至是同歸於盡的手段。

可是……他必須這麽做。

摔落到不遠處的夏然，這時終於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零的面前。

她身上的毒已經完全解開，體力也已經恢覆，剛開始的時候因為不習慣，頭還有點暈眩，不過緩過片刻之後，就徹底回到了正常狀態。

零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仰望著夏然在上方俯視他的面容，眼前漸漸開始模糊。他努力地眨著眼睛，想從那一片血色中分辯出她的身影，卻覺得她仿佛正在離他越來越遠，再也看不清她在什麽地方。

他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

他只喜歡折磨別人，只喜歡看別人痛苦的模樣，只喜歡聽到慘叫、哭泣和哀求……他殘忍無情，心狠手辣，心理黑暗扭曲得近乎變態，在殺手界中是一個比厲鬼惡魔更可怕，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鐮月”中任何人只要聽到零這個數字，都會條件反射地全身發冷，寒毛倒豎。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漸漸地他才發現，他對她不一樣。

他不舍得她疼，不舍得她難受，不舍得她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她不願意吃人肉，那他就想辦法不讓她吃；他給她下了毒讓她動彈不得，那他盡管已經全身冷汗眼前發黑，也要讓她喝夠自己的血解開毒素；他抓走她囚禁她，害得她被帶到這種地方陷入危險，那他哪怕付出一切代價，也要給她創造最大的機會活著離開。

最開始時他對她的感情，真的是只是對於那個塑化人體標本的興趣而已，他自己也不明白，最後為什麽會發展成這種樣子？

也許，變態的心理就是無法用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

……

血夜叉的突然被炸死，讓周圍的觀眾們都陷入了震驚之中，四周有好一會兒都是一片安靜。那個斑馬男是最快反應過來的，激動得在高臺上拼命地大叫：

“看啊！大家看啊！這位男選手居然打敗了我們罪惡之都裏的神話級人物，血夜叉大人！”

底下一片高亢的歡呼。他們當中地位頗高的一個所謂同胞剛剛就慘死在他們眼前，似乎根本沒有一個人關心這一點，只是為看了一場精彩的戰鬥而激動萬分。

“不過，這位男選手自己似乎也已經身受重傷了！……現在臺上的障礙再次消失，又只剩下了這一對比賽選手！我宣布，雙人賽跑現在再次開始，這位女選手，勝利已經在你的眼前，你只需要淘汰掉這位男選手，就可以帶著獲勝的榮耀離開罪惡之都！和之前一樣，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十分鐘後如果還沒有決出勝負，你們兩人都會被淘汰！”

五個持槍的守衛在鋼筋籠子外面一字排開，槍口全部對準了夏然和零。

零的眼前雖然已經什麽都看不清，但仍然能夠聽到聲音，聞言淡淡苦笑了一下。

他現在兩只手都無法動彈，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再加上大量失血的極度虛弱，哪怕夏然是一個三歲的孩子，都能夠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他在出任務之前就了解過夏然，她同樣不是什麽心存慈悲的善良少女，更何況自己還是原本要殺她的人。

夏然俯視著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零，他全身上下到處都是鮮血，一張臉也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目。眼中的目光已經無法聚焦，卻仍然對著她的方向，帶有淺淺的笑意。

那笑容……很溫柔。

他平時笑得總是特別溫柔，但那種溫柔永遠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氣，而現在的笑容，卻是真的柔和似秋水，溫暖如春陽。

半響，夏然終於取出一把手槍，緩緩對準了零的眉心。

“看哪！”高臺上的斑馬男激動地叫起來，“這位女選手終於下定決心，淘汰掉男選手獲得勝利了！……咦？好像有哪裏不對？”

等等，她哪來的手槍？

“砰砰砰砰砰！”

就在那一瞬間，夏然已經猛然一擡手，連發五槍，打爆了鋼筋籠子外面五個守衛的頭顱！

－－－－－－題外話－－－－－－

最後十分鐘發上來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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