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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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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戈想著要見到妹妹,一晚上都有些忐忑難安,是以次日影見到他的時候看出了他的精神不濟。

“昨夜沒有休息好嗎?”影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出聲問道。

沈一戈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道:“是未曾休息好,想到今日就能見到阿岑,覺得難以入睡……”

他剛說完這句話,已經有下人傳來消息,說是蓮公主已經到了鴻臚館。

影聽到沈一戈的話忍不住笑了笑,隨後又斂起笑容道:“既然蓮公主今日要來,我就不打擾公子與公主敘舊了,公子若是有事叫我便是。”她今日換了一身一衣服,不再是往日的黑色勁裝,而是一襲月白色的紗裙,墨色的長發也被挽在了腦後,梳成了靈蛇髻,倒顯得她愈發飄逸靈動。

沈一戈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道:“謝謝。”

影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她離開沒多久,就有下人引著沈遙岑過來,沈一戈一眼便看到了沈遙岑,眉眼帶笑,加上一身淡粉色綾制金線刺繡長裙,手中還有宮扇,更像是仕女畫上走出來的姑娘。

沈一戈趕緊起身,道:“蓮公主。”

沈遙岑被他呆呆的動作和話語逗笑,揮了揮扇子,道:“看來若是不在溫國,哥哥也要和我見外了。”

沈一戈摸摸頭,這才露出一個笑容,道:“阿岑。”

沈遙岑走上前來,拉著沈一戈的手道:“好不容易見到哥哥,就不和哥哥見外了。”她揮揮手,跟著來的宮人便迅速離開了,僅有懷琴一人在外面守著,沈遙岑拉著沈一戈坐下,這才開口道:“我之前聽人說,哥哥也一同上了戰場?”

“是,不過好在一切無礙。”

沈遙岑白蔥一般的細嫩手指指了指沈一戈虎口上的傷,道:“這個時候哥哥還和我逞強,難道要說自己不註意傷著自己了?”

沈一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還是阿岑細心,我瞞不過你。”

他笑了幾聲,發現沈遙岑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發,心裏有些慌,急忙道:“我是真的沒什麽大事,尤其是和邢將軍還有洛川他們相比,我這點傷算不得什麽,阿岑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沈遙岑這時才抿唇一笑,道:“剛剛我還覺得哥哥去了易國那麽久,看起來像是沈穩了不少,有一國公子之風範了,結果,一開口啊,還是我的那個哥哥。”她目光流轉,像是在打量什麽,問道:“我的小嫂嫂呢?怎麽不見她人在這裏?我之前可是聽下人們說過了,小嫂嫂名叫成說,是易國人,是不是?”

“什麽小嫂嫂……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聽別人胡說了……”沈一戈臉皮薄,經不住沈遙岑這麽調侃,趕緊轉移話題道:“你來了內史這麽久,住的可習慣?還有宮中的人待你如何?陛下對你好不好?”

“果然是哥哥的性子,這般相信我,一股腦的把話倒了出來。”沈遙岑用宮扇輕輕地拍了拍沈一戈的手,道:“我在內史一切安好,有侍候的宮人,陛下對我也很是體貼,請哥哥放心。”

“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沈一戈摸摸頭,道:“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女孩子,我擔心你被人傷著。”

沈遙岑不語,兄妹二人一時間倒有些傷感的氣氛。

“不說這些了,陛下擇日要在宮中舉行慶功宴,這事由我來操辦,哥哥和邢將軍還有蘇校尉也要出席才是,我已經讓人給哥哥準備東西了,若是成說姑娘還有其他人需要什麽,哥哥也要及時說才是。”沈遙岑伸出手拉著沈一戈,道:“我這一生或許都不能再離開內史了,只有讓哥哥你代替我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只要哥哥開口,我能幫得上,我一定會去做的。”

沈一戈察覺到她話中的哀傷,道:“我別無他求,只希望你在內史能好好的,不要讓父親母親還有我擔憂才是。”

沈遙岑低低應了一聲,道:“我知道的。”她忽地想起什麽,開口道:“哥哥和蘇校尉關系可好?”

沈一戈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提起蘇洛川,頗有些疑惑,卻還是點點頭,道:“洛川為人正直,雖然一向沈默寡言,但是待我很好,我與他關系也很不錯。”

“那就好,我覺得蘇校尉少年英才,哥哥雖然也不遜色於他,但他身上亦有哥哥所沒有的品格,哥哥更應該取長補短才是。”沈遙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若是父親見到哥哥有所成長,必然也會格外欣慰、”

“我明白的。”

沈遙岑宮中還有事情,兄妹二人的談話也不能持續很久,沈遙岑又問了問沈一戈在易國的生活,這才離開。

接下來幾日的生活便平靜許多,在鴻臚館的日子過得也極快,沒過幾日宮中便傳出了消息,說是次日讓有功之人入宮受封,想必是沈遙岑已經處理好了宮宴的任務。

溫國的宮城以白色為主,白壁烏檐,極為淡雅,易國宮城則以青色為壁,玄色為檐,古樸大氣,而內史晉宮則是紅墻綠瓦,檐牙高啄,可謂是富麗堂皇,僅僅是遠觀便可見一國氣度,跟不用說進去之後處處是亭臺樓閣,雕梁畫棟,宮人們井然有序,沈一戈也不由更加挺直了胸膛,努力讓自己顯得沈穩一些。

一旁的蘇洛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逗笑,道:“公子在做什麽?”

沈一戈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沒什麽。”

蘇洛川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並不在意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整個大晉帝國的中心地,反而顯得比在其他地方更加輕慢,至於影,她換了一身男裝,不過和蘇洛川的態度差不多,她也只是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這裏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美好。”蘇洛川忽然開口道。

沈一戈望了一眼影,只見她微微側目,看了蘇洛川一眼,但是沒有說話,他再次擡起頭看了一眼正殿的匾額,看著“明光殿”那三個大字,心情忽然有些沈重。

小皇帝就在最上面坐著,僅次於他的是一旁的沈遙岑,朝臣位於一側,邢莊帶著的人位於另一側,甚至連他這個奮勇將軍都無法在前面坐著,僅僅位於次席,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資格入殿面見皇帝,真正進來的人連邢莊帶來的人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沈一戈這個時候才開始有些明白了蘇洛川的話,世界上或許沒有絕對的公平,在這裏更加沒有。

受封賞的不是邢莊,是十方軍的領軍,沈一戈沒見過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偏偏坐在那裏,光明正大地攬下了所有的榮光和功勞。

沈一戈聽著周圍的人熱熱鬧鬧的話語,心裏卻是格外的難受,他看了看一旁的蘇洛川和影,蘇洛川埋頭吃飯和喝酒,影不怎麽動筷子,只不過偶爾會擡頭看一眼周圍的人,所有人都顯示出了對這場慶功宴的極度漠視,這讓沈一戈感到很不舒服,即使面前擺放著的菜品都是他的妹妹讓人準備的,沒有一道是他不喜歡的口味。

“洛川,洛川。”他低聲喊道。

蘇洛川喝了一口酒,忽然聽到沈一戈喊他,轉過頭看向沈一戈道:“有什麽事嗎?”也許是因為喝了酒,他的神情多了幾分放松和隨意,語氣也更加輕快。

“你吃飽了嗎?”沈一戈問道。

“飽了,怎麽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沈一戈道。

蘇洛川微微一楞,看了看手中的酒杯,道:“好。”

沈一戈又轉向邢莊,正要開口,邢莊已經沖著他微微頷首,此刻邢莊的表情倒不如在宮外輕松,而是板起了臉,與平常散漫的樣子格外不同。

沈一戈看到他的動作松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起身,與一旁的內官說明情況,走了出去。蘇洛川緊隨其後,不過他手裏多了個酒壺。

蘇洛川遠遠地就在夜色中看到沈一戈,順著臺階走下去,站到他的身邊問道:“你怎麽突然想著出來,我看你今天進宮的時候還挺開心的。”

“氣悶。”沈一戈簡短地回答。

“氣悶?裏面是挺悶的,和一群滿腦子漿糊的饅頭坐在一起,當然是悶的,不僅悶,還臭。”蘇洛川坐在一旁的臺階上,灌了一口酒,道:“這宴席唯一香的大概也只有這肉這菜和這酒了吧。”

沈一戈被他的話逗得忍俊不禁,也同他一樣坐在臺階上,道:“你參加這個慶功宴該不會就是為了喝酒吧?”

“難得能喝宮中的酒,有何不可?”

沈一戈抿唇一笑,又忍不住面露憂愁之色。

“怎麽了?”蘇洛川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突然問道。

“我上有哥哥可以繼承君位,將來若是回到溫國,我應該會被封爵,我想著那個時候我就到內史入朝為官,還可以照顧阿岑……可是看到今日這樣的情形,我又不知道該不該……”沈一戈眉頭緊皺,語氣中多了幾分糾結的味道。

蘇洛川瞥了他一眼,道:“想做就去做吧,倘若你的哥哥繼承了君位,易國也就不再需要你了,你到時候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是了。”

“也許吧。”沈一戈望著漆黑的遠方,喃喃道。

蘇洛川將酒壺扔給沈一戈,低聲道:“至少你還知道你該做什麽。”

沈一戈接過酒壺看向他,道:“洛川,你不是想做將軍嗎?憑你的本事,軍功就足夠了。”

“不……”蘇洛川垂下頭,低聲道:“其實我只是想努力接近那個人,想要證明一件事情而已。”

“證明?”沈一戈灌了一口酒,忽然聽到他的話嗆了一口,有些疑惑地看著蘇洛川。

“我的父親,他是蔔者,但是某一天他突然被下令處死,因為他占蔔了公主的命運,說公主是不祥之人,惹得國主大怒,說他占蔔的星命是錯誤的,是有人派他誣陷公主,所有人都在指責他們,職責侮辱公主的蔔者。他的家人雖然沒有被牽連,可是只剩下孤兒寡母,也沒有人對他們施以援手,所以他們只能狼狽地離開王都,到鄉下躲避。我在鄉下認識了很多朋友,也有了老師,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從父親占蔔星命開始,都是受別人指使的,這個人就是我的老師,最後他殺死了所有人,卻唯獨留下了我的性命。可即使如此,我對他們人就是一無所知……只有爬到更高的地方,我才有機會了解這些……我要證明,我的父親是無辜的,他們……他們都是錯的……”

蘇洛川依舊是沈著臉,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唯有時不時顫抖的聲音證明他的情緒格外激動。

沈一戈看著他微微一楞,隨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你的朋友,我會幫你,你要相信會有那麽一天的。”

蘇洛川靜靜地望著他,道:“謝謝公子。”

“如今我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你也不用再喊我公子了。”

蘇洛川沈默了一陣子,道:“阿沈。”

“嗯。”

“你們在這裏啊。”

沈一戈還未看清楚來人是誰,蘇洛川已經起身,出招打向對方。夜色中寒光一閃,對方的劍已經架在了蘇洛川的脖頸上。沈一戈很快便認出那是影的劍,趕緊道:“影!”

影靜靜地望著蘇洛川,道:“害怕暴露你自己的身份嗎?還是害怕你的不軌之心被人發現?”

沈一戈有些緊張,道:“洛川沒有那個心思,影……你剛才都聽到了嗎?我們只是……”

他話還沒說完,影已經放下了劍,道:“不要讓我發現你對他們有任何不軌之心,否則我絕對不會輕饒你。”

蘇洛川靜靜地望著她,道:“殺了我?”

“不怕死嗎?”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麽死?”

影垂下眼瞼,道:“好自為之。”

蘇洛川忽地抽出腰間的劍,食指輕輕地敲擊劍身不同的地方,發出樂聲唱道:“青松迎寒,剛勁不拔兮山之巔。修竹為刃,臨風自傲兮谷之中。大江翻浪,奔騰湧流兮掃六合。游龍躍舞,興雲吐霧兮震四方。”

沈一戈一手托腮,坐在無邊夜色中聽著這首樂曲,心似乎格外的輕快。

影只是靜靜的,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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