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憂月漸漸緩了過來，聽到無塵不知和舟央說著什麽，語氣如一貫一樣，沒有一絲波瀾，平淡淡的超然物外。憂月有些不敢擡眼的轉過身去，她不想對上無塵的視線……

兩個人離自己足足有十餘尺距離，只是山谷裏風大，加上都沒有大嗓門說話的習慣，憂月聽不清他們到底再說些什麽。只隱隱約約的聽到無塵說什麽冥冥之中早有註定……無可奈何……造化弄人……這一千三百年來他欠了舟央許多……不敢奢求他原諒……

憂月努力地豎起耳朵窺聽，心中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無塵和舟央雖是各自效忠於神魔兩界，即便有惺惺相惜的感情但也不該這個樣子。無塵怎麽會欠舟央許多呢，還有舟央的反應也不大對勁，那一臉充滿感情的恨意和不可置信哪裏是舟央會有的神色。

憂月正猶豫要不要不去顧忌無塵的感受，走上前去打斷他們的講話，或者聽到些什麽也好。

無塵卻已經轉身禦風離開了，憂月一反應過來便捏了個決追了上去。不管無塵同她說的誓言是真是假，她欺騙不了自己的心，她要像無塵解釋還有項嫣然的事她要問個明白。

不消片刻，憂月便望見了空中不遠處一個衣袂飛揚的白色身影，她不知為何心中的勇氣就在看到這個背影的一剎那全部崩塌了。

咬了咬下嘴唇，憂月便加大了法力追了上去。

無塵一動不動的身影不知什麽地方幾乎難以察覺的顫動了一下，大概，他知道自己追了上來。

無塵在想什麽，還是在猶豫要怎樣做？若是別人，憂月這個時候第一個反應絕對是那個人有陰謀，但是她知道不會，心中似有著一團不可名狀的灼熱驅使著她靠近了前去。

憂月用兩只手拉住了無塵的左臂，急切道：“無塵，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無塵極幹凈的聲音夾著風聲一陣陣的傳來：“那是怎樣？”

憂月心中重重一錘落下，本以為無塵至少該生氣或是無理取鬧的，可是語氣卻是這樣平淡穩重而且居高臨下。就好像，自己是一只小醜，他以一個上帝的姿態惜字如金的應付自己。就好像事實是怎樣他完全不在乎，因為他已經不要自己了。

“這……這只是個誤會，舟央有恩於我，我不能潑他冷水……”即便憂月明白這個時候無塵要聽的並不是自己的解釋，可她還是就像那個被上帝逼問的小醜一樣，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為了不要失去眼前的上帝。

兩個人的耳畔充滿了混響不清的風聲，肆無忌憚的摧殘著憂月幾度崩潰的靈魂。

無塵沒有說話，良久，輕輕扯開憂月兩只已全然無力幾近於搭在上面的手。

憂月努力地搖著頭，飛到無塵身前張開雙臂將他攔在了空中。“你怎麽會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難道那些誓言都是假的嗎？項嫣然她要嫁給你……你打算怎麽辦？我們怎麽辦？”憂月已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眼眶又開始紅熱了起來。

無塵很快的轉過了身去，恰好避開了憂月的目光。許久，才淡淡道：“天君的旨意，我不能不遵。”

憂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實本就在預料之中的，只是面對著這麽卑微奢求的自己，他為何要這樣殘忍不留餘地的斬斷她所有的希望。

無塵略側轉了半個身軀，目光偷覷了憂月一眼。只是一眼，他明白再多一刻，或許自己就要改變主意，便趕緊使了個法訣，禦風飛走。

不知過了多久，憂月跪坐在雲層發了許久的呆，猛然見舟央和自己並排坐在了一起。

舟央無可奈何看了憂月一眼，用手將憂月半抱起，將她的雙腿曲直，道：“這麽坐了多久了？你的腿有這樣一個主人可真是辛苦。”

憂月任舟央對自己任性的消耗著力所能及的溫柔，反正也沒有人會在乎，更何況，舟央真的很像無塵……

“剛才，他和你說了什麽？看樣子，你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舟央無可奈何的輕微地抿了一下嘴，道：“既然從今以後，你我要相守一生，我就全部告訴你吧。我並不是魔族，也不是其他的妖、鬼、怪，我以前的師父是在人界發現我的，那時我是個嬰兒，身上被人上了封印。憂月，這世間巧合的事真的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像我一樣的接受……其實，我是無塵的親生胞弟，只是我們生不逢時，大概爹娘也無力保全我們的性命，便將我的神軀封印了，丟下了凡世。”舟央說完了便目不轉睛的盯著憂月的臉，他不想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他要了解憂月，他想要知道憂月的一切想法。

憂月楞了一下子，很快便恢覆了以往的神采，迅速站了起來，還拉起了舟央。

“是嗎？這太好了啊，正好你不用在棲身於魔界了。不過，你是怎麽確定的呢？還有無塵，他怎麽知道的？據說他的父母，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就亡故了。”憂月神情雖急切，但卻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別人都只看到了無塵表面的光輝，可事實上他心中有多孤獨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現在有個親人，無論怎樣總是個好事。

“兩天前他來魔界時，暗中跟蹤了我一陣。沒想到在我被妖獸咬傷撕開衣袖療傷時，看到了我手腕上的桃花印。其實，我以前也好奇這個桃花印是怎麽來的，自我記事時便有了這個印記，無論用什麽方法皆去不掉，因此我袖間還有著終年不散的桃花香氣。方才你未轉過身來時，無塵將他的左袖捋開讓我看了下，他的手腕上有著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桃花印。”

“可是就這樣他便能判斷你是他的胞弟？”

舟央搖搖頭，神色平淡無波，道：“他和我一樣困惑，兩天前他見了我這個印記便回了碧海九天。只不過，才一幌子功夫，神界出事了。魔君明著不敢違背對神界的承諾，但暗地裏卻一直與仙家們鬥法，且他身上不知帶了什麽法器，那些人一個個拿他沒辦法。無塵一回去便被拉去了對付魔君，只是魔君跟他說如今的天君便是一千三百多年前他的殺父殺母仇人。他不相信，回去問了玄空道長，哪知玄空道長告訴他，自己便是他的親生父親。當年，母親為了保護我和他丟了性命。亂世之中哪有什麽殺母之仇，要怪便怪世事無常吧。”

舟央說的速度很慢，憂月理了理頭緒便全部弄明白了，這麽說無塵他豈非要傷心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就在自己身邊，卻一直狠心的騙了自己一千多年，還有母親是誰父親也從未提及……現在又多了舟央這個與自己心思相悖的弟弟，怪不得他方才那個樣子。那這幾日，他該過得很艱難吧……

“這麽多，你與他不過說了幾句話，他就告訴了你這麽多？”憂月質疑道。

“他當然沒有說這麽多，難道我陪伴君上多年，連他的脾氣也猜不出嗎。憂月，這都不要緊。無塵什麽都好，就是太自以為是了，他說要不惜一切補償我，只要能回去認玄空道長這個父親。不過我想，他也是很希望我認他這個哥哥的吧。我本是試探他，就說我什麽也不想要只想和你在一起……他便答應了，他說他一定會幫我完成心願。”

憂月皺緊眉頭，心痛的說不出話來。無塵，這是你心甘情願的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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