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央一動不動凝視著憂月，目光幾乎要將她看穿。

憂月有些不自在，以為是自己打斷了舟央的話才使得他這般，便道：“舟央，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舟央原本炯炯的目光不知何故變得哀傷起來，只道：“沒什麽……”頓了頓又道：“鵬鉞如今住在這萬刃蠶絲洞內，他的確是要去找無界太子。你要找雪夕，可以跟他一道。”

“好，我不想再拖延了，我們就此作別吧。”憂月說完轉身欲往山洞內走去。

舟央忽的叫住她：“誒——”

憂月止住步子，回過頭來。夜風輕輕撩起舟央幹凈清爽的白色衣袖，有一瞬間，憂月竟想起了無塵。

“我和你一起去——”舟央眼眸閃耀，微笑著道。

在憂月的印象裏，舟央向來面色冷峻，從未有過這般感情豐富的神色。她有種直覺，舟央他，對自己，或許動了不改動的感情……

憂月沈默了片刻，輕松地笑著，道：“我已身負近萬年修為，況且，你最近怎麽得閑了？”

舟央忍不住驚異之色，有些不可置信問道：“不過過了三年，你就有了近萬年修為？”

“世事難料，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舟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近來君上忙著整頓黎淵，我確實閑得很。算來，我也有幾個月沒見太子殿下了。”

憂月無奈答應：“那好吧。”

兩個人與鵬鉞一拍即合，鵬鉞答應的爽快程度出乎憂月和舟央的想象。因著憂月片刻也不像耽誤，舟央和憂月一催促，三人連夜上了路。

舟央說上回他見無界時，無界在大漠中建了坐城池，招攬了一些妖精山怪坐仆從。便帶著二人往上次見無界的處所去，不想趕到時，只見了座空城。

即使夜色朦朧，整座城池依舊金碧輝煌，看來被棄不久。

憂月問舟央道：“奇怪，無界為什麽走了？他該不會回魔界了吧？”

“不會，以君上和太子殿下這一年來的態度看，他們不會這麽快冰釋前嫌。魔界中所有人都認得無界太子，他不敢回來。”

二人正一籌莫展時，鵬鉞忽然道：“二位，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可能可以找到太子殿下。”

舟央心中詫異，這個鵬鉞怎麽會知道太子的行蹤，想著且看他如何引路便下令道：“快帶我和公主前去。”

一路上鵬鉞雖略有掩飾，可舟央明顯可以看出他對這其間的路徑甚是熟悉。舟央愈發覺得這個鵬鉞不簡單，此人城府之深，難以想象。依他這個樣子，多半早就知道太子已離開了大漠，方才卻也不指出，害他誤走這一遭。

舟央心中不悅，向來只有他來掌控棋局，算計別人，怎麽輪得到一個不起眼的鵬鉞來算計自己。不過氣歸氣，他倒是十分好奇鵬鉞怎麽知道無界的行蹤。

鵬鉞帶著二人到了東海之濱，迎著鹹澀無比的海風，鵬鉞道：“二位，想來你們各有要事，我也不便和你們一道，無界太子就在海底水晶宮內，鵬鉞就送到這裏了。”

舟央上前一步，冷聲問道：“本座問你，你如何得知了太子的蹤跡？”

憂月甚少見到舟央這般強勢的一面，不過也無甚奇怪，舟央本就是個冷漠之人。他一直把自己當做恒璽的女兒，自然很少有機會在自己面前展示出這樣一面，想來他平日裏對待下士皆是這般吧。

鵬鉞思量了片刻，道：“先生雖是君上的謀士，可這是鵬鉞與友人的一個秘密，我們互相承諾了不得洩露，恕鵬鉞不能相告。”

舟央自信一笑，道：“好。只不過，我和公主不識水性，讓你引路也要推脫嗎？”

鵬鉞不知舟央已對他心存芥蒂，只得自怨運道不佳，給二人引了路。

有的時候，憂月會覺得舟央冷漠嚴酷，不通人情，可大多數時候，舟央是極可靠的。

舟央水性如何憂月不知道，不過她自己倒似乎生來頗通水性。即便在天池，也照樣行動如魚得水，這東海雖深，可比不得天池至寒，這一趟實在是輕而易舉。

偶爾有魚蝦從自己身邊游過，憂月會不自覺地閃開來，以免撞上這些小東西。

碰到了一條大茴魚，憂月閃地幅度有些大了。身後的舟央竟追上前來，攬住憂月的雙肩。憂月有些不自在，她從未離舟央這麽近過，近得她能感受到舟央的每一分氣息。

憂月沒有推開舟央，不是因為懷抱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只是她猝然便想起了那日在楓林中抱著無塵時的感覺，那是能永生永世讓她留戀的感覺。

憂月想，不是她的錯覺——舟央和無塵確實是有幾分相像。除了氣質大相徑庭之外，細看之下，眉宇、眸形、唇形皆有幾分相像。

之前憂月還詫異自己是不是思念過度了，怎麽老把舟央錯看成無塵，難道僅僅因為二人皆著一身白衣？不，若真要說起來，這二人最大的不同倒是體現在這白衣上了。

無塵素來不染纖塵，衣袂縹緲，周身似有終年不散的大霧繚繞。可舟央確是幹凈利落得很，正好襯托了他一張堅毅冷峻的臉。

晃了晃神，憂月推開舟央，舟央楞了楞，微微有些尷尬。

憂月問道：“舟央，你多大了？”

“這我也不知，按照師父生前所說的，我大概一千多歲了……”

“舟央，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不是魔？”

舟央含笑問道：“公主好奇我的身世？”

額，憂月沒想到舟央反應這麽快……

“說來，我也從未聽你說起過你的父母家人。”憂月笑笑，道。

舟央微垂下了頭，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往事，沈聲道：“我自幼父母雙亡，只有師父算是我半個親人——只是，他後來私自竊取冥靈之眼，君上大怒，命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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