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淒然笑道：“你猜到了，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憂月見他這般神態，心中莫名慌張起來。

“不會的，父王他們還沒追來，我們一起走，一定能出去的——”

無塵搖了搖頭，緩緩道：“不要浪費時間了，我中了恒璽的毒針，一時半刻不可能恢覆，更遑論出魔界，你快走吧。”

憂月旋即回過神來，那時她和無塵轉身離開之際，無塵之所以抱住自己，之所以眉頭緊皺，之所以倉促飛起……竟然是因為替自己擋了父王的毒針。

“你為我擋了父王的毒針對不對？”憂月焦急問道。

無塵眼中依舊蒙著一層清煙般的憂傷，底下卻似含著無限溫柔，笑道:“終究被你知道了，本來若我反應再快些，就可接住那三根毒針了，也就不會這樣了。”說罷又笑了笑。

憂月未曾想無塵到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豈是你的錯？這件事又與你有半點幹系？你又何苦要替我擋那三根毒針？誰又要你接住那三根毒針，為什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憂月一個勁的搖頭，眼角忍不住溢出淚水。

無塵見狀，只能盡可能像平常一樣笑著，盡管眼中深含哀傷還是要作出個溫暖如春的笑。不過是想讓憂月不要再難過了，不要再哭了。

“你快走吧，以前你也救過我，我這全當還你了——”還未說完，一口鮮紅的血液從口中湧出，染在了如雪般的衣襟上。

憂月被這情形嚇住了，登時跪到了無塵身旁，她緊緊抱住無塵，害怕他就此消失了。無塵楞了楞，默不作聲。

傻瓜，我救了你又怎樣，是我自願的。有你這麽還的，拿自己的命還。

憂月將臉貼在無塵的肩頭，淚水卻像汪洋恣意般停不下來。她不想弄濕了無塵的衣裳，將臉擡起，擦了擦臉，又問道“若你現在回神界，是不是自有人救你，還有一線生機對嗎？”

無塵沒有回答，只平靜道：“你快走吧，我姑且不知道有沒有性命之憂。”

憂月知道是的，只要無塵此刻回神界，便會有人救他，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將他拖在這耽誤救治。即便自己回魔君殿，恒璽不過是罰自己一罰。就是最糟糕的，要被逼嫁給王兄，大不了自己以死相逼，來個魚死網破。再大不了，與恒璽同歸於盡便好了。有什麽好怕的，如果再這麽拖下去，無塵肯定沒命了。

想到此處，憂月迅速下手點了無塵肩後兩個穴位，坐在無塵身後，渡了五成真氣，七成修為給無塵。這些修為與真氣放在平時，對無塵根本微不足道。可在這生死一線之際，它或許能救回一條命。末了，憂月解開無塵的穴道，堅定道：“你趕緊回神界吧，若你不回去，左右我們兩個都要落在恒璽的手上了。若你回去了，便只我一人，你說哪個劃算。”無塵站起，剛欲開口。

遠處傳來一個渾厚陰冷的聲音，“錯，今日你們兩個一個也別想逃出本座的手掌心。”恒璽和舟央禦風飛來。

憂月踉蹌著爬了起來，張開雙臂擋在無塵身前，急切道：“無塵，你快走！”

無塵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只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舟央見眼前情景，不知為何竟覺得心痛無比，擅自走上前去，道：“憂月公主，莫要糊塗，拿下此人，魔君興許就能往來一面，既往不咎。”

憂月卻理也不理會，拔下頭上唯一的發簪，抵著自己的脖子，對無塵道：“你不走，我今天就和你一起死在這兒，走啊。”

楓林中幾片落葉蕭蕭而下，正值深秋，一陣陣冰冷透骨的風將飄落的楓葉吹得四處紛飛。

無塵怔了怔，憂月已將發簪刺進肌膚一層，殷紅的鮮血溢出。無塵退了兩步，憂月又逼道：“走啊。”說著又將發簪刺進一層。無塵伸出雙手，又不敢前進分毫，生平第一次這般慌亂失態。

無塵不知這樣下去憂月會做出什麽事來，向後退了兩步，轉身禦風飛去。

憂月看著無塵飛遠了，松手丟下發簪，像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跪在了地上。她不知道這個結果她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舟央想上前扶起憂月，可念著恒璽在身後，最終只是站在了原地。恒璽也不知為何，冷眼旁觀了這一切。倒不是說他多麽喜歡看好戲，只是他為何沒出手阻止也確實令舟央捉摸不透。

恒璽揮了揮手，示意舟央帶走憂月。

無界剛剛趕到，問清楚了舟央前因後果後 ，大惑不解，問恒璽道：“父王，為何不攔住天神無塵？”

恒璽眼珠子轉了轉，思量道，若告訴無界憂月顯然已經喜歡上了無塵，甘願為他而死，若抓住了無塵，一旦他毒發身亡在魔界，想必憂月不是殉情便是尋仇，總之，皆非自己所願，道：“他中了我的七玄金針，沒有我的解藥，必定功力盡失，成為廢人。如果他在魔界，還會受我的七玄蠱控制，放他走又有何妨。”

回到魔君殿後，恒璽依舊是逼憂月嫁給無界做太子妃，憂月死去活來硬是不依。恒璽一怒之下下令將憂月送去黎淵，為期三年。打算在黎淵裏磨她三年，出來後自然性情溫順，也好嫁給無界。況且移天令本是極其陰邪之物，說不準，把憂月關在黎淵還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無界雖不情願，可也不能違抗恒璽的旨意。舟央幾百年來監管黎淵，對於黎淵的戾氣知之甚深，若是一些道行低微的鼠輩誤入了，必是要魂飛魄散的。且黎淵原本靠的便是妖魔鬼靈的怨念積深戾氣，若是沒有求生意念的人身處其中，也必是要任人魚肉的。

憂月倒是不怕，就像要進黎淵的人不是她一樣。還沒等恒璽發落，她便自己披上素衣打算跳進黎淵。

憂月走到黎淵邊上時，恰巧碰見了正在打坐的舟央。舟央叫住她道：“公主這是何苦，若是不想見魔君，大可遠遠躲著便好，何苦非要躲到黎淵來呢？”

憂月也不作聲，或許舟央說對了，她就是想躲開恒璽。準確地說是想躲開魔君殿的一切。反正自己也沒有地方可以去，黎淵便黎淵吧。出來變成個惡鬼也好，省得這諸多煩惱。

她朝深淵裏看了看，果真一點不負戾氣逼人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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