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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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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城縣內最熱鬧的大街上,有間規模不大的“黨家食肆”,原本人潮絡繹不絕,用餐時刻幾乎是座無虛席,但自從三個月前大廚黨英寶去世,休館一個月後重新開張,客人明顯銳減,接手的二廚好不容易靠著真功夫拉回老顧客,可這一個多月來,上門找麻煩的人比用餐的顧客還多。

原因無他,只因為接手的二廚是個才十九歲的貌美女子,想欺壓強占黨家食肆的匪類不少,覬覦其美色、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更是不計其數。

不過,黨家閨女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是哪一個說要收保護費的,給我滾過來!”正在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的黨紗月,手握屠刀,氣呼呼的吼著。

客人點的菜單堆了一疊,她已經忙得團團轉,這會兒問她姓啥她還不一定能馬上回答得出來哩,竟然還有人敢在這個時候來找麻煩,不想活了是不是!

“黨老板,就那個!”新來的店小二躲在她身後,指著坐在靠近門口的那名粗漢。

黨紗月看去,心頭陡地驚了下。這回來的這個塊頭也太大了些!不過驚歸驚,她面無慌色,故作鎮定之餘,反吼得更大聲。

“餵!你還不給本姑娘滾過來。”她手中的屠刀直指一臉發楞的粗漢。“就是在說你,快滾過來!”

她打小就跟著爹娘在家鄉賣吃的,生意一好,不乏有上門找碴的敗類,爹娘身體力行,諄諄告誡,遇強不能示弱,得比對方更兇更惡,要不,準被人家吃死死。

想當年,她娘可是出了名的潑辣,咧咧罵起,那可是會嚇跑一整街的人,可惜兇得太過,連客人都罵,導致生意一落千丈。

七年前爹娘死後,大哥帶著她來到浦城縣落腳,開了這間食肆,雖偶有小雜毛上門搗亂,不過都被大哥靠著粗厚的體型和遵承父訓“遇強不能示弱”,輕松弭平,這七年來,黨家食肆倒也算風平浪靜,安穩立足。

這期間大哥還娶了個美嬌娘,原以為他們一家可以快樂過生活,可惜五年前大嫂生茵茵時難產過世,原本開朗的大哥變得憂郁不多話,三個月前生了場重病,撒手人寰,把這間食肆和五歲的茵茵都留給了她。

為了謀生活,再苦、再累、再怕,她都得咬牙撐下去。

粗漢來到她面前,兩手頂住腰際,兩條粗腿重重的往地上踩定,嚇得一旁客人往更裏邊縮,就怕遭到池魚之殃。

“從今天起,你這間黨家食肆每個月交給我十兩銀子,我包管你生意興隆,萬事太平。”

黨紗月兩眼往上一瞪。沒辦法,這粗漢塊頭太高大,依她目測,他至少比她高出兩顆半的頭。

然而他再高,也沒她的火氣高!她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好手好腳不找正經事做、專門剝削他們這些辛苦人血汗錢的匪類。

手中的屠刀狠狠地往桌上砍去,她大喝著,“十兩沒有!要砍手砍腳砍頭隨便你!”

粗漢被她更勝男人的氣概給嚇楞住,頓時無語。

見狀,黨紗月乘勝追擊,學起她娘潑婦罵街的架勢。“我說你呀,一個大男人的好手好腳不去工作,專門來欺負我這個弱女子,你羞不羞,你還有臉見你家祖先沒?你一開口就要十兩,我家店小二每天忙上忙下招呼客人,走得兩條腿都快斷了,也沒閑功夫多喝一口茶水,他一整個月的薪給有十兩沒?沒!”她單手扠腰,一會兒指粗漢,一會兒指躲得遠遠去的店小二。

“店小二做個半死都沒十兩,你憑什麽一開口就跟我要十兩,憑什麽!”

粗漢早從同業口中聽聞黨家食肆的女當家潑辣兇狠,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嗆辣得很。

“憑、憑我有能力……呃,確保你這黨家食肆,安然無事。”

“你們這些街頭蟑螂不來鬧就不會有事,這十兩我給你不如給官府。”黨紗月怒嗆回去,“昨兒個我才送十兩給一位鼎鼎有名的捕快,我已經叫人去請他來了,你要是再不走,就等著被抓去牢裏關。”

黨紗月的話才一說完,門外就傳來五歲的茵茵充滿稚氣卻堅定的高喊聲,“姑姑,捕快大人來了,你快點出來迎接。”

粗漢一聽,滿臉驚慌失措,轉身朝外狂奔,狼狽的落荒而逃。

“各位客官,沒事,就當免費看一場戲,戲落幕了,請用餐,還沒上菜的請再等等,我馬上去煮。”

黨紗月拔起嵌在桌上的屠刀,轉身欲進廚房,方才看得入戲的幾名好心客官連忙提醒道:“黨老板,捕快大人來了,你怎還不快出去迎接?”

話語甫落,門外的茵茵邊走入內,邊高聲喊著,“姑姑,捕快大人他見沒事便先走了,他說他可忙著呢,不過只要你吩咐一聲他馬上就會來!”

“這捕快大人也真夠義氣的。”黨紗月幹笑著,摟著茵茵的肩膀,邊笑邊走進廚房。

掌櫃的一臉納悶地挨近她問:“黨老板,你真有拿十兩銀子給捕快大人?可帳本上沒記下。”

黨紗月低聲咒道:“我又不是錢多,白白拿錢給人家幹啥!不這麽說,那只臭蟑螂老鼠會乖乖離開嗎?”

掌櫃了然地點點頭,“噢,了解、了解。”

“姑姑,我配合得不錯吧!”茵茵一副小大人樣。

“還行!不過比你姑姑我五歲時,還差了那麽一點。”黨紗月嘴上雖這麽說,內心可心疼了。

茵茵打從一出生就沒了娘,大哥不續弦,只請了個奶媽,她和大哥成日都在食肆裏忙和著,茵茵三歲時就來食肆裏幫忙,有模有樣的跟著洗碗,沒娘已夠可憐的了,現下連爹都不在了,唉!

好在茵茵也有黨家人獨立堅強的個性,死了爹,哭一個月,眼淚擦幹,便和她這個姑姑一起奮發圖強為將來打拚。

“姑姑別想騙我!爹說你五歲的時候還傻乎乎的,連洗碗都不會,每次都打破碗。”

黨紗月瞇起眼,恨恨咬牙,“你爹就只會損我!我十歲時就會做豆腐腦,那時他十三歲了還學不會,被我爹你爺爺罵了個臭頭!”她一邊起油鍋,一邊回嗆。

“那是!姑姑做的豆腐腦,可是天下第一好吃。”茵茵在一旁幫忙備菜,嘴甜的說:“還有‘麻婆西施’也是一絕,不過客官們都說姑姑的麻婆西施,得改名成‘麻辣西施’。”

“為什麽?”

人小鬼大的茵茵,壓低了聲,一人分飾兩角地學起客人說話,“這黨家閨女挺潑辣,那嗆辣程度可不輸這道麻婆西施。是啊,我看這‘麻婆西施’,得改個名叫‘麻辣西施’。”

“麻辣西施?嗯,還行!”黨紗月點頭一笑。

“姑姑,你教我做麻婆西施,過一陣子,我肯定能成為麻辣小西施!”

“你幹啥要成為麻辣小西施?”

“我要追隨姑姑的腳步,成為黨家食肆第三代接班人。”

茵茵一副認真的模樣,看得黨紗月又好笑又心疼。

為了不讓人欺負,茵茵還非得成為麻辣小西施不可,畢竟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哪天她會不會突然出事,拋下茵茵一個人……

“黨老板,第三桌的栗子羊肉好了沒?”店小二探頭進來催促。

“馬上好!”甩開腦內多餘的煩憂,快速翻炒鍋中物,上菜要緊,現下她可沒空愁那些。

對黨紗月來說,對付地方小惡霸倒還難不倒她,整條街上比兇惡潑辣沒人能勝她,真正令她頭痛的是,自大哥死後,一堆想追求她的人宛若雨後春筍不斷冒出,這些人不兇不惡,她反倒不知該拿他們如何是好。

以前大哥還在,她只要跟大哥說一聲不要,大哥自然會幫她擺平,現在這事她自個兒還真不好拿捏。

若下重手拎掃帚惡聲驅趕,恐會落個不近人情的臭名,況且他們都是黨家食肆的老顧客,不能得罪;想不理會,他們一下送花、一下送發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還真是惹得她心煩意亂。

這不,一早黨家食肆才開門,一堆人就等在門外。

從後門進入的黨紗月,正重新抓綁有點松散的長辮子,就聽見茵茵的聲音在廚房外邊響起--“我姑姑可不是誰都能見的,她現在的身價可高著呢!”

怪了,小丫頭明明才跟她一起來到,怎一溜煙就跑出去了,還說什麽身價,是把她這個姑姑當姑娘在賣嗎?

“茵茵小姑娘,幫我把這束花送給你姑姑好嗎?”

這聲音聽來應該是秦家公子……黨紗月邊聽腦袋邊轉著。

“秦大叔,你這花挺美的。”

“茵茵,我還沒娶妻,你怎叫我大叔……”秦家公子尷尬笑著。

“我不叫你大叔,那要叫什麽?”

“叫我秦大哥哥就可以。”

“你若要我叫你秦大哥哥,這束花你就不必送給我姑姑了。”

“為何?”

“叫你大哥哥,你就跟我是同輩了,我姑姑是我的長輩,同輩如何能追求長輩呢?”茵茵正經八百的解釋。

食肆內揚起一陣笑聲,秦家公子馬上改口,“那是、那是!還是茵茵聰明。茵茵,你幫秦大叔把這束花拿進廚房給你姑姑好嗎?”

外邊有掌櫃和店小二擋著,他們這些外人是進不去廚房的,這小跟班,是幫他們送禮的唯一途徑。

“這花是挺美,可我不知姑姑願不願意收,說不準她會罵我呢。”茵茵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秦大叔,看在你是我們黨家食肆忠實顧客的分上,今兒個我破例幫你一回,就算被姑姑罵我也認了,不過我想給你一個建議……”

黨紗月躲在廚房門後豎耳聆聽,偶爾悄悄掀簾子偷看。她未讓店小二喚茵茵進來,是想看看侄女究竟在搞什麽花樣。

聽到小跟班要給建議,想追求她的人,霎時全圍了過來。

“茵茵,你說,我一定聽。”

這聲音,莫二爺也來了!

“茵茵,我是真心想娶你姑姑,你一定要幫我轉達我的心意。”

賣豬肉的豬肉榮也來了!他老婆上個月才給他添個娃,他就想娶妾,還說是真心的,去他奶奶的!

“茵茵,我、我從你爹開這間黨家食肆開始,我就喜歡你姑姑,一轉眼也七年了,我、我到現在還未娶妻,就是在等你姑姑……”木訥的張三也來了。

“張三,你說那什麽話,在場的各位誰不是黨家食肆的忠實顧客?誰不是看到黨老板第一眼就喜歡她?”仿佛就怕茵茵亂給同情票似的,有人情急的抗議。

“那可不是,連我家老奶奶看到黨老板第一眼就喜歡她,還成天叨念著要我娶她當孫媳婦哩。”

“你這個老陳皮,拐個彎吃黨老板豆腐。”

“欸,要不請我奶奶來作證……”

見一票人比來比去,沒完沒了,茵茵高舉雙手,喊道:“好了好了,你們聽不聽我給的建議?”

“聽,當然要聽!”秦公子出面制止,“你們就甭比了,聽茵茵的建議比較實在。”

眾人點頭,乖乖噤聲,豎耳聆聽。

“其實我的建議還真的挺實在的,而且你們都做得到,也一直在做。”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一臉不明所以。

茵茵不賣關子,直白道:“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們大家只要天天上門光顧,我姑姑嘴裏雖沒說,她可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昨天誰來誰沒來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昨兒個我一早就來,中午和晚上也都見得到我人影。”秦公子得意之餘,不忘挖苦坐在他隔壁桌的人,“陳皮,昨兒個我一整天都沒見到你來呢。”

“我、我奶奶生病了,我給她請大夫看病,這才沒來!”

“還真是孝順咧,可我昨天早上還見你奶奶上街買菜,她還跟菜販為了一根蔥吵得面紅耳赤哩。”莫二爺逮著機會,不忘跟著踩一腳。

陳皮心虛了下,不過損人不落人後的他,隨即嘴角斜揚,“莫二爺,我怎聽說你昨兒個在鳳來客棧擺宴,宴請的主客聽說是艷花樓的第一名妓賽詩詩哩,不知是否有這回事?”

“這、這……”

見莫二爺被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茵茵忙不疊出聲打圓場,“路遙知馬力,我姑姑不是度量小的人,你們若是一、兩天沒空來,她也不會計較,不過誰常來、常見到人影,她自然就會牢記心頭,你們這些人當中,自然就有人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黨紗月聽了,忍不住噗哧一笑。這小鬼,讓她上私塾讀點書還真是讀對了,一張嘴說得頭頭是道,唬得一票大人一楞一楞的。

原本她還以為茵茵短視近利,只是想趁幫忙轉送禮物收點賞錢,沒想到這丫頭可有遠見了,懂得為黨家食肆拉起生意來,真不愧是黨家姑娘,聰明又伶俐。

她掀起門簾偷看一下,一堆人將花和禮物全塞到茵茵圈起的雙手中,各個還主動奉上賞錢……

呵,這個黨家第三代等著接班的小老板,生意頭腦和口才都不輸她這個第二代新任老板,她真是能放心了。

放下簾子,黨紗月嘴邊掛著笑,欲走向在後邊洗菜的兩名婦人,看看今日買的菜夠不夠時,未料,前頭陡地響起一陣威嚇聲,不一會眾人吵吵雜雜的,她聽不清楚,正想出去瞧個究竟,便見抱著一堆禮物的茵茵急急跑進來。

“姑姑,那個老牛魔王又派人來送禮了!”

“唷,這個牛員外出手可真大方,五、六件大紅禮盒一疊,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直接來下聘的。”斜看著牛員外的家仆堆放在桌上如小山的禮物,莫二爺忍不住酸溜溜的說。

“莫二爺,你還真是說對了,這些就是我家老爺給黨老板的下聘禮。”牛員外的家仆阿義,狐假虎威,每次總揚高下巴和人說話,全然沒把眼前的閑雜人等看在眼裏。

莫怪阿義如此囂張,他家老爺牛富雄可是浦城縣第一首富,歷任到浦城縣當縣太爺的,無不先來向他家老爺拜個碼頭。

“呵,下聘禮?那也得看黨老板收不收。”秦公子泰然一笑。黨老板的個性他了解得很,她才不會屈於牛富雄的錢財和淫威。

“不收也得收,橫豎我家老爺是娶定黨老板了。”阿義一臉驕傲,“只要我家老爺想娶,沒有他娶不到的人。”

“說啥大話!那皇宮裏的公主,你家老爺娶不娶得到?”陳皮涼涼的問。

牛員外的聘禮往桌上一擺,前一刻還針鋒相對的幾個情敵,這會倒齊心一力,炮口一致向外。

“那、那是因為我家老爺壓根不想娶公主……”

“哼,娶不到就是娶不到,藉口一堆。”

掌櫃的從後邊出來,一臉和氣的打圓場,“阿義,麻煩你把這些禮物帶回去吧,我們家黨老板說了,她很歡迎牛員外來黨家食肆坐坐,可他送的這禮太大,她不能收。”

“這我可不能依你,我家老爺說了,這是送給黨老板的聘禮,無論如何黨老板一定得收下才行,總之,明天一早我家老爺就會來迎娶黨老板,你讓黨老板準備、準備。”說完,在眾人驚詫錯愕的目光中,阿義趾高氣揚的轉身離開。

“蛤?這分明是來硬的!”莫二爺先出聲抗議。

“就是!哪有今天下聘,明兒個就迎娶的道理,連個媒婆人影也沒瞧見!”

“你們不知那牛員外有錢歸有錢,他可小氣得很,他讓阿義單獨來下聘,準是連媒婆的銀子都想省了。”

“難怪人家會成為首富,就是因為這麽節儉。”陳皮嘲諷著。

掌櫃沒料到阿義完全不理會他。虧黨老板還相信這事他能處理得宜,她交代他打發阿義後,便去切肉……

黨老板交代的事他沒給辦妥,聘禮沒退成,這下事情恐怕變得覆雜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他,只好硬著頭皮,急急進入廚房回報。

“前面的人讓讓,撞到我可不負責。”抱著五、六件大紅禮盒的黨紗月,看不見前方的路,火氣不小的嚷著。

稍早她讓掌櫃的回絕阿義送來的這些禮盒,未料阿義竟聽不懂人話,不把禮盒收回,害得她百忙之中,還得親自跑一趟退禮。

好在愛裝大方的牛富雄頗小氣,這禮盒雖大,重量卻輕得和一把菜差不多,她一個人就能抱著走,只是疊太高,她的視線老被擋住。

“阿素姊,等會麻煩你再送十把青菜去我店裏,早上福嬸買得太少了,我怕會不夠。”經過賣菜的攤子,她偏頭喊著。

“發財叔,今兒個的黃魚看起來挺新鮮的,給我留幾尾,回頭我再來拿。”經過魚攤前,她眼神快速一掃,相中了攤子上的新鮮黃魚。

“黨老板,你抱的這些該不會是牛員外給你的聘禮吧?”魚販發財叔笑問著。

黨紗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豬肉榮說的,這會兒恐怕整條街上的人全都知道牛富雄派阿義去黨家食肆送聘禮一事。

“哪有什麽聘禮,一堆空盒子哩。”她打笑道。

不過這話也不全然是開玩笑,她是沒打開盒子看,但搖晃了下,其中幾個似乎沒東西空空如也,她猜牛富雄這人小氣又小心謹慎,說不定是怕她收了禮不嫁,那他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也許想等把她娶進門後再補送吧。

不過,她絕對不會給他補送機會的。

“黨老板,小心!你抱這些禮盒要去退給牛員外嗎?”賣雞的成功伯,幫她把略傾斜的盒子推好。

“成功伯,謝謝你。晚點幫我送五只土雞去店裏,要挑肌肉結實點的。”避開聘禮話題,黨紗月只專註在采購事上。

以前都是大哥一大早出門采買食材,若缺了啥沒買到,再由她出馬。

現下她一個人管這管那,無法分身,采購的事只好暫時讓其他人分擔,可一上街看到熟識的小販和攤上的新鮮食材,她還是忍不住聊幾句順便采買。

“我家的土雞每只肌肉都健壯結實,不用特別挑!”成功伯高嚷著,“倒是你眼睛得放亮點,要嫁人,就得挑一個肌肉健壯結實的小夥子,別挑一個全身肥肉皮膚松垮垮、年紀大得都可以當你爺爺的人。”

這話一出,鄰近的幾個小販笑成一團,幾名符合肌肉健壯結實條件的小夥子,紛紛卷袖露出健壯手臂。

“黨老板,選我,我這肌肉健壯得很。”送梨子來水果攤交貨的果農阿銘,舉起雙手擠出肌肉,得意的展示。

成功伯打笑道:“那正好,可以拿來當燉補食材。”語落,一陣哄笑聲響起。

黨紗月扯了扯嘴角,但她實在沒空停下來瞎聊,一逕地往前走,不一會兒人已來到牛家門前,她把禮盒放在地上,告訴守門的家仆她的來意,家仆一臉為難、猶豫該不該幫她通報之際,要出門一趟的牛富雄正好來到大門口。

“唷,黨老板,你怎來了?”牛富雄見到她,喜出望外,一轉頭卻馬上變臉,怒斥著守門的家仆,“你們這些奴才,黨老板來到,怎沒馬上請她入內!”

“不用麻煩。”黨紗月開門見山道:“牛員外,我來是把早上阿義送去我店裏的賀禮退給你,這禮,我不能收。”

當面退禮,話已說清,黨紗月作勢就要離開。

牛富雄卻喚住她,“等等!”

“牛員外,我店裏正忙著,得回去工作,你若有空,來我店裏坐坐。”雖說這個牛富雄一年去黨家食肆不出三回,但畢竟還是客人,秉持以和為貴守則,她一臉客氣微笑邀請著。

“何必把自己搞那麽累,你大哥已不在,你一個小姑娘家別說持店,持家都有困難,不如嫁給我當小妾,一輩子吃香喝辣。”牛富雄撚著嘴邊黑痣上的毛,嘿嘿笑著。

“牛員外,這事就不勞‘你老’費心,我大哥雖然不在了,我不也撐了一個月了”她特地加重語氣,讓他知道他的年紀對她而言,真的是老爺爺的級數了。

“你若不嫁,明天我就讓黨家食肆關門!”牛富雄惱羞成怒,撂下重話。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他要娶她當妾,是他看得起她,她不知珍惜這福分,還給他拿喬!

牛富雄還使了暗招,“阿義,我讓你送六盒聘禮過去,現在黨老板退了回來,你是不是該清點一下?”

“是,老爺,我馬上清點。”阿義一臉奸笑樣。

黨紗月見狀,心中暗叫不妙。

阿義站到禮盒前,示意家仆把最上頭的禮盒打開,方便他清點。

“錦緞一匹。”家仆打開盒蓋,阿義煞有其事的唱名著,當家仆續開第二盒,他突做出驚訝狀,“呃,空的?下面那一盒呢?”

家仆把其他禮盒全打開,裏頭全然無一物。

“老爺,您看,只有第一盒的錦緞還在,其他的全是空的!”阿義故意緊張不已的說:“您讓我送去的那些翡翠玉鐲、夜明珠、玉如意、珠寶……全不見了!”

牛富雄走過去一瞧,當場板起臉來,回頭質問黨紗月,“黨老板,這你做何解釋?”

“我可是連盒子都沒打開過,裏頭有什麽東西,我連看都沒看。”黨紗月氣定神閑的道:“既然禮盒是阿義送來的,裏頭的東西不見,那你得問他!”

她先前還以為牛富雄是打算將她娶進門後才補送聘禮,其實不然,他故意送一堆空盒來,阿義放下轉身就走,就算她在店裏已發現盒內空空如也,亦莫可奈何,如此,他便可以堅稱是她私下拿走了聘禮,若她還不出來,不嫁都不行了!

她可真把他這人想得太美好了些,他又小氣心腸又壞,使這招無疑是想逼她就範。

“我冤枉啊,老爺,我哪有那個膽敢偷拿您要給黨老板的聘禮!”阿義故意高聲喊冤,吸引一些過路人來圍觀。

眾鄉親聽了阿義的說明後,批評矛頭全指向黨紗月。

“我看肯定是黨家這小丫頭把那些聘禮私吞了,拿了一堆空盒來還。”

“肯定是!她大哥才死,手上正缺錢呢。”

“這丫頭潑辣得很,連收保護費的人都能被她趕跑,她還有什麽事做不出”

“說夠了沒!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私吞了聘禮?”黨紗月掃了圍觀的鄉民一眼,這些人全沒光顧過黨家食肆,有的還是生意對頭哩,難怪把她說得一無是處。

“既然是私吞,我們當然看不到。”

“好了好了,我相信黨老板是因為喜歡我家老爺送的聘禮才會收下。”阿義佯作好人出來打圓場,“黨老板,你既已收下聘禮,明兒個一早你就穿上嫁衣,等著花轎去接你。”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答應了”黨紗月兩手扠腰,對著牛富雄大喝,“本姑娘不嫁!”

“黨紗月,你若不嫁,把聘禮還來!”牛富雄急喊。

“你有證據能證明我拿了再說!”

懶得再理他,黨紗月轉身要走,牛富雄情急之下,拽住她的手。

“跟我去衙門,你有沒有拿,縣太爺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那縣太爺活像他的走狗,要她去見縣太爺,那不是請鬼拿藥單,死路一條?她才沒那麽笨,傻傻的跟去。

“放手!”

黨紗月才甩開牛富雄的手,阿義又過來抓住她。

牛富雄得意一笑,“只要你乖乖點頭嫁我當妾,一切都好談。”

“免談!”

她氣急之餘,擡腿踹了牛富雄一腳,他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痛得唉唉叫。

阿義松開手急著去扶主人,黨紗月見牛富雄似乎跌傷了,心知闖了禍,慌亂之餘,趕緊溜之大吉。

“別跑!別跑啊你!”

“阿義,先別管她,她跑不了的!快請大夫來幫我看看,我這腿……哎呀,痛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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