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卓義在嗎？”

門外的女人又問了一句。

外婆：“請問你哪位？”

女人：“我是他朋友。”

“朋友”這個詞萬能。

外婆掂量了一下，告訴對方：“他上班去了，有事直接給他電話吧。”

女人驚喜地“哦”了一聲，外婆聽見她帶笑腔的喃喃自語：“還挺長進。”

外婆抿嘴笑，那是！她孫女婿就是有範。

誰知女人接下來帶點不耐煩的命令口吻差點把外婆惹毛：“你是鐘點工嗎？麻煩開門讓我進去。”

外婆輕哼，“抱歉，我不是鐘點工，我是卓義外婆。”

“外婆？”女人見鬼般驚叫，“他外婆早去世了！”難以置信與嘲諷的語氣，聽在外婆耳裏，覺得就在咒她。

外婆立馬澄清：“啊呸！我是他老婆的外婆！”

“oh……”女人這下又玩起了意味深長，“我明白了。外婆你好，能開門讓我進去嗎？”

外婆重申：“都說孫女婿上班了。”

“沒關系。卓太太在嗎？我也想認識認識她。”女人就是不肯走。

外婆不知道此時白嬌已經下樓，正走到她身後。白嬌見外婆杵在門邊自言自語，問：“外婆你跟誰說話？”

外婆被嚇了一跳，“媽呀！你要嚇死我！”

她沖著外孫女擠眉弄眼，示意門外有高能。白嬌還沒讀懂外婆的行為語言，就聽見門外的女聲：“請問是卓太太嗎？我是卓義的朋友，跟這位婆婆隔著門聊了好一會天了。”

白嬌微訝。不過很快，她意識到什麽，遂拉開外婆，把門打開了。

一位女神站在外面。

風情萬種的波浪長發，散發著氣質萬千。時尚高雅的墨鏡擋了其半張臉，但露出的鼻子與朱唇已經叫人認為，她的眼睛會一樣漂亮，毫不遜色。

高挑的身材配上一條長款連衣裙，踩著高跟鞋，整體看上去身高不止170。她挽著一個大小恰到好處顏色與全身搭調的旅行包，似剛遠道而來。

直覺以及對方的衣品告訴白嬌，那人可能叫筱雪。

“筱雪？”白嬌直接試問。

筱雪十分驚喜，“你知道我？”

白嬌點頭，“喜吱吱提過你。”

筱雪變得失落，“難道卓義沒有提過我？”

白嬌搖頭，“暫時沒有。”

筱雪端詳白嬌。這卓太太剛起床，看到臥室沒人，就猜到卓義上班去，所以頭沒梳，衣服沒換就下來了。

精致打扮的筱雪vs一身睡衣發型亂的白嬌，前者勝！

筱雪心情大好，對白嬌說：“喜吱吱跟我提過你和卓義的事。”

白嬌不知道喜吱吱知道多少，卓義帶她見過的“假婚團夥”裏沒有她。但不管怎樣，筱雪與卓義關系特殊，作為這所公寓的掛名女主人，不能怠慢人家，亦最好不要先露破綻。

白嬌請筱雪進公寓坐。

“你倆認識呀？”一旁的外婆緊追外孫女低問。

她本能地不喜歡這個大蒼蠅眼，尤其看到對方的容貌打扮之後。興許女人之間不管老少，對美女都自帶敵意。尤其筱雪比白嬌高，剛才她端詳她時，居高臨下的傲勢，教外婆直替自己外孫女叫屈，恨不得去搬個凳子來，讓白嬌爬上去把對方俯視下去。

再者，雖然筱雪戴著大蒼蠅眼，但外婆眼尖，看得出她剛才品白嬌的眼神，有著玩味與安心。

“現在認識了。”白嬌揚揚手，示意外婆別搗亂。

筱雪終於如願以償踏進卓義的公寓，饒有興味地邁著緩步，四處打量，嘴角淺勾笑意，還不經意地吐出一句“還是那副樣”的感嘆，叫知道不知道內情的人，都不覺猜測她與卓義有多少淵源。

外婆看不過去，湊近外孫女，低聲說：“來者不善！”

白嬌：“扇什麽扇？有空調。”

外婆：“……”

筱雪走近廚房時，聞到一股肉包子的濃郁味道，不覺扁起嘴，捏捏鼻尖，嫌棄的表情叫外婆不爽。

白嬌輕拍外婆肩膀，教她息怒，又對筱雪說：“卓義上班了，你有他聯系方式嗎？需要讓他現在回來？”

筱雪扭頭看她，詫異問：“這麽問，你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白嬌：“……”

不知道她想打探什麽，總之答非所問。白嬌掏出手機，給卓義拔電話去。

卓氏大廈總經理辦公室裏。

卓義正捧著手機哈哈笑。相冊裏白嬌的睡容，越看越逗，就像憨豆先生一樣，光看他的樣子，就有令人發笑的魔力。簡直是免費的開心良藥，放網上得被人ps成什麽樣的網紅。

當手機屏幕由白嬌的睡姿變成“白嬌”的名字時，卓義作賊心虛地後背冒寒，迅速端正坐姿，以一本正經的腔調接聽：“有事？”

“你初戀回來了，就在你公寓。”

白嬌直奔主題，叫卓義措手不及，“你說什麽？”他的大腦思維還沒準備好接收實用信息！

白嬌沒再說話，直接掛線，然後卓義在微信上，收到她發來的一張照片。照片裏，側身而立的筱雪站在他公寓的客廳，女王般微仰著頭看著前上方。

連帶一條微信信息－－朕知道了3：快滾回來。[微笑]

還有一條，是戚風一小時之前就發來的－－我有老婆離我遠點：筱雪登陸。恭喜元丙。[微笑]

卓義：“……”

聽著外孫女打電話的外婆急問：“嬌嬌，你剛才說什麽？誰是誰的什麽戀？”

白嬌坦道：“卓義的初戀。”

外婆詫異地望向筱雪，聽見她倆對話的筱雪從容地回以燦爛笑容。

牙齒真白。

白得發亮。

亮得瞎眼。

外婆狐疑問：“是樓下菠蘿水果店的廣告詞‘甜過初戀’的初戀嗎？”

她指k市家的樓下。

白嬌點頭：“正解。”

“啊……”外婆仍有點懵，嘀咕：“她是菠蘿初戀……”

也不知外婆是否故意裝瘋買傻，反正筱雪大度地不跟老人家計較。她拉了拉長長的裙擺，自然地坐到沙發上，挪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問白嬌：“卓義他要趕回來嗎？”

用得一個好“趕”字。

白嬌笑應：“我是叫他滾回來的。”

筱雪微楞，然後笑了笑，回過頭去，不看白嬌了。

白嬌也沒意思要跟她聊什麽天，給她倒了杯溫水後，說：“你隨便坐，他應該快到了。我先上樓辦事。”隨後，她又對外婆說：“外婆，你跟我上來。”

外婆不依，“我還想看電視呢！”

白嬌：“我上網給你搜。走。”

外婆瞧了瞧筱雪，“那好吧。大蒼蠅眼，你自便。”

一直戴著墨鏡的筱雪：“……”

見兩婆孫上樓後，她掏出手機，給喜吱吱發微信。

煙花寂寞：我看到她本尊了，委實……[吐舌頭]

喜吱吱又像機器人一樣快速回覆：vs結果是勝吧？[吡牙]

煙花寂寞：為什麽卓義要找她？

喜吱吱：不知道。

喜吱吱：可能順手。哈哈哈哈哈！[笑cry]

筱雪也笑了，對，一定是順手。比遠在j國的她，白嬌順手多了。

白嬌進了外婆的房間，外婆立即問：“這可怎麽辦？她是卓義初戀，回來找感覺了？他們還有茍且不清嗎？”

白嬌癱坐在老虎椅上，“也許。”

外婆急了：“嘖！那你可危險了！男人對初戀啊前任啊什麽的，幾乎無法免疫。”

白嬌慵懶地擡了擡眼皮，“關我屁事！”

外婆站到白嬌跟前，“那是你老公，怎麽不關你事？是不是想跟你媽一樣？讓自己男人跟所謂的初戀跑路？”

白嬌瞪大了眼，盯著外婆，怒了，“能不提他嗎？”

外婆自知失言，黯然地轉過身，走到床邊坐著。

兩人沈默了，一會，房間裏才輕響外婆的喃喃低語：“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白嬌閉上眼，說：“我要跟他分房。”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至少分一年。”

外婆不同意：“這檔口，你不戰而退？好歹捉住老公的肉身呀！”

白嬌：“捉住肉身頂毛線用？靠捉才留住的人，有意義嗎？”

外婆沒法接話，白嬌自己總結：“我不稀罕。”

公寓裏就像藏了個通緝犯，卓義謹慎地推門，忐忑地探進身子，小心地擡眸掃視客廳。不費吹灰之力，他就看到筱雪優雅地坐在沙發上。

筱雪轉頭，望向他，終於摘下戴了半天的墨鏡，露出一雙星星似的明目，展開一張覆雜的笑臉，柔聲道：“你終於回來了。”

卓義無力一笑，進了公寓關上門，嘆氣道：“這話不應該由我說？”

筱雪饒有風情地偏偏頭，仰起她那線條優美的飽滿下巴，“我很渴呢。你太太只給我倒了半杯水，就不管我了。”

卓義一怔，不覺立馬環視四周，又望望樓梯，白嬌與外婆呢？

“她們上樓了，可能特意給你我留空間。”筱雪見卓義張望著尋人，心裏有點不舒服，“你太太真體貼。”

“哦。”卓義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了瓶蘇打水給筱雪。

筱雪接過之後看了看瓶身，“這麽多年，你還是喜歡喝這個牌子的蘇打水。”

卓義在她的對面沙發坐了下來，“今天剛到？”

他打算先跟她寒暄兩句，可筱雪並不，直接改道：“喜吱吱都告訴我了，你跟她是假結婚？”

卓義警惕地瞪向樓梯，壓低聲沖筱雪道：“你別亂說話，外婆聽到會不高興。”

筱雪不喜歡他的警告語氣，輕笑，“外婆？就外婆不高興？她不會不高興？”

卓義：“……”

他真不保證白嬌這位卓太太會不會為他吃醋。莫名記起她的妖冶睡容，有種想笑的失落。

筱雪終於自覺犯了一個嚴重錯誤，她盡把話題往白嬌身上扯什麽？！看看，卓義擺明順著她的話意想到對方了！

他那是什麽表情？

筱雪立馬掰回正道，“這幾年我想過回來，只是不知道怎樣面對你。我聽過你要與董雪結婚的消息，當時就好害怕，胡思亂想，是不是因為她也叫雪，所以你想娶她？後來知道你並不願意，心裏又非常安慰，松了口氣。我覺得，你會一直在等我。”

思緒被拉回來的卓義，並沒有忽略錯過筱雪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領悟她的語意，正視對方，淡然道：“事實是，我已經結婚了。”

筱雪苦笑，一臉淒美，“結婚不結婚的，真相你我知道就行了。”

卓義看著她，沒有馬上接話。

筱雪則繼續說：“我生氣的。你既然要結婚，為什麽不找我？”

話雖帶著委屈語氣，但她清楚卓義當時需要的是一個能馬上上崗的卓太太角色，而非真正的卓太太。所以即便卓義找她了，她也會有所保留地扭扭擰擰，加上他們之前的糾纏，她更不會輕易讓他得到一個便宜老婆。

筱雪的宗旨，男人不追著女人跑幾年，是不會珍惜的。她必須要他知道，她是珍貴的，獨特的，難以得手的，來之不易的，這樣撓揪著他的心，他才永遠是她的人。

她的作風，她懂，卓義亦懂。所以卓義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抱怨。

而筱雪亦不以為會得到什麽完美答案，遂自鋪臺階：“不過沒關系。我不介意。”

她站起來，走到卓義身側坐下，兩人的身軀要碰不碰的，近在咫尺。

筱雪微微傾頭，似要枕到卓義的肩膀上，低喃：“你我之間這場持續了幾年的互相逞強鬥氣的游戲，我認輸了。卓義，我等你跟她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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