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眼無視的看著窗外匆匆流逝的風景。

巴掌大的小臉蒼白不已，平時靈動秀美的眼睛裏此刻沒有絲毫的神色。一動不動，象尊玻璃娃娃。

這樣的她，讓他心如刀割。

心疼的不行。

文件袋靜靜地放在後座，誰也沒有開頭提到它，也沒有人去觸碰。

車子一路開回了公寓，江行舟一手拿著文件袋，一手牽著林闌珊。

她像是失了魂的木偶，被他牽著一路上樓，進了兩人的家。往日裏溫馨又溫暖的家卻沒有帶給林闌珊絲毫的溫暖，她只覺得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心臟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腦袋裏充滿了為什麽。

江行舟神色凝重的拉著林闌珊進了臥室，直接把文件袋丟開，轉身用力的抱緊了他的愛人。

“寶貝，難受的話就說出來。或者，哭也行。不要這樣，不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你自己，折磨我。”

江行舟的手臂不斷收緊，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懷裏的人。讓她不再麻木，不再沈默，不再露出這種讓人心疼不已的神色。

看著她這麽痛苦，他比她痛苦百倍。

恨不得一切痛苦和絕望都讓他來承擔。

熟悉的體溫懷抱和氣息讓林闌珊安心了些，冰冷麻木的心這才有了些許溫度。

“我沒事。”

她開口，聲音沙啞的可怕。

“不用假裝堅強，在我面前你可以肆無忌憚。可以任性，可以撒潑，甚至可以蠻不講理。都沒有關系，因為我會包容你會寵著你。所以，寶貝，不要硬撐著。好嗎？”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除了不斷反覆的說著‘我沒事’，林闌珊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她知道江先生見不得自己這副失魂落魄又痛苦絕望的模樣，知道他會心疼，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痛不欲生，絕望麻木，又覺得悲哀。

即使做好了準備，在真正面對的時候照樣會出現不可控制的情況。

她到底，該怎麽辦。

“好好好，你沒事，我的闌珊沒事。”

江行舟順著她，哄著，不斷輕吻著她的臉頰和頭發。

在他的安撫下，林闌珊漸漸平靜下來。

她的眼神變得堅決，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我要看。”

“你坐著，我拿給你。”

江行舟拉著林闌珊坐下，這才走過去，彎腰把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文件袋撿起來。

“我可以告訴你。”

由他轉述的話，比林闌珊自己看要好點吧。

至少他會把一些不必要的內容給簡略，讓他的寶貝不要看到那麽多人性自私又殘忍的一面。

可林闌珊卻搖頭拒絕了。

她知道，自己必須面對這一關，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度過。

否則，這件事將會永遠成為她的劫難，心底的魔障，讓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安心。

所以她不能依賴江行舟。

她不想再變成幼年時那個懦弱的自己，她要堅強，要變得無堅不摧。

林闌珊的眼底滿是倔強和堅決，江行舟看到了她的決心，也不再阻止。

想著如果她無法承受的話，大不了他像小時候那樣，用自己的溫暖，把林闌珊從黑暗的地獄一步步的拖出來。

從前他可以做到，現在一樣可以。

最終，文件還是被林闌珊給打開了。

她花了好長時間才看完，幾乎每一句話都被掰開揉碎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咀嚼，慢慢的消化。

因為憤怒和震驚，她即使裝的再平靜，可雙手還是無意識的抓緊了薄薄的幾頁紙。

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

江行舟心疼，卻只能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肩膀給她力量給她溫暖給她支持。

告訴她，自己在。

“竟然是這樣。”

林闌珊想笑，又笑不出來。想哭，又覺得不值。

“為什麽呢？他們為什麽可以這麽殘忍？江行舟，你告訴我，為什麽他們可以這麽殘忍？”

林闌珊緊緊地抓著江行舟的手，把他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是他們太貪婪，他們太自私，冷血，寶貝，別折磨自己。不是你的錯，是他們自己的貪欲導致了這一切。放心，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即使過去這麽多年，只要這些證據在，我保證可以讓他們付出代價。”

“對，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憑什麽殺人犯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榮華富貴，享受名聲和掌聲？

憑什麽他們可以忘記自己滿手的血腥和罪孽，享受著不屬於他們的一切錦衣玉食？

這不公平。

她不會讓自己的母親含冤而死，也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

董欣雲，林思峰……以及那些被錢收買，包庇他們的警察和醫生……

所有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寶貝，這件事交給我。我保證幫你做的漂漂亮亮的，所以交給我，好不好？”

“不，我要自己做。”

林闌珊笑了，卻毫無溫度，讓人看了心疼。

“好，你來，我幫你。無論你想要讓我做什麽，我都幫你。好不好？”

“江行舟，謝謝。”

“傻瓜，跟我有什麽好道謝的。我可是你男人，是保護你庇佑你的。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林家。

林思峰再次陷入夢魘。

他又夢到了那一天，鋪天蓋地的鮮紅血液占滿了他的視線。

他驚恐的站在鮮血的正中央，面前是一張被鮮血染紅的臉。原本的嬌艷欲滴此刻變得猙獰，像是魔鬼一樣朝著他走過來。

“為什麽？為什麽不把我送醫院？我當時明明只是暈了過去，為什麽要把我殺了？林思峰，你怎麽這麽狠心？怎麽這麽絕情？”

“我……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血人不斷的走近，林思峰早就驚恐的面色發白。

他不斷的後退，可對方不斷的逼近。

血腥味幾乎就在自己的鼻子前面，刺激的林思峰胃裏一陣陣翻湧著。

惡心，想吐，卻又覺得驚恐。

怎麽辦？

他會不會被殺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當時只是鬼迷心竅，所以才做出那樣的事情。他已經後悔了，也盡力想要彌補她的女兒。他一直開始贖罪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不要過來，不要！”

林思峰的囈語聲音漸漸變得大了起來，一旁的董欣雲被吵醒。

她睜開眼，擔憂的看著林思峰。

到底怎麽回事？

明明她跟林思峰的關系才剛剛緩和了些，他竟然又做了噩夢。

“思峰，你怎麽了？思峰，醒醒。”

林思峰被搖醒，迷蒙的睜開眼，看到董欣雲的瞬間眼神立刻變得猙獰。

他毫不客氣的一把把她推開，惡狠狠地盯著她：“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思峰，你怎麽了？”

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儂我儂的，有些像是回到了過去恩愛的日子。可怎麽才睡一覺起來就一切都變了？

怎麽會這樣？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林思峰越看越厭惡，幹脆掀開被子，冷著臉起身下床離開。

董欣雲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變臉的林思峰離開。

許久之後，她才回過神。

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甩掉。

董欣雲也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出臥室。

她要去看看林思峰到底怎麽了，到底要做什麽。

走廊盡頭，書房的燈是亮著的。

林思峰就在裏面。

他坐在書桌前，死死的瞪著其中一個抽屜。

那是個上鎖的抽屜，平時就連董欣雲都沒有打開過。

而林思峰似乎也沒有打開過，就一直任由它鎖著。而今晚，林思峰忽然想把它打開。

他坐了許久，然後突然翻箱倒櫃的開始找鑰匙。好不容易找到鑰匙，立刻哆嗦著打開抽屜。

拉開。

裏面放著一個倒扣的相框。

林思峰盯著它看了許久，然後才拿起來。

當他他相框給反過來，一個氣質出眾的女人照片立刻出現在眼前。

“淑媛。”

陳淑媛，林闌珊母親的名字。

林思峰擡手，神色覆雜的隔著玻璃撫摸著照片裏的人。

董欣雲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聽到他剛剛呢喃的名字，以及聲音裏飽含的覆雜感情。

醋意頓時襲來。

好啊，原來大半夜的從夢中醒來還推開自己是因為那個已經死掉的賤女人！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留著林闌珊就是個禍害。

董欣雲氣急了，直接推開門沖了進去。

“林思峰！你竟然還在想念著這個女人！”

林思峰條件反射的把相框放回抽屜，這才冷著臉看向怒氣沖沖的董欣雲。

“鬧什麽？”

“我鬧？呵，我今天就是鬧了，你怎樣？林思峰，你就這麽惦記那個死女人？怎麽，現在是不是後悔跟我在一起了？”

“閉嘴！”

提到陳淑媛，林思峰的情緒頓時變得激動起來。

心虛和驚恐讓他心情煩躁，對董欣雲的歇斯底裏自然愈發煩躁。

而他的表現則讓董欣雲更加認定了他是因為那個賤女人才會這樣對自己，心中的不滿更盛。

也愈發理直氣壯。

覺得是林思峰對不起自己，所以心虛害怕的人不是她，而是他林思峰！

“現在念叨起這個死女人，可惜太晚了，她已經死了。待在你身邊，陪在你身邊這麽多年的人是我，董欣雲！你想要見那個女人，就只能等你死了。不過恐怕等你死的時候，那女人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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