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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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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轉天下午四點到的徐家別墅。

早上徐途回來時, 跟徐越海打過招呼, 他沒表態,穿好衣服去公司, 但晚上還是回來得比往常早。

在去以前, 秦烈犯了難。

徐越海喜歡收藏玉器跟書畫, 但憑他現在狀況,顯然力不從心, 如果帶些茶葉煙酒或是營養品, 又顯得太普通太沒誠意,總之, 無論送什麽都顯得寒酸。

他承認現在去見徐越海不是好時機, 但走到這步, 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秦烈考慮再三,想起徐越海愛吃魯菜,他會做一些他是知道的,曾經登門拜訪時也露過一手, 只是回洛坪這些年沒做過, 不知還能不能發揮原來的水平。

徐途知道他會做菜,甚為吃驚, 在廚房裏圍著他轉來轉去,像個小跟屁蟲。

秦烈嫌她礙事, 拿胳膊推她:“去, 外面等著。”

“我能幫你做點兒什麽嗎?”她從盤子裏摸起一片胡蘿蔔扔嘴裏:“以前沒見你做菜啊,從來都是小波姐她們弄好, 你只管吃,然後什麽也不幹,甩手就回屋的。”

“幹活太累,沒精力做。”

“也是。”徐途點點頭,跟著他來到水槽邊:“那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沒了。”他弓身洗蔬菜:“往後站點兒,弄身上。”

“哦。”徐途往後錯開一小步。

“待會兒排骨給你清蒸?還是想吃紅燒的?”

“你怎麽做我都喜歡。”她笑瞇瞇的,又貼上來,圓鼓鼓的胸脯挨著秦烈胳膊,無意的蹭了蹭:“一想到以後你會給我做飯吃,就覺得特幸福。”

秦烈手臂頂頂她,笑著:“今天嘴這麽甜?”

“哪天不甜了?”徐途踮腳,拉下他脖子親了口。

秦烈下意識往門口看,瞪著她:“別胡鬧,讓人看見,影響多不好。”

徐途手穿過他臂彎,搭在他小臂上,“你昨晚可不是這麽說的。”

他挑眉:“昨晚怎麽說?”

徐途抿嘴笑了笑,故意學他壓低嗓子:“途途,別咬……再深點兒,乖,快點兒,含不住的用……”

她沒學完,秦烈濕漉漉的手掌一把捂住她的嘴,咬牙道:“你知不知羞?”

想起昨晚,他背上仍能躁出一層汗,後來看她適應,又來了一次,徐途也漸漸放開,一聲聲叫得像小貓,又柔又懶,簡直要了他的命。

徐途扒開他的手,嘻嘻笑“害羞了?”

秦烈黑著臉:“你,立即出去。”

“噢。”她乖乖應,點起腳,照他唇上狠狠親了口,還故意弄出吧嗒一聲響。

門口:“呦,我進來的不是時候?”

兩人一頓,轉頭看過去。

徐途皺了下眉:“你怎麽又來了?”

竇以在門框上倚半刻,不樂意的晃進來:“你那什麽表情啊,有這麽對待朋友的嗎?”他抓個小西紅柿嚼,看看秦烈:“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秦烈說:“會的不多。”

“做魚嗎?”

“做。醋椒魚?”

“這個好。”他又拿一截黃瓜吃。

徐途看不過去,上前搶下來:“你別在這兒搗亂行嗎,做飯呢。”

竇以:“你就沒搗亂?”

徐途:“我剛才問你,你怎麽又來了?”

“徐叔叫我的?”

“你下次能找個好借口嗎?我還生你氣呢知道吧,你這個叛徒。”

竇以挺委屈:“你在洛坪天高皇帝遠,我不是怕你吃虧,才和徐叔說的嗎!”

“叛徒,反正……”

“徐途。”秦烈叫她。

“嗯?”她插著手臂,看向他。

“去幫我買瓶醬油。”

徐途:“……”

秦烈使喚她去跑腿兒,把人支走,半弓身,又在水槽裏洗蔬菜。

竇以拳頭抵著嘴唇咳了咳,“我幫你?”

秦烈睨他:“你會?”

“簡單的行。”

秦烈一擡下巴,也沒客氣:“把地上香菜摘了吧。”

竇以看過去,點點頭,擡起手腕把襯衫的袖子規規整整卷上去:“你,”他頓了下:“不會也介意,我跟徐叔說了你們的事兒吧?”

秦烈沒正面答:“徐途有你這樣的朋友,挺幸運的。”

竇以不屑的嘁了聲,蹲地上看他:“你想說什麽?”

秦烈半刻沒吭聲,他關掉水龍頭,手臂反撐在大理石的臺面上,有水珠順指尖滴下來。高大的身軀、結實的臂膀,好像每一塊肌肉都充滿力量,卻系著帶花邊的藍圍裙,又別樣溫暖。

秦烈說:“我今晚回洛坪。”

他動作停下,問:“途途知道了?”

“還沒說。”秦烈眼睛半垂,盯著水池中的青紅椒出神,輕輕滾了下喉:“等到洛坪再打電話吧,省得她哭哭啼啼。”

“她以前可不愛哭。”竇以站起來,把摘一半的香菜扔旁邊:“你要跟我說什麽?”

秦烈直起身:“她參加明年的高考,你怎麽看?”

“考是必須要考的,我以前和徐叔說過,她成績落下太多,重上高三估計跟不上。”他說:“要不請私人教師,一對一指導,有重點的講。你覺得呢?”

秦烈點點頭:“我也這麽想的。”他看看他:“我不在她身邊,到時候還要你多費心。”

竇以聽到這話挑挑眉,斜勾著唇角:“你就不怕我倆發生點兒什麽?”

“當初你和徐途合起夥騙我,也挺像那麽回事,哪個男人都得急。”他暗自笑了笑:“現在不會,我相信她。”

竇以聽得直泛酸,又拿起香菜胡亂摘幾下:“她那脾氣上來,我害怕。”他聳聳肩:“管不住她。”

秦烈:“要不你記個號碼,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竇以掃他一眼,想幾秒:“也行。”

他掏出手機,把洛坪老趙家的電話輸進去,又管周嫂要來紙筆,記個自己的給秦烈。

兩人談完這事兒,又聊些別的,竇以也真給面子,在廚房忙活起來,幫助秦烈打下手。

這裏買瓶醬油不容易,徐途開車去超市買來的。

她停好車,捧著醬油瓶往廚房走,穿過餐廳,一皺眉,腳步稍微頓了下。

徐越海背著手,半弓身,往廚房探頭不知聽什麽。

她走過去:“你幹什麽呢?”

徐越海一驚,立即站起來,看看她手中抱的東西,有些不敢相信:“買醬油去了?”

徐途懶得理,要往廚房去。

徐越海咳嗽一聲,趕緊搭話:“你吃過秦烈做的菜?”

她腳步停下,賞光的問:“你吃過?”

“吃過兩次。”他說出重點:“他就帶點菜來的?”

“你還缺別的?”徐途掂量著手裏的瓶子,忍不住嗆他:“對,我應該提醒他,給你帶個女人來。”

徐越海臉一冷:“你這孩子,說話能不能淑女點兒。我的意思是說,他就空手來見我,對你不夠重視。”他挑著刺。

“親自下廚還不夠重視?”

“做飯誰不會。”徐越海現在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早忘記當初賞識他,對他刮目相看的時候了。

“是誰都會,但他做的就是不一樣。”徐途白他一眼:“那待會兒你就別吃了。”

她哼了聲,一扭身,步伐輕快的進入廚房。

徐越海又往裏頭看兩眼,默默嘆氣,背著手去客廳看報紙。

廚房全交給年輕人,周嫂閑下來:“徐總,”她擦著茶幾,微笑說:“家裏很久都沒這麽熱鬧了。途途以前不愛在家待著,聽到她的笑聲都很少,這次回來變了樣,也愛說話了,看她笑得多開心。”

徐越海從眼鏡上面看過去。

廚房裏熱鬧非凡,徐途和竇以鬥著嘴,不時傳出笑聲,偶爾還有另外一道聲音加進來,低低哄著她。

徐越海視線又回到報紙上,擡了擡眼鏡,沒說話,唇角帶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吃飯的時候,徐途賴著秦烈坐一起,對面是徐越海和竇以。

桌上擺滿八道菜,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秦烈看了看徐越海,道:“我記得您愛吃蒸丸,嘗嘗看,合不合口。”

徐途咬著筷子,看一眼秦烈,吃她自己的。

徐越海應一聲,慢條斯理夾起來,送入口,細細咀嚼。

秦烈:“怎麽樣?”

他沒看他:“淡點兒吧。不是從前的味兒了。”

秦烈:“那可能鹽放少了,多年不下廚,量沒掌握好。”

徐途冷哼了聲,往嘴裏扒米飯。

那邊竇以也來湊熱鬧,嘗著蒸丸,習慣性向著徐越海:“是淡點兒。”

徐途:“有你什麽事兒。”

“發表下意見啊。”

兩人拌了幾句嘴,飯桌上說說笑笑,一頓飯反倒比想象中要和諧。

那道蒸丸就擺在徐越海面前,此刻已經快見底。

徐途踢踢秦烈,眼睛閃亮,點著下巴讓他看。

秦烈警告地看她一眼,低聲:“好好吃飯。”又問:“還要不要湯?”

徐途把碗遞過去:“要。”

徐越海吃了一碗米飯,提前下了桌,平常晚上都是七分飽,今天難得破例。

他背著手去了院子裏,角落的欄桿上掛著幾只鳥籠,他養了七八只畫眉,兩只鸚鵡,其中一只是金剛,另一只是牡丹。

徐越海給鳥換完水,拿著谷子小米逗弄了會兒。

天色黑沈下來,院子四周點燃幾盞地燈,餐廳的光暈從窗口透出來,這棟空蕩蕩的房子,也仿佛帶了點兒熱乎氣。

不多時,後面有人走近,他早猜到,看了眼,問:“吃完了?”

秦烈立在他斜後方,應了聲是。

徐越海沒管他,兀自逗弄了會兒,見他不說話,主動問:“昨晚途途住你那兒了?”

秦烈停頓片刻,本想等他開口問話,沒成想卻是問了這問題,思索片刻,便大大方方又應一聲。

徐越海淡淡冷哼:“這事兒你做得可不漂亮。”

“您說的是。”秦烈大方承認錯誤,“我比她大,應該更加克制才對。”

徐越海好半天沒說話,餵完鸚鵡,把手中的小米全部倒入食盒裏。

“你想和徐途在一起?”他終是問。

“想。”

徐越海面朝向他:“那好,什麽年齡差太多、物質基礎跟不上這樣的話我就不說了,說實話,這個女兒我管不了,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送到洛坪去。”他頓了下:“你對我們家的情況多少也了解,我問你,如果我說,你們想在一起,你必須要做出努力,改變我們父女之間關系,你會去要求徐途做到嗎?”

“要求徐途和您緩和關系?”

“對。”

“不會。”他答得很幹脆。

反倒徐越海楞了楞:“為什麽?”

“我不會強迫改變她的想法,她心裏那根刺誰拔都會疼。”秦烈說:“其他的不考慮,好聽的話我也不會說,以後把她當個長不大的小姑娘管著,不受一點兒傷,磕不著碰不著,她開心就好。”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秦烈看著他,笑了笑:“您剛才還說管不了她。”

徐越海微微一頓,不禁瞇起眼,沒多會兒,反倒笑起來:“你這是威脅我?”他搖著頭,拿手點著秦烈。

秦烈也笑,微微弓了下身:“不敢。”

徐越海笑完,手掌撫了撫肚子,往遠處的小徑走過去。

秦烈跟上。

徐越海說:“一個條件。你必須來洪陽。”他不容置疑的說:“我就這一個女兒,不可能讓她上山溝裏跟著你。想在一起,你必須做出抉擇。”

秦烈默了一瞬,答道:“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好了。”他那晚在山洞找到徐途,就已經做出決定。他說:“但是,您要給我一年的時間。”

徐越海微微點頭,隨即晃了晃手指:“等一下,條件我還沒說完。”

秦烈:“您說。”

徐途從飯桌爬下來,吃得實在太撐,挪到沙發上癱了會兒。

竇以去了衛生間,她四下看看,沒找到秦烈。

周嫂切一盤西瓜出來,放在茶幾上。

徐途問:“看見徐越海了嗎?”

周嫂:“徐總好像和客人在院子裏。”

“哦。”她立即直起身,隨手撚了兩塊西瓜往院子裏跑。

她找到回廊的時候,那邊兩人似乎談完。

徐越海背著手往回走,看見徐途出來,笑著問:“飯吃完了?”

“嗯。”她不情願的哼出一聲,想想說:“周嫂切了西瓜。”

徐越海笑得眼睛瞇起來,立即說:“這就去吃。”

人走後,徐途幾步走過去,把手裏的西瓜遞給他:“你們都說什麽了?”

“自己吃。太甜。”他往回推了推,從兜裏掏出根煙:“我抽了?”

“抽唄,我看不見的時候,還不是偷著抽。”

兩人在木椅上坐下,徐途咬著西瓜:“他到底和你說什麽了?”

“聊聊你上學。”

一聽這個,徐途立即噤聲,腦袋轉回來,像不知道他說什麽般,默默吃西瓜。

“過幾天給你找老師開始補課,對你要求不高,只要夠專科分數線就可以。”他點著煙身:“聽見我說話了嗎?”

徐途含著一口西瓜,忽然站起來,走到他兩腿間。

長廊在院子深處,周圍綠植茂盛,安安靜靜的夜裏,仍然有長命昆蟲,不知疲倦的叫著。

秦烈昂起頭,視線一暗,徐途摟著他脖子,嘴唇下壓。

清甜的瓜汁從她口中渡過來,秦烈夾著煙攏住她後腦,只頓片刻,他張大口,將她唇含住,大舌沖進她嘴裏,不斷攪動勾纏著。

他以往不吃甜食,而這一回,小姑娘口中的味道卻無比甜蜜美好。

還沒離開,他就已經開始想念了。

秦烈心中一疼,捏著她下巴分開。

她眸光水亮,低頭的緣故,下巴擠出一點點肉兒,抿著嘴,氣息不穩的看著他。

秦烈此刻的目光讓人難以捉摸,剩那半截煙也沒抽,拿手碾滅,看她半刻,整個腦袋深深埋入她胸口,緊緊將她摟住。

兩人就這麽抱了會兒,徐途還傻傻的捏著西瓜,胸口被他頂著,裏面也滿滿當當。

她柔著聲音:“你怎麽了?”

秦烈慢慢擡起頭,讓她坐在他腿上:“我剛才和你說的話,記得嗎?”

她不情願:“記得。”

“你要有點耐性,學習並沒那麽難,你腦袋聰明,只要用點兒心,絕對沒問題。”

“知道了。”

“現在十月,到六月,也就半年多的時間,很快就能過去。”他親她一下:“嗯?”

“哦。”

秦烈輕輕拍著她的臀,望著圍墻外的路燈,沒幾秒,眼睛就盯得酸痛。

他垂眸眨了眨:“跟你爸也別那麽說話,你現在恨他,但人都有離世的一天,別到那時候才後悔沒好好待他。”秦烈把她吃完的瓜皮接過來,放在長凳上:“最起碼說話別那麽苛刻,聽到嗎?”

她抿住唇:“嗯。”

“恨會變淡,但是血脈親情你永遠改變不了。”

徐途鼻腔莫名泛酸,點點頭:“你幹嘛說這麽多?”

秦烈一笑,親親她:“隨便聊聊。”

“真多話。”

“現在就嫌我煩了?”秦烈照她臀上打了下,啪一聲響:“還有你那群朋友,少跟她們胡混,酒吧、KTV之類的地方也不能去。”

“別那麽嚴格好嗎?”

“不許抽煙,不能喝酒,穿衣服也給我規矩著點兒來。”

徐途撅起嘴,摟住他脖子:“秦叔叔——”

秦烈驀地吻住了她,沒有深入,輕輕蹭著她的唇瓣。

他喉嚨又酸又堵,嘴唇顫動兩下,細細感受著她的溫度,還有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

過很久,兩人緩緩分開。

秦烈抵著她的額頭:“幾點了?”

她看看腕表:“八點半。要走了嗎?”

幾秒後,秦烈:“嗯。”

徐途跳起來,“那我送你。”

和徐越海告過辭,徐途拉著他,將他送到大門外。

外頭起了風,卷起路兩旁的殘葉,到處飛竄。

面前是一條坦蕩無比的下坡路,此刻寂靜,半個車影都沒有,路燈隱在梧桐樹間,枝葉在暗黃的燈光下,分辨不出原本顏色。

兩人走在馬路中間,秦烈拉她站住:“回去吧,別送了。”

“哦。”她捏捏他的手:“明天睡醒找你玩兒。”

秦烈不說話,垂眸看著她,她頭發又長長一些,眼尾的發絲隨她眨眼動了下,他輕輕給拂開,摩挲著她的臉蛋:“進去吧。”

“你先走。”

“看著你走。”

徐途一笑:“那好吧。”

兩個人的手指還絞著,徐途轉過身,秦烈驀地一拉,又輕輕拽回她。

秦烈:“再親一下。”

徐途眉眼彎彎,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昂起頭。

雙唇相貼。秦烈閉上眼。

仿佛世界不存在多餘的聲音,只剩殘葉從腳邊匆匆溜走。

秦烈:“要乖。”

“知道了。”她擺擺手,覺得他今晚要比平常柔和許多:“再見。”

“嗯。”

徐途轉身,步伐輕快的往坡上走,慢慢踱入梧桐的陰影裏,她回過頭,見那男人仍然站在路燈下,高高大大,腰背筆直,兩手收在夾克口袋裏,靜靜望著她的方向。

徐途擡起手臂,用力揮了揮,大聲說:“早點睡哦。”

她回到家,竇以已經離開。

徐越海仍在客廳裏看電視,老花鏡搭在鼻梁上,眼睛瞇成一條縫。

她轉回頭,大步流星的邁上樓梯,想到秦烈對她說的話,又忽地一頓。

她搭著扶手,過兩秒,緩緩拍打了幾下:“看電視呢?”

徐越海一驚,驀地側頭,隨即笑笑:“送走秦烈了?”

“嗯。”她面上沒什麽變化,隔幾秒:“早點兒睡。”

她沒再聽徐越海說什麽,三步並作兩步,快速回了房。

泡個熱水澡,徐途很早睡下。

第二天,她醒來,日上三竿。

她洗漱好,特意挑選一件淺灰色休閑連帽衫,收口衣擺卡在腰間,下面是條黑色鉛筆褲,鴨舌帽,白球鞋。

臉上不著脂粉,只輕輕拍打一層乳液。

輕輕爽爽,打扮得很討巧。

徐途照照鏡子,滿意的出了門,她搭乘公交,去小旅館找秦烈。

然而,當她站在暗黑的走廊裏,卻有片刻不知所措。

秦烈的房門沒有鎖,她開了燈,屋子裏空蕩蕩,新買的被單沒了,被褥疊放整齊,這跟她前天來的時候不一樣。

楞楞的站了會兒,她去樓下問老板:“209的客人呢?”

“哪一個?”

“就高高大大的男人,頭發很短,穿件黑夾克。”她有些焦急,手心冒了汗:“叫秦烈。”

老板翻了翻記錄:“昨天退房了。”

徐途渾身驟然一震,心口疼了下,還想再次確認的時候,有電話打進來。

屏幕上是個座機號,看著有些熟悉,她埋著頭,感覺已經給了她答案。

徐途只覺得一口氣哽在喉嚨裏,眼眶一熱,眼前的畫面馬上變得不清晰。

她輕輕眨了下眼,鈴聲響第二遍的時候才接起。

電話那頭有微弱的電流聲,兩人誰都沒說話。

徐途推開旅館的破木門,蕭瑟的秋風撲面而來,她走到墻角蹲下,舉著電話,抿緊唇。

幾秒的等待:“途途……”

徐途眼淚頃刻間落下來。

“在哪兒呢?”他聲音摻雜一絲沙啞。

“旅館外面。”徐途吸了吸鼻子:“你走了啊。”

“……剛剛到洛坪。”

“嗯。”她抹了把眼睛,努力放輕松:“我說你昨晚怎麽特別奇怪呢,說那麽多話,走時候還依依不舍親來親去的。”

“途途,你別哭。”

徐途繃住唇:“……沒有啊。”她說:“我知道你遲早要回去,但沒想到能那麽快。”她拿手指劃開地面落的水漬,劃完一個,又有新的落下來:“……你應該昨晚跟我說,都沒跟你好好告個別。”

“我怕說了舍不得走。”

“那你還走。”忍片刻,徐途終於不管不顧的哭出聲。

電話那頭良久沈默。

街道熙來攘往,徐途蹲在柱子旁,縮起來才那麽大一點兒,有人路過好奇看看,卻未駐足。

徐途問:“是徐越海不同意嗎?”

“沒有。”

“那我明年考完去洛坪找你。”

“別……”秦烈說出這一個字就止了聲,他深深吸氣:“徐途,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去洪陽找你。”

途途手指停在地面上。

“你這話什麽意思?”她止住哭,抹了把眼睛,腰背也挺直一些:“你要離開洛坪?”

“嗯。”

徐途不敢相信:“可是……”

“等我把這裏一切事情安排妥當,後顧無憂,我就回洪陽。”

“你說是真的?”

“我不騙你。”

徐途木訥的舉著電話,好半天沒說話。

電話那頭有細碎的摩擦聲,木椅拉動,秦烈坐到椅子上,見那邊哭聲止了,揪著的心才緩緩放下來。

他連夜到洛坪,家沒回,直接跑到老趙家裏打電話。

秦烈舉著聽筒,另一只手撐著額頭,閉上眼,腦海中立即浮現她無聲落淚的可憐樣子。

他手一緊,想把她放進懷裏,好好拍一拍。

喉嚨哽了下,秦烈說:“一年的時間,很快能過去。”

那邊聲音很小:“要是想你怎麽辦?”

“我們每周固定通電話。”

“那有什麽用。”她輕哼了聲:“遠水解不了近渴。”

秦烈兀自笑了笑:“是啊,鞭長莫及。”

他這話說完,頓幾秒,那邊噗嗤一聲笑出來。

秦烈聽她笑,也跟著笑。

這時正值晌午,會議室是廂房,零星陽光終於破窗而入,從上方打進屋子裏。

秦烈握著聽筒,耳邊是她柔亮的笑聲。

陽光落在桌子上,有樹枝的光斑輕輕擺動。

已經深秋,過完這個冬,春天之後就不會再有分離。

心中住下了她,一年又能有多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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