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關明玉來說，向晚晴的死永遠是心中的一根刺，紮在他的心間，每次想起來都會有遺憾。

那時候江納蘭雖然要救走魔門兩位宗師，但並沒有與自己等人分出生死的意思，只是都是倔脾氣，最後打出了生死之戰。

若是自己當時能退一些，哪怕僅僅一小步，也不會出現這個慘劇；如果自己當時沒有猶豫，用出了那一次高級兌換機會，她也不會被封天劍直接斬中。

所以也許是遺憾，也許是後悔，關明玉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直到斬了江納蘭後才算松了下來。

至於重塑時光去改變她的死亡，白無憂說過那是他的事，與自己無關。

除非白無憂沒有力量救回她，自己才會想辦法去救她，畢竟他們才是道侶，自己不能隨便插手。

但現在，這一句“向死而生、自有歸處”顯得那麽突兀，帶著一種莫名的意味。

他霍然擡頭，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晚秋：“向師姐……還活著？”

江晚秋搖了搖頭：“只能說還沒死，但也沒活著。那種狀態……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你已經到了這個境界，是時候跟你說清楚這些事情了。否則心中有結，道行之劫絕不可能度過，這件事該放下了。”

關明玉點點頭，自己隨時都可以強度三災，只是還在等待洗煉仙元，這都不是問題。

長則三年，短則一年，自己就能與世同君。

之後就要面對道行之劫，該了斷的，該放下的，該承擔的，都要一一去了結，否則無法求空，又怎能抓住一切生機？

“既然這樣，那我也放心了，既然她還活著，江納蘭也死了，也就結束罷。”

他點點頭，然後等待起江晚秋所言之事來。

“第二件事，帶你去見見她父親，有些事情想跟你說說。”

關明玉暗嘆一聲，陳道墨果然還活著。

這位江納蘭口中真正的近古之後第一人，唯一真正沖擊過道行境界的至強者，江晚秋果然知道他的去處。

“道墨祖師……”他擡起頭：“弟子遵命。”

“你可不能大意，道墨所在的地方，不到仙君，誰進入都可能隕落。你不到這個境界，我是不會帶你去的。”

她朝魚龍道人點點頭：“祖師，還請送我們一程。”

“無妨，小事而已。”

魚龍道人輕聲笑道，然後點開虛空，一條虛空通道如琉璃隧道般延伸到混沌之中，濃郁如霧，漆黑如墨，就算以關明玉的神通也無法看清其內絲毫。

這條虛空通道竟然不是真正建立在混沌之中，而是從寒冰地獄中延伸出去，被阻隔於天則之外，與主世界再無一絲聯系。

“去吧，也是揭開這些東西的時候了。”

魚龍道人看向巨山之上的九劫鯤，看著兩人消失，搖了搖頭。

然後輕嘆之中，如世界法則的未知力量降臨，將瘋狂沖擊著寒冰地獄的九劫鯤禁錮在其中，紋絲不動。

沿著這條時空通道，僅有仙臺之中的那一點真靈玄光能照亮這片黑暗，散發著淡淡的青色光芒，將這條通道映襯的越發幽深。

這條通道之中，恐怖的壓力遍布寸寸虛空，每一處都承受著從不同方向傳來的扭曲力量，讓他不得不運轉起仙元抵抗。

這股壓力之大，就算是普通仙臺大能進來也寸步難行。

仙臺之下，除非是九天十地這種超出普通元神的強者，否則都難逃爆體而亡的下場。

“一千五百年前，那時候正是天則封印最沈重的時代，我與道墨剛剛年滿一個甲子，現世證道元神。”

“那也是我們最意氣風發的時代，壓下了神州浩土一切英才。”

她同樣運轉著功法，抵抗著無處不在的壓力的同時，跟關明玉聊著這些看似家常的事情。

“道墨的天賦遠比我好，基礎也比我紮實。大概在我兩百歲的時候便已經逆行成仙，而我才慢悠悠的晃到六難。直到一千一百年前的時候，我終於度過九難，而他已經與世同君了。”

“不過實際上我們沒這麽快，明心界中已經過去了六千多年，進度實際上連漓漓都不如。”

“那也很快了，那時候天則封印之強雖然沒到三百年前的極限，但也遠比現在緊，師叔別看我出生到現在不過而立之年，實際上我修行到現在，只差幾年就是三千年了。”

關明玉搖頭苦笑道。

自己的修行雖然遠超常人，但卻是不同世界體系中對比而來，若是只有神州浩土的見識，恐怕自己的天賦三千年能證得元神就是極限。

龍蛇中的至誠之道讓自己體驗到知命的境界，奧術世界讓自己意志照進現實，誅仙世界給了自己生死與心魔的體悟，鬥破世界煉成了弱仙臺本源……

這些世界和洞天加在一起，加上自己的感悟和堅持，才有了如今的境界，比起天則解封之前六千年便與世同君的陳道墨等人慢了不知道多少。

但天數有缺，自己抓住了機會，給自己一點時間就能站在時光長河上，與那些最強大的仙之君王媲美。

“那時候以我的天賦，基本沒有可能鑄成仙臺。而與世同君的他更不可能逆天成聖，於是我們便要了漓漓。”

她回憶著曾經的過往，讓關明玉心中輕笑。這麽看起來，陳漓恐怕在娘胎裏呆的時間是哪咤的一千倍朝上。

“不要覺得奇怪，當時她本來很快就會出生，可惜，我遇見了歸墟之子。”

這才是應有之意，關明玉點點頭：“師叔的道傷，是在那時候留下的？以道墨祖師仙君的修為，怎麽會讓師叔傷到這個地步？”

“我的道傷雖然嚴重，但並不全是那時候造成的。”

江晚秋搖頭道：“師侄不覺得奇怪嗎，我花了一千多年才逆行成仙，如果道傷真的嚴重到這個地步，怎麽可能十年內連度兩次災劫？”

她嘆了口氣：“我的前路早就絕了。若不是功德加身，哪裏來的機會逆行成仙？連度兩次災劫，是我以玄門十二法和功德之力強行沖過來的，所以道傷才越來越嚴重，到了已經無法壓制的地步，連你都看得出來了。”

關明玉微微沈默下來，自己每一次進入幻想世界都會從主世界消失，自然不知道她已經傷到了這個地步。

只是陳道墨與世同君之後，怎麽可能讓歸墟之子擊傷了江晚秋？

似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江晚秋低聲道：“當年的歸墟之子可不是這頭，而是真正吞噬了滅神魔火，堪比如今的白蓮聖女和太皇天的妖獸。道宗內的歸墟之子，不過是當年那頭歸墟之子的孩子罷了。”

“戰鬥之中，漓漓被傷了本源，我也受了道傷。之後道墨與歸墟之子僵持數百年，雙雙突破到了那個極為玄奧的境界。”

與世同君之後，雖然表面上看沒有區別，但實際上也有差距。

最差的就是如關明玉擊殺的那位長生天門活佛、道門七宗的幾位仙君就是這個等級，除了百劫不侵之外卻再無半分特異。

再之後便是自開道路的仙君，如白蓮聖女一般能輕易擊殺一位仙君，道基圓滿，走出自己的路子。

而除了這兩類之外，還有一類最為特殊的強者，他們不是單獨的等級，但他們卻擁有著沖擊道行的資格。

以身化道。

魚龍道人是以寒冰地獄的力量將一切天則驅逐在外，不觸碰天地法則；也如陳道墨一般，最後直接沖擊道行境界。

神州浩土之上，如今便有一位這樣的強者端坐在界夷山上，一己之力擋下了不朽龍城和神州鼎兩件造化神器。

“然後呢？”

“然後道墨贏了，上一代歸墟之子輸了。”

關明玉搖頭嘆息，歸墟之子應三災九難而生，僅僅這個境界的陳道墨是沒法擊殺上一代歸墟之子的，他只能選擇強行沖擊道行。

如江納蘭所言，陳道墨以身化道為陳漓鑄成天生道心之後，真正沖擊了道行境界，擊殺了上一代歸墟之子。但那時候的天則壓制之恐怕讓他功虧一簣，再無人知道這位近古之後第一人。

“走吧，快要到了。”

她擡起頭，被兩道玄光照耀著帶點昏黃的虛空通道鏡頭，深邃的黑夜濃郁到了極點，甚至生出了黑色的光芒，將天地盡頭照亮。

無盡的黑色風暴在其中醞釀著撕裂天地，天地盡頭，龐大的時空之門如同蟲洞，投入到未知的世界深處，連通到諸天萬界。

與歸墟相反的力量，諸天重生之地，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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