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站在殿門口，一時半會兒鬧不清真假，瞅著刁小四結結巴巴道：“兄弟，你、你還有啥遺言？”

刁小四用目光向門外的老幹媽求助。絕金師太熟視無睹，望著天邊一朵雲彩喃喃自語道：“西南方向妖氣沖天，貧尼的佛門慧劍又有了用武之地。”

刁小四滿腔憤懣，叫道：“皇後娘娘，你不能聽信妖孽讒言！我為大隋立過功，我為陛下拍過灰！我赤膽忠心惟天可表，寧死也不會賣主求榮！”

蕭皇後冷笑道：“你倒是為陛下拍過灰，可用的是鞋！”

李元霸目瞪口呆，豎起大拇指道：“四、四哥，你……壯烈！”

刁小四視線掃過神情木訥的李淵，猛地發覺老娘們雖然聲色俱厲，眉宇間卻並未露出殺氣，八九不離十是在嚇唬自己，當即昂首挺胸怒視李元霸道：“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不用你來拖，老子自個兒走！”

他邁步走出殿門，在絕金師太面前稍作停留，趁機察言觀色道：“幹媽，咱們就此別過，恕我忠孝不能兩全，往後沒法孝敬您老人家了。”

絕金師太淡淡道：“沒關系，慈恩寺裏徒子徒孫多得很，不缺你一個。”

刁小四哽了半天見沒人安慰，仰天長嘆道：“娘希匹，白日不照吾精誠！”整整衣冠，揮一揮衣袖暗暗催動青雲靴，隨時準備雙腿發力往楊廣的禦書房沖，心想後媽要弄死兒子，親爹若再不出面，天家杯具了。

忽聽李淵開口道：“娘娘，刁小四勾結妖孽妄圖行刺，委實大逆不道罪不容誅。微臣向娘娘請命審訊逆賊刁小四，查明同黨一體問罪。”

到底還是唐國公的面子大，蕭皇後微微頷首道：“有勞愛卿了。”

李淵施禮退出，對刁小四道：“你跟我來。”舉步先行。

刁小四亦步亦趨在後頭跟著，李元霸本也想追上來，卻被李淵一回頭嚇得退了回去。

這時候宮中闖入妖人皇後娘娘遇刺的消息已傳遍紫禁城，大批的禁衛聞風而動，四處搜捕逃逸的風無衣和花妖娘，見到李淵和刁小四紛紛停步行禮。

李淵一路之上默不作聲，顯然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以至於令刁小四不得不懷疑李元霸的出身來歷。

兩人徑直離開皇城，將出宮門時，李淵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仰望了一眼巍峨的城樓，輕輕道：“十八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走進紫禁城。”然後轉回頭，溫和招呼道：“你還住在柳園？我用馬車送你回府。”

刁小四楞了楞，鬧不清楚李淵的悶葫蘆裏究竟賣的是啥藥。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緩緩行駛過來，兩人上了車，沿著朱雀大街向南而行。

長安城的守備明顯加強，街道上隨處可見挨家挨戶盤查訊問的兵士。

刁小四坐在車裏，肚子餓得咕咕叫，這才記起自打去了終南山，足有十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只是由於太一聖境裏靈氣充盈，即使沒有修煉到辟谷境界，一樣能餐風飲露不會饑渴。

但昨晚折騰了整宿，到現在滴水未進，難免肚腹空空要造反。

李淵正靠在軟墊裏閉目養神，聽到刁小四的肚子咕嚕嚕叫得歡暢，便從袖口裏取出一顆朱紅色帶有清香的丹丸道：“拿它墊墊饑。”

刁小四也不客氣，接過來丟進嘴裏，還來不及嚼碎，那丹丸便化作了一股濃稠津液順喉而下，頓時小腹裏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像是吃了人參果一樣。

“我們在藥王谷裏見過。”李淵的聲音低渾柔和，說道：“你怎麽跑下山來了？”

刁小四胡謅道：“我聽你說各路魔頭集聚長安，要入宮搶奪寶圖，便急著回來報訊。誰曉得半路上被那兩個老妖怪抓住，脅迫我帶他們入宮。我將計就計把他們騙到宮裏，想來一個甕中捉鱉。”

李淵“嗯”了聲道：“原來你也知道蕭皇後的真實身份。”

刁小四故意裝傻道：“什麽身份，她不是皇後娘娘麽？”

李淵回答道：“她不僅僅是皇後，還是魔門日宗的玄門護法。”

刁小四愕然道：“她不是日宗的法王麽？”

“嫁給楊廣後就不再是了。”李淵回答說。

“玄門護法是什麽玩意兒，聽上去蠻牛的樣子。”

“還好，簡單來說便是大日魔宗在世俗中的代理人。”李淵說道：“不單是大日魔宗，其實魔門各宗、正道各派也都有各自的玄門護法，只是稱呼稍有不同而已。”

“這些大宗名門遠離塵世，以參悟天道羽化飛仙為至高目標，輕易不會插手世俗紛爭。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畢竟只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何況各宗各派都會有許多弟子在世俗中修行，難免會產生利益糾葛。因此，就有了玄門護法，代表各家宗門主持協調世俗事務。不過他們行事非常低調，又有不同的身份掩護，所以輕易不會有人知道。”

刁小四詫異道：“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李淵淡淡道：“我也是玄門護法，代表青城。”

刁小四大吃一驚，說道：“那峨嵋慈恩寺……”

李淵頷首道：“是宇文成都的父親宇文化及，更早則是宇文述。”

刁小四楞了半天神，說道：“南陽公主呢，她是不是昆侖瑤臺宮的玄門護法？”

李淵搖頭道：“我不清楚，也許是，也許另有其人。”

刁小四長吐一口氣，道：“你找蕭皇後，也是為了四海八荒六合一統秦皇圖？”

李淵道：“當年她嫁入皇宮，未必不是沖著四海八荒六合一統秦皇圖而來。”

刁小四腦海裏靈光一閃，叫道：“是你故意把風聲洩露出去的！”

李淵反問道：“如果你是我，會這麽幹麽？”

刁小四呆了呆，想想也對。既然李淵父子已經曉得四海八荒六合一統秦皇圖便掌握在公主小娘皮的手裏，除非腦子進水才會叫來一堆貪婪惡毒心狠手黑的妖魔鬼怪跟自己搶。

李淵見刁小四默然不語，以為他擔心公主小娘皮，便道：“妃兒有燕無情在暗中保護，不會有事。”

刁小四愕然道：“你好像知道的事情挺多？”

李淵避而不答，緩緩說道：“光有四海八荒六合一統秦皇圖也無濟於事，否則當年令堂早就可以開啟始皇陵，拿到《大魔典》了。”

刁小四已經徹底沒了脾氣，苦笑道：“你到底想對我說啥，別繞彎子了。”

李淵望著刁小四沈默須臾，問道：“那只天羅星盤是否在你的手上？”

刁小四凜然一驚，李淵神色沈靜道：“別擔心，我不會害你。要知道……十八年前，是我和楊廣聯手，幫助你娘親九死一生奪得了天羅星盤。”

他的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異色，沈聲道：“最終，我們三個人還是為了這只天羅星盤反目成仇分道揚鑣。我救過她，幫過她，也負過她，恨過她……原本以為種種愛恨，都已隨著光陰流逝煙消雲散，直到昨夜在藥王谷中見到你——”

刁小四心底裏隱隱生出很不妙的預感，小聲嘟囔道：“老子又怎麽了？”

李淵註視刁小四，許久許久之後才出聲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少來！”刁小四渾身上下的頭發寒毛一齊炸開，叫道：“這又不是找老婆，老子要那麽多爹幹嘛？”

李淵的面容平靜無波，說道：“你娘親修煉的是星宗秘學‘天煞孤星神功’，講求無情無欲斬滅塵緣，絕不能破了處子之軀，否則魔功漸散永遠無望突破大道禁錮一步登天。”

刁小四怒道：“既然如此，老子哪裏來的那麽多親爹？”

李淵問道：“如果她為了一個心愛的人，寧願舍棄登天成仙的所有希望呢？”

刁小四瞪著李淵像是被三頭大象五頭牦牛來回踩過的那張臉，說道：“那個心愛的人……就是你？”

李淵沒有說話，刁小四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用手指著他道：“你不一定是我老子，但肯定能做我師傅……吹爆牛皮的師傅！”

李淵也不生氣，直等刁小四笑夠了才說道：“當世之中，除了你娘親，便惟有我清楚天羅星盤裏不僅記載著星宗至高無上的曠古絕學吞星噬空，更是唯一一把能夠打開四海八荒六合一統陣，使得始皇陵重現人間的鑰匙！”

刁小四的笑聲戛然而止，李淵接著道：“據你娘親了解，天羅星盤裏一共蘊藏著三百六十五座星陣，暗合大羅周天之數。只有完全領悟了所有的星陣，才能按圖索驥破除層層禁制，拿到《大魔典》。”

刁小四心頭一凜，暗道：“這醜鬼自稱老子的親爹，不會是想要打老子寶貝的主意吧？”

似乎猜到刁小四的心思，李淵說道：“吞星噬空神功不是人人都能修煉的，必須要以天煞孤星為根基，才能破而後立循序漸進。否則，任何人哪怕他的修為絕世，強行修煉下來，也只能是走火入魔神形俱滅。”

刁小四大松了口氣，說道：“我和你的親兒子做過一筆交易，答應他將來一塊兒開啟寶藏坐地分贓。假如你活得長久，興許能夠看到這一天。依照目前老子參悟的速度，以我天縱奇才之資，再有個百八十年也許差不多就全會了。”

李淵搖頭道：“世民不明白，始皇陵——是開啟不得的！”

刁小四錯愕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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