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蘊藉打開浴室門，就把她放下，回身去拿了睡裙遞給她，“自己能洗嗎？”

秦旃檀伸手接過睡裙，一動不動地看著林蘊藉。林蘊藉失笑，伸手把門關了，柔聲道，“慢慢洗，有事叫我。”

等秦旃檀濕著頭發出來的時候，林蘊藉正坐在床上，低頭看著劇本，神色認真。看到秦旃檀走過來，林蘊藉擡頭，“要不要看會電視？”

秦旃檀沒有說話，掀起被子坐在他旁邊，目光落在前方，靜靜地出神。林蘊藉也沒有再開口，整個房間只剩下兩人淺淺的呼吸。

一個禮拜過去，時間長了，秦旃檀逐漸適應林蘊藉愈發親密的行為，不開口說話，卻不抗拒他晚上的擁抱，只是靠著他的胸口沈沈入睡。

清晨的日光灑進來，林蘊藉站在床邊，低頭扣上襯衫的最後一顆扣子，回身望著依舊趴在床上的秦旃檀，突然笑，“旃檀，知道電影劇情拍攝到哪裏了嗎？”

對於秦旃檀的毫無反應林蘊藉也不在意，只是輕笑，“許鏡清的行動快於理智，他近乎本能地保護了齊徽。他已經騙不了自己，他接近齊徽的目的變味了。”

秦旃檀側躺在床上，半張臉埋進了枕頭，鼻尖充盈著林蘊藉的氣息。聽到他的話，秦旃檀睫毛輕輕地顫著，暴露了她內心的煎熬。

“旃檀，你說還要幾場戲許鏡清才能真正直視自己對齊徽覆雜的感情，那不僅僅是對母親不公平選擇的憤怒，對齊徽不知情卻享有一切的嫉妒。那是心在牽引他，他不得不仰望這個耀眼的男人。可惜的是，許鏡清看清楚了又如何，他和齊徽的立場沒辦法一致。何況，齊徽這種人根本看不透一切。”

林蘊藉俯下身子，在她額頭輕吻，“早餐放在茶幾上了，我盡量早點回來。”

秦旃檀看著他起身走向門口的背影，瞳孔微微失神。突然，林蘊藉轉身，沖她笑，“旃檀，我已經迫不及待地希望戲能快點殺青了。”

秦旃檀的眸子透著迷茫和焦躁，直到房間的門被關上，瞳孔才慢慢聚焦。她輕輕嘆氣，掀開薄薄的被子，赤著腳往沙發走去。

望著茶幾上熱氣騰騰的早餐，她又失神了。秦旃檀，你放不下的是什麽呢？

是高中時那一場直面的血腥嗎？秦旃檀想，面對魏流假自殺的那一刻，她也記起了高中的一幕幕，可好像已經沒有那麽觸目驚心了啊。

是對阿肆的愧疚嗎？其實她大可以自私一些，擋槍本來就是阿肆自願，自己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什麽。而近半個月的沈默讓她日日夜夜接受內心的拷問，其實這麽做對阿肆的死毫無作用，不過是逃避罷了。

逃避什麽呢？

高中那年，她日日夜夜強迫自己忘掉它，強迫所有新鮮的事物充斥著自己。參加各種比賽，加入社團，組織五花八門的活動，變著法地讓自己更忙。她以為自己忘了，其實根本沒有，那種巨大的恐懼與愧疚在阿肆的血漫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秦旃檀在沙發坐下，打開早餐盒的包裝，都是些Z市精致的小吃。林蘊藉起了個大早買回來的，他以為自己睡著了不知道。可晚上天天夢境纏身又怎麽熟睡，她看著林蘊藉小心翼翼地下床，然後買回早點，接著再重新上床摟著她睡。

心口有著一股悶悶的疼痛，秦旃檀蹙著眉，任由這種感覺篡奪自己的知覺。

還會痛，多好。

突然想起出門時林蘊藉的那句“我已經迫不及待地希望戲能快點殺青了。”

他還記得那個承諾。

等片子拍完，就來娶我。

秦旃檀突然很想笑，只是面部僵硬了太久，連勾唇笑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心口的疼痛一點點泛濫開來。

師兄，以前我很堅強，因為我不想再讓旁人為我無故地擔憂，所以我強迫自己去把所有難過壓在心底。可對著你，我任性了，我不想故作堅強。

其實，等你的那三年。我也想過把自己關在房裏，像現在這樣，不說話，不吃飯，只做一具行屍走肉。可我還是怕，怕萬一你後悔了，回來找我，見到我這個樣子不要我了怎麽辦？

既然你不嫌棄，那麽就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放不下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的一幕幕詛咒，放不下你三年來的離開對我造成的傷害，放不下對阿肆的愧疚和自責。

就讓我最後任性一次吧。

但是千萬不要放棄我，不然我真的會很絕望的。我只是想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徹底想清楚，然後徹底地釋懷。

秦旃檀的眼淚毫無征兆地落在眼前的包子上，她抱著膝，把頭深深地埋了進去。不知道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多久，她只是任由茶幾上的食物一點點冷掉。

林蘊藉本來打算中午的時候把一段戲拍完，畢竟好不容易有個天氣時間段都和劇本相似的，但想到這些天秦旃檀的情緒好像有些許改變，他總覺得不放心，中午還是匆匆趕了回去。

林蘊藉一打開門就看到秦旃檀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的食物發呆。

“旃檀，你沒有吃早飯？”林蘊藉皺眉，伸手去握她的手，卻被她掙開了。

林蘊藉楞了楞，之前秦旃檀雖然不說話但不會反抗他的肢體接觸，現在是碰都不能碰了嗎？林蘊藉微微苦笑，把茶幾上的食物重新放回袋子扔進了垃圾桶，輕輕坐在她旁邊。末了，還看了看她的神色，看她沒什麽反應，才輕輕開口，“旃檀，你有胃病，不能不按時吃飯。”

秦旃檀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了露出了在垃圾桶裏的外賣盒，看得有些出神。

林蘊藉沒發現她的目光，眸子露出幾分苦澀，“旃檀，你是拒絕我的照顧嗎？你在怪我，你覺得是我叫來了你爸，才間接導致了阿肆的死，對嗎？”

秦旃檀的指尖狠狠攥住了掌心，眸子浮現意味不明的情緒。原來，自己心裏的疙瘩是這個？所以沒有辦法再面對他？秦旃檀想，是這樣嗎？

“旃檀，我不知道你爸爸是怎麽知道，更不知道他會綁了魏流的老婆孩子。”林蘊藉頓了頓，神色有些維持不住，“但始終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如果真的不想再看到我，我可以等你一切都想清楚再——”

秦旃檀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眸子定定地望著他，林蘊藉驚愕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急促而又透著幾分惶恐，“旃檀，你什麽意思？”

“師兄，讓我靜靜。”秦旃檀許久不曾好好地說話，聲音比從前沙啞了許多，林蘊藉卻突然笑起來，笑意直達眼底，想要伸手抱她，卻見她收回了手，依舊維持剛才的樣子。

如果不是手臂還有秦旃檀指尖殘留的涼意，林蘊藉幾乎覺得剛才秦旃檀會開口說話是他想得太久而出現的幻覺。

“行，你慢慢想，但不能不愛惜自己身體。你這樣子——”林蘊藉突然頓了頓，聲音輕了幾分，“我會心疼的。”

屋子陷入了沈默，直到外賣的門鈴聲響起，林蘊藉才起身去門口接過飯菜，放在了茶幾上，依舊坐在她旁邊，沈默著打開外賣盒子。

林蘊藉剛端起飯要餵她，秦旃檀就拿起筷子，接過了飯，低著頭默默吃飯。林蘊藉眸子暗了暗，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或許是沒吃早飯，真餓了，一碗飯很快被秦旃檀吃完，只是菜卻沒怎麽動，林蘊藉微微皺眉，卻不知道再怎麽開口。秦旃檀放下筷子，伸手打開了另外一碗飯的蓋子，打開一次性筷子遞到他手裏，“吃飯吧。”

林蘊藉楞了楞，看著秦旃檀平靜的眉眼，只覺得手心微微發燙，低著頭也開始吃飯。

飯剛吃完，林蘊藉的手機就響了，小楊頗為無奈的聲音傳來，“林導，我知道你要陪秦導，但這場戲今天不拍，下次又要等好久才能補拍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林蘊藉掛了電話，“我結束了就回來，桌子等我回來再收拾。你要不先睡個午覺。”

秦旃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林蘊藉笑意漫在眼底，心情愉悅地開車到片場。這幾場戲都是要求情緒非常飽滿的，演員也被叫停了好幾次，只是小楊發現前幾天眉頭緊鎖的林蘊藉今天脾氣出奇地好，那個女演員已經被叫停了好幾次，林蘊藉依舊掛著笑顯得非常有耐心。

好不容易這場戲過了，日頭已經偏近西邊，小楊笑，“林導，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啊。”

林蘊藉楞了楞，眸子露出幾分愉悅，勾唇笑，“很明顯嗎？”

小楊撇嘴，“能讓您這麽高興也就秦導了。您每天三餐都酒店片場來回趕，已經有媒體電話打來，懷疑秦導不在，你金屋藏嬌了。”

“是太招搖了。”林蘊藉沈默了一會，“但旃檀現在的情況需要人照顧。”

小楊露了幾分擔憂，“片場現在謝絕媒體采訪，加上有人壓著，倒是不擔心會亂報道。只是秦導究竟出了什麽事？那天KTV裏你們莫名其妙消失，之後秦導就沒再露面。”

“旃檀身體狀況不好。”林蘊藉不想多說，“你說的情況我會註意。”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旃檀病得太久了，已經心疼死師兄了。

兩個男配都好悲情，我還是最愛阿肆。

☆、開口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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