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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京城變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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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麽進來的?”白怡驚的不輕,尤其是她現在只穿了中衣,雖說胳膊腿都遮著呢,可總歸於理不合,這小子也太莽撞了,被人知道可怎麽辦。

“翻墻進來的。”明林實話實說,沒提這院子裏侍衛太多,他輕功不到家,最後還是暗七和暗八一起夾著他飛進來的。

“大晚上的,你翻墻幹嘛啊?”白怡這會兒穿衣服也不是,趕人很突兀,又不能就這麽說話,只好把被子往身上圍的更嚴實了些。

“想見你,走大門怕給你惹麻煩,就翻墻了。”明林實話實說,站在門簾的地方看著有些可憐。

“你……真是服了你了,你坐吧。”白怡指了指內間唯一的一把圈椅。

明林看看那真絲坐墊,再看看自己的臟衣服,搖了搖頭,“我衣服臟了,不坐了,就這麽站著吧。”

“沒事,明天洗洗墊子就是了,你快坐吧。”白怡又指著那圈椅。

“我不坐……”明林走到床邊,“我站著吧,這樣離你近些。”

白怡心裏無語的笑,大晚上的離那麽近幹嘛啊,“你來找我,是有話要說吧,什麽事,你說就是了。”

明林聽不見她心裏的話,走的更近了些,小腿碰到了床架子板,低著頭對圍坐成一團的白怡說,“我很難過,心裏很難過。”

“為什麽?”白怡仰頭看他。

“你說你要嫁人了,我想著以後可能不能見你了,就很難過。”明林之前一直把白怡當暖陽公主一樣的姐姐看,可是暖陽公主嫁了人還是他姐姐,他還是能和她見面,能彼此關心;白怡不一樣,白怡如果嫁人了,大概就不會再和他見面了。

“怎麽會見不到?我如果嫁給李淵,我們還是一家人啊,他是你舅舅不是麽?”白怡說到最後,聲音弱了下去,自己也覺得不合理,“也是,你畢竟在寺裏,來往的機會少了些。”

而且她一旦為人.妻甚至為人母,也不合適去山上找明林玩了。

她的沈默讓明林繼續之前的話道,“所以我心裏覺得空落落的,就跟有人拿了個小勺子,挖西瓜似的把我心裏最中間最好吃最甜的那一塊給挖走了。”

這比喻,說的白怡都跟著一起心顫。

“我都已經走出去二十裏了,哦不是走的,是騎馬,你會騎馬麽?”明林說到這裏停了一下,問白怡,看她搖了搖頭又說,“沒事,以後我可以教你,我已經會騎了。騎了二十裏地,心裏難受的太厲害,我就掉頭又回來了,你能幫幫我,讓我不那麽難受麽?”

白怡從來沒聽人問過這種問題,她甚至連他的問題都沒搞懂,更別說怎麽回答了,她反問,“我要怎麽幫你?”

明林只是想著自己因為她難受,有果必有因,要解決果就得先尋著因,所以才跑了過來,現在白怡這麽問,他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辦,他依舊是一臉難過,“我也不知道,可你見識的多,我想你可能會知道。”

白怡除了攥被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明林想起來在安城的時候,蕭欽拿白怡的身份嚇唬她不讓她走,那次白怡也很難過,難過的都哭了,那時候他想安慰她,白怡怎麽說的來著?

白怡親了他一下,跟他說安慰人的時候這樣比較有用。

現在明林覺得自己難過,白怡不安慰他,他有些生氣,所以他打算自己尋求安慰。他俯下.身子,兩手捧著白怡的臉在她額頭上響亮的親了一口。

親完以後去看白怡的神情,只看見她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見鬼似的吼他,“你瘋了?”

明林手還放在白怡臉頰上,她說話的時候手掌傳來細微的顫動。明林覺得親她和上次她親自己的感覺差不多,都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他現在心裏充滿了不安,就像又一次要被最親近的人拋棄一樣。

屋裏的那截蠟燭終於燒到了末端撐不住的滅了,屋裏一片漆黑,白怡差點喊出來。

明林把手下移,捂住了白怡的嘴沒讓她發聲。

眼睛適應了黑暗的夜色,白怡也不顧得拉著被子了,松開手去推明林,把人一把給推倒在地上,“今晚的事我當沒發生,你趕緊走吧。”

地上冰涼,明林坐在那裏有些委屈,上次白怡親他的時候他就沒推倒她,他不服氣的站了起來,溫和了那麽多年的脾氣下掩藏著的幼稚無禮都一同爆發,他站在白怡面前也伸手推了她一把,反正她身後是床,推倒了也不會像他剛才跌的那麽疼。

白怡一時不查被他推倒,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撐著坐了起來,低聲訓斥他,“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那個“喻”還沒說完,明林又是朝著她肩膀一掌把人給推倒,氣哼哼的告訴她,“這是上次你親我的時候我沒推的那一下,我們扯平了!”

白怡火氣上湧,跪坐起來,披散著頭發就是一頭撞在明林肚子上,成功的把人再次掀翻在地,“誰跟你扯平!”

明林這次直接半躺在了地上,好在床前空地大,他沒磕著碰著。

白怡坐在床上,明林躺在地上,兩個人都在氣呼呼的喘粗氣。

這麽過了一會兒,明林忽然出聲,“地上涼,我的背硌的疼。”

“誰讓你躺在那裏的。”白怡這會兒氣也消了,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很愚蠢,有些臉熱,好在屋裏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

明林翻身爬起來,徑直坐在了床邊上。

“哎你這衣服這麽臟怎麽直接就坐上來了啊!”白怡嫌棄的訓他。

明林沈默了下,問道:“那我脫了?”

“……”白怡簡直是要氣笑了,“算了明天讓他們洗吧。”

兩個人就這麽並肩坐著,誰都不說話,就在白怡以為明林會不會坐著睡著了的時候,他終於開口,“我知道我這樣想很不對,可我真想你永遠不嫁人。”

白怡無奈的低語,“哪有你這樣的,你也想暖陽公主永遠不嫁人麽?”

“不,不是這樣的。”明林搖頭,“她嫁了人會幸福的話我就想她嫁,不開心的話就不想她嫁。”

白怡又問:“那你是覺得李淵不好,我所嫁非人,所以不想我嫁?”

“嗯,對,是這樣。”明林答的極快,好像終於找到了借口,可沒多久又出聲,“對不起小花姐,我剛才撒了謊。我覺得李淵人挺好的,你嫁給他確實很好。”

“既然都很好,那你幹嘛不讓我嫁。”白怡簡直想翻白眼了。

“可是那樣我就不好了。”明林的聲音簡直像要沒有了,他極快的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想去寺裏麽?那,那我下山來好麽?”

“什麽意思?”白怡不太確定,“你這個下山是說出去游歷麽?”

“嗯!”明林堅定的回答,“我們可以繼續去游歷江湖。”

“可我想成親,想生個孩子,想和夫君孩子一起吃飯休息,一起嬉戲玩耍。我很多年沒有家了,我做夢都想有個自己的家。”白怡嘆了口氣。

明林聽她說的那些話,覺得好像比起四處雲游更有意思,他是這麽想的,於是脫口而出,“我也想。”

白怡當然知道他也想,可他想歸想,身為這個國家的仙靈,他根本沒辦法自己做主。她搖搖頭,“明林,你難道還能還俗麽?”

明林想了一會兒,“我還俗的話你就不嫁給別人了麽?”

白怡覺得他這話的意思應該是問自己要不要嫁給他,也沒猶豫,比起和明林一起可能遇到的種種阻礙,還有那可能根本就是鏡花水月的念頭,嫁給李淵是更好的選擇,“在你還俗之前我可能已經嫁人了。”

明林這次沈默了,沈默了很久,他好像終於想通了,想通了自己的無理取鬧,因為舍不得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就不顧她的想法強行耍賴。

他站起來,白怡感覺身邊的暖意一下子減少,然後看著明林一步步離開,什麽話都沒說。

朝堂上,因著五皇子的死,也因為三皇子在賑災中表現良好很得民心,一封封懇請聖上立儲的折子堆滿了禦書房的案子。

皇帝隨手翻開一本,看見又是請求立太子的折子,心煩意亂的扔到一邊,叫大太監上前來捏頭。

“你說,他們是不是覺得朕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老三就那麽優秀?”

大太監也沒停下手,從潛邸跟著一路走了這幾十年,他比後宮的妃子還要了解聖上的脾氣,只撿著好聽的話說,“三皇子表現的再好,再優秀,那也是您的兒子,是您教導的好呀,您瞧瞧這一桌子的折子,您每天就睡兩三個時辰,臣子們這也是怕您太過勞累了,這才想著立了儲君替你分憂不是?”

“哼。”皇帝閉著眼冷哼一聲,“這沒立的時候一個個還知道忠君、孝順,真要是立了,止不住有些人這心就要大了。”

與此同時,三皇子府的書房裏,三皇子溫漓正煩躁的在屋裏走著,“父皇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什麽意思。”金架上蹲著的鸚鵡撲棱著翅膀飛到了溫漓肩上,學著他剛才的話。

“這會說話的鳥,以後談事的時候還是別放屋裏了,可不比人的嘴嚴啊。”李淵把玩著溫漓送他的一把鑲著紅寶石的匕首,想著這種精巧玩意兒暖陽應該會喜歡。

“王三,把這破鳥拿出去!”溫漓高聲朝著門外喊了句。

“破鳥破鳥,破鳥破鳥。”鸚鵡也不知道罵的是誰,就被端著出了屋。

溫漓坐在李淵身旁,壓低了聲音問他,“承遠,你說父皇,他想幹什麽?”

“聖心難測,您的那些幕僚可有什麽高見?”李淵聲音裏透著恭敬,選擇扶持三皇子,便是因為這人最沈不住氣,好拿捏,手下又是一群廢物。

關鍵是年紀合適。

“他們就是分賞的時候頭頭是道,真要出點主意了屁事不頂,居然還有人說讓大將軍去向皇上進言的,這,這都什麽爛主意。”溫漓這麽說著,卻還是偷偷瞄向了李淵,“承遠啊,不過你也跟我透個底,父皇的心我揣測不到,那大將軍的心思你可能揣測清楚?”

李淵放下匕首,回視著溫漓,“殿下大可放心,我父親最是忠君,誰坐在那位子上,他就忠誰,我能做的,便是讓他在您登上大寶之後再趕到,那時候您已經是新君了,他自然也就忠您了。”

“大寶”、“新君”,這些字眼像是讓人上癮的毒一樣蠱惑心智,溫漓拼著最後一分理智遲疑,“其實,其實也不是非要現在就……就……或許我們可以再等等,等父皇把那個位子交給我,名正言順的交給我。”

“等?”李淵笑了聲,“我們這不是就在等麽,等聖上的一個態度。如果聖上這次的獎賞是東宮之位,那自然最好,父慈子孝,您慢慢接手這江山;可若是聖上只是給您封了王呢,再不濟,說不得就是賞點金銀田莊的,您還要等麽?舉國各地出現天災,這機會您上哪兒等?聖上年富力強,十二皇子才剛過了百日宴,過個二三十年,您的弟弟們正值好年華,您呢,可還有現在的好名聲和好借口?”

“是,是,你說的我都知道。”溫漓又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踱步,“就等這次封賞吧,我不信父皇一點兒都不疼我,再等等,等等……”

從三皇子府離開的時候,李淵厭惡的彈了彈衣服,唯恐把這府裏愚笨的氣息沾染在身上。溫漓還想著天家真有父子親情呢,真是白活了這麽多年了。就上頭坐著的那位,最是冷血無情,連親兒子說扔都能扔了,若不是因為溫涼和江龍王同日生辰,被傳是龍王轉世,能幫著穩固他那名不正言不順的皇位,只怕就一個“克父”的名頭也夠溫涼死好幾回了。

這一位,誰都不疼,心裏只有他自己。

因為那日醉酒後說了不該說的話,暖陽許久沒再見李淵了。她是醉了,可醒來以後沒忘利索,醉的時候說了什麽一清二楚。

在家裏擺弄著侍女剛剪的花枝,聽見下人通稟說李淵拜訪,暖陽手一滑,被樹枝上的突起劃破了手。

拿帕子擦了擦止住了血,暖陽急忙往正廳裏跑,快到門口的時候才理了理頭發,緩緩的走進屋。

李淵正背著手看案子上擺的一件琉璃器,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一笑,“聽大嫂說你好些日子沒進宮去陪柔妃娘娘了,我正好路過公主府,就來看一看,怎麽,最近忙什麽呢?”

他一句沒提那晚的事,暖陽也高興也不高興,自己在主位上坐了,招呼道,“你想喝點什麽,酸梅湯還是雪梨湯?”

李淵就近坐了,“隨意。”

“那就杏仁茶吧,正好我想吃了。”暖陽吩咐下去,立馬就有侍女端著兩碗杏仁茶上來。

她嘗了一口,隨即揮手遣散了屋裏的人,“都下去吧。”

李淵已經喝了半碗,他其實只愛喝苦茶,這些甜食他平時碰都不碰,也就是跟暖陽一處時遷就她的口味,說起來,暖陽姐弟倆的口味倒是挺像的,他記得明林也愛這些甜食。

“明林回去以後你跟他聯系過麽?”他隨意的開口。

“沒……”暖陽被他這麽一問,才發現自己這些日子既沒去給母妃請安,也沒關照回了寺裏的弟弟。

“怎麽了?沒精打采的?可是過了暑氣?”李淵低頭看她的臉色,“我那裏有些解暑凝神的藥茶,一點兒都不苦,涼涼甜甜的,回頭我讓蕭欽給你送過來。”

“哦……”暖陽看李淵好像完全忘記了那天的事,照常這麽照顧子侄一樣的和他說話,心裏有些不滿,“那你讓蕭欽早點送來,明天我去宮裏看母妃,順便給父皇捎些茶,聽說他前兩天也過了暑氣,身子不舒服。”

李淵沈悶的“嗯”了聲,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暖陽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女兒,而且是還在潛邸時生的。那時候的今上雖然已經在密謀造反,可面子上卻要做出一副無心朝政的樣來,兒子們不能太寵溺,便把寵愛都聚集在了長女身上,或許是因為只有暖陽是他從生下來就經常抱著的孩子,以至於等今上登了大寶還是很疼暖陽,所有的皇子公主裏,也就只有暖陽是坐在禦書房裏聖上的腿上學寫字的。不論聖上的寵愛有幾分真,暖陽對她父皇的愛意是真真的。

李淵自娛自樂的想著,幹脆在那涼茶裏放些□□,直接毒死皇帝得了。

只是這□□真讓暖陽親手端過去的話,他又於心不忍。

那天的話沒有觸動是假的,可他動什麽都不敢動心。大將軍撫養他長大,他如果成了事,自然會善待將軍還有柔妃一家。可暖陽怎麽想呢,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公主變成前朝皇帝的女兒,這種落差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他想起來那天他問白怡恨不恨明林,白怡說那是上一輩的恩怨,她恨也是恨皇帝,和明林無關。

可他和暖陽卻全然不是如此,她的父親是他的殺父仇人,而他,可能又會變成她的殺父仇人。

他把袖子裏的匕首拿出來送給暖陽,看著她臉上喜愛的笑意時,心裏一苦。

如果她知道了半個時辰前他還在怎麽策劃著殺了她的父皇,只怕現在會拿著手裏的匕首一刀捅在他胸口上。

☆、九章 (2)

夏季已經走向了末尾,可白怡卻覺得一日多過一日的胸口發悶。

伺候的丫鬟看她好幾日都沒怎麽動筷子,連原本愛去的菜地也不去照料了,有些慌神,給京裏的李淵傳了個信說明情況。

京裏的局勢正處在膠著狀態,瞬息萬變,可李淵卻不像前二十年那樣處處算計處處謹慎了,似乎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到底是希望舉事成功還是保持現狀。

收到傳信後,他叫蕭欽安排了馬車去莊子。路上,不想自己待著的李淵把蕭欽也叫到了馬車裏陪自己聊天。

“你也很久沒去莊子了吧。”李淵前幾次都給蕭欽安排了更重要的事,並沒帶他一同前往。

“是挺久了。”蕭欽讓馬夫去騎馬,自己親自坐在前頭駕車,不時的回頭跟李淵聊兩句,“有時候還挺懷念在莊子裏的生活,幾歲那是,你領著我去打棗,我爬到樹上晃枝子,你在下頭拿衣服兜著,結果正碰上大將軍來查我們的功夫和功課,當時我都嚇傻了,覺得他肯定得訓咱倆,結果他把咱倆一人一邊的架在肩膀上舉著……”

“六歲,那年姨娘染了風寒,整整拖了半年才好,咱倆去打棗就是想給她燉棗吃。”李淵補充他的記憶。

“對,六歲。真奇怪,那麽小的時候的事居然還記得。”蕭欽一揚馬鞭,“說實話,我覺得在莊子裏可比在將軍府高興多了。”

想到蕭欽一直只能以自己的伴讀、侍衛這種下人身份出現在別人視野中,李淵有些內疚,“這些年委屈你了,等真成了事,那些官職你隨便挑。”

“謔!”蕭欽笑起來,“您這還沒坐到那位子上呢,就開始有當昏君的潛質了?”

“咱倆誰跟誰啊,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我連這身份都用的你的,你就是想當皇後,我一咬牙一閉眼的也就忍了啊。”李淵也往外坐了坐,看著兩側飛馳的風景,難得的放松了心情。

“去你的!少占我便宜!誰給你當皇後!”蕭欽用馬鞭朝著車廂內虛晃了一鞭,“你的皇後擱莊子裏絕食呢!我說,她這是幾個意思,不想嫁你?”

“不能介呀,上次談的挺好,她也是個明白人。”李淵談到白怡有些惆悵,“哎,是我連累了她一家,翔安侯當年冒死護下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活不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父親,他也不會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果。其實我十一歲那年見過她,當時翔安侯已經被聖上打壓的很厲害,來見了我一面,和我談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沒想到那居然是我最後一次見他,那次見面翔安侯領著楊芃來的,她大概十歲吧,門牙掉了,說話漏氣,說不清楚被人笑話了就要跟翔安侯撒嬌生氣要吃好吃的……那時候她過的多好,我還偷著羨慕來著,結果再見的時候她性子已經大變了。得虧她聰明,也能忍,不然真不一定活的下來。”

蕭欽摳了摳耳朵,“你這記性也夠可以的,那麽久之前的事還記得呢?別不是十歲那年就看上人家了吧?”

李淵朝著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再胡扯我給你踢下去。”

蕭欽挨了一掌老實了些,今天去莊子權當散心,他也不想和李淵說那些朝堂上的事了,倒是對另一件事挺上心,“我想問一句,你打算把暖陽怎麽處置?”

“自然是和柔妃娘娘一起接出來好好照顧。”

“哦?”蕭欽似笑非笑的,“然後給她找個如意郎君?”

這話有些戳人痛處了,蕭欽比李淵看的更清楚,甚至也看得出李淵的掙紮和心動,他老成的嘆了口氣,“莊子裏放著的那個,如果不是真心實意的放在心上,你何必去招惹人家?”

“你知道的,娶白怡,不只是給翔安侯的一個交代,更是為了將來安撫老臣的心,兒女私情什麽的太費心神,還是算了吧。”李淵搖搖頭,“我想白怡也是這麽想的。”

“李公子,我想了很久,咱們的事還是算了吧。”白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反應最大的不少李淵,而是他身後正拿著水喝的那位——蕭欽一口水差點沒噴了李淵後腦勺上。

李淵倒沒覺得氣惱,就是有些疑惑,不是談的好好的麽,怎麽說變就變了?

“可是莊子裏呆的不習慣?還是下人們服侍的不好讓你受氣了?”李淵說這話的時候掃了一眼屋裏,當值的下人們立馬跪下磕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不幹他們的事。”白怡這段日子和他們相處的很好,忍不住替他們求情,“我有話不方便當著外人說,你讓他們先退下吧。”

地上跪著的人一動不動。

李淵呵斥了一聲,“沒聽見小姐說讓你們退下麽?”

這下屋裏立馬空了,連蕭欽都三兩步的跨出門外給他們關了門。

李淵叩著桌板,說不氣是假的,被人當眾落了面子,誰都真的一點兒不介意,他皺了皺眉,“什麽情況?”

白怡不能把明林來找過自己的事告訴他,更不能說自己是因為明林的無賴和傷心才改了主意,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理解不了,更別說李淵了。

她只好七分真話摻著三分假的告訴他,“你知道我這幾年都是在妓院裏住著的,就算你真的不介意,可我總覺得我名聲有損你的身份,三皇子如果真的登了基,許了你高官厚祿,就必定要讓你出更多力,那你的妻子就不能是這樣的一個名聲不好的人;再者,當年和我一同逃出來的丫鬟拂翠,她為了護著我自己去做了那種生意,說實話我看了許多男歡女愛的場面,心裏早就對這些事厭惡至極,甚至連男人都討厭,我如果和你成了親,恐怕你連個嫡子都沒有。我想了這許多日,你說我父親對你有恩情,所以想找我報恩,可我什麽都不清楚,只靠著你那點兒虛無的說不清什麽時候就沒有了的感激之情,怕有朝一日你還是會厭倦了我。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沒時間在這些事上下功夫,可我不一樣,我想要的是如同我父親對我母親那樣情深義重的感情。”

她說了這許多,李淵就靜靜的聽著,“所以你想怎麽樣?”

“我想……”白怡怕自己會後悔,話趕話的把早上才起的念頭說出來,“既然你說過要報恩,那我也不客氣了,我想你能幫我造個戶籍,然後在京裏買套小院子,再找個護院和燒火丫頭就行,我想過點兒平淡日子,還不用太奔波。然後你分我一處鋪子,最好是脂粉鋪子或是酒樓,房契我不要,我就做個掌櫃,每月有些進賬就好。”

然後等上一年兩年,或是十年八年的,如果明林真能還俗,她就和他一起去雲游四海;如果明林一輩子都得護國護民,她離他也不遠,每個月去進香的時候見個面聊聊天也挺好。

說起來很丟臉,她這些天翻來覆去的吃不下睡不著的,不為別的,就為明林那句“如果我還俗”的假設。

當時她在氣頭上,又根本沒想過這事,就覺得不可能。

可是他走了,剩她自己一個細想,她忽然臉紅的發現她好像有點兒喜歡明林。

或者比有點兒還要再多點兒。

畢竟和明林在一塊兒的時候除了高興自在,還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就像是這世間有人和她有著牽絆,她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李淵走的時候還是帶著氣,他勸白怡再考慮考慮,“翔安侯的恩情不是一個宅子一個鋪子就能換來的。”

話雖是這麽說,可看著莊子每天送來的信報說白怡郁郁寡歡,他又很郁悶。

蕭欽又拿著小錘給他敲山核桃吃,說他用腦太多了得天天補,“我看你不如就隨了她的意,她高興了,翔安侯在天上才能安心不是?”

“哼,無知,幼稚。”李淵還是覺得白怡的決定很沖動,可他也沒轍,安排了人照著白怡的吩咐去辦了,假戶籍,一套二進的離將軍府只有一條街的小院,還有他名下的並不出名但收益不錯的一個成衣鋪子。

護衛、丫鬟、鋪裏的夥計全是從自己手下派過去讓白怡親自挑的。

高高興興的住進了新家,白怡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隨從去興隆寺上香。

她得去找明林問一問,還俗然後……然後娶她的話還算不算數了!

☆、九章 (3)

鑒鏡來找明林的時候明林正在擺弄他那套可以套起來的香籠,百無聊賴的掂在手裏玩,不想練功也不想念經。

“小師叔,有施主想要見你。”

明林看了鑒鏡一眼,“每天都有施主想見我,見不見得我說了不算,你去問住持吧。還有,叫師叔就好了,為什麽總要加個‘小’字?”

鑒鏡雖是明林的師侄輩,可年紀和他差不多,因此總不自覺的這麽喊。被一向好脾氣的師叔訓了,鑒鏡挺郁悶,但還得把信帶到了,“住持昨天就離寺了呀。這個女施主是帶著將軍府的拜帖來的,所以接待師父讓我來問一下你要不要見。”

將軍府?女施主?

明林只反應了一瞬就往屋子外面跑去,跑了兩步又跑回來,詢問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鑒鏡:“是她一個人來的麽?”

鑒鏡想了想,“還帶著侍衛和丫鬟。”

明林“哦”了一聲,腦子裏閃過各種念頭。

那天她說的挺明白了,說要嫁給李淵,想過平靜富足的生活,那她現在過來幹嘛呢?只是來上上香順道看看他?還帶著將軍府的拜帖……她哪裏來的拜帖?李淵給她的?

明林心裏有些不舒服,還有些害怕,他怎麽覺得白怡是來跟他說自己要成親了,吉日定在哪天要是有時間讓他去觀禮呢?

他才不去呢!

他也不會跟她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的!

鑒鏡驚奇的發現小師叔的表情一會兒一個變,最後穩穩的坐在蒲團上不打算走了。他問了句,“師叔,不見麽?那我去跟住持師父回話了。”

“回來!”明林喊了一聲,“誰讓你去了!”

“那你……倒是見不見啊?”鑒鏡兩只腳跨在門檻前後,不知道到底怎麽辦。

“見見見,你把人領到靈安居吧。”明林語氣有些不耐煩,不耐煩後頭還藏著些低落,鑒鏡看不太明白,不過跑的倒是挺快,去接那位女施主了。

明林想換身新領的僧衣,又覺得太刻意了,想洗洗臉又怕白怡看出來。最後在屋裏等得太焦躁,換了一雙僧鞋,狀若淡定的去了會客廳坐著。

可那淡定在看見白怡出現的時候瞬間就破功了,他一臉擋都擋不住的高興,大聲叫了句:“小花姐!”

這一聲吼把白怡身後跟著的小丫鬟給嚇了一跳,手裏提著的食盒都差點摔地上。

白怡被小丫鬟縮肩膀的動作逗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紅綺,你去外頭等著吧,我有話和仙靈說。”

“是,小姐。”叫紅綺的小丫鬟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就離開了,留下明林和白怡面面相覷。

白怡清了清嗓子,自己坐下了,擡手把食盒裏的食物拿出來,是南瓜條,長長的一條,裏頭是炸的酥甜的南瓜,外面裹著一層香米。

明林看看盤裏的南瓜條,再看看白怡,沒忍住伸手去拿了一條放在嘴裏,又香又甜,還挺有嚼勁。

等到他吃完了一條,動手又拿了一條的時候,白怡喝了口水,拿眼瞥他,“小師父,被光顧著吃啊,給我看看最近的運勢唄。”

明林嘎巴咬掉半條,“不會看,師父不在,你要算的話等他回來吧。”

“嘁,江龍王要知道他在人間的轉世這麽沒用,肯定氣的掀了龍宮。”白怡看他吃的香,忍不住也拿了一條吃,這是她大清早親自炸的呢。

兩個人都不搭理對方,各吃各的,一盤南瓜條很快就被瓜分完畢,明林都不用白怡動手,自己就去打開食盒下一層,看到還有一盤的時候打算拿出來繼續吃。

“哎哎哎,別吃了,那盤留著你晚上再吃吧,吃這麽多不膩啊你。”白怡打了他胳膊一下,把食盒給關上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

“不膩。”明林把食盒拉過去,“你不是帶來給我吃的麽,怎麽能跟我搶。”

“嘖嘖,真是越活越倒退,小時候還知道分我一半栗子糕呢,現在連根南瓜條都不讓我吃了。”白怡搖搖頭,裝作很傷心的樣子。

小時候,她也是這樣,帶著個丫鬟提著食盒來找他,和他聊天吃東西。

也是那天,她的人生全都變了。

白怡覺得挺神奇的,兩次來找明林,明明都不是什麽大事,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讓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就像這次,只是來給他送點兒吃的,可走出寺院以後,她曾經計劃好的或者說李淵替她計劃好的平靜人生就要沒了。

看白怡沒說話,明林想了想,猜她也是因為想起來小時候的事難受了,把食盒往她面前一推,“你吃你吃,你想吃多少都行。”

“噗——”白怡的思緒被打斷,笑出聲來,無奈的說了句,“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

“以前哪樣?”

“呆呆的。”

明林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怎麽反駁,頭一偏,“我不呆。”

“好吧。”白怡一聳肩,巴掌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我來找你是說正事的。”

“嗯?什麽事?”明林轉頭看她,撇著的嘴角還沒揚起來。

他倆這次見面一直是這個氣氛,好像上次的不歡而散的氣還沒消凈,不想理睬對方又有事要談,想冷戰又忍不住開口。

白怡心說不和他計較,把自己現在的情況細細的說了,“我在西市十條那裏的一個成衣鋪當掌櫃,也不忙,就是進料子、定式樣的時候長長眼,看賬現在還有點兒困難,不過賬房娘子人很好,還會教我。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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