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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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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王準時來到約定的地點時,看見不遠處已經有一男一女並肩站著,兩人姿態略顯疲憊,似乎等了他很久了。他沒見過這兩個人,不過一旁的司澤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慮,立刻貼心地說道:“殿下,那是田生和阿景。”

墨王“恩”了一聲,他雖然沒見過田生和阿景,關於這兩人的大小事跡,司澤和千月也在他耳邊說過不少了。墨王和司澤不太明白為何華霄會派這兩人帶著燧人劍和神農石前來,他二人身後的青望也不明白。

不等這邊三人思考完這個問題,相距不遠的阿景已經聲音嘹亮地說道:“墨王殿下,燧人劍和神農石我們已經帶來了。”

說話間,阿景從背上取下了包袱,她蹲在地上將包袱打開,裏面放著一把黑色的長劍和一塊白色的玉石。阿景將燧人劍和神農石留在地上,帶著田生緩步地後退,繼續說道:“殿下,燧人劍和神農石我已經放在這裏了。還請殿下遵守約定,放了青王殿下。”

幾人所在的地方是瑰山半山一處罕見的寬闊平地,地上甚至還生長著一大片頑強旺盛沒過腳踝的雜草。綠油油的草隨風搖曳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這裏看起來是一處不錯的休閑之地,但圍繞平地四周的,不是高聳的讓人望而生畏的石壁,就是陡峭的連松柏都抓不住的山坡。這裏的一切都帶著瑰山特有的不近人情的巍峨和荒涼,反而是那片從天而降的綠草顯得有些紮眼,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當阿景和田生往後退到燧人劍和神農石五丈之遠時,墨王也果斷地朝前走去。青望跟在墨王身後,眼睛卻越過墨王盯著遠處的田生和阿景。司澤跟在青望身後,死死地盯著青望的後腦勺,氣氛劍拔弩張。

墨王走到燧人劍和神農石跟前,卻沒有急著去看地上的兩件神器。他從容地轉頭,對身後的青望說:“你過去吧。”

青望沒料到墨王會這麽輕易地讓自己離開。不過他轉念一想,面對田生和阿景,即便再加上剛剛步入大乘的自己,墨王若想留下他們,他們也著實跑不了。

青望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步履平穩地朝田生和阿景走過去了。

青望剛走沒兩步,司澤就迫不及待地拾起神農石,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端詳。

墨王見司澤一副認真莊重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見過神農石嗎?你知道它長什麽樣嗎?”

司澤依舊目不轉睛地審視著手中的寶物,老實回道:“沒見過。”

“那你看那麽仔細幹什麽?你又辨不出真假。”墨王說著,伸手將司澤掌心的神農石拿了過來,“我來看看。”

墨王五指將神農石捏在掌心之上,雙目凝視,手指逐漸用力。片刻之後,神農石周身發出了白光。雖然白光在正午普照大地的明媚陽光下,顯得十分微弱,仿佛隨時都會黯淡下去,但這仍然讓田生和阿景驚訝不已。兩人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日在壽南村神農石從水潭中升起的景象。

田生和阿景對望一眼,眼中盡是不安。此時,青望已經走到他們身邊了,他從兩人的神情中發現了不對勁,可他卻不敢開口詢問,只好故作鎮定地站在一旁,視線移到不遠處的墨王和司澤身上。

墨王手中的神農石已經不再發光。墨王將神農石收到懷中,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燧人劍。司澤又迫不及待地將燧人劍拾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端詳。墨王這次沒有打擾司澤,由著司澤看了許久。

在將燧人劍從頭到尾撫摸了三遍後,司澤滿意地點頭:“殿下,燧人劍我見過,這一把應該就是了。”說完,司澤將燧人劍遞到墨王眼前。

不過,墨王並沒有接過燧人劍。他突然雙目一凝,眼神犀利地望向田生。

雖然隔了五丈遠,但田生依然感受到了墨王眼神的力度。他打了個寒顫,本能地看向阿景,才發現阿景面如寒霜,嘴唇不住地抖動。

田生楞了下,他想,墨王應該發現那把燧人劍是假的了。那現在該怎麽辦呢?

田生正在慌亂地思索間,墨王的手中忽然多出了女媧壺。女媧壺從墨王手心升起,懸浮在空中。

田生更加慌亂了。他不敢再看阿景的臉色,匆忙地往前走了一步,低頭在腰間的珠櫝袋中胡亂翻找著,一邊大叫著:“你不是想要燧人劍嗎?我現在就給你。”

阿景驚訝地看著田生,正欲開口,卻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轉頭一看,墨王帶著女媧壺正朝著她們三人飛馳而來,面色冷漠而狠厲。

阿景立刻從懷中抽出一根鐵絲,麻利地將鐵絲末端的細繩拔掉,鐵絲便沖著天空躥了上去,發出耀眼奪目的紅光。她再次看向田生,田生已經從珠櫝袋中拿出了真正的燧人劍,手足無措地握在手中。

阿景著急地朝田生喊道:“田生,我們快走,墨王不會再相信我們了!”

田生聽到阿景的話,反而鎮定下來了。眼看著墨王越來越近,下一刻就要沖到他們面前了,田生心一橫,舉起燧人劍,猛然發力,迎面朝墨王揮劍刺去。

燧人劍與女媧壺碰撞的剎那發出強烈的白光,明亮得將太陽的光輝都映襯的平凡無奇了。墨王和田生像是被白光吞噬了一樣,一瞬間,竟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

千鈞一發之際,青望閃身擋在阿景的面前,運氣將他和阿景兩人包裹住。然而一陣排山倒海的巨力打在他身上,他便徹底失去意識了。

等青望再次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阿景坐在他身旁,擔憂地看著他。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他的頭頂有一塊凸出的巖石,巖石上方,便是直插雲霄的懸崖。前方五步之遠的地方,同樣聳立著百丈的懸崖。傍晚的陽光透過懸崖之間的縫隙灑下來,已經所剩無幾了。青望雖然不知道他現在身處何處,但明白這大概是個隱蔽的地方,安全的地方。

青望想起身走一走,再把周圍的環境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剛用力將身子半撐起來,胸口就劇烈地抽搐著,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無奈之下,他又躺回地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你受了內傷,先休息一下,不要亂動。”阿景想了想,又說道,“如果你不想躺著的話,我扶你坐起來也行。”

青望睜開眼,虛弱地說道:“恩,那麻煩你了。”

阿景雙手摟著青望的肩膀,將他扶起來,背靠著石壁坐著。不等青望詢問,阿景便主動說道:“這裏是瑰山半山的一處峽谷。田生和墨王交手時的力量將你和我推下了山坡,因為有你的保護,我還勉強保持著意識,不過你卻昏迷不醒了。”

青望解釋道:“我剛升入大乘之境,氣息不穩,幸好沒連累到你。”

阿景淺笑著搖了搖頭:“是你救了我。之前我用明燈燈芯發了信號給南城城主,他們應該會帶人上山來找我們。不過墨王的人也能看到信號,我不敢保證是石庸的人先找到我們,所以我就拖著你到了這裏。這個峽谷的入口還算隱秘,到了晚上很難被人發現。”

青望臉上有了些血色:“挨過這一夜,我們就下山去。”

阿景又說道:“你昏迷時,我餵了藥給你,等到晚上,你再吃一粒藥,明天傷勢應該會好很多。”

青望微微點頭,問道:“田生呢?”

“不知道。”阿景苦笑,“把你拖到這裏以後,我又冒險回去了一趟。我躲在坡頂遠遠地看了一眼,那片草地上一個人都沒有了。田生怎麽可能是墨王的對手,墨王應該是把他帶走了。”

青望眉頭皺了皺,低沈地說道:“阿景,對不起,是我害了田生。”

阿景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田生他總是那麽,那麽……”

阿景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好怎麽說,於是只好又嘆了口氣。

“那把假的燧人劍,是不是國君的主意?”青望問道,但他的語氣十分堅定。

阿景點了點頭:“恩,國君讓我連夜鑄造了一把假的燧人劍。照道理說,應該可以以假亂真的。只是,關於五神器,國君和我們似乎都還不夠了解。”

“所以國君才會讓你和田生帶著燧人劍和神農石前來。如果事情敗露,那麽他便可以假裝毫不知情,重新與墨王談判。阿景,這樣的嗎?來之前,國君和你說清楚了嗎?”

“國君沒說什麽。”阿景平靜地說道,“不管怎樣,現在都不重要了。”

青望面色極其苦悶:“是啊,現在最重要的是田生,不知他怎麽樣了。墨王會不會把假燧人劍的事情怪在田生頭上,明明不該把田生牽扯進來的。”

阿景見狀,反而溫柔地笑了笑:“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覺得田生他不會有事的。”

青望仰頭靠在石壁上,難堪地說道:“阿景,你不用安慰我。是我和國君將田生至於險境的,若他出了什麽事,我這一生都不會安心。”

阿景搖了搖頭,依舊笑著說道:“青望,我沒有安慰你。你知道,田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之一。田生一直都是十分溫柔善良的人,從不與人爭鬥,不願欺騙,不曾有過任何壞心。其實這次鑄造假的燧人劍一事,我本來是想瞞著他的。可是我找他要了燧人劍帶在身邊,從王都趕來的這一路上,我每晚都在各城鎮的千辰閣裏忙到天亮,根本瞞不了他。”

阿景說著,聲音忽然變得低沈:“就在上山前,他還在和我爭辯,說不應該用假的來蒙混過關。如果我當時聽他的,說不定就沒有現在這麽多事了。不過,我相信田生會和墨王說明此事的,墨王也會相信他,不會為難他。”

青望看著眼前一點一點暗下來的懸崖,低聲說道:“希望如此吧。”

阿景不再說話,她也側了側身子,靠在石壁上,仰頭往上看去。天空被懸崖夾在中間,只剩下昏黃的一條線。若非正午或者午夜,估計是很難看到太陽和月亮的。一片雲朵飄來,天空更加陰沈。雲朵離開,黑夜好像又遠了一點。看著變化無端的天空,阿景覺得,時間從未流逝得像現在一樣快。

“阿景,你剛剛說田生是你極為信任的人之一。”青望突然問道,“我冒昧地問一句,還有誰是你極為信任的呢?”

阿景正對著天空發呆,聽到青望的問話,有些愕然地轉頭看著青望。

青望頓時後悔了,連連擺手說道:“阿景,我只是隨口一問,你不用回答。”

阿景愕然的神情漸漸消失,轉而換上了真誠的淺笑:“青望,你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

青望尷尬地別開眼:“阿景,我沒有田生那樣的赤子之心。”

阿景笑容依舊,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和田生當然是不一樣的。我信任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雖然身份尊貴,修為高深,但你不會因此而清高傲慢,恣意妄為。無論在怎樣的境遇下,你都會用心去關懷他人,幫助他人,而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無論面對如何仇恨的敵人,你都會選擇最溫和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會願意妥協讓步,絕不會走向極端。”

青望怔住,喃喃自語地說道:“是這樣嗎?”

阿景卻很堅定:“田生的讓步或許是出自他的怯懦或者他的冷淡,他害怕樹敵,害怕麻煩。而你如果選擇讓步,與怯懦和冷淡毫無關聯,是因為你真的在考慮別人的利益,在意別人的感受,即使那人微不足道,即使你不讓步,也不會有半點害處。青望,我也冒昧地問一句,你殺過人嗎?”

青望沈默了很久,才淡淡地笑著說道:“阿景,你和田生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我從不懷疑田生的善心,而對於你,我總覺得,這人世一切的困難在你這裏都能迎刃而解,一切的覆雜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能結識到你和田生,真是人生的幸事。”

阿景也懶得裝出一副羞澀的姿態,索性坦然地說道:“我能與你做朋友,也是我人生的幸事。”

青望神情忽然凝重起來:“我聽說,阿景你不但想做我的朋友,還想做我的王妃。”

阿景猛然坐直了身子,僵硬地轉頭。不過當她看到青望掩藏在凝重之下的不懷好意時,她重新悠閑地靠在石壁上,故作失望地說道:“殿下你的確是個不錯的夫君人選。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做得太久了,看到你倒沒什麽心動的感覺,那種朦朧悸動的情愫生不起來,實在是太遺憾了。或許我們應該先絕交才行。”

青望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假裝嚴肅地說道:“恩,你說得對,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真的要絕交的話,還是要有個正當的理由才行。這樣的理由估計是找不到了,看來,我們只能做一輩子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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