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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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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霄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海螺狀的東西,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青望和榣音定睛一看,那是華霄向來看不上眼的低階法器,音舞螺。

青望和榣音不明就裏,正想上前詢問,卻見華霄擡起右手覆在音舞螺上,將掌心的真氣緩緩匯入。

音舞螺開始發出低沈卻清晰的一男一女交談的聲音:“我到父王身邊時,他眼睛已經完全合上了,只是嘴巴還一張一合的,有微弱的聲音發出。不過我沒能從他那裏聽到一句真切地話,只依稀辨別出他說了一個‘沐’字……”“結果華霄大驚失色,然後使了一個眼色給你,你又倉皇地改口,說你什麽都沒有聽清。我說的可是實情?……”“當時還有其餘大臣在旁,我只是不想因為父王含糊之詞惹出太多麻煩。”“你真的認為,父王要把王位傳給華霄?還是,你希望他把王位傳給華霄?……”

“啪”的一下,華霄一掌狠狠地拍在音舞螺上,用尖銳的破碎之聲結束了男女的對話。

榣音早已面無血色,她半張著嘴,驚訝地說道:“陛下,這是怎麽回事?這音舞螺是誰送來的?”

華霄面色鐵青,強壓著怒火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誰送來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有哪些人收到過相同的音舞螺,聽到了這段對話。榣音,寡人希望你解釋一下,為何會有這樣的一段對話?”

榣音手足無措,在華霄狠厲的眼神下,身體變得麻木僵硬。她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道:“當時,沐馮他突然到了壽南村。我在樹林裏閑逛時無意間撞見了他,他逼迫我父王昏迷那日發生了什麽事,我怕他對我不利,便告訴了他。”

華霄眼神更加狠厲地看著榣音,嘲諷地說道:“榣音,這麽簡單嗎?你不要以為你每日頂著一副天真爛漫的面孔,我就會相信你的內心和你表面上看起來一樣純凈。,說吧,沐馮到底怎麽逼迫你了,讓你毫不保留地把當日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榣音聽到華霄這番話後,慌亂不已,然而她無法向華霄說出實情。她若是誠懇地說,她是被沐馮威脅了,華霄定然會追問下去,那麽她藏在心底深處的模糊的憧憬,瞬間就會變成清晰的泡影。

榣音本能地轉頭看向身邊不遠處的青望,只是她剛與青望四目相接,華霄便高聲叫道:“榣音,你老老實實地看著寡人。寡人要你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這段對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榣音畏縮地收回視線,只是對上華霄懷疑和犀利的眼神,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也不敢說。她只知道,她和沐馮的對話,決不能讓華霄知道。

“我不記得了。”榣音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但語氣還是不由地顫抖起來,“我記得那晚沐馮曾來過,但我真的不記得和他說了些什麽。”

華霄顯然並不相信,雙眼依舊如惡狼般緊緊地盯著榣音,偌大的金色大殿中如灌滿了寒冬的冰水,讓人凍得刺骨,又無法呼吸。

“那晚我和榣音都喝了太多酒,榣音不記得她和沐馮的對話也很正常。”青望果斷開口,,“而且沐馮肯定早有預謀。他事先就準備好了音舞螺,然後一步一步誘導榣音說出他想要的話。沐馮心思深沈,榣音本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還是在醉酒的情況下。”

華霄勃然大怒道:“醉酒?青望,你居然還放任榣音喝酒?我就知道當初不該心軟,讓她跟著你去什麽壽南村!青望,你太讓我失望了。”

榣音被華霄泛紅的臉色嚇到,撲通一下,雙腿跪地,慌亂地說道:“陛下,不關青望的事。當時壽南村在舉行篝火會,我沒忍住,向那裏的人要了酒來喝。”

華霄的憤怒絲毫未減,又朝著榣音劈頭蓋臉地罵道:“榣音,你還知不知道你是誰?你是我們北國的公主,身份高貴,一舉一動都要註重禮儀,怎麽能和那些低賤的村民過分接觸?”

榣音埋著頭,不住地說道:“陛下,是我太肆意妄為,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華霄還想發火,卻也感到一陣倦意。他頹然地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說道:“榣音,你先退下,寡人不想看到你。你現在回宮去,仔細反省一下,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離開寢宮半步。”

榣音猶豫地擡頭,見華霄正用手扶著額頭,不再看她。她緊咬著嘴唇,還想為自己辯解,餘光瞥見青望微微地搖了搖頭。榣音無奈,有氣無力地說道:“謝陛下。”

榣音走後,殿裏只剩下青望和華霄兩人。華霄緩緩起身,往青望這邊走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寡人也不想再追究這到底是誰的過錯。只是榣音實在太過放肆,你以後不能再縱容她。”

青望順從地說道:“我知道了,這次確實是我的疏忽,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華霄面色冷硬,平靜地說道:“榣音這邊就不用你操心了,寡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青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又恭敬地說道:“陛下請講。”

華霄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近日一直在尋找當日那個神秘女子,朝堂上的許多事你未有註意。其實音舞螺裏的對話想必王都的許多重要大臣,都已經知曉了。”

青望一驚,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華霄越過青望,在殿中踱步:“還不止這。南方又出現了大水,並且前幾月也才剛發生過洪災。寡人接到暗報,朝中有人私下議論,說此次大水是上神的警示,暗指寡人君主之位不正。”

青望:“陛下不必擔憂,南方常有大水,妥善處理即可。”

華霄步伐更快:“然而,在大水來臨之前,有人預料到了這次災難,並宣稱這是上天降下的懲罰。看來不管是沐馮也好,墨王也好,他們早就想好要在寡人的王位上大做文章。呵,這招釜底抽薪真是妙啊。”

青望連忙說道:“陛下,你是父王選中的繼位者,這北國國君之位從始至終都是你的,你不該被這些人的無端懷疑和猜忌所累。”

華霄意味不明地看著青望,眼中盛滿了笑意:“寡人為什麽會為這些懷疑和猜忌所累?青望,寡人知道你是關心寡人。寡人在父王昏迷時,的確曾經因為王位的歸屬惴惴不安,還在猜測是不是自己辜負了父王的期望,父王才會有意將王位傳給沐馮。”

華霄突然語調一轉,目露兇光地說道:“可是現在,寡人已經明白了。即使父王心中的繼任者,確實不是我。即使上天的旨意,是讓沐馮,甚至是墨王,來坐寡人的位置。不過那又怎樣呢?都過去了。”

青望嘴唇微顫:“陛下,你就是上天的旨意。”

華霄似乎沒有聽到青望的話,語氣愈發堅定:“寡人如今才是北國的國君,這天下都要聽寡人的號令。寡人就是人世霸主。他們不信,寡人就要讓他們信。他們要反,寡人就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天命,都由寡人來傳承,天譴,也由寡人來執行。”

華霄的手不知何時搭在了青望的肩上,讓青望的全身為之一沈。華霄的聲音在青望耳邊響起:“青望,你是不是也懷疑過寡人,認為寡人的王位是毒害父王、謀殺兄弟得來的?”

華霄搭在青望肩上的手沒有用力,卻將青望定在原地。

青望剎那間在腦中構想了無數個答案,正欲回答,華霄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青望,寡人向來是信任你的。沒有什麽特別的緣由,只是因為你這個人本來就值得我信任。寡人方才也說了,過去的事不用太在意。”

青望心中已經安定下來,輕聲說道:“臣明白。”

“南方的大水,看是小事,但對寡人至關重要。”華霄的面色終於恢覆平靜,“希望你代替寡人去處理一下,畢竟寡人現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你一定要辦的妥妥當當,不能有一絲紕漏。寡人要讓天下人知道,如今坐在龍椅上的是寡人。這龍椅,寡人坐得很穩。”

青望鄭重地點頭:“陛下,臣領命。”

田生跟著阿景從王宮裏出來後,又在王都的大小巷子裏穿梭,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阿景,我們去哪裏啊?不回客棧嗎?”

阿景放慢了腳步,神神秘秘地說道:“我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不住客棧了。那地方,可與我不般配。”

田生撅著嘴,不滿地說道:“阿景,你別跟我打趣了。剛剛在王宮的那一遭,我還沒緩過神呢。你是不是想離開王都啊?要不,我們走算了,國君看起來比之前當公子的時候還要嚇人呢。”

阿景被田生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說道:“田生,你可長點心眼吧,在王都還敢這麽講國君壞話。還有,你不是答應國君幫他探究一下天地劍和神農石嗎?你想一走了之,那可是欺君之罪。”

田生一怔,壓低了聲音說道:“那我不說了。”

阿景拉住田生的袖口,領著他往前走:“田生,我知道你在國君那裏受了委屈。我其實也不喜歡國君,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他是國君呢。不過我給你說一件還算開心的事吧。我進入千辰閣了,我現在是千辰閣的十三閣主了。”

田生驚喜地一躍,跳到阿景的前頭,與她面對面,說道:“真的嗎,阿景?”

阿景笑嘻嘻地把田生推開,繼續往前走著:“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麽。不過,進千辰閣也不一定是好事。我答應了青望幫他調查千月,希望不要遇見什麽危險。田生,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膽小啦。”

田生還沈浸在喜悅之中,壓根沒聽清阿景說了什麽,只註意到了最後一句話,於是他興奮地說道:“阿景你才不是膽小的人呢,你只是有堅定的目標,所以才會過得小心謹慎一些。”

阿景突然頓住腳步,神色覆雜地看著田生。阿景這麽認真打量自己的樣子讓田生覺得異常的害羞。

幸好阿景也只是停留了一小會,又笑著說道:“田生,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你以前的木訥和遲鈍都是裝出來的吧。”

田生被阿景帶進小巷盡頭的一間古樸大宅院時,還是十分疑惑,忍不住探著腦袋往裏看。阿景用手握拳,輕輕地敲了敲田生不老實的腦袋,說道:“這麽緊張幹嘛,從今天起,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回自己家需要這麽小心翼翼的嗎?”

田生一聽,立馬直起身子,精神抖擻起來,心情更是暢快不已。他圍著宅子的院墻奔跑著停不下來,還愉快地大叫著:“阿景,老是老了點,但這院子真的好大啊。千辰閣果然是大手筆。”

阿景悠閑地走在庭院中間,慢悠悠地說道:“那是當然。千辰閣原來有十二個閣主,是千辰閣勢力最大,地位最高的十二個人,我現在可是第十三個閣主呢。”

阿景停頓了下,又瞬間嚴肅起來:“千辰閣的大閣主常年不出現,二閣主千月姑娘坐鎮王都的千辰閣,其餘十個閣主分別在千辰閣遍布北國的十個分部裏。千月姑娘給我安了一個十三閣主的名號,聽起來威風八面,但實際上不是什麽實職,我都不知道我該幹些什麽。”

田生從遠處跑到阿景身邊:“阿景,你就跟著千月姑娘學學技藝不是也挺好?我老是聽青望談起千月姑娘,他對她讚賞有加。青望看中的人,肯定很好。”

“讚賞有加?”阿景苦笑地說道,“可惜他倆馬上就要變成敵人了。”

田生又跑遠了,沒有聽清阿景的話。

阿景耐心地等田生又到了她的身邊,這次阿景叫住了田生:“田生,你別跑了,以後你有的是時間,在這裏,想幹嘛就幹嘛。”

田生“嗯”了一聲,然後又蹦又跳地跟在阿景身後,往宅子深處走。

阿景淡然說道:“田生,我也覺得千月姑娘是個很好的人,我很喜歡她。”

田生盯著阿景的後腦勺,說道:“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是我也這麽覺得。青望讓你去千辰閣,就是想和千月姑娘交朋友吧。”

阿景身子一震,聲音低沈而有力:“好人和好人就一定是朋友嗎?那你覺得我是不是好人,青望是不是好人呢?如果有一天,我和青望不在同一陣營上、各為其主了,那我們還是不是朋友呢?”

田生皺起眉頭,不安地問道:“阿景,你這是什麽意思?”田生很想跑到阿景的前面去,看看阿景此刻是什麽表情。

可是還沒等田生將想法付諸行動,阿景已經開懷地笑著說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和青望分道揚鑣,甚至互為死敵了,我們應該還是會互相尊重、互相誇讚的吧。”

雖然阿景好似已經將剛剛的多愁善感拋到一邊,田生的眉頭卻依然沒能舒展開來。

宅院的大門嘎吱嘎吱敞開了,又嘎吱嘎吱關上了。落滿了灰塵的桌椅板凳重新被擦得鋥亮,死氣沈沈的廳堂臥房又起了生機。這座古老的宅院見證了無數的起伏波折,品嘗了太多的喜怒哀樂。這一次,像過往的數不清的歲月一樣,它無聲無息地悄然等待著,等待它的新主人為它帶來平淡或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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