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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夢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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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沐出了皇上的寢殿至外面來見到太醫院的一品院正張慶宇,客氣的問:“張太醫,父皇的病不要緊吧?”

張慶宇看了看左右的太監宮女,擡手指了指偏殿的門口,說道:“哎!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好。”趙沐的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進了偏殿,把閑雜人等都打發出去,張慶宇方搖頭道:“殿下,陛下是中風之癥,現在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這中風癥狀很嚴重,現在意識還不清醒,至於這種狀況什麽時候能恢覆,老臣也不敢說啊!”

“意識不清醒?”趙沐再想想剛才皇上靠在床上的樣子,心裏的疑團終於解開——怪不得父皇一直不說話,連眼神都是呆的。

一國之君若是死了,自然有皇子繼位,可若是傻了,該怎麽辦呢?讓位?去做太上皇?可等他病好了神智恢覆清醒了呢?皇位是不是再由新晃讓回去?

趙沐的心裏千回百轉,一時竟全然沒了主意。

“張太醫,有沒有更好的辦法?現如今國事繁重,父皇若是這樣下去,朝局必定大亂。”趙沐焦慮的說道。

張慶宇拱手說道:“王爺說的這些臣都知道,臣乃是太醫院之首,給皇上治病是臣的本分,臣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只是……臣剛才說的那些話,也並不是危言聳聽,王爺還是想個萬全之策才好。”

“好,本王會想辦法的。但今日之言,本王希望張太醫你先不要對別人說起,以免有人借機造謠生事,動亂朝綱。”趙沐叮囑道。

“王爺放心,臣絕不會亂說。”張慶宇拱手應道。

“那就好。”趙沐雖然不指望皇上的病情真的能封死消息,但能拖延一天是一天,多點時間安排這亂七八糟的事情總是好的。

“那臣去給陛下煎藥了,臣告退。”張慶宇說著,躬身退了出去。

趙沐一個人在偏殿裏安靜的想了半晌,方起身回皇上的寢殿去見周皇後和德妃。

皇上的病情,周皇後和德妃已經了然,身為一國之母的周皇後對皇上的病情自然萬分關心,趙慶宇也不敢跟她撒謊。此時她的心比趙沐更亂。

按理說,以她皇後的身份,自然可以指派監國理政的皇子,等皇上一旦有事,監國皇子便可順理成章的登上大寶,然而朝中的大臣們現在已蕭正時為首,不管她選肅王還是簡王,蕭正時等人肯定不會同意。她一個婦道人家本身就不能對朝政指手畫腳,更何況宮裏還有個德妃。然而若是把監國大權交給睿王……周皇後怎麽都不甘心,謀劃了這麽多年,豈能就這麽敗在德妃和蕭家的手上?

皇上喝了一碗湯藥之後又沈沈睡去,周皇後對德妃說道:“這天眼看著就要亮了,陛下這會兒睡得安穩,妹妹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德妃欠了欠身,說道:“多謝皇後姐姐關愛。臣妾平日裏備受皇上恩寵無以報答,也唯有在這種時候守在床邊,才略盡一點癡心而已。皇後姐姐打理後宮事務,任務繁重,更應該保重身體要緊。”

“哎!本宮就算是回去,也睡不著的。”周皇後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皇上半步,給德妃母子留下任何機會。

德妃知道周皇後的小人之心,便也不在意,擡手指了指旁邊的矮榻,說道:“那就請姐姐去那邊榻上稍微靠一會兒,養養精神也好。”

周皇後畢竟五十多歲的人了,熬了一夜早就受不住,聽德妃這麽說,便嘆道:“還是妹妹細心,本宮就去那邊略養養精神。”

德妃欠了欠身,說道:“姐姐放心,陛下醒了我會立刻叫醒姐姐的。”

“好。”周皇後笑了笑,起身扶著貼身宮女的手緩緩地去矮榻上靠著閉目假寐。

容昭和徐堅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那裏等了一夜也不見趙沐回來,眼看著天亮了,徐堅噌的一下站起來,焦急的說道:“怎麽王爺還不回來?皇上究竟是怎麽想的!”

容昭擡手敲了敲桌子,皺眉道:“你坐下,別晃悠,晃得我頭暈眼花。”

徐堅只得轉身坐回去,焦急的伸著雙手問道:“容公子,容大人,你倒是想個主意啊!”

容昭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無奈的起身說道:“現如今宮中的情況不明,你讓我怎麽想主意?我困了,要去睡了。你如果不累的話就在這裏等消息。”

“哎,哎哎……你怎麽能去睡覺呢!”

容昭頓住腳步回頭說道:“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睡覺,在睿王沒有從宮中回來之前,做什麽都是多餘的。你若是不想回家去等,就隨便去哪個客房睡一覺吧,讓梅若給你安排。”說完,容昭頭也不回的走了。

其實這個時候,容昭的心裏也非常焦慮。趙沐進宮一夜未歸,宮中肯定是出了大事兒,然而他在宮中並沒有眼線,想打聽消息也不能,現在就算是急死也沒用。

容昭回房躺到床上,沒有徐堅在耳邊聒噪,心裏自然輕松了許多。細想了一會兒,便叫了蘭蘊進來吩咐道:“你去告訴盛穹,讓他派人密切關註簡王府的動靜。不管簡王還是蕭雲欣,有任何異常都要盡快來回我。”

蘭蘊答應著下去,容昭盤腿坐在床上,輕輕地噓了一口氣,嘆道:“宮中一定出了大事……能是什麽大事呢?讓本公子猜一猜,嗯……皇宮之中的事情若是不跟皇上有關便都不算大事。那麽這件事情跟皇上一定有關系,再加上趙沐一夜未歸,容昭此時幾乎可以斷定肯定是皇上出事兒了。能出什麽事兒呢?肯定是沒死,如果死了,簡王的洞房花燭夜勢必被打斷。那麽是病重?因何病重呢?是不是聽見了北燕要殺安平公主祭戰旗的消息,急怒攻心一下子就病了?”

“公子跟誰說話呢,嘟嘟囔囔的。”梅若安排好了徐堅之後進門來,剛好聽見容昭說話卻又沒聽清楚。

“我是猜度著宮中的事情。你說,會不會是皇上一聽說被燕王要殺安平公主的事情一時急血攻心病了呢?”容昭問梅若。

梅若若有所思的說道:“的確,公子猜測的極有道理。”

“來,我們來試想一下,如果皇上真的病重,那麽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麽辦呢?”容昭問道。

“如果皇上病重,那麽朝政自然要落在皇子的身上,肅王,簡王,睿王三位王爺雖然睿王排行最小,但論才華和威望以及朝中大臣的擁戴,自然是以睿王為首。奴婢猜測,如果皇上病重不能理政,那麽睿王爺一定會成為監國王爺。”

“呵呵……沒這麽簡單吧?”容昭冷笑道。

“公子說的是,事情肯定沒這麽簡單,首先是肅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去爭這個監國之位。他會聯合周皇後,因為睿王爺是德妃娘娘的兒子,睿王監國,周皇後就什麽都沒有了。她也一定會支持肅王,因為肅王比起簡王來,更像監國王爺。因為簡王監國是沒戲的。”

“沒錯。”容昭點了點頭,說道:“分析的不錯,的確是這樣。”

梅若皺眉道:“既然這樣,我們該怎麽辦呢?我們要支持睿王,決不能讓肅王得逞。那個人若是上位,我們可沒有好日子過了。”

“所以,北境如果打仗,睿王絕對不能離京。”容昭說的。

“是,睿王絕對不能離京。”梅若點頭說道,“睿王一旦離京,那肯定是螳螂捕蟬,最後便宜了肅王這只黃雀。”

“肅王也不能離京。”容昭又說道。

“為什麽肅王不能離京?他走了,不正好位睿王讓路嗎?”

容昭皺眉道:“北境駐軍有多少?若肅王離京,兵部尚書唐驪若是跟他秘密合謀把其他地方的駐軍都調給他指揮,他手握軍事大權,將來不管是誰登基都不會長久。”

“公子說的是呢。”梅若聽了這話,不由得嘆了口氣,“那若是跟北燕真的打仗了,朝廷該派誰去領兵呢?難道真的是我們老將軍?可西疆的安全同樣重要啊!到時候顧此失彼,豈不是更亂?”

“顧此失彼……”容昭輕聲重覆著這四個字,嘲諷道,“或許陛下早就做了顧此失彼的事情了呢。”

梅若看著容昭的黑眼圈,忙勸道:“好了!這些事情留著叫被人操心去吧,公子一夜沒睡,感激的吃點東西睡一會兒吧。若是睿王出宮肯定來找公子商議的。”

“好吧,不管什麽事兒,先睡一覺再說吧。”容昭輕輕地舒了口氣,轉身躺在了床上。

梅若上前來把床帳放下,有拉了薄被蓋在容昭身上,剛要悄悄地退下,卻聽容昭閉著眼睛叫了一聲:“若兒。”

“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盛穹在外面有多少人嗎?”容昭依然閉著眼睛,似是快要睡著的樣子。

“前幾天他剛來奴婢這裏領了月例銀子,奴婢也正好趁機重新清點了一下人數,現在外面有習武的護衛一千二百人,在紫姬姐姐手下幫忙的八百六十人,容巖手下老老少少的總計有三千四百二十六人。若是加上公子身邊明裏暗裏的人,我們現在一共有六千人吃喝花銷呢。”梅若身為容昭身邊第一大管家,這些賬目幾乎每天都在心裏滾兩遍的。

“才六千多人哪。”容昭失望的嘆了口氣。

“公子,六千多人還少哇?每天這銀子跟流水一樣嘩嘩的淌出去,奴婢看著都心疼死了。”梅若皺眉道。

“傻丫頭,要那麽多銀子幹什麽呀?重要的是人——要打仗了啊!”容昭忽然又睜開眼睛,雙目炯炯的看著帳子頂。

“哎呦,打仗跟咱們有什麽關系呢?公子這樣的肯定不能上戰場……不對,公子你該不會是想著要上戰場吧?!”梅若跟了容昭這麽多年,想要琢磨他的心思還是不難的。

容昭輕笑道:“瞎說什麽呢,我是怕將來肅王和睿王兩個人真的為了爭奪皇位動手,咱們在這京城之中至少要有自保的實力。咱不能拖睿王的後腿呀,你說是不是?”

“這倒是,公子放心,如果真的鬧起來,我們絕不會給睿王爺拖後腿的。您趕緊的睡吧。”梅若勸道。

“好好,我睡了,你去吧。別叫人在外面走動,吵了本公子睡覺本公子可是要發脾氣的。”容昭說著,把身上的薄被卷起來抱在懷裏翻了個身面朝裏睡去。

梅若看他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只蝦子,無奈的笑了笑,有另拿了一床薄被給他蓋好方才退了出去。

容昭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的,卻因實在是太累了,身體根本撐不住,抱著被子琢磨了沒多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進入夢中。

夢裏他似乎又回到了現代的,那西北草原的風光似曾相識,成群成片的羊群在碧綠的草原上移動,而他自己則像是一只在天空中飛翔的鳥兒一樣俯瞰著整個大地。目之所及,陽光明媚,牛羊成群,湖泊如珍珠一樣鑲嵌在碧綠的綢緞上,這一切都是多麽美好。

然而他還沒欣賞夠眼前的美景,便見狼煙突起,金戈鐵馬踐踏著美麗的草原,殺聲一片。

那一片殺戮中,他好像看見了一身戎裝的自己正揮著一桿長矛左突右刺,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麽厲害了?容昭納悶的想著,有好像忽然明白那也許就是前生或者後世的自己?

歷史的滾滾煙塵裏,因果輪回,誰又說得清楚何處種因,何處結果?

容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在空中懸浮著,心痛而無奈的俯視著大地上的血腥殺戮,他想沖下去做點什麽,卻連喊一聲的力氣都沒有。

梅若剛出去把外面的小丫鬟們都打發了,有輕著腳步回來看看容昭是否安睡,便見他眉頭緊皺,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於是忙喚道:“公子?公子?公子醒醒!公子醒醒!是不是夢靨了?公子……”

“呼——”容昭終於拼盡力氣睜開了眼睛,看見梅若時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梅若忙拿了帕子給容昭擦拭額頭的汗,關切的問道:“公子沒事吧?是不是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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