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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同床不共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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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沐聽了容昭這番嘮叨,一顆心漸漸地往下沈。

是啊,這是一個多麽喜歡熱鬧的人啊,下雪天他都能帶著侍妾坐車馬車跑出去玩兒,讓一個整天南跑北顛東吃西喝的家夥守在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人身邊半個多月了,他肯定早就煩了。想到這些,趙沐一時心灰意冷,遂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覺得生與死都似乎沒什麽意義了,往日的雄心壯志也拋到腦後,什麽天下為先,什麽蒼生社稷,一切都不重要了。

“公子。”梅若端著一盞茶進來,看了一眼床上的趙沐,小聲說道:“這院子裏的婢女和小童們都被紫姬給關起來了,蕭大人也沒有另派人來,奴婢就擅作主張,把蘭蘊她們幾個分派了一下,人手還算齊全。”

“很好,這年頭兒任憑誰都不能全信啊!蕭大人府上也不幹凈。還是咱們的人最靠得住。”

“公子喝口茶。”梅若把茶盞遞給容昭,又關切的問:“王爺怎麽樣了?”

容昭回頭看見趙沐閉上了眼睛似是睡了,又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切了切脈,知道他身體裏的毒已經被壓制住了,茶也沒喝一口只吩咐剛進來的梅若好生照顧便急匆匆的去配解藥去了。

而他一離開,趙沐便睜開了眼睛看著帳子頂。

梅若回頭看見趙沐醒了,忙上前去低聲詢問:“王爺,您覺得怎麽樣?”

趙沐看了一眼梅若,輕輕地搖了搖頭。

“您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梅若又問。

趙沐微微側目看著梅若,半晌不說話。

“王爺?”梅若摸不準這位睿王爺到底是想要怎麽樣,一時猶豫著是不是該叫容昭。

在梅若猶疑了半晌剛要轉身去叫容昭的時候,趙沐忽然說道:“沒事。”

梅若這才放了心,又問:“王爺一直躺著累不累?要不那個靠枕來您稍微坐起來一會兒?”

“好。”趙沐輕輕點頭。

梅若忙從床裏面拿了一個靠枕過來,又把趙沐扳起來把枕頭填在他的背後,看他還是不怎麽舒服,遂又抱過一床被子來一並填在身後,看著他半坐半臥的靠在那裏懨懨的樣子,又忍不住勸道:“王爺不必氣餒,我家公子肯定能解了你身體裏的毒。”

一聽提及容昭,趙沐便有了兩分精神,因問:“你對你們家公子這麽有信心?”

“是呀。”梅若輕聲笑了笑,端了半盞白開水來餵趙沐喝。

“為什麽?”趙沐納悶的問。

“因為他是奴婢的公子呀。”梅若不願多說,只輕笑著勸道,“王爺,多喝點白開水對您的身體有好處。”

“你這張嘴巴可真是嚴實。”趙沐不滿的笑了笑,開始小口喝水。

梅若偷偷地笑了笑沒有辯駁,在她看來如今的睿王是她家公子的靠山,這個靠山不能倒,要好好地照顧,但也僅僅是靠山而已,治好了他的毒,他感恩就夠了,沒必要知道的太多。更何況,容昭身上的秘密太多,睿王這麽聰明,萬一順藤摸瓜查到了什麽,豈不是大麻煩?

趙沐有心跟梅若這裏打聽點有關容昭的事情,無奈這丫頭的嘴巴太嚴什麽都不肯說,而且沒多會兒工夫趙沐的精神也消磨盡了便閉上眼睛沈沈睡去。

容昭去專心配制解藥,紫姬則一心要把下毒之人揪出來,當即把原本在聽雪齋當差的所有丫鬟小童們都餵了毒藥,一個一個的審訊,最後眼睜睜的看著死了一個丫鬟兩個小童,卻依然沒審問出什麽線索來,一時間心裏十分的急躁,便叫蘭蘊把剩下的人各自餵了一半兒解藥關進了後面的空屋子裏。

“砰”的一聲推門聲,隨著一陣冷風刮進來,容昭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紫姬進來了,一邊小心的把小鼎爐裏的藥汁倒進一個白瓷南瓜型罐子裏,一邊無奈的說道:“你就不能小點兒聲?”

“公子,什麽都問不出來。”紫姬郁悶的站在容昭身旁。

“那些只不過是蕭府最低等的下人,審問不出什麽來也是正常。”容昭端著小罐子湊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那藥汁子的味道,皺眉嘟囔道:“這味道可真難聞。”

“公子!”紫姬此時顧不得趙沐的解藥,一心想要找出下毒之人,遂焦急的叫了一聲打斷了容昭的自言自語。

容昭終於擡起頭來看著一臉焦急的紫姬,輕笑道:“你急什麽?有人比你更著急呢。先去吃點東西吧,忙活了這大半夜了連口熱水都沒喝呢吧?那邊小路子上燉著八寶粥,先去吃一點再來。”

“父母之仇大於天,人家這會兒哪有心思吃東西呢!”紫姬撅嘴說道。

“你先去吃點東西,我保證不過半個時辰就會有消息了。”容昭看紫姬還是悶悶的站在那裏不動彈,又嘆道:“現在咱們是客居在蕭府,有些事情不好越俎代庖。但是你要相信蕭正時此時比你更想揪出那個下毒的人。睿王可是他們蕭家全部的希望,明白嗎?”說完,容昭擡手在紫姬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紫姬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悶聲道:“嗯,其實這些奴婢也都明白的,只是……”

“只是什麽?只是也沒用!先去吃東西,吃完過來幫忙。”容昭不耐煩的擺擺手。

“是。”紫姬應了一聲轉身去小爐跟前把瓦罐上的蓋子打開,一股八寶粥的甜香味隨著熱氣彌漫來開,把她心頭的焦慮和急躁沖淡了幾分。

容昭說的果然沒錯,紫姬盛了一碗八寶粥還沒吃完,蕭珩便急匆匆的來了,進門也不理會站起來的紫姬,直接朝著容昭走過去。

“容公子。”蕭珩抱拳叫了一聲。

容昭把手裏的小瓶子放回桌上,擡起頭來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方才問道:“蕭大公子這大半夜的過來找我,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家父有要事請容公子過去一趟。”蕭珩說道。

“好。”容昭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轉頭對紫姬說道:“走吧,你也一起去聽聽蕭大人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是。”紫姬忙拿過容昭的鬥篷給他披上,一掃之前的委頓,精神抖擻的跟著容昭和蕭珩出門。

蕭珩帶著容昭和紫姬出了聽雪齋並沒有去前院,而是去了蕭府後花園的另一處精致的院落。

行至院門口前,容昭擡頭看見匾額上題寫的“有鳳來儀”四個字,故作驚訝道:“這裏應該是蕭姑娘居住的院落了吧?容某身為外男,值此半夜三更之時怕是不好入內。”

“容公子果然聰慧過人,只看著匾額便知是我妹妹住的地方。不過你放心,今晚我妹妹另宿別處,我父親在裏面等公子多時了。請。”

“蕭公子請。”容昭端起世子爺的架子來也是道貌岸然的一枚。

進了這所比聽雪齋還雅致的小院,穿過鳳尾森森的過道,容昭一行三人進了正北三間抱廈之內。

屋裏,燈火通明。蕭正時在正對門的靠背椅上坐著,一側站著蕭府的管家,再往兩旁是幾個管家婆子。而中間地上跪著的也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婆子。

容昭進門後先看了跪在地上的婆子一眼,方朝著蕭正時拱手行禮。

“容世子來了,請坐。”蕭正時指了指方桌另一邊的椅子,客氣的說道。

對外面的人而言,容昭是拜在蕭正時門下的學生,是要進國子監讀書的人,所以不管背地裏怎麽樣,他們二人的師生之名還是有的。因此容昭躬身道:“多謝大人,容昭不敢。”

蕭正時瞇了瞇眼睛,心想算這小子識相沒真的跟自己平起平坐來,於是又吩咐旁邊的管家:“給容世子看座。”

管家忙應了一聲轉身去搬了一個鼓凳來放在下手,容昭再次謝坐之後方上前坐下,又問:“大人深夜叫容昭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這個婦人是雲欣的奶娘,經過查實,雲欣今天給睿王吃的粥就是經她的手煮成的。經過幾番拷問她也都招供了,世子之前說,查出下毒之人一定要交給你審訊,現在就請你連夜審吧,審完之後,老夫要把這賤奴交給刑部議罪。”

容昭聽了這話立刻站起身來朝著蕭正時深深一揖,朗聲道:“多謝大人。”

“不用謝,天色不早了,老夫熬了大半夜已經筋疲力盡,先去後面休息一下。讓蕭珩和他們留下來陪你審。”蕭正時說著,按著桌子緩緩地起身。

蕭珩忙上前攙扶,蕭正時擺擺手說道:“為父不用你伺候,你只管協助容世子把這賤奴的事情審問清楚也就罷了。”

送走蕭正時,容昭便不用再端著。當即也不急著問那奶娘,只問管家把奶娘的供詞拿來看了一遍。

蕭珩在旁邊說道:“按照常理,蕭府之中能做奶娘的都是家生奴才,可偏偏當時妹妹出生的時候家裏沒有能做奶娘的人,當時三妹妹又是早產,祖母便叫人從外面找了這個剛生了孩子不足百日的婦人來家。當時介紹這賤婦進府的是族中的一個嫂子,現如今那婦人已經命歸了黃泉,這賤婦只說跟我蕭家的那個婦人不過是泛泛之交而已,而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如今死無對證自然不好查問。另外,這賤婦的兒子現如今在睿王府當差名叫青崖,想必容世子也見過幾面,這會兒工夫父親已經派人把他看押起來。這賤婦招供說自己害睿王是因為受了周家的脅迫,說她男人去年在刑部天牢當差得罪了平南王府的二管家,是周成貞從中周旋才救了他一命,詳細的事情供詞上都有寫明。不過這些事情是真是假還要刑部做進一步的查實。”

容昭一邊聽著蕭珩嘮叨,一邊把供詞大致的翻了一遍。最後嘆道:“很好。蕭大人今晚真是辛苦,審出這麽多有用的東西,看來明天刑部的諸位官員又有事情幹了。”

“世子看可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蕭珩說著,看了一眼紫姬,又道,“在下聽說紫姬姑娘的父母是因為家傳的毒譜而被人害死的,希望從這條線上可以幫姑娘查到當年的仇人。”

紫姬心裏焦急,但也還穩得住,只是看著容昭,等容昭發話。

容昭把供詞疊起來還給蕭珩,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個婦人,見她發絲淩亂,嘴角上還有血痕,便知道是用過刑了。於是淡淡一笑,問道:“剛剛供詞裏說是周家人拿你丈夫的事情要挾你,讓你給睿王下毒。那麽我問你,這毒是周家的誰給你和你兒子的?供詞裏怎麽沒有。”

“我並不知道送毒來的人是誰,我只知道有人送了上好的蓮子來,其中有一個畫了圈兒的布袋裏的蓮子是給睿王吃的。還有我兒子給睿王吃的東西也都是我以我們姑娘的名義送過去的,因為蕭府跟睿王的關系,所以這邊送過去的東西基本沒有人驗看,都會給睿王嘗嘗……”

容昭聽了這話轉頭看蕭珩,蕭珩忙道:“給廚房送食材的商人父親已經叫人去查過,那個一直給府裏送蓮子薏米等幹貨的商人年前就回老家過年去了,前天送貨的那個之前從未來過,因為是這賤婦嫌棄廚房裏常備的去芯蓮子不好,非要廚房再去尋好的來,這大過年的很多店鋪都沒開張呢,剛好有個行商說手上有上好的蓮子,剛好也不多了,廚房就買了來。”

“這個給廚房送蓮子的行商呢?”容昭又問。

“商行,姓氏,都是假的。我們的人去查了,一無所獲。”蕭珩挫敗的說道。

容昭並沒有心思聽這裏面的細節,他知道這些人想要做什麽事情肯定早就把細節推敲好了。這蕭府也不是尋常人家,這些人裏面若是沒有一個統籌高手,也不會這麽容易就得手。

“這也不難。”容昭淡淡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奶娘廖氏的跟前,緩緩彎下腰,說道:“你有多久沒見你的兒子了?想不想他?”

廖氏的眼皮一跳,忙磕頭求饒道:“世子爺饒命,我兒子什麽都不知道,他每次給王爺吃的東西都是我叫人送去的,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嗯,你算是個合格的母親。”容昭緩緩地點了點頭,讚許的說道。

“世子爺請您相信我,我兒子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求您放過他一條命吧!”廖氏哀求道。

容昭冷笑道:“就算他什麽都不知道,可他也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謀害皇嗣是什麽罪過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吧?”

廖氏低頭不語,謀害皇嗣等同謀反,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她自然是知道的。

容昭笑道:“我真是很奇怪你們這些人明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卻還是會做這樣的事情。被查出來之後再去求饒,有用嗎?”

廖氏的眼神中頓時充滿了絕望,整個人委頓的癱在地上默默地流淚。

容昭盯著她半晌,方道:“我知道你還有事情沒有招供,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如果你能招供出一些對我有用的東西,我可以保證留你兒子一條命。”

廖氏猛然擡頭看容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然而那一抹驚喜就像是暗夜流行般一閃即逝,隨即又恢覆了黯淡。

“你不相信?”容昭回頭看了一眼蕭珩,輕笑道,“就憑我解了睿王身上的毒,想保你兒子一條命還不簡單嗎?”

廖氏聽了這話,眼睛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容昭緩緩地站起身來,吩咐旁邊的人:“去把她的兒子帶過來。”

蕭珩立刻吩咐管家:“帶人!”

管家親自出去,沒一會兒的工夫果然帶了青崖進來。青崖見著廖氏,猛地掙脫鉗制他的人叫了一聲“娘!”便撲上去抱著廖氏,手指輕輕地抹去廖氏臉上的一塊血漬,忍不住嗚嗚的哭起來。

“這句哭了?”容昭輕笑著看了一眼紫姬。

紫姬早就恨得壓根兒癢癢,只等容昭一個眼神便立刻上前去一把揪著青崖的衣領把人從廖氏的身上拉走,手指一彈把一顆藥丸丟進他的嘴裏然後麻利的托了一下他的下巴,藥丸便咕咚一聲被吞進了肚子裏。

容昭看著藥丸被餵了下去,便懶懶的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嘆道:“不要說為什麽每回本公子都用這樣的辦法。其實管他什麽辦法呢有用就是好辦法,對不對?”

“你,你給我兒子吃了什麽?!”廖氏驚恐的問。

“放心,不是致命的毒藥,一時半刻死不了。”容昭笑瞇瞇的說道。

廖氏心裏的那口氣還沒來得及松下來,容昭又補了一句:“這是我前陣子弄來的蝕骨散的配方自己試著配的丸藥,那天在冀州行宮審問碧梧書齋的那些奴才們用了幾顆,效果還不錯,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就有人受不住那種滋味想要一頭碰死,瞧著你兒子這小身板兒……嘖嘖,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了一刻鐘?”

“你……”廖氏剛要說什麽,就聽見兒子一聲悶哼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腹部,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一時間,廖氏心如刀割,忙道:“我說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求求你放過我兒子。”

紫姬冷聲說道:“你要說就趕緊的說,過了半個時辰之後藥力散開就算是服了解藥只怕也得落下一點後遺癥。”

“除了剛才說的那些之外,我只知道周家的小公子經常跟襄南王世子密切往來,又一次我剛好回家,聽見我們家那口子說周家小公子周岳亭在外面欠了一大筆賭債是襄南王世子趙默給還上的,為了報答這份恩情,周小公子都跟趙默……斷,斷袖了。”廖氏慌裏慌張的說著,話不成句,語不成章,聽起來亂七八糟跟睿王中毒的事情八竿子打不著。

蕭珩立刻就急了,怒罵道:“該死的東西!你扯這些沒用的做什麽?那毒藥到底是誰給你的,你那男人跟周家除了天牢裏那檔子事兒還有沒有別的往來!平日裏都是誰給你傳遞消息,除了給睿王下毒你還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還不快說!”

“沒,沒沒了……奴才就做了這一件壞事,別的真的什麽都沒做!求大公子放過我們,求世子爺放過我們吧!”廖氏又趕緊的磕頭哀求。

容昭擡手制止了又要喝罵的蕭珩,耐著性子問廖氏:“你說周家小公子周岳亭跟襄南王世子趙默斷袖?他們兩家一個是皇後的娘家,一個是賢妃的後盾,這兩個小輩兒的人怎麽能混到一起去呢?這兩家大人就不管管?”

“哎呦!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腌臜事兒呢?容世子你問這些做什麽!”蕭珩不滿的跺腳。

容昭只是朝著蕭珩擺擺手,欠身看著廖氏,耐心的等著她的答案。

廖氏猶疑了片刻方說道:“具體是什麽原因老奴也說不太清楚,就是聽我那男人說周家小公子長得貌美,而襄南王世子又喜歡貌美的少年,兩個人原是在青樓裏遇見的,後來又在賭坊裏常見,想來那些富貴家的公子哥兒湊在一起吃酒耍錢都是常事兒,萬八千兩銀子對襄南王府也不算什麽,襄南王世子一高興順手就給了,周家小公子手上是拮據些,拿不出錢來還也只能聽從襄南王世子擺布了……”

“如此這麽說,周岳亭算是趙默的孌童嘍?”容昭笑問。

“這倒也說不上,周家雖然落寞了,但舊日的架子還在麽,襄南王世子也不好太欺負了周家小公子,聽說兩個人背地裏蜜裏調油,好著呢。”廖氏扯完了八卦,又擔心的看了一眼兒子,忙又求饒道:“世子爺,你看奴才知道的也就這麽點兒,您行行好,放過我兒子吧。只要你放過我兒子,您讓老奴怎麽死老奴都願意。”

“你剛說這些都是聽你男人說的?”

“是,老奴整日呆在府中伺候姑娘,平日裏很少出門,這就是過年了才得空晚上回家去,聽我那口子嘮叨了幾句閑話。”廖氏回道。

容昭立刻吩咐蕭府的管家:“去把她男人帶來。”

蕭家的管家躬了躬身,無奈的說道:“世子爺,他男人前天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打得昏迷在床人事不知,昨兒一早起來已經死了。”

“死了?!”容昭驚訝的看了一眼蕭珩,皺眉問:“這大過年的,怎麽這麽巧?”

“這事兒是透著蹊蹺,父親已經發話叫人去查了。”蕭珩說道。

容昭淡淡的笑了笑,看了一眼紫姬。

紫姬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

“世子爺,求求你給我兒子解藥吧!”廖氏說著,膝行兩步到容昭跟前,抱著他的靴子苦苦哀求,“老奴什麽都說了!知道的,聽來的,都說了!求求您了……放我兒子一條生路吧!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啊……”

蕭珩不等容昭說話,便上前去一腳把廖氏踹翻,指著她罵道:“是的,你只有一個兒子,德妃娘娘也?德妃娘娘也只有睿王一個兒子!你想過沒有?你看見了沒有?睿王受的什麽罪,吃的什麽苦?你兒子才疼了這麽一會兒你就受不了了?”

“娘……救救我!救救……我……”青崖此時已經疼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汗水和淚水模糊一片,濕了臉,濕了頭發,濕了衣裳。

容昭卻輕輕地嘆了口氣,起身對紫姬說道:“咱們走吧,折騰了這麽就也沒一點有用的東西,白費功夫了。該死的就讓他去死,該受罪的讓他繼續受罪吧。”

“世子爺!世子爺……”廖氏急忙撲上前去跪在容昭的面前,本來她是想抱住容昭的小腿的,卻被紫姬一腳踢開。

然而廖氏已經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痛,又迅速的爬回來攔住容昭的去路,聲淚俱下:“世子爺,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知道周小公子跟趙默私相約會的地方是蘭桂樓,我知道蘭桂樓裏的頭牌姑娘蘭香是被肅王包養的,然而平南王世子趙海也喜歡她,而蘭香則周旋在趙海和肅王之間左右逢源,趙默和周小公子去蘭桂樓明著是嫖妓實際上是私相約會,我聽我男人曾經說過周小公子對趙默是又愛又恨,而趙默則只是趙海的一條狗,他們之間究竟什麽關系,老奴也說不清楚。但老奴以為他們這些人去蘭桂樓絕不是嫖娼私會那麽簡單,世子爺若想要知道實情只要暗中派人去蘭桂樓查訪即可,在多的奴才實在不知道了……求世子爺放了奴才的兒子吧,奴才只願立刻死在這裏恕罪,只求您能放過我兒子……”廖氏說著,又連連磕頭,把額頭上都磕出了血印子依舊不覺。

容昭低頭看著廖氏一言不發,一直等她磕頭磕的沒了力氣,連哭都沒了聲音的時候,方對紫姬說道:“給她。”

紫姬應了一聲,從腰間的荷包裏拿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遞過去:“給,解藥。”

廖氏喜出望外的接過藥,急匆匆爬回去一邊叫著兒子的名字一邊欣喜地把藥塞進兒子的嘴裏。

容昭看了一眼那邊抱成團兒的母子,默默地轉身離去。

蕭珩見容昭出門,便追問了一句:“容世子,你若是沒什麽話要問,我就叫人把他們母子送刑部了。”

“青崖給我留著,這人我還有用。”容昭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屋門。

身後是廖氏連連的謝恩聲,容昭卻恍若未聞,出門後緩緩地走在院子裏,聽著風吹竹葉沙沙作響,悵然擡頭看著泛起魚肚白的天空,悠悠的嘆了口氣。

紫姬自從認識容昭起有五六年的光景了,還從未見過他如此落寞,一時有些不適應,因勸道:“公子,天快亮了,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吧。”

“紫姬,天下的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為了孩子都不惜去死。對吧?你看,用兒子的生命威脅一個母親,是屢試不爽的好辦法呢!行宮的秀菊如此,今晚的廖氏也是如此。”

紫姬頓時明白了容昭的落寞是因何而起,忙勸道:“公子,有些事情是沒辦法用一個標準去衡量的。您還是不要多想了。”

“紫姬,你還記得你的母親嗎?”容昭顯然是沒把紫姬的勸說聽進去,自顧沈浸在落寞的情緒裏。

“我們家被滅門的時候,我才八歲多。其實我還有個弟弟,母親那時候很疼弟弟,整天跟我講弟弟是家裏的頂梁柱,要我一定要照顧好他。只可惜我那弟弟還不到五歲就死在母親的懷裏……”說到這裏紫姬苦笑著嘆了口氣,讓冷澈的空氣深入肺裏平息了幾分胸口裏的怒火才繼續說道:“這些年我一直想著該如何尋找仇人,如何報仇雪恨,兒時的事情很多都記不清了,唯有母親看弟弟時滿心歡喜的目光始終忘不掉。”

“你們江湖人家也是這般重男輕女嗎?我還以為沒有官階爵位的束縛,人們會活得灑脫一些呢。”容昭嘲諷的笑道。

紫姬搖頭道:“公子說的是,江湖人家沒有官階爵位的束縛理應灑脫不羈,然而我們家曾是名動江湖的巴蜀唐門,制毒秘術是安身立命之根本,家裏的毒譜雖然姑娘家也可以翻看,然而精密的制毒術也是傳男不傳女的。”

“女兒怎麽了?這世上有什麽事情是男人能做女人卻不能做的?或許你爹娘身赴黃泉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覆興你們巴蜀唐門的擔子會落在你這個女兒的身上吧?”容昭嘆道。

“是紫姬幸運,遇到了公子。當年若不是公子出手,紫姬如今也已經化為一抔黃土了。”紫姬說著,恭敬地朝著容昭深施一禮。

容昭想起當時在肅州城那個被一群惡棍逼到角落裏的小姑娘,忍不住欣然一笑:“我救你,並不是看你身處險境被逼的可憐,而是覺得這個敢把毒蛇放進無賴嫖客的褲襠裏的小姑娘有膽有識,是個難得的人才。”

想起往事,紫姬也忍不住笑了:“那個無賴一個人嫖了人家姑娘不給錢也罷了,還帶著一群人去禍害人家。妓女雖然卑賤,但也是掙紮著求一條活路而已,這些男人要麽就管好自己褲襠裏的東西,要麽就給錢。憑什麽吃幹抹凈拔腿就走?”

容昭伸手拍拍紫姬的肩膀,嘆道:“所以說,當時我挺佩服你的。至少換了我,就沒有這麽好的辦法。”

紫姬卻羞澀低了頭,說道:“其實奴婢當時也是太沖動了,只想著出手教訓那些人渣一時痛快,卻忘了他們人多勢眾。幸虧當時公子在肅州。公子的大恩,紫姬終生不忘。”

“別這麽說,我們不過是同病相憐而已。”容昭又擡頭看著東方漸漸亮起來的晨曦,說道:“剛剛廖氏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是,聽她那些話的意思好像是平南王府差不多已經控制了周家。而給睿王下毒的廖氏母子雖然招供是受周家人脅迫,但真正向睿王出手的應該是肅王。”說到正事兒,紫姬眼睛裏的笑意隱去,沈聲說道。

“你說的不錯。但這些恩怨對我們來說沒什麽用,這是蕭家和睿王的事情。對我們有用的是那個蘭桂樓,江湖和朝堂之人交匯最方便的地方就是青樓妓館這樣的風月場,現如今你們家秘制的奇毒出現在皇族之間的爭鬥中,所以我斷定當初滅你們家奪走毒譜的人跟朝中權貴有關,即便沒有直接關系,現在這人也正在跟這些權貴做交易,所以我們要找到你的仇人,得從這個蘭桂樓下手。”

“公子說的有道理,從現在起奴婢就親自去盯著這個蘭桂樓。”

“切忌不要打草驚蛇。現在他們已經發現睿王的毒被解了,否則不會鋌而走險讓廖氏給睿王下第七層毒,而且他們專挑我姐姐進京我不在蕭府的時候下手,估計已經猜到我跟九連環之毒有關,為了保險起見,你做事更需要隱秘。”

“公子說的是。這些人太狡猾了,而且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即便他們不好再出手做什麽,但躲著我們卻是極其容易的。”紫姬應道。

“不錯,所以這事兒急不得。”

“紫姬明白。”

此時,東方一道霞光已經照亮了天空,負責打掃的下人們已經開始走動,容昭打了個哈欠說道:“走吧,不知道睿王現在怎麽樣了。”

趙沐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怎麽樣,只能是沈睡一夜天亮了依然沒醒,還是被容昭給叫醒的。

睜開迷蒙的睡眼,趙沐看見笑得眉眼彎彎的容昭,一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裏。

“醒了吧?”容昭一邊問一邊抓起趙沐的手腕給他診脈,又問:“睡得怎麽樣?看你這樣子怎麽像是不怎麽清醒?該不是夢游呢吧?”

趙沐無奈的咧了咧唇角,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說道:“醒了,我沒有夢游癥。”

容昭聽了這話笑了笑,又伸手去翻開趙沐的眼皮看了看,再去捏開他的嘴巴看他的舌頭。

被擺弄了一遍之後,趙沐苦笑道:“你究竟是解毒還是看病?”

“有區別嗎?”容昭笑著反問。

“看舌苔不是醫者慣會做的事情嗎?怎麽你也會。”趙沐微笑道。

“我看王爺今天精神不錯,還有心思跟我說笑話了,可見昨晚睡得挺好。”容昭說完不等趙沐再說什麽,直接吩咐梅若:“去告訴紫姬把藥端過來。”

趙沐一聽這話立刻笑不出來了,之前每次解毒他都被折騰個天翻地覆,簡直生不如死,沒想到這麽快又要體驗一回了。

容昭滿意的看著趙沐泛白的面容,笑道:“放心,這回的解藥沒那麽折騰,你不會太難受的。”

“無所謂,反正已經習慣了。”趙沐嘴硬的說道。

“你跟我嘴硬沒用的,有本事你下次在吃東西的時候小心點就行了。”容昭說著,打了個哈欠側身靠在床的另一頭。

趙沐垂眸看著靠在自己腳邊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一時間覺得自己真是沒用,明明已經好了,卻又被人給害了一次……一想到那碗蕭雲欣端來的蓮子羹,趙沐就覺得連蕭雲欣都可惡了。

紫姬端著半碗藥汁進來看見容昭已經靠在床腳睡著了,便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著腳步上前去,和梅若二人一個把睿王扶起來一個餵藥,三下五除二把半碗藥湯給趙沐灌了進去。

梅若是想把容昭叫起來回房去睡的,紫姬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知道容昭回房去根本沒時間睡,因為睿王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限,經不起重藥的折騰,所以容昭把這次的解藥分解開來分五次給他服用,延長了解毒的時間,減少了趙沐的痛處,然而在解藥的配制上卻更費腦筋。若是這會兒叫醒他回房去,估計又要研究解藥,根本不可能睡覺。

“那條被子給他蓋上。”趙沐無力的說道。

梅若忙應道:“多謝王爺關心,奴婢這就去拿來。”

趙沐又垂眸看著已經睡熟的容昭,覺得這個家夥睡著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嗯……很乖巧,不像醒著的時候說話都帶刺。

梅若果然拿了一條蔥綠色的錦被來輕輕地給容昭蓋在身上,又彎腰把他腳上的靴子脫掉,把他垂在床下的兩條腿抱起來輕輕地放到床上去用被子裹住。

趙沐想往裏面讓開一點,無奈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而且那藥力開始發作,他這會兒連眼皮都擡不起來了,於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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