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亦苒的灼灼目光下，趙雲清徑直到蘇糯面前, 半彎下腰, 柔聲淺問：“師妹, 我們要不要來對對戲？”

蘇糯頭也不擡, 垂落下的睫毛似鴉羽般漆黑, “我好像不叫師妹。”

“……”

這話有點耳熟。

趙雲清沈默了。

不遠處的孟亦苒雙手環胸, 靜靜看著趙雲清。

趙雲清面色不改, 輕喚她：“小棉花？”

蘇糯拿著劇本的手一顫，緩緩擡頭。

趙雲清眼梢彎起。

蘇糯：“你再這樣我就告訴我哥了。”

趙雲清的笑意尷尬定格在了臉上。

孟亦苒輕哼一聲，突然就心態平衡了，她起碼是為了任務才接近的趙雲清, 不像是趙雲清, 徹頭徹尾一只被愛情附俘虜的舔狗，人原女主壓根不搭理他。

“演員就位, 準備開拍！”安導用喇叭對著一群人喊, “下場戲的演員可以去化妝了。”

剛說完，化妝師走到蘇糯面前, “可以進來試衣服了。”

蘇糯拿著劇本，起身跟著化妝師來到化妝間。

化妝間, 服裝師將一套紅色開叉旗袍送到她手上, “左邊是更衣室，會穿嗎？”

蘇糯接過, 說：“會。”

服裝師說；“我就在外面，有問題就叫我。”

“好的。”蘇糯拿著衣服進了更衣室, 將門鎖好後，她脫了身上的牛仔褲和寬大的運動衫。

蘇糯看起來纖細單薄，實則凹凸有致，該細的細，該肥的肥，身材比例也是一頂一的好。她隨意把馬尾紮起一個丸子頭，小心穿上了那件紅色旗袍。

紅色過於艷麗，一不小心就會穿出庸俗的風塵氣，或者撐不起衣服，顯得人土氣。這身不算是大紅，偏暗，上面手工繡著牡丹花，開叉到大腿根，每走一步，裙擺都會隨著步伐擺動，微露出雪白色的皮肉。

換好旗袍，蘇糯彎腰穿上了同色的細跟高跟鞋，然後放下長發，款款出了更衣室。

嘈雜，狹窄到悶熱的空間，當蘇糯出現的那一刻有瞬息的寧靜。

她雙手垂落兩邊，旗袍勾勒她身材飽滿，曲線優美，一雙天鵝臂白嫩纖細，就連肩膀的線條都非常好看。

服裝師驚艷中又有些驚訝，本來以為蘇糯完全駕馭不起來這件衣服，甚至做好了換一個款式的準備，結果萬萬沒想到……這身衣服被她穿的別有韻味。

“太好看了！”化妝師圍著蘇糯打量一番，“快點過來上妝。”

說著，蘇糯被拉坐到化妝臺前，三五個化妝師，美甲師，美發師開始對著蘇糯張羅。

盯著蘇糯那張臉，剛還興奮異常，準備大展拳腳的化妝師開始為難了。

蘇糯皮膚底子太好了，臉蛋白到無暇，以至於找不到合適的粉底液，她糾結一番後，上了層輕薄的日常粉底，遮瑕根本用不著，因為蘇糯的臉蛋沒有一點瑕疵，眉毛也不用修，純天然的眉形，還有睫毛……

“你睫毛是天生的嗎？”化妝師忍不住問。

蘇糯“嗯”了聲。

幾個女生盯著她長又卷的睫毛，心裏直泛酸水，卻生不出一點嫉妒。

安靜上完妝後，蘇糯睜眼看向了鏡子裏的自己。

除了頭發弄卷外，幾乎沒什麽變化。

盯著鏡子裏的自己，蘇糯眉尖兒皺了皺。

白玲本來是個奪目的女子，角色外形類似孟亦苒那款的，如今化妝師給上的妝太過平淡，看起來完全不像歌女，倒像是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就這樣子站在臺上，誰都說服不了。

蘇糯拿起眼線筆，把眼尾微微加重，拉長眼型之後，從口紅盒裏選出已知覆古紅。

化妝師阻止了她：“你不太適合這個色號。”

蘇糯太過青春，如果妝容上的濃了，會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她像是沒聽到她話一樣，自顧自擰出口紅，加重了唇上顏色，上下抿了抿暈開顏色，蘇糯瞇著眼沖鏡中的自己露出笑。

她眼兒眉，清麗中透出幾分妖冶，屬實像只成精的狐貍。

化妝師完全沒想到蘇糯真能駕馭起妖艷賤貨妝容，氣質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起身，服裝師為她帶好黑色手套，蘇糯拿著白色羽毛扇出了化妝間。

蘇糯化妝的這段功夫，兩場戲都已經拍完了，休息的休息，講戲的講戲，都沒有註意到這邊。直到有人輕咳聲，一幹視線才落到蘇糯身上。

頓時，一室靜寂。

服裝師有些尷尬的：“比我、比我想的合適。”

安導上下打量著蘇糯。

她身板筆直，細高跟拉長了腰線，紅唇膚白，有少女的清純，也有混跡在夜場中的妖媚氣，二者結合，迷得人神魂顛倒。

“蘇糯過來。”安導沖蘇糯招招手。

她走過去。

“我們原本準備了一首曲子，可是對比你唱的就有些平凡了。所以我想……”

“您想用我那首小曲？”

“嗯。”安導不好意思笑了笑，“當然，版權費我會給，署名也會標註。”

蘇糯想了下。

另一個世界的師父已經走了，要錢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蘇糯如實道：“除了我，我這位故人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

安導說：“那我可以把版權費給你。”

蘇糯拒絕，“不是我的，我要是拿了會落人口舌，這樣吧，您要是不介意，就把這筆錢以我故人的名義捐出去。”

“可以，一切都聽你的。”

蘇糯又認真看了會兒劇本，她飾演的白玲在歌舞廳等到了任務目標，刻意接近才發現這是她少女時期的暗戀對象，特務a顯然也認出了她，簡單兩句問候，讓白玲放下一切，舍身赴死。

一會兒拍的就是唱歌的戲份。

這場戲很簡單，只要會扭會唱，姿態嫵媚就可以過了。

趙雲清所飾演的特務a在角落裏喝酒，蘇糯全程註視著他，笑容甜美，歌聲更是。

“卡！一條過！大家今天早點休息，準備明天的工作！”

導演的一聲令下讓眾人一片歡呼雀躍。

蘇糯去換了衣服，卸了辛苦畫上去的妝容。

看了眼時間，時針指向了九點，夜生活剛開始的時候。

“蘇糯，吃宵夜嗎？對面有家小籠包挺好吃的。”王文文已經幫她收拾好了東西，背著包走了過來，“或者你先回酒店，我給你帶過去。”

蘇糯張嘴正要說話，王文文眼睛瞪大，規矩站好：“趙老師！”

她看向了身後。

趙雲清換回了襯衫休閑褲，他揮了下手，“我想請小師妹吃個宵夜。”趙雲清姿態隨性，就好像鄰家大哥哥，一點都沒有白天的架子。

王文文漲紅著臉：“那你們聊，蘇糯，你的東西我先給你帶回酒店了。”

她跑遠後，趙雲清的目光落到了蘇糯臉上，“賞臉嗎？”

蘇糯說：“我不吃小籠包。”

趙雲清順著問：“那你想吃什麽？”

蘇糯；“面。”

趙雲清：“好，那我們就去吃面。”

影視城的夜幕寧靜，懸掛在梁上的紅燈籠與月光交疊，透落下迷人的紅色暖光。

兩人並肩而行在石板小路上，兩邊的店家都開著，來往路人多穿著沒來得及換下的古裝，混跡著人聲鼎沸，給人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到了一家偏僻的面店，趙雲清為蘇糯拉開椅子，叫了兩份牛肉面。

“這家的牛肉面很好吃，我來這兒拍戲都來這兒吃。”說著，趙雲清抽出筷子擺放在她面前。

蘇糯沒說話。

他眸光閃爍，“蘇糯。”

蘇糯擡頭。

“你媽媽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蘇糯瞳孔微縮，很快恢覆鎮定，又低下了頭：“哦。”不冷不淡的態度，甚至有些漠然。

趙雲清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嗓音依舊柔和：“我幫你聯系了這方面的權威醫生，不過他現在在國外參加一個醫學會議，等會議結束就能回來，到時候我讓他直接聯系你們。”

蘇糯抿了抿，聲音低低的：“我哥告訴你的？”

他單手托著腮，暖橘色的燈光漸籠他眉眼之上。

“如果我說不是你哥告訴的，你信嗎？”

“蘇糯。”他說，“有關你的事，我都會知道。”

蘇糯長睫輕顫，面對這好似告白一樣的話語沒有任何表達和反應。

趙雲清知道有些事記不得，有些話也不能多說，他和蘇糯安靜坐著，直到兩碗牛肉面上來，趙雲清才再次說話，“嘗嘗。”

一碗牛肉面的量很足，上面鋪了厚厚一層牛肉片，色澤誘人，蘇糯倒上醋攪了攪，小口小口吃著。

吃到一半，她小心翼翼擡了擡眼：“你那個醫生……很厲害嗎？”聲音小小的，夾雜著幾分不安。

趙雲清握著筷子的手頓住。

蘇糯呼吸的很輕，大眼睛倒映著燭火，濃濃的期待不加掩飾。

趙雲清很少在她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每次看到都會讓他心裏揪疼。

“嗯，很厲害。”

篤定的語氣，讓蘇糯長舒一口氣。

“我今晚會再給他打一個電話，確定好詳細時間。”

蘇糯吃飽了，放下了筷子：“這樣是不是很麻煩你？”

“是很麻煩。”他笑，“不過你的話，我很樂意。”

兩人只隔了一張小小的木頭桌子，他的桃花眼瀲灩著水光，深情款款，專註細膩。

蘇糯心裏一個咯噔，匆匆忙忙移開視線，心想著男色禍人。

“那個……”

“嗯？”

蘇糯別開頭，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頭不安攪動著，“一會兒回去……要不要對個劇本？”

趙雲清一楞，噗嗤聲笑了。

蘇糯被笑得耳根通紅，慌亂解釋：“真的是對劇本，你別亂想。”

“嗯，我沒亂想。” 趙雲清控制住了笑意，單手托腮，目光灼灼看著她，“小師妹想和我對夜光劇本，我肯定答應。”

“……”

“…………”

不。

真的是劇本，真的是很正常的那種劇本。

果然，男人滿腦子想的都是那種不可描述的奇奇怪怪的東西。

蘇糯偷偷瞟了眼趙雲清，越是看起來正經的男人越不正經。

“那師妹，我們現在回去對劇本？” 趙雲清迫不及待的沖她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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