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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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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舞榭池臺,這綾羅綢帶,紛紛而出的便是迎客的中原女子,半露含笑。

“果然最宜相思明月樓啊!”沈俊卿折扇一開,對這廳堂亮麗,閣宇闊大氣派的明月樓很是滿意。

洛小玉看著這四圍含笑風騷的女子,悔得腸子都青了:“果真是沈俊卿那種浪蕩公子歡喜的地方,這下可好,順了這群男色的心意了!”嘴上不說,心裏咬得牙癢癢,更見霍驚楊目不轉視在那些女子身上,真想冷不丁踹他一腳,轉眼看,只有白墨非心不在焉,沿著樓梯而上,眼神並無四處獵艷。

明月危樓高幾尺,登月摘星未可知。

明月樓正門而入,時值正午,廳堂光色亮麗,紅艷的波斯毛毯鋪滿踏足之處,可見奢華。直對著的巨大的歌舞臺,便是每晚笙歌,迎客舞女之處。兩邊順延兩處樓梯,一方往那中原風情的得月樓,一方往那異域格調的摘星樓。得月樓多是亭臺水榭風貌,絹絲屏風隨處可擺,流水玉池常年不歇,細密雕樓玉柱全是仙子憑欄,飛升之狀,更以那琴棋書畫四坊設置了四個主要客所,均是風雅格韻。而摘星樓,進門而入便是蒙紗女子合掌行禮,白色的紗門之下,掀撩開來,是色彩紛呈的異域妝閣:蠍羅香魅,銀粉條飾,中有小池泉噴落為金象國之景;黃布闌珊,流沙雕塑,新奇的褐毛小猴吱呀而叫為漠國之景;最後一處紫霄勝殿,壁女曼妙,聖女裹紗布溯水之象為五聖國之景。

而洛小玉一行下榻的小閣苑便是五聖國區的最後的四間客房。

“真是的!又悶又熱的!開窗還是背陽的!”洛小玉很不是不高興,霍驚楊隨客入俗立馬坐下,沏了杯茶:“這不正符合給大小姐您遮太陽的伺候嗎,誰叫嚷著要歇下那金貴的腳來的,這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不是很好嘛。”霍驚楊有意氣她。

“反正我看這地方不錯,不過貌似價格不菲的樣子,為保萬一,還是去問問為好。”沈俊卿剛要跨步出門,那接引小廝就提著熱水上來了,笑臉道:“各位看這裏還怎麽樣?有什麽物件缺的,我找人幫你們置辦?各位來我們明月樓就舒舒服服享受,我叫小圓,各位有什麽吩咐,可以搖這門前的鈴……”沈俊卿擡頭看,果然各房門前有一銅鈴,想必是各自連到底樓去。沈俊卿問:“我只想問,我們這四間房所需多少銀兩?”

“銀兩?各位不用擔心啦!你們不是那方才的馬販說好了,四匹馬換了明月樓五天的支用嗎?”小圓疑惑地回答了。沈俊卿氣色暗沈,怒道:“什麽?那個是馬販!他……他拿我們的馬換了這四間房?”

“是啊,他就是這麽和我說的啊。”小圓很是無辜撲閃那小眼睛。

“那你認識那個馬販嗎?我想此中是有誤會了。”白墨非走上來問,那小圓可一副不關他事的樣子:“誤會不誤會我可不清楚……我只是個接引的小廝,他給我錢了,我就帶你們進房……再說,平陽馬販這麽多,我哪記得誰是誰啊……”

“那些妖馬就這樣給那家夥搜了去呀!”洛小玉一拍桌子,把伏在桌面休息的霍驚楊一個震醒。

“看來是這樣了……”沈俊卿嘆道:“人世險惡,人世險惡啊!一步小心,我鬼……咳咳……我栽了一回。”

洛小玉從百玉錦盒裏抽拉出飛天縛,彈拉了幾下,一副就要討公道的樣子:“怎麽樣,掀翻平陽也要把這個騙子找出來!”

小圓看了女俠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不自覺後退了幾步,白墨非一把拉住了他:“走路可得看著,小心門檻無眼啊。”那小圓額上冷汗一冒,躬身道:“謝謝公子提醒……我……我給你們下樓,拿些糕點來!”說完,轉身一溜煙下去了。

“我說,墨非大哥,我們就這樣算了嗎!”洛小玉見他並不為難那小廝,便一問。

“可能他並不認識那馬販,但估計也是收了些好處的。我們是外來客,還得找對人討理才是,我想明月樓該是能面見到它的管事主的吧。”白墨非說完,便回去了自己的廂房。

“罷了,罷了,反正那妖馬也是我搜刮別的小妖來的,照理來說,我們是沒什麽損失……”沈俊卿倒是覺得自己的搜刮不僅正常,而且倒是給了息事寧人一個理由。

霍驚楊想到入夜各自休歇,可是這個纏人的小鬼怎麽辦,一把將早早在床上睡著的瀾裳拍醒,向沈俊卿道:“沈公子,您帶著的這貨可是收歸好?我可沒職責給您保管啊。”

沈俊卿裝傻對洛小玉道:“我看旁邊那兩間可是不錯,不如我們一人一間吧。”

洛小玉也心領神會道:“好啊好呀。”兩人正眼不回霍驚楊,出門去了。

霍驚楊一個氣急,正要追趕,那被拍醒的瀾裳揉了揉眼睛,一腳甩踢在霍驚楊命門上,不耐煩道:“哪個小鬼吵的本大爺!唔……”還沒說完又倒下,四肢開張地睡去了。霍驚楊坐在地上,不敢 張揚喊疼,嘴中憋著:“你……你……你……”眼睛裏熱氣騰騰,可直冒火了。

“算了!正是叛逆的壞時候,不和你這種小妖一般計較!”霍驚楊忍痛而起,看見瀾裳這般不堪睡相,扭轉身子,將那小木榻上一幹物件清理,也好自己躺上休息下。

夜上眉梢月,起弦弄風雅。舞罷吳王側,婆耶羅門歇。

恍而夢睡之中,霍驚楊聞聽這曼妙歌舞之聲似有當時鏡池老仙所作幻境之感,五彩鮮綢於眼飄繞,擡手弦鳳不絕於耳。

客來人,可安好?

“唰——”霍驚楊從榻上驚坐起,屋外果然是陣陣喧樂,推開門,一場幻夢如醒,各色裝束的男女在眼前游走嬉玩追逗,“我這不是做夢吧……”才疑惑之際,瀾裳居然奔跑而來,後頭追著一個粉衣俊巧的女孩:“有本事你別走啊……把備給黛綠姐姐的東西都被你偷吃光了,我可怎麽辦呀……”說完就停在霍驚楊面前哭了起來。

“瀾裳!臭小鬼!你又闖什麽貨了!”霍驚楊一把抓住瀾裳的耳朵,把他扯扭回來。

“不就吃了點糕點水果嘛,小氣鬼!”瀾裳朝女孩做了個鬼眼,那女孩哭得更兇了。

霍驚楊奈何不得,安慰她道:“呶,這裏有些銀兩,他吃了多少東西,再買回來。”瀾裳見霍驚楊替他開路了,一溜煙又跑了。女孩接過銀兩,揉了揉哭紅的眼睛,那朵粉桃色的發髻杏花抖動了下,回身跑了,沒走幾步又想起什麽,轉身道:“大哥哥,我是廚坊裏的文杏,謝……謝謝你了……”霍驚楊手叉腰一點頭,女孩笑逐顏開而走。

這面貌,有種似曾相見的熟悉……

一陣女子的喧雜之聲傳來,霍驚楊攀欄而望,那底樓客聚之處,似是不諧,定睛細看,是那黃衫的洛小玉又在鬧什麽亂子。

“叫你們管事的出來,平日大白天,除了些小廝,連個正經人都沒有,這會兒都該見見客人了吧!”洛小玉朝身邊一個賬房模樣的男人喝道。

“姑娘莫急……只是我家主人真的不見客……”

白墨非安撫道:“老先生,我們不是來尋事的,只是真有事想向你家主人討個公道。想這明月樓名氣非凡,該不會不給人講理吧?”

“這……公子說的是,可是……你們說的事我做不了主,各位又沒什麽證據,說是我家小廝串通了馬販,騙走了各位的馬,這……也不好說。”那賬房雖為恭謹,卻處處不相讓。

“餵,我們遠道而來,難不成用腳走的!再說,你我無冤無仇,我好歹是洛烏城主的女兒,何必來訛你們!”洛小玉直擊而回。

圍攏之人越來越多,洛小玉也覺得不自在了起來。

“那……這樣,客人請隨我來。”賬房無奈只得將他們內請,霍驚楊見了,也幾個跳身沿欄桿直下,引倚靠欄桿之人先是一驚,卻也因他好身手,一陣喝彩。

議事別帳,內閣之中,一圍圈的黑檀木椅莊重沈雅,洛小玉落座也心想這明月樓的管事人該是何等氣派之人呀。

“我家主人,馬上下樓來了,各位莫急。”賬房吩咐人沏茶,自己隱去了紗帳外。

紗門一動,眾人皆註目而視,沒想到是霍驚楊“賊眉鼠眼”而來。

“霍大道長好耐性,怎麽不睡到明朝才好?”洛小玉調侃道。

霍驚楊見只有白墨非和洛小玉,問道:“鬼海棠呢?怎麽不見人影。”

“我們回去後,他接了飛鴿傳書,便急忙走了,蕭姑娘那邊似乎事有變況,便未有挽留。”白墨非不急不緩回道。

“哎……這倒好,人走了,也不留些盤纏什麽的,真要是討不回那些妖馬,我們可怎麽辦呦。”霍驚楊這話一出,洛小玉不高興了:“你有手有腳的,盡要別人體貼你?”

“我這不是為我們著想,真只能住五天,到時露宿街頭?不對,白墨非還可以出個診,混個飯……”霍驚楊想著,像是三人要於此定居是了。

“樓主,請……”

隱約聽紗帳外賬房一聲,想必明月樓主是來了,三人註目而去,風簾影動,綽約而來——

黑綢絲絳垂,挽髻流雲墜。金紋秀額點,玉臂輝光淺。

右腕銀鈴醒,腳踝圓環帶。落座騷雅入,似是異族客。

這面前躺坐在主席,背倚繡墊,金指扣在手的嫵媚女子便是明月樓主了。

“不像中原人。”霍驚楊掩嘴在洛小玉耳邊一提醒,那女子自然發話:“各位遠道而來,卻於我明月樓有所生事,緣由已經由賬房告知過我了,小圓也帶到,各位人證在此,不如就此一清?”手啪啪兩下,小圓便畏著腳步,來到議事廳內。

“不知明月樓主……如何稱呼?”白墨非拱手問道,那女子眉波一挑:“結綺,不過,人都習慣稱呼我綺明月。”

“怕是同道稱呼,於我們不合禮數。”白墨非道。

那綠結綺捂嘴笑道:“中原人,就是規矩多。你們要是真擡舉我,就叫我綺樓主好了。”

“綺樓主,既然事情經過您已經明曉,我們不過是想通過小圓找到當時的馬販,尋回馬匹,至於在明月樓的支用,我們會另相交付。”

綺明月定看了白墨非這般不卑不亢的樣子,並不回避她的眼神,想他並非無理取鬧之人,對小圓道:“人家說完了,該你說話了。”

小圓“撲通”跪地道:“樓主……我……我真不認識那個馬販……當時看他熱情樣,真以為他是個家仆啊……”

綺明月也嘆了句:“這小圓自小在我這裏做事,也有三五年了,雖常犯些小錯,坑害之事,料他沒這個膽子,可能他真把那馬販看做是你們的隨從預付了定金,不過,疏漏在並未領他前去馬棚,讓賊人有機可趁,算是一錯。我明月樓自會按規矩罰他。至於各位的馬匹,那真是,愛莫能助了。”

“自家人護短!”洛小玉嘀咕了句,看白墨非什麽反應。

“既然馬匹追尋不可了,那可否請綺樓主將馬販的剩餘四天的定金交還與我們,畢竟一路趕來,所剩盤纏無幾了。”白墨非道。

綺明月見這公子衣冠整貌,眉宇淡然出凡,不像是缺銀兩的主兒,莫非是半道寥落的公子?她笑道:“公子見諒,我明月樓歷來規矩,所收入賬,一概不還。畢竟,客來客往,您定了這四間房,摸不準當時也是有人想定,不過手腳沒您快,您如今退了廂房是輕松,可叫我們失了筆生意啊。”

洛小玉覺得她甚是不合理:“你不是都說了,你明月樓客人來得多,再租給別人不就行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明月樓一但客入,那幾間便是掛牌休歇,別的客人定的,都是從各位走後算起的。這樣我明月樓三百多間廂房才不至於忙亂錯雜,而是人人有居。”綺明月這鎮然的氣勢果然是精明女子,寸步不讓,她又添道:“不過我家小廝有錯也是在先,這樣,各位五日在我明月樓的所有玩樂賬目,統統算我名下,賬房!”

那老先生顫巍巍而應,綺明月道:“這三位貴客自此日起,五日之內在我明月樓的享玩的所有賬目統歸我名下。各位看,可好?”

不待白墨非表態,便有一護衛小廝急匆匆沖來,道:“樓主!可不好了!黛綠她……中毒了!這專程而來的客人們都在嚷著她的劍舞呢!下面人吵得掀開鍋了!”

綺明月手一撐而起,慵懶之貌一掃,面有怒色:“黛綠的起居不是文杏負責的嗎,這下亂了章法,難道沒有別人先上個舞嗎?”

“稟樓主……司憐已經上去跳了水袖舞,可不是劍舞,他們都不答應……”護衛小廝也急著。

“煩心,明月樓還只有黛綠會,劍舞另找人還真是……”綺明月正想法子,洛小玉卻撲哧一笑,道:“我說,綺大樓主,劍舞分南派秀艷之技,北派壯實之威,您的黛綠跳的是哪一種?”

綺明月擡眼一驚,道:“莫非貴客也懂劍舞?”

“何止。”洛小玉將那護衛小廝的劍,腳一踢,出鞘而奪,甩手幾把便令人眼花繚亂,威風道:“北派劍舞第一傳人殷飛飛親傳弟子洛小玉,在此拜上!”

綺明月眉間一舒,這客人,來得真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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