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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見到了我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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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甯的這個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

這條街道兩邊店鋪林立,和剛入城見到的小商鋪不同,這些店面都非常的氣派,它們還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店鋪招牌的正下方,掛著一塊三尺見方的正方形黑木牌,上方書寫了四個大字:縱橫商行。

燕甯輕笑一聲,好霸氣的名字,原來黑木牌上的“縱橫”是這個意思。

馬車停在一座宅子前面,光看門臉倒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和普通豪門貴人的宅子差不多,就是少了兩個大石獅子。

轉念一想,在店鋪雲集的地方單獨有這麽一座宅子,本身就夠奇特的了。

馬車從側門直接駛進了宅子裏,進去之後燕甯才發現,這宅子門臉不大,裏面到是非常廣闊,原本以為只是間宅子,現在看來更像一座山莊。

馬車在山莊小路上慢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才在一處青磚綠瓦的院落前停了下來。

未離先跳下了馬車,燕甯百無聊賴地輕晃蕩著雙腿,等著未離拿木凳讓她踩著走下去,反正未離是不會讓她跳下去。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可不想像兩個月前那樣被人抱下去。

這是一個帶著花園的院落,院子四周還引了活水進來,像一條清雅的玉帶,將院子環繞起來,別有一番風雅韻味。

未離站在院門外,並未進去,只低聲說道:“你以後就住這,有什麽不喜歡地告訴我。”

說實話,燕甯都不太喜歡,這座院子景造得極好,錯落有致,每一朵花,每一棵樹,甚至每一條魚,都恰到好處,但正是這種極致的精細,嚴苛的完美讓燕甯不喜。

她從小在曙山別苑長大,那裏最多的便梅林和竹海,所有一切都按照它最自然的方向生長。她看慣那些生機勃勃的野蠻生長,再看這些被修剪得中規中矩的人造美景,總有一種拘束的感覺。

不過她又不是常住在這裏,院子造得怎麽樣,和她也沒什麽關系,隨意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滿意。

燕甯剛走進小院,一名年輕的女子便迎了上來,規矩地行了禮,柔聲說道:“奴婢沁玉見過小姐,以後就由奴婢服侍小姐,您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奴婢。”

姑娘長得很標致,聲音也綿軟動聽,進退得宜,讓燕甯驚訝的是,這女子居然不會武功?不應該啊,即使到了地方,未離不能親自監視她,也應該找人繼續他的活吧。這樣一個軟綿綿的女子,她就算腳還沒好,一掌也能讓她香消玉殞了。

總不會真的是專門來伺候她的吧?

燕甯滿心狐疑,目光不斷地在這小院裏搜索,企圖找到暗藏在屋檐墻角裏的人,可惜什麽也沒找到。

未離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麽,看到她終於站在這座為她準備了多年的院落裏,心裏就歡喜得直冒泡,好在他一向面癱,才沒讓燕甯看出破綻。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燕甯也沒回頭,擺擺手便跟著小丫鬟回了房間。

未離在院外站了好一會,眼底的柔光才慢慢消散,面無表情地朝著東院走去。

屋內的裝飾和這座院子很般配,所用之物雖算不上奢華,卻是件件精致,處處透著心思。

燕甯只大略掃了一眼,便對沁玉微微擺了擺手,說道:“退下吧。”

沁玉垂眸又行了禮,柔和的嗓音緩緩回道:“公子請了大夫來給小姐查看傷勢,現下正在耳房候著。”

說完她便乖乖地立在一旁,也不問燕甯現在要不要見,一副完全由她做主的樣子。

燕甯輕輕一笑,這丫頭哪找來的,調教得倒是乖巧。

“讓他過來吧。”燕甯從不是矯情的人,尤其事關自己的身體,未離既然早有準備,她自然也承他的情。

“是。”沁玉退了出去,很快又帶著一名雞皮鶴發的老者進來。

老者年歲已高,有些佝僂,手裏拿著一個小木箱子,朝燕甯拱了拱手,說道:“小姐,老夫來給您查看傷勢。”

燕甯微微頷首,笑道:“有勞。”

沁玉幫燕甯褪去鞋襪,又搬來一張小矮凳,將她的腿小心地放上去。

老者先給燕甯把了脈,才蹲下檢查她的小腿,輕輕摸骨揉捏,查得非常細致,還不時詢問燕甯的感覺,半晌後收回手,老者笑道:“小姐的腿恢覆得很好,只要再休息一個月,便能痊愈,老夫這裏有一盒生肌膏,每日早晚塗抹一遍,便不會留下疤痕。”

她雖然也不是很在乎疤痕,但是能不留疤總是好的,燕甯真誠地向老者道了謝,“我知道了,多謝您。”

老者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玉色的小藥盒,遞給沁玉便告辭離開了。

燕甯從沁玉手中接過藥盒,輕輕打開就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盒子裏的軟膏竟是淺粉色的,有些像女子用的胭脂,燕甯一邊把玩,一邊對沁玉說道:“你也退下吧。”

“是。”沁玉行了禮慢慢退了出去,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門合上的那一刻,燕甯臉上的興味立刻淡去,將手中的藥盒隨手放在一旁。

精美到極致的獨立院落,嬌俏可人又不會武功的丫鬟,體貼又周到的醫者,若不是她還記得自己是被劫持而來的,她都快以為自己當真是貴客了。

燕甯冷笑一聲,她可是清清楚楚記得,那張玄鐵面具下是怎樣一張冷硬的容顏,那女人冰冷

硬的容顏,那女人冰冷的眼睛裏,溢滿了陰沈狠戾的光芒。

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是什麽良善之人。

悠悠地嘆了口氣,燕甯動了動腳趾頭,又捏了捏小腿,感受到這只腳越來越有力量之後,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想這麽多幹嘛,兵來將擋,一切等見到那個女人再說。

她應該慶幸,她來的地方是佩城,因為這裏,還有西北駐軍。

西北軍雖不能和夙家軍相比,卻也有著三萬駐軍將士,她只要能逃到軍營,那女人就算在佩城手眼通天,也奈何不了她。

唉。

最近她好像總是不自覺地嘆氣,不知道莊逐言現在如何了,傷好了嗎?他或許,已經回西瑜了吧。

燕甯擡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繩子,那是一條最簡單樸素的黑繩,勾著繩子微微一拉,一塊通體血紅的墜子便從衣襟裏滑了出來。

墜子只有半截拇指長,很是小巧,玉石打磨得光滑細潤,貼身佩戴一點也不會劃傷皮膚。

血玉本就稀少,這般顏色紅艷若血,玉質細膩溫軟的就更少了,而它真正的價值,卻不在於玉本身。這塊玉的底部,雕刻著一個“燕”字。

乍一看好似也沒什麽特別的,但是所有穹岳的官員,尤其是見過聖旨上玉璽印鑒的官員,沒有人會不認識這個字。

玉墜底部的這個“燕”字,與玉璽上的“燕”字一模一樣,除了大小,不管是字體形態和筆鋒勾勒都毫無二致。

世人都知道穹帝有一個最為寵愛的公主,視為心頭肉,但他卻沒有給這位公主賜封過封號。很多人都非常不解,唯有朝臣們知道,這位帝王給予他最心愛女兒的究竟是什麽。

雖然它不能作為任何官家印鑒之用,但它卻代表著她公主的身份,代表著帝王的拳拳之心,同時,也代表著無上的尊榮和至高的權利,整個燕氏皇族,誰能有此殊榮?他日就算太子即位,有穹帝親賜的血玉在,誰也動她不得,就是皇上也不行。

這樣特殊的東西,她本不想要的,但是這是父親送給她及笄禮物,長者賜不可辭,她一直貼身帶著,卻從不將之展露在人前。

燕甯輕輕摩挲著微涼的墜子,抿了抿唇,她有點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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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甯在這座院落裏又待了三天,雖然未離每日三餐都會來陪她用膳,但卻只字不提那個女人。眼見馬上要過年了,燕甯的耐心也差不多告罄,今日吃完早餐,她便直接問道:“她把我抓回來,又不見我,是什麽意思?”

未離給她倒了杯茶,才解釋道:“師父前兩日不在莊子裏,等她回來就會見你的。”

師父?原來他和那個女人是師徒關系。這麽說,他就不是她的哥哥或者弟弟了,明白這點,燕甯也說不清心中的感覺,到底是釋然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些。

未離看她忽然心情低落,想讓她開心些,忍不住說道:“馬上過年了,要出去走走嗎?”

燕甯擡眼看他,笑道:“原來我還能出門啊?”

未離神色一暗,墨色的眼眸認真地看著她,沈聲說道:“沒有人禁錮你。”

燕甯扯了扯嘴角,錦衣玉食,然後用大點的籠子關著,就不叫禁錮?燕甯懶得和他做口舌之爭,假裝開心地笑了笑,說道:“那走吧,上街逛逛,我還沒見過西北的集市是什麽樣子的呢。”

未離見她笑了,心中的郁氣也散了些,讓人準備馬車,帶著她出門去了。

燕甯本來也只是借著出門的機會,多觀察觀察這座山莊周圍的情況和佩城的街道分布,以便自己哪天想跑的時候,不至於出現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原地打轉的窘境。

等真正到了地方,燕甯看著眼前人聲鼎沸的場景,也禁不住驚嘆了一聲,好熱鬧。

她以為未離會帶她到街上的商鋪裏逛逛,沒想到竟是這麽有趣的集市,畢竟這裏人多又雜亂,他真的不怕自己趁亂跑了?

好吧,剛在擁擠的人潮中走了一小會,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的腳傷還沒好,被旁邊的人推搡幾下都差點站不穩,趁亂逃走什麽的,她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

未離也發現了她的情況不太好,直接拉著她的手腕,撥開周圍的人,將她帶到了一處人稍稍少一些的地方。

燕甯長舒了一口氣,她長這麽大,還真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往年在煥陽城賞花燈的時候,也沒這麽多人。

“你沒事吧?”

未離仍然扶著她,隱含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知怎的,自從知道了這人不是自己的親人之後,燕甯對於他地貼近,總有一種非常不自在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不著痕跡地推開他的手,回道:“我沒事,這裏也有好多東西,我們逛逛吧。”

未離輕“嗯”了一聲,如同之前作她侍衛時那般,默默地跟著她身後護著她。

真正開始逛,燕甯才發現,這裏販賣東西的竟然大多數都是永穆族的人,他們在地上鋪了一塊布,便坐在那兒叫賣了起來。賣的東西五花八門,藥材和動物皮毛是最普通的了,可愛的小動物幼崽也有人賣,最奇特的是還有人賣骨頭。燕甯看著覺得新鮮,忍不住笑道:“這集市真有趣。”

她笑得眼眸中都仿佛揉進了陽光,未離也忍不住微微彎了嘴角,指著不遠處的角落說道:“那

說道:“那邊有賣森林裏特產的莓果,別的地方可吃不到。”

燕甯眼前一亮,“那要去嘗嘗。”

兩人來到那個簡單的小攤前,一個個竹編的小簍裏,放著拇指大小的朱紅果子,色澤艷麗,味道清新。賣果子的是一名十來歲的小姑娘,看到有人來了,立刻擡起頭來,漂亮的眼睛亮閃閃地看著燕甯,期待地問道:“小姐要買莓樹果嗎?”

燕甯半蹲下身子,本想隨便挑一簍就好,但那小姑娘一直用一種“快買吧快買吧”的眼神盯著她,燕甯忍不住又想逗弄她一番,捏著一個小果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能嘗一嘗嗎?”

小姑娘眨巴了下眼睛,猶豫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低頭挑了一顆出來,遞到燕甯面前,說道:“你嘗這顆吧,這顆甜,你不會選,選到酸的又賴我的果子不好。”

燕甯哈哈笑了起來,覺得這小丫頭太逗了,難道這顆酸的不是她的果子嗎?

小姑娘被燕甯笑得莫名其妙,再次擡頭看去,才發現這個姐姐後面還站著一個人。看清那人的樣子,小姑娘眼睛倏地睜大,下一刻便把一簍看起來最紅的果子遞到了燕甯面前,笑瞇瞇地說道:“您隨便嘗,喜歡的話拿回去吃也可以。”

咦?這麽大方?剛才不是一副不情願的委屈模樣嗎?燕甯順著小姑娘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未離身上,所以說,是因為他?

燕甯拿了果子,堅持留下了銀兩,才在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

一開始沒註意,留意之後就會發現,那些永穆族的商販對未離特別的友好親切,難道是因為縱橫商行的緣故?又或者說,未離和那個女人,與永穆族關系匪淺?

未離今天特意帶她來這裏,是單純地帶她到處走走,還是為了暗示什麽?

燕甯腦子裏盤旋著各種問題,臉上倒沒怎麽表現出來,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專門朝人多的地方去。可惜才走了半個時辰,就被未離以她的腿不能受累為由,拉上了馬車。

當天夜裏

“主子,有消息了!”

一處兩進的小院落裏,一道黑影飛快地往裏跑,聲音裏的激動藏都藏不住。

正廳裏,兩個年輕人正在低聲交談著,聽到這聲低呼,其中一人驚得站起身來,身體僵硬了片刻,才又緩緩落座。

追了兩個多月,總算有確切的消息,葉西心潮澎湃,也不用主子問,立刻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出來,“公主殿下今日在城東集市出現過,身邊一直有一名黑衣男子陪同,逛了半時辰之後,就去了縱橫商行,之後沒再出來過。”

“縱橫商行?”楚時驀地瞪大了眼睛,“燕甯怎麽會和永穆族扯上關系?難道未離是永穆族的人,他們想用她來威脅穹帝?”

想想又覺得不對勁,楚時搖了搖頭,輕笑道:“也不對,永穆族現在和穹岳的關系並沒有這麽緊張,若是他們動了燕甯,才真的是捅了馬蜂窩了。”

莊逐言並未細問縱橫商行的事,只追問道:“她的腿怎麽樣?”

葉西面露喜色,笑道:“能正常走路,看不出腳受了傷。”

折磨了他兩個月的心結總算解開了,莊逐言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

楚時也慶幸不已,還好燕甯的腳沒事,若她真的瘸了……

算了,他不敢想。看著莊逐言緊擰著兩個月的眉頭終於松開了,楚時也跟著開心,笑道:“現在終於知道她的下落了,你想怎麽做?”

“今晚我親自去探一探。”

“不行!”楚時面容一肅,“太危險了,還是讓探子去吧。”

縱橫商行與永穆族交往甚密,永穆族的東西幾乎都是靠著縱橫商行販賣出去的。商行旗下商鋪馬隊無數,西北的地界,縱橫商行的招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西瑜皇都,也有幾間縱橫商行的鋪面。

如此神秘而又龐大地存在,如未離這樣的高手,不知道還有多少。莊逐言貿然闖進去,萬一被抓住了怎麽辦?

“見到了,我才能安心。”

楚時還想再勸,那人滿含疲憊的聲音將他要說的話,全都堵在喉嚨裏。楚時有些怔然地看著身旁的人,他瘦得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原本就深邃的眼睛,現在看來,更是幽深得可怕,仿佛永遠也看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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