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

柏晶拉著妹妹，飛快的跑著，就算是寒風進入了肺中，火辣辣的痛，她也毫不在意。

果然，出來之後，山莊中的人告訴她，沈公子才走。

是呀，江湖前輩，給了她們好幾次暗示，如果不珍惜，對方也無所謂。所謂的師傅追求天才橫溢的弟子，柏晶不覺得自己有那種天資。

問清楚了方向之後，柏晶再也沒有猶豫，拉著妹妹，飛速的奔跑著，向著沈約離開的方向。

很久以前。

“晶晶，你看，這兩雙鞋子，有什麽不同？”

指著屋裏屋外的兩雙鞋子，娘輕聲的問道。

當然，就算是豬，也能辨別出區別。

屋子裏的鞋子幹凈整潔，和新的沒有什麽區別，屋外的鞋子破舊不堪，還沾了一些泥土。

“可是，我買回來的時候，它們都是一樣的鞋子呀。”

女主人買回來了鞋子，然後將一雙放到了屋裏，一雙放到了門外。於是，屋裏的鞋子，被小心的呵護，細心的洗刷，屋外的鞋子，風吹日曬、雨淋土染，短短的兩個月功夫，兩雙鞋子就變成了不同的樣子。

“晶晶，我將鞋子帶回家的時候，順手分配了它們的位置，然後，就決定了它們日後的結局。”

娘拿著門外的破鞋，扔進了垃圾箱子，然後轉過頭，對著六歲的柏晶說道，“鞋子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但是我們可以。

有時候，一個不起眼的決定，無論是別人的，還是我們的，可能決定我們的一生。這雙鞋子，那時候，如果會說話，爭取一下，可能就是另外一種結局了，是不是？”

那時候，六歲的柏晶眨巴著眼睛，努力的想著娘話中的含義，然後，指著熟睡的妹妹，天真的問著娘：“娘，你要扔了螢螢嗎，她很乖的？”

……這件事情過去了很久，但她依舊記得。從那以後，每當她做事情想要松怠的時候，每當她想要和妹妹一樣玩耍的時候，都會想起那雙鞋子。

娘當年就是錯過了一次機會，於是被分配到這裏，潛伏下來，為古魔宗培訓後備弟子。娘心中有著許多的不甘，但又有什麽辦法？

被分到了門外的鞋子，再怎麽努力，也比不上進入了屋子裏的鞋子！

“女兒，有時候，有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娘這樣的教導著她，眼中閃過不甘心的神采。娘錯過了二十年，她呢？

死死的抓著妹妹的手，柏晶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著。也許，放下妹妹，她能跑的更快，但是要她選擇，她一定會將兩只鞋子都放到屋子裏。

終於，她看到了前方的一行人，還有沈約。

大聲的呼喊著，她來到了沈約面前，深深的拜倒。

“沈前輩，求求你，收我為徒！”

……

“這是娘娘的神廟。”

拒絕了崔家的挽留，宴會後沈約就離開了。他並沒有立刻遠走，而是來到了十餘裏外的痘神娘娘廟。

這是一座龐大的廟宇，可惜已經沒有了人煙。被廢棄的神廟中，到處是蛛絲灰塵，房頂爛了一個洞，傾倒的神像倒在了地上。

沈約發明了牛痘之後，天下間痘神娘娘的廟宇便迅速的荒廢了下來。有些地方甚至是一把大火，將痘神娘娘廟焚之一炬。

雖然說，痘神娘娘救了很多的人，但還有更多的人，祈求過痘神娘娘，而沒有得到回應。這些人將怨恨發洩到痘神娘娘的廟上，很多人則是趁火打劫或者看熱鬧來破壞。

神廟中能搬走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地上滿是瓦礫。

崔欣桐和崔雅致想要打掃，被沈約阻止了。

沒有必要，因為明天，這裏就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得到了好處的崔家的人會重新的修繕這裏，然後十裏八鄉的老百姓不久後會來這裏祭奠。

三牲會擺滿了香案，香火縈繞在神廟中，人們會傳頌著真理娘娘的名字，就像是當年痘神娘娘的名字一樣。

倒在地上的痘神娘娘女神像，裂成了兩半，半邊臉依舊在微笑著，就像天下間無數的痘神娘娘神像一樣。

人們需要她的時候，會捧起她，祭奠她，供奉她，但有一天不需要的時候，卻會將她打落塵埃，任意踐踏。

她只不過是泥偶木像，但就算是皇帝、神靈其實也是一樣。

當人們需要他們的時候，會把他們捧到了天上，但等到不需要的時候，卻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踢他們下來，或者說，就像是當初發明了牛痘的沈約一樣，當人們找到了牛痘的秘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價值。

“辛苦你了。”

提起了痘神娘娘神像斷裂的殘骸，來到了院子中間。

讓崔雅致和崔欣桐兩人挖了兩個坑，然後將其分開放到了裏面。同時落入坑中的，還有兩顆青色的種子。

兩顆種子，來自於兩女的胸口的掛墜，和給崔家的不一樣，更大一些，更圓潤一些。

竇沐青創造了神國，以先天木靈為根本的神國，從神國出來之後，沈約發現自己懂得了一些操縱植物的本領。

比如抵擋天順老和尚的木系法術，或者如同現在催熟種子的本領。

這些日子裏，他走訪了不少山神廟，從中也慢慢的領悟了一些東西。

產自神國的木核，分為好幾種，青色的是給柏螢或者是崔家的那種，類似信號接收裝置，可以用來溝通大家的思想。而其中一些更奇異的，可以埋入地下，用特殊手段催熟之後，成長起來。

成長起來的樹木，會起到類似基站的效果。它們能夠接收信號，然後放大，傳輸的更遠。

這兩三個月裏面，沈約行走天下，有個目的，就是測試這些青色木核，如何能更好，更快捷的成長起來。

作為先天木靈，竇沐青是憑著本能，施展法術，所以她可以教導沈約一些原理，但沈約必須摸索出自己的路。

如果他能做到，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只要播下種子，就能成長，那麽多好？

神術發動，很快，面前青色的木核開始生根發芽，然後茁壯的成長起來。

一米、一丈、十丈，吸收了痘神娘娘神像中殘留的信仰，青色的木核變成了參天大樹。

很多人會驚嘆它們的雄偉，但埋在地下的根系其實更加的覆雜龐大。就算是除掉了上面的樹身，下面的根系也能繼續生長。

如果有一天，神州大地，甚至這個世界，都遍布了這種植物，那麽會是什麽樣的情景？

凝視著面前的大樹，沈約點點頭。

兩個月的測試，他終於成功了。

從今天開始，他甚至不用自己親自出面，只要提前施法，請人將青色的木核送到別處，埋在了痘神娘娘的神廟中，那麽青色的木核就可以自動的生根發芽，然後成長起來。

一顆顆大樹會沖天而起，它們會組合成一張網，到時候，整個世界聯通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沈公子，休息一下吧，今日辛苦你了。”

崔雅致輕聲的說道，她望著沈約的目光充滿了崇敬和愛慕。

拋開對神明的崇拜不言，沈約的所作所為，讓神國中大家都很傾佩。

進入了神國，但不等於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大家都有著親人和牽掛，都希望他們能夠過得更好。

但是，這些東西，和沈約又有什麽關系？但他現在所作的事情，無疑對大家的親人，都有好處。

不稱呼沈約為主上，這是因為規定。出了神國，所有女子無論是公開場合，或者是私下，都要稱呼沈約為沈公子，免得無意間被人發現秘密。

“不用了，等一會可能還有人要來。”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沈約坐在了臺階上。

除了關詠荷之外，別的女子們都已經回到了神國，免得浪費神國的積累。

每樣東西，都需要花銷神國中積累的信仰，包括這些青色的種子。

說起來，當初也是自己造的孽，導致痘神娘娘的神國崩壞，積累的信仰消失了大半，然後剩下的信仰，又被用來制造神國和改造女子，以至於現在神國的信仰，入不敷出。

他眉心處有一枚金色的晶體，那時神國的根本。型狀類似沙漏，上面積累的是信仰，但要維持神國，就必須源源不斷的消耗著積累的信仰。

現在，建造真理娘娘的廟宇，一旦有了信徒，那些信仰會聚集在痘神娘娘，也就是竇沐青那裏，不過，竇沐青並不貪圖這些東西，會盡量的將其轉交給沈約。

金色的沙漏上面已經沒有了多少的積累，不然沈約可以做許多想做的事情。

一刻鐘之後。

“沈公子，欣桐和雅致那裏準備好了，你還是去歇息一下吧，那裏比較好一些。”

崔雅致來到了沈約的身旁，輕聲的說道。

沈約沈思的這一段時間，兩個人搭起了一個帳篷，裏面溫好了酒，還有一些幹果蜜餞，她們甚至還找到了一個大木桶，用內力燒好了熱水。

“不用了，我這裏……”

擺擺手，沈約想要拒絕，但是卻看到月光下兩女祈求的目光，她們想為沈約做一些事情，不想被拒絕。

“好吧，你們替我守衛在一旁，麻煩了。”

兩女興高采烈的跑到了神廟的兩側，沈約點點頭，對著關詠荷說道，“你把守住外面，不要讓人進來。”

“公子，要妾身侍奉你沐浴嗎？”

“當然不用，你所作的，就是不要閑雜人等進來。”

“那麽，崔家姐妹呢？雅致和欣桐，對公子很是傾心，今日裏還故意將一杯酒灑在了公子的身上，恐怕等一會，她們就會來找公子。”

“胡說。”

沈約笑了笑，看著關詠荷眼中的狡黠。

“公子，她們兩人，雖然不是最頂級的美人，但一個溫柔賢良，一個英氣逼人，公子真的沒有什麽想法嗎？沒有人會知道的，妾身也會守口如瓶。

今天晚上放縱一下吧，公子，你這些日子，太辛苦了。而且公子，你也有想法，不是嗎？”

這兩個月來，沈約行走於江湖，陪伴他的，就是神國中這些女子。對於這些已婚的婦人來說，什麽能慰勞男人，她們都很清楚。

並不是因為愛情，只是因為此身心已經歸屬於一人。

很多出色的女子，向著沈約或明或暗的表示，但沈約只是裝糊塗。

他並沒有擺神國之主的架子，相反，將這些女子，當成了類似朋友一樣的存在。將她們組織起來，讓她們鉆研武功，組織大家進行各種活動，但從未曾和任何一個女子共赴巫山。

就像是這次到崔家，大家出來的時候，紛紛打賭，看崔家姐妹，有沒有可能得到沈約的青睞。可惜，賠率是一千賠一，作為莊家的崔家姐妹也會賠個精光。

不過，她們也樂意，因為能和沈約出來，就是最大的幸福。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大家都明白了，作為神國之主，沈約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但是，這並不妨礙這些女子意淫沈約。畢竟，就算是進入了神國，人身體裏，最基本的欲望還是存在著，只不過，這些東西，轉移或者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

“當然不可以，誰都不準進來。”

沈約笑了笑，剛才她們兩人哀求的表情，讓他心頭有些發軟。

說起來可笑，自己本來想做一個大魔王，但現在看起來，距離大魔王還很遠。

“公子，你做的很好。”

關詠荷微微的笑著說道。

如何做好一個大魔王？

對於沈約來說，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海州城之事完結之後，痘神娘娘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但有一點無可辯駁，那就是海州城死了上百萬的百姓。

無論是誰，這個地都洗不幹凈。

作為痘神娘娘的接任者，沈約選擇了將自己和痘神娘娘割裂開來。

他是他，痘神娘娘是痘神娘娘。

想要一個人變成奴隸，很簡單，就是先奪走他的一切，然後返還給他一部分。這樣，不少人就會變成奴隸，而且感激不盡。

而沈約所計劃的事情，也是一樣。

那就是，痘神娘娘是大魔王，而他做好人。

痘神娘娘成為大家都恐懼、害怕的對象，而他，作為痘神娘娘的神使出現。

就像是明香一樣，在了解真正內情之前，沈約一直很感謝明香。

他也準備如同明香一樣，哄騙全天下的沈約。看看，這裏有個無法抗拒的大魔王，任何反對他的人，都會完蛋。

好在，她的神使，沈約則是忍辱負重，不得不委身於痘神娘娘。

這樣一來，沈約會避開無數的危險，而那些正派人士，如果雷霆一擊，也不會將目標對準沈約。

但有誰知道，真正的魔王，並不是痘神娘娘，而是明香？

……

崔秀曼飛快的跑著，就算是寒風吹入了咽喉，火辣辣的痛，也無所謂。

將沈約送走之後，崔秀曼仿佛做了一場夢。一切，就這樣的結束了？

仿佛就像是一場夢一樣，這個人來了，又走了。

“十四妹，還不快去？”

崔雲飛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突然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麽！

沈約離開的時候，崔雅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西方，而那裏是痘神娘娘的神廟。

她明白姐姐的暗示，她也下定了決心！

月光是如此的明媚，她拼命的跑著，很快，她來到了神廟前，見到了月光下的沈約。

“沈公子，請停步！”

她氣喘籲籲的來到了沈約的身前，然後猛地拜倒在沈約的面前。

“沈公子，妾身願意為你效勞！”

撲倒的身子，被大姐托住，而她，用一種極為虔誠的聲音說道。

“請讓妾身跟隨與你！”

面前的男子，微微的楞了一下，然後說道，“你似乎不是真理娘娘的信徒呀，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決定？”

是呀，為什麽？

“我想改變，沈公子，你的所作所為，會改變許許多多的事情！”

她大聲的說著，這時候，能打動面前的人的，只有她的真心話！

很多人覺得，進入了崔家，那是天堂，但在崔秀曼的眼中，崔家卻只是地獄。

每個人都是棋子，每個人都必須符合整個家族的要求，然後被犧牲。

大家就像是井裏的青蛙，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切，想要跳出這裏，幾乎不可能，不止一次，她想過有白馬王子拯救她離開這裏，但連機會都沒有。

但是剛才，沈約展現出來的新世界，卻讓她突然的明白了，她想要的是什麽！

她想要振翅高飛，想要借一雙可以展翅高飛的翅膀！

“秀曼說的沒有錯，我也是這種想法。”

黑暗中，一條身影出現在沈約的面前，那是崔雲飛，那個瞎子。

“江湖中，甚至是天下，以武為尊，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沈公子擁有著極強的實力，卻不行霸王之事，既然這樣，我也願意跟隨沈公子。”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等著沈約的答覆。瞎了這麽多年，但他的傲氣，卻沒有消失。

沈約沒有說話，將目光投向了崔欣桐和崔雅致。上一次，前往薛家的時候，薛家的兩位女子，也介紹了家族中數位年輕子弟，為沈約服務。

神國雖然封閉，但並不代表不能映射如現實。神國中的女子，又有哪個不想更好的為沈約做事呢？

崔欣桐和崔雅致期待的目光看著沈約，她們挑選的兩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好，謝謝你們對我的看重，在下一定不會讓兩位失望的。”

微笑著，沈約擡頭看著天空，這是他的機緣，也是他們的機緣。

天快要亮了，現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

但光明總會來的，就像是雲從龍，風從虎，當他準備傲游九天之時，身邊自然會聚集許許多多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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