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缺的臉上布滿了汗水，衣袍上到處都是血跡。

攻擊來的是那樣的突然，以至於蔡缺一點消息都沒有。尤其讓蔡缺恐懼的是，攻擊蔡家的，居然有龍女殿諸人！

想當初，他爹還給龍女殿捐了一些糧食！

“各位，龍女殿那些忘恩負義的女人們，現在要對我們下手，不要怕，我們這麽多人……”

他的演講下一刻失去了聲音，一道寒光從他胸口穿過。

出手的是謝曉芙，她的長劍上沾滿了血跡。

然後，她微笑著，看著蔡家的家丁，揮動了手中的長劍。

殺，一個不留！

是的，殺掉這些人，這些畜生，他們害死了多少人！

幾乎同時，整個海州城的殺戮進入了最高潮，人們從聚集地出發，向著預定的目標撲去。那些作威作福，那些自以為強大的畜生，才發現，自己擁有的力量，是如此的弱。

長刀揮過，人頭滾滾落地。鮮血染紅了海州城的大地，這是一個殺人的好日子。

……

一個時辰之後。

蔡家的清理工作還在繼續，不時有人來到了蔡缺父子屍體前，大聲的咒罵著。

投降的武士們被集中在一起，由那些受害人們做指認。

不是指認他們的惡性，而是善行。也就是說，這幾個月來，他們中，有誰做過善事。

這是一個瘋狂而混亂的時代，不能指望普通人能夠不作惡，沈約他們只希望，他們做過一些閃光的事情。

可惜……那些武士中，七成連禽獸都不如，而做過善事的更少。

“老子夠本了，這兩個月來，漂亮的婆娘上過，大魚大肉的吃著，你們殺了我吧，老子不會皺眉頭的。”

“來吧，殺了老子吧，老子不想活了。”

有些發現必死的武士，開始咒罵著，但卻等他們的人頭落地之時，剩下的開始大聲的求饒起來，一個個呼喊著說自己只是被逼的，一個個表示願意改過自新。

可惜，現在決定他們命運的，是那些被救出的人。

蔡家的庫房被打開了，一名看到裏面情景的龍女殿的牧師，突然開始嘔吐起來，因為裏面掛滿了風幹的人類的屍體。

“你們這些畜生，我要殺了你們……”

女牧師大聲的吼叫著，面龐扭曲到了極點。出征的時候，很多孩子求她找找自己的爹娘，但現在，外面卻是這樣的情景！

沈約微微的嘆息了一聲，手指一點，正好讓她陷入了沈睡。這已經是第三例了，從龍女殿出來的人，不少人受不了這種刺激，情緒失控。點了她的睡穴，算是幫了他。

“沈公子，你做的很好。”

破關而出的沈若彤站在了沈約的身邊，凝視著遠處正在搬運物資的人群。

“不，我應該早點動手，這樣子，也許會死很多人，不是嗎？”

“不，沈約，你的時機把握的非常好。可以說，再早一點點點，也達不到這樣好的效果。”

沈若彤深深的出了一口氣，眸子中閃過一絲痛楚。但不是因為沈約，而是因為死了這麽多人。

“你知道，我是怎麽樣評價你的？”

“是什麽？”

“你正一步步的從一個普通人，蛻化成一個合格的領導者。這一點雖然很殘酷，但對你卻是一個好事。”

“好事？”

沈約指了指遠處熊熊燃燒的大火，沒有說話。

弱肉強食，千古不變。

而變亂發生之後，首先揭竿而起的，往往是那些惡人。他們的人生觀就是，損害別人，才能得到更大的好處。

他們會瘋狂的擴充勢力，就算明知道還有人比他們的力量還要強大，也在所不惜。他們會用賄賂、親情或者是別的方法打通相互間的關系，讓那些人袖手旁觀。

而對於海州城很多擁有力量的人來說，他們不想管，也管不了海州城的危局。

施舍糧食的，會被無數的人死死圍困，敢做好事的，第二天家門口就會跪倒無數的人。

被逼到了絕境的人，會死死的抓住任何一個靠近他們人，絕不放手，但這樣一來，敢於下水救人的人，會越來越少。

這時候，任何人的呼籲都沒有用，除非他能變出足夠大家吃的糧食。

但是沒有人能夠變出，所以，只能讓更多的人去死。等人的數量削減到一定地步的時候，糧食的問題才可以解決。

所以，沈約一開始，只能讓龍女殿將小孩子們收養，然後想盡辦法，給孩子們多準備一些食物而已，同時放出風聲，迷惑那些人，讓他們以為，龍女殿不會幹涉海州城之事。

而這樣做的好處，是很多孩子得到的救贖，但也讓很多人袖手旁觀，留在了平海侯府附近，冷眼旁觀，甚至是不理會海州城發生的一切。

也許，從一開始，沈約將海州城發生的一切當成了一場游戲來玩，但是在平海侯府中，他慢慢改變了想法。

是的，有些人終究是要死的，但是有些人，卻是不必死的！

於是，沈約來到了外面的世界，一邊磨礪武功，一邊打探外面發生的一切。雖然冒險，他得到了情報，也得到了一些血仍未冷的人的認同。

當一個人舉起手來的時候，會有人跟隨其後。因為很多人心中還有正義，還希望能夠救更多的人。

當更多人舉起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舉起手。

因為，這是瓜分利益或者表明自己是好人的機會。

那些作惡之人，這些日子裏，搶掠了大量的糧食物資，囤積在那裏。他們以為這些是度過海州城之亂的憑仗，卻沒有想到，會是奪命的導火索。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誰會嫌棄自己的存量少，誰會不樂意參加分贓的大會？

當龍女殿兩大長老，以及沈約等人決定出手之後，那些袖手旁觀的人，自然會站在勝利者的一旁。

舉起手來，有些人是為了正義，但也有很多人，為的是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或者為了得到更高的利益。

一切，就這樣簡單。

沈約沒有說話，依舊凝視著燃燒的火焰。

“我不同意沈姐姐的說法。”

謝曉芙來到了沈約的旁邊，握住了沈約的手。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出和沈約的親熱。

“他一直是一個好人，他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微笑著，她下定了某種決心。在有些人眼中，看到了沈約的權謀，但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沈約這些天的奉獻和犧牲。

“曉芙，你……”

沈若彤的目光流轉，然後卻笑了起來。謝曉芙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是她想的太多了。那些挺身而出，那些勇敢做事的人，他們行動的時候，怎麽會想的那樣多？

只是因為心中的一腔熱血，所以邊做邊想而已。

這件事，是她想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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