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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枝花蕙。”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從一叢灌木叢後探出腦袋,向不遠處一群人不住揮手,聽聞他的話,那群人中被稱為童老師的女子直起腰來,只見她滿手泥濘,頭發上還掛著一根草,衣角也似有泥汙,卻一臉明快,笑靨動人,眉眼彎彎,唇角彎彎,正是三年未露過面的童桐。她也擡起手向小男孩呼應:“好的,稍等片刻,等這邊這株挖出來就過來,小虎,看來你今天是大功臣啊。”她身邊一個個子比那小虎還要矮上一截的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卻不依了,她也不管自己手上的小爪子烏黑一片,徑直拽住了童桐的衣角:“我也是大功臣,我也找到一棵蘭花。”“好好好,翠兒也是功臣。”童桐笑瞇瞇地應著。翠兒正得意,不妨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啪”的一聲打掉她的小爪子,嫌棄地說:“瞧你的臟手,把童老師衣服都弄臟了,還功臣,老拖後腿,罪臣差不多。”卻原來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半大小子。

這小子下手不知輕重,翠兒被打疼了,小嘴一扁就要起嗓子,童桐忙抱起她哄,一邊拍去她滿身草屑,正在將哥哥挖出的春蘭裝進袋子的娟娟不滿地瞪哥哥一眼:“哥,你還小是不是,我看你跟翠兒差不多大,老把她弄哭。”十二歲的羅成長得茁壯結實,身高已馬上趕超童桐,平時就覺得自己是個大人的羅成完全不屑於接妹妹的話,他覺得妹妹與自己有代溝,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憂傷。今天星期六,爺爺要上山清理茶樹苗,童老師早就聽聞山上有許多蘭花,於是也跟著要上山去挖花。雖然童老師爬過好幾次嶺山,但爺爺還是不放心,於是將給童老師引路順帶保護(這是羅成自己加上的)的任務光榮地交給了羅成,跟屁蟲一樣的妹妹羅娟自然也聽到了,順理成章跟上了,可惡的是娟娟嘴上沒把門,去隔壁堂嬸家借小鋤頭時漏了風,跟羅成同班的小個子羅小虎知道了,嗷嗷叫著跟上了,更可惡的是他的妹妹,才六歲的鼻涕蟲翠兒抱著哥哥的大腿不撒手,而堂嬸今天正好有事要出門,童老師心一軟,就攬下了帶孩子的活,結果本說好的三人行成了拉拉雜雜一堆人。童老師負責照顧翠兒,羅成就不能離童老師太遠,說好的保護之責,結果探路尋花的彩頭就全落在羅小虎身上了,眼見他找著一棵就大聲乍乍呼呼,羅成可瞧不上他了:哼,真幼稚,丁點小事就嚷,可是換成我――――――不過要換成他會不會也做出同樣幼稚的事來,羅成可沒接著想了。他提起地上的袋子往肩上一扛,就往小虎那邊去了。

童桐抱著翠兒,一邊看著腳下的路,一邊問:“羅成啊,你累不累,今天可辛苦你了,又挖又扛的,晚上老師請你上飯店去怎麽樣?”“不累,一點也不重。”少年的嘴邊綻起一朵大大的笑容,倒是被抱著的翠兒毫不掩飾這意外之喜:“好,上飯店,我也去,吃好吃的。”鎮子上的飯店平常少有機會去,偶爾誰家擺喜酒放在那或者來了客人家裏一時不及招待,不過這種時候都少之又少,雖然這年大家生活都不錯,可是自來省慣了的,能在自己家裏解決的都在自己家裏解決,沒見村主任嫁女兒二十桌都擺家裏嗎?全村的人幾乎都去幫忙了。好吃的娟娟立馬興致勃勃地跟才六歲的翠兒討論起哪家的菜最好吃了。說得她好像嘗過好多家菜似的。走在前頭的羅成直撇嘴。

等羅爺爺在山頭鏟凈十幾行茶樹間雜草,下得半山匯合了大家一看,不由樂開了懷,只見一個個滿滿臉的草屑或泥末,連六歲的翠兒也不能幸免,而童桐最為狼狽,雖說這山上她也不陌生,可抱著一個孩子在山上行走還是初次體驗,她頭發被樹枝刮亂了,毛衣袖子也被勾出了線,褲腳上星星點點不知什麽草汁,鞋子更是連顏色也認不出了,跟平時斯文俏麗的形象相去甚遠,卻還樂呵呵地和幾個孩子一起打趣,取笑小虎剛吹噓自己是山大王,卻不料緊接著就摔了個屁股墩,鬧了個大紅臉。

羅爺爺也笑:“都成一群猴子了,也別凈笑小虎一個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都笑起來,笑聲驚動樹上鳥雀,撲騰騰飛起,落在遠一點的樹上,停在樹權上望著這群不速之客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結果回去之後還是沒去成飯店,午飯羅奶奶早燒好了,正翹首以盼,而下午堂嬸回來後非攔著不準上飯店,說是今天童老師辛苦了,幫她帶了一天小翠,晚上就在她家吃。她早就說小虎被童老師教得懂事多了,要請童老師吃飯,還說飯店裏死貴死貴的,還沒她燒得好吃呢,不是她誇口,村長嫁女兒她還是掌勺的。一大堆話下來,大有不在她家用飯就睢不起人的架勢,童桐只好就範,其實堂嬸的飯她都吃過好多回了,只是她每次請客的理由都充足正當,讓人拒絕不了。只翠兒帶了點哭相,她都等一天準備上飯店了,幸好羅小虎眼疾手快,往妹妹嘴裏塞了一顆糖,才總算暫時止住。童桐又許諾有空時肯定帶他們上飯店見識,這才哄好了一群心裏或多或少受打擊的孩子們。

一旁的羅爺爺看著童桐與孩子們和睦相處,不由感慨,

現在的童桐與兩年前初見的童桐相比,真是天差地別,幸好他有識人之明,既給了這女孩一個重新生活的理由,又為孩子們找來一個好老師。現在童桐開朗大方,完全拋棄了過去的陰霾,他也不用再擔心吊膽了。雖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些什麽,但初次見她時她那雙毫無生機的眼還會躍上他心頭,令人心驚。

☆、九嶺

兩年前夏天,羅爺爺作為根植於農村任教三十來年的優秀教師被獎勵黃山一游,全家人都與有榮焉,羅爺爺本來有心帶老伴一起出去開開眼界,這麽多年一心奔波在學校上,老伴的貢獻是最大的,無奈羅奶奶以暈車為理由,好說歹說都不去,遺憾的羅爺爺只好獨自出發。

這是個大團,除了各縣市像羅爺爺一樣被嘉獎的教師群體外,還有零散的散客,加一起四十幾個人。人雖多,但上車頭一天羅爺爺就註意到了童桐。不說他們這夥人,就說那些散客,基本都是三三兩兩為伴,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再聽導游一路胡侃,車上倒是熱鬧一片。坐在後排的羅爺爺發現身邊靠窗戶那個角落特別安靜,那是個單身女孩子,眉眼秀麗,臉色卻白得嚇人,帶著一個碩大的包,無論車上多熱鬧,或者導游出些有獎小問答,她都合著眼在那假寐,熱心的羅爺爺以為這女孩子跟老伴一樣暈車,於是拿瓶清涼油出來推推那女孩子,那女孩緩緩睜開眼,羅爺爺先就嚇了一跳,那雙眼幽深一片,卻是寂然無波,完全不像一個年輕人的眼睛,倒似垂垂老矣已無生機的眼。她倒是很有禮貌地謝過羅爺爺,一看就是個教養很好的孩子,不過話不多,只說自己沒有暈車,然後歉意地向羅爺爺笑笑,說想休息了。

羅培自年輕時就熱情十足,好管閑事,現在鎮裏這所唯一的完全小學就是他年輕時勞心勞力四處奔走才建起的,一守就是三十來年了,而他年屆花甲,閱歷自不比常人,更何況是教書育人,最有耐心和智慧,於是一路他就盯上了這姑娘,一路旁敲側擊倒讓他知道了這姑娘姓童名桐,並不是本地人,只是游歷至此偶然參加了這個黃山旅游團。到得下車後人們都當這是爺倆,他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在山腳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要上山了,出發前羅爺爺見童桐還背著那碩大的包,提醒她將一時用不著的東西放在車上,畢竟只在山上住一晚,童桐打開包看了一下,站在身邊的羅爺爺無意中瞥過,發現裏面那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分明就是骨灰盒。他很是吃驚,但這畢竟不好開口直問。

大家一路相攜上山,羅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在家也常上山幹活,倒不是很吃力,反倒是童桐一步三歇,明顯沒什麽力氣。羅爺爺常停下來等童桐,童桐很是不好意思,她說自己爬得慢,讓羅爺爺先走,還告訴導游如果她掉隊了別等她,她會慢慢跟上,別讓她拖了大家後腿。羅爺爺安慰她他也趁此歇歇腳力,要不然爬不動,年輕的導游小陳也說每次團裏都有爬不動的,別急,慢慢來。還伸手要接過童桐手裏的包,童桐卻執意不肯,不用麻煩他。等小陳走到前面去時,羅爺爺和她開玩笑:“小夥子要獻殷勤何不給個機會?”童桐卻認真地說:“我是專門陪爸爸來黃山走一走,把他放在別人手上,他會不高興的。”至此,羅爺爺才知道這裏面裝的應該是童桐父親的骨灰,不由為這孩子的孝心而感動。

等來到天都峰腳下,大家望著這第一險峰都興奮起來,唯童桐坐在一旁氣喘如牛。導游小陳建議童桐在山下休息,因為有幾個女孩子聽了導游的描述都選擇放棄上山,讓男朋友上山,自己在山腳等候。童桐搖搖頭,仍慢慢綴在大家身後上了山。導游小陳跟大家說了註意事項並約定了時間,跟那幾個女孩子一起在下面等候。

經過了手腳並用的棧道,挨過險窄的鯽魚背,欣賞完登高望遠的美景,眾人都有些吃不消,正歇著,這時廣播裏響起警告,說是兩小時後可能會有雷雨天氣,天都峰太高,易招雷,管理部門呼籲游客們盡快下山。於是大夥又唉聲嘆氣地挪著酸痛的腿趕緊下山。羅爺爺畢竟有些年紀了,走著走著就落在了後面,他坐下來歇息,這時太陽已淡了,天色陰了起來,確有雷雨征兆。他看看腳下只剩半小時路程,決定再歇一歇,順便等等剛才一直沒等著的童桐。可是他直等了近半小時,也不見童桐返回,眼前返回的游客逐漸稀少,他著急起來,不會是累得走不動或是摔著什麽的吧,再想想她那古井無波的眼,他猛然心驚,也不知什麽驅使著,他起身就往回找去。

童桐過了鯽魚背走了一段路就走不動了,她靠在路旁的大石上筋疲力盡,眼前游人一個個走過,最後只剩她一個坐在路邊,風大了起來,聽著廣播裏聲聲催促,埋在心裏的那個念頭又浮上來:這世界天大地大,卻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處,帶著父親走了那麽多地方,卻還是尋不到留下來的理由,這裏風景獨好,不知父親是否同意停留於此?她打開一直隨身帶的包,捧出父親的骨灰盒,猶如父親還在世般親昵地貼在臉上:“爸爸,我走不動了,五年之約,實難堅持,爸爸,你就許我一塊走吧,我們就在這裏好不好?你看,風景這麽美――――――”話未說完就被一聲大喊打斷:“童桐!”童桐迷茫地望去,卻見羅爺爺板著臉站在不遠處,話說羅爺爺其實年紀和童父差不多,童桐本想稱他一聲伯伯,羅培卻認為自己都是當爺爺的人了,自然得稱呼爺爺,這一路他頗關心童桐,童桐著實感激,可一向慈眉善目的羅爺爺卻第一次在她面前板起了臉。只是不等童桐說什麽,羅爺爺已幾步跨到她身邊,臉上也換了笑顏:“童桐啊,爺爺走不動了,等你扶我下山呢,。”見童桐還沒回過神來,他又說:“小陳可是把我交給你照顧的啊,你可要把我順利帶下山,要不然小陳可要急死了。”是啊,上山前小陳看他們倆特談得來,還說讓他們互相照顧,而如果自己在山上出了事,小陳肯定要負很大責任吧,最怕連累別人的童桐咬牙站了起來。

她看看羅爺爺鬢邊花白的頭發,以及他求助信任卻略帶一絲緊張的的眼神,一時眼前仿佛看到了父親臨終前哀懇的眼睛,善良占了上風,她整理好東西,伸手扶起羅爺爺:“爺爺,走,我帶你下山。”

兩人互相攙扶著花了一個多小時才下了山,山下小陳都要急死了,如果不是管理人員攔著只準下不準上他都要沖下來找人了。不過不等他埋怨,羅爺爺就說:“我老寒腿犯了走不動了,幸虧童桐啊,今天如果不是童桐我這把老骨頭都要丟在山上了。”大家都圍過來一邊自我批評粗心沒照顧到隊友一邊交口稱讚童桐的樂於助人。童桐雖累得說不出話來,但幾日來,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由衷的笑容。

等回了賓館休息一晚上,第三天返程時,羅爺爺就賴上童桐了,他說自己身體累垮了,指名童桐照顧他。童桐一會給他送水,一會給他買午餐,倒忙得團團轉。而結束這趟旅行後,羅爺爺直接向童桐提出了邀請,說是自己學校裏很缺老師,看童桐也是知書達禮,希望童桐能去助一臂之力,只要不嫌那偏僻,條件不是很好。

童桐完全明白羅爺爺的苦心,反正也一時沒地可去,於是就答應了。當羅爺爺得知童桐是正宗科班出身後大喜過望,而童桐來了九嶺這個地處偏僻的小鎮來,結識了這些熱情好客的鄉親,並和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相處兩年後,竟然樂不思蜀,倒將以前的事漸漸放下,一心一意在這教書育人。這裏的學校並不大,一共才九十幾個學生,可是非常缺老師,因為地處大山深處,雖然現在交通四通八達,可是還是沒幾個人願意來這任教。所以六個班一共才六個老師,而且基本都是原來的代課老師轉正的。每個人都身兼數職,像羅爺爺,既當校長,又帶五年級一個班,還得時常往縣裏跑,上學期倒有個支教老師,才教了一學期就走了,眼見這學期缺了一個老師,羅培正愁死了,童桐一來就走馬上任。她年輕,又有幾年任教經歷,會的又多,音樂課也開起來了,學生們簡直把她當仙女一樣膜拜,其他的幾個本地任課老師有不會的也來向她請教,童桐心地善良,問什麽都是傾囊相授。兩年下來,九嶺鎮中心小學教學質量蹭蹭往上升,搞得羅培去縣裏開會時收獲一堆獎勵和隔壁幾個相同情況的山區小學校長嫉妒的眼神。

不提羅爺爺的得意和感激,這鎮裏的只要有娃讀書的人家誰不知道鎮裏來了一個美若天仙又博古通今有大學問的童老師,大家以能請到童老師吃飯為榮。所以兩年來,童桐的哀傷倒被小鎮上大夥的熱情陽光趕跑得無影無蹤,有時回想起來,倒覺得過去的事仿佛已是前塵往事,再不起什麽波瀾。唯一苦惱的是童桐已是二十九高齡,雖然她面相上看著仍是二十三四的小姑娘,但在當地普遍早婚的現實面前,她貌美如花卻仍是孤身一人還是異數。所以每到一家用飯,熱心的大嫂大嬸們都會向她介紹小夥子,童桐哪敢接招,每次支支吾吾應付過去,最後還是羅爺爺解了她的圍,說是童老師有男朋友了,在很遠的地方。童桐也顧不得許多,趕緊點頭表示相同意見,只是還是止不住放學在田間小路散步時偶遇那些大膽英俊的男孩子,童桐暗想,如果說出自己已經二十九歲,恐怕會嚇走一大批人吧,再如果聽說自己的經歷,更會震傻全鎮人,再沒人敢替自己做媒吧。不過這也只是想想,那段經歷她選擇遺忘,更沒有自己提起的道理。

堂嬸的飯桌上,堂嬸又一次提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侄兒從正月裏來拜年見過童桐一面後再也不能忘懷,他原先訂過一次婚,可是後來女朋友嫌他家窮退了,他一氣之下跑到外面打工,錢是賺了不少,終身大事倒給耽誤了,今年都三十了,本來還怕童桐看不上他,一問童桐都二十九了,大喜,只覺勝券在握,三天兩頭來拜訪,本來童桐還以男朋友來搪塞,卻不料堂嬸告密:哪有男朋友幾年都不來見一次面的,平時也不見童桐有什麽書信來往,肯定是那個-男的嫌這裏太窮與童桐分手了,這一來,堂池就更來勁了,覺得童桐跟自己有共同經歷,三番四次托自己姑姑做媒。現在人在外地,心卻常飛回來。

不等童桐說什麽,羅成先不樂意了:“哼,池哥那傻樣,哪配得上我們童老師。”一旁的羅小虎還點頭附和:“就是。”氣得堂嬸一巴掌扇在小虎腦袋上:“你瞎說什麽,那可是你親哥,再說了你哥現大房子蓋起來了,工資老高,人又長得高大,哪不好了?”童桐笑:“是啊,池哥現在各方面條件很好,找對象也容易,嬸嬸啊,你就別盯著我了,我不嫁人呢。”“胡說,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好好考慮考慮。”童桐將求助的眼神投向羅爺爺,正品老酒的羅爺爺忙一提筷子:“吃菜吃菜,嘗嘗你嬸子炒的這馬蘭頭,你嬸子可是村裏的大廚啊。”“那是,村長女兒出嫁時―――――――”話題就這樣被扯開了,童桐暗暗松了一口氣。

☆、捐贈

飯後,一夥大大小小的老老少少的除了堂嬸外全湧到外面散步消食去了。童桐想留下來幫堂嬸一起刷碗筷,堂嬸像趕小雞一樣揮著手:“都出去走一走,別留在這添亂。”被嫌棄的童桐乖乖地跟著出去了,殊不知堂嬸心裏美滋滋的,心想著:讀書人就是明理,千金大小姐一般,還主動留下來要求幫忙,看來侄兒有戲。當然,童桐不知自己無意之舉又被加了一分。

春風和煦,雖然有倒春寒一說,但今天可能白天太陽足夠暖,所以傍晚還有熱氣未散,以致於迎面吹來的風還是暖洋洋的,羅小虎詩興大發:“吹面不寒楊柳風――――――”不等他吟完,羅成就接上去:“二月春風似剪刀。”小虎瞪眼:“你跟我擡杠是不是?”偏翠兒半知不解地聽到幾個字,似剪刀似剪刀念個不停,氣得小虎牙癢癢,試圖以兄長的威嚴教她學會自己念的詩,但怎麽教翠兒也只對剪刀感興趣,還拍著手傻樂,逗得幾個人哈哈大笑。

孩子們笑鬧成一團,這邊羅爺爺告訴童桐:雷鋒紀念日時縣裏有人來捐贈,據說這次規模比較大,來的人也多,說是捐贈者要求親自來看看學校情況,所以教育局領導,縣裏領導還有電視臺的都一起來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讓校長到縣裏領回捐贈物而已。所以要求九嶺小學作好準備,到時搞個隆重的捐贈儀式,而學校裏任教老師基本都是半路出家的土包子,所以主持這項光榮的任務就落在童桐身上了。童桐聽說有電視臺來略猶豫了下,不過一想都是隔省的,又安下心來,愉快的接下任務。

於是接下來童桐就忙上了,除了教學外,她負責孩子們的禮儀培訓,特別是受助生代表,起草感謝稿,手把手教她朗讀,還得趕到那幾個孩子家裏,讓家長那天給孩子收拾精神些。雖然這幾年九嶺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但貧困者還有不少,更不能跟童桐以前所教的孩子們比,那裏的孩子們嫌棄肯德基什麽的太垃圾,這兒的孩子甚至連小籠包也偶爾才吃上。每年那丁點學費,九十幾個孩子裏都有一部分人要拖欠,不過當地人都活得樂觀勤快,童桐相信過不了幾年,這裏的面貌會大變樣。

忙起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感覺一轉眼,那一日就到了。天還只是蒙蒙亮,童桐就被一陣刷刷的清掃聲驚醒了。她伸伸懶腰,有些不舍地從溫暖的被窩裏爬出來,穿好衣服推開窗子一看,原來是羅成,這孩子,從小跟著爺爺跑,也學會了會學校的事操心,常常像個小大人似的管東管西。昨天全校大掃除,結束後童桐和各位老師仔細檢查了一遍,覺得挺滿意的,怎麽這孩子今天這一大早的又來掃了?羅成發現窗口的童桐,咧著嘴笑:“童老師早上好。”童桐問他怎麽又在掃地,他說今天早上來看到地上有幾片樹上飄下的葉子,所以將它們掃掉。要說童桐最滿意這學校的,莫過於學校裏隨處可見的玉蘭樹和樟樹了,也許是因為大山裏的人對樹都別有一份情意,所以這學校雖然不大,但處處可見高大的玉蘭樹和樟樹,聽說是學校一建成就栽上了。現在正是玉蘭開花時節,白的似玉,紫的如霞,滿樹只見璀璨的花,不見葉,看了就叫人心裏喜愛,更別提一年四季都精神抖擻的樟樹了。

師生兩個絮絮叨說了會話,手上事卻不停,童桐梳洗好,羅成也把地掃好了,再一起提水壺澆起窗前的那一排蘭花,幾株春蘭開得正旺,若有似無的清香引人遐思。看著一臉喜歡的童桐,羅成說:“童老師,過段時間山上百合要開了,我們再去挖百合。”

“好啊,百合可是好東西,花形優美,根部可食用可入藥。”

“是呢,小時候我們經常去掏出來烤著吃。”

“暴殄天物,還烤著吃,下次老師煮一道百合八寶粥你們吃,味道鮮美又營養。”童桐說著又取笑羅成自稱小時候。

羅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正想拍胸脯表示自己確實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不妨一道聲音□□來:“哼,老跟我搶吃的,比我還小。”卻原來是羅娟來了,後面跟著頭上騰騰冒熱氣的羅小虎。

童桐驚訝地問:“小虎,你做什麽去了?怎麽這滿頭汗?”

小虎埋怨羅成:“說好等我一起來的怎麽你先走了,害我起床一看,一頓好追。”

羅成振振詞:“我在你窗子下喊了一嗓子,你自己沒聽見,怨誰呢。”

兩人拉拉扯扯地隨童桐一起去了教室,娟娟一蹦一跳地跟在身後,腦後小辮子一翹一翹的。

今天畢竟算是九嶺小學的大事,老師們都早早來了,而且一個個著裝齊整,來了後彼此看看,都樂得呵呵笑起來。

九點半,一輛大巴徐徐駛進學校,等大隊人馬下車,再看後頭扛著攝像機的記者,負責帶頭喊歡迎口號的羅成聲音都發飄了,童桐一牽他的手,略有涼意的早晨竟然滿手汗,不由笑,畢竟還是孩子,被老師牽著手的羅成馬上穩住了,喊得可帶勁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九十幾個學生雖不算多,但稚嫩的齊整的喊聲也頗有份量,帶頭的縣領導看來很是滿意,笑瞇瞇地對身邊一個看著四十左右的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低聲說著什麽,羅爺爺一邊帶著老師們迎上前,一面快速而小聲地跟大家提醒著:“看來,捐贈者是最中間那年輕人,看來大有來頭,縣長都陪在一旁,教育局領導都在後頭。”

彼此寒暄介紹後,大家才知果然這位很有派頭的張先生是捐贈者,據說是一家大型企業的第二代掌權者,出手豪爽大方,一氣給九嶺小學一千冊書,每人一個書包,還有二十萬的資助金,羅培笑得合不攏嘴,老師們上茶也格外積極。童桐也很高興,這兩年,她也力所能及地用自己微薄的工資買些書給孩子們看,偶爾也為貧困學子墊些藥費什麽的,但畢竟是杯水車薪,這一次有了這筆錢,學校可以添些體育器材,音樂教具,還可設筆獎學金,學校食堂也該翻修一下了,也許是跟著羅爺爺日久,童桐一下子就這筆錢的用途想開了,幸好理智還在,她有條不紊地主持接下來的捐贈儀式,縣領導講話,教育局領導指示,學生代表發言,最後是張先生將寫著二十萬元的一塊牌子遞到羅校長手裏,倆人握手合照,最後是大家合照留念。

不知是不是錯覺,童桐總覺得今天攝像機的鏡頭常常掃過她,而且每次掃過都會停留幾秒,這有點不正常,因為自己並不是今天的主角。不過不容童桐多想,緊接著校長帶著大家去參觀校園,童桐忙著和學生們整理會場。等她整理好走出教室,正好一行人參觀完,按原來計劃,這行人是返回縣裏用餐,大家正預備歡送,這時那扛攝像機的小夥子擠到張先生面前說了句什麽,張先生又跟縣長講了句什麽,縣長招手叫過羅校長,然後羅校長過來就著急忙慌地讓童桐去聯系飯店,說是張先生想嘗嘗山區特色菜,童桐不由望一眼那一直不在人們視線內的記者,這一看她微微驚訝,只見那小夥子眉眼俊朗,鼻梁高挺,面部輪廓線條分明又不失柔和,是一個很帥的小夥子,看她望過去還友好地沖她一笑,童桐收回視線,一邊疑惑著這記者和張先生的關系,一邊趕緊去聯系飯店。

因為不在計劃內,大家很是忙亂了一陣,首先童桐為點菜就苦惱了一陣,因為她並不知領導們的口味,不過想想張先生說是特色菜,於是她讓老板將本地特產盡管上,什麽蘑菇燉松雞,紅燒野豬肉的,反正本地特有的先上,再說羅校長那邊,見大家都留下了,只得又讓大家到臨時充作會議室的教室裏去休息,幸好那位看著身份很是不一般的張先生頗體貼人,提出還是直接到酒店去坐坐,於是大家一起到張先生口裏的酒店,實際只是本地最大的飯館去坐。幸好大家都是高明人,你言我語的,氣氛並不尷尬,很快菜上來了,氣氛也更好了。

忙碌一早上的童桐松了口氣,她疲倦地坐在大廳一角,捧著一杯老板給她泡的濃濃的熱茶剛喝了兩口,就見一個人也坐了過來,她放下杯子,原來是那個記者,包廂並不大,原還對這記者和張先生又什麽關系有猜測的童桐見他並不在裏面用餐,頓時釋然,正準備說些什麽,卻聽他先開口了:“女孩子喝濃茶對身體不好。”聲音爽朗明快,帶著蓬勃朝氣,一聽就讓人生好感。童桐抿嘴一笑:“說得是,偶爾喝喝,我讓老板另給你炒幾個菜吧。”他卻伸手制止了童桐的動作,深深地凝視著她,童桐給他看得不自在起來,臉色也冷了許多,正要找借口離開,卻聽他一聲嘆息:“看來你完全不認得我了。”

不認得?這話從何說起?童桐收住往外移的腳,重坐端正,仔細看著對面這人的臉,眉毛修長,眼睛大而有神,嘴角微翹,柔和了臉上的英武之氣。看了半天,童桐還是搖搖頭,迷惘地看著對方。那人看著童桐的迷糊勁,不由笑起來:“小梧桐,你竟然忘了我,我好傷心。”

小梧桐,童桐不由楞住,塵封已久的記憶拉開帷幕:

☆、小梧桐

這世上稱呼童桐為小梧桐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張紹成。彼時張紹成不願意從幼兒學業跨入小學行列,幼兒園多好啊,天天唱唱歌,做做游戲,吃吃點心,聽說當了小學生就得天天做作業背書,背不好就要打手心,這對於整個童年都在輕松氛圍中成長的張紹成委實是個噩耗,他憂傷得連最愛吃的薺菜餃子也吃不下去了。張媽媽一邊嗔怪鄰居的兩個小學小豆丁不該嚇唬成成,一邊給兒子大講特講小學生活的美好,其中回憶了自己的快樂小學生活,還給兒子講了勵學故事。其中有個故事張紹成印象很深,當然故事大義都是當耳邊風,他只是好奇故事裏有鳳凰,而且此鳳凰非梧桐樹不棲。他很想看看這兩者是什麽樣的,又是怎樣共同生活的,於是媽媽找來相關的圖片,他認識了傳說中高貴炫麗的鳳凰,又欣賞了高大挺拔的梧桐樹,媽媽見他感興趣,還特地帶他去現實中認識梧桐樹,那樹俊秀筆直,聽說還會開花,他就想,等開花時節究竟是鳳凰更美,還是梧桐樹更漂亮呢?

張紹成帶著這個深沈的問題不情不願地進了小學,不過他很快就歡喜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同桌是個比自己還矮一些的小女生,打小媽媽老是取笑他小矮人,他可真是一萬個不服氣,奈何在一眾同齡人中他個子就是偏矮,以至於玩游戲時他極少有當主角的機會,頂多是看在他長得眉清目秀機靈可愛的份上勉強扮個男二號。現在面對這個真正的小矮人,他不由生起一種當哥哥的感覺。

等小女矮人轉過來怯生生地看著他,張紹成更歡喜了,雪白的面孔還略帶點嬰兒肥,彎彎的眉眼,小巧又嫣紅的嘴巴。一個漂亮妹妹。張紹成下結論,接著主動伸出橄欖枝:“你叫什麽名字?”小童桐有點緊張,結結巴巴:“童——童桐。”張紹成睜大眼,表示沒聽懂,小童桐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桌面上描起自己剛學會沒多長時間的名字。張紹成理所當然只認得桐字,他脫口而出:“小梧桐。”小童桐眨巴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長得很好看的新同桌,不明白自己名字為什麽被改了,而且還興高采烈地問自己認識鳳凰嗎?最後小童桐只好努力糾正對方的錯誤:“我叫童桐,爸爸叫我阿桐。”“沒事沒事,我叫你小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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