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王斥責自己，嚴小白沒有一句辯駁，心甘情願跪下聽罰。

“念你身體不好，便免了一頓毒打，去雲間城西跟將士們一起修補城墻！”

莫子硯大吃一驚，還不等嚴小白領命，就已經先一步跳出來道：“修補城墻可是男子都覺得辛苦的活，公主如何承受得來，還請女王陛下收回成命。”

誰知道嚴小白卻搖搖頭道：“沒關系，這本就是我的錯，修補城墻已經是皇祖母對我開恩了。”

女王沖羅誠看了一眼，見他沒有什麽意見便繼續道：“那個叫花無邪的人心胸狹窄，要不是他始終盯著袁青也不會有酒後亂性的事情發生，依我看是死罪能免但活罪難逃！”

莫修聽到女王如此為他做主，眼淚都要滾下來了，連忙匍匐在地表達自己對女王的感激。

“那就將他趕出雲間城，此生都不得再回城一步！”

“可是皇祖母，花無邪本身也沒有錯，要不是因為催情藥的關系，他根本就不會跟袁青發生關系……”嚴小白知道花無邪是雲間城的大夫，他的一家一檔都在這裏，如果被趕出雲間城，就憑他這副瘦弱的樣子要去哪裏？之前他死了妻子已經夠可憐了，如今又被趕出家園，這不是要他死嗎？

可另一邊的莫修卻覺得這樣的懲罰遠遠不夠：“陛下，花無邪對袁青犯下如此罪過，按照我們暹羅的律法是要杖殺的啊！您就這樣放他走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更何況袁青是我軍的一員大將，她……”

“夠了！”女王打斷他和嚴小白，“還有一個人的錯我還沒說。”

“還有一個人？”莫子硯一楞，這故事裏還有其他人嗎？

威嚴的目光看向腳下的莫修。

莫修一楞似是察覺到什麽。

“莫修。”女王問他，“你既然如此深愛袁青為什麽不好好陪著她？但凡昨天你沒有丟下她一個人在車裏，她就不會發生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在這件事情裏，你也有很大的責任，你可承認？”

莫修愕然，他呆楞了很久，才再次緩緩俯下身，“臣有罪。”

以前嚴小白不在身邊時，女王常將莫修當自己的孫子看待，在聽到他說這句話時，心裏不由一痛：“罪還不至於，你們都是有錯，四個人的錯加在一起才促成了今日之事。”

“四個人？”莫子硯又楞了，“這裏面還有人？”

女王冷冷道：“袁青在我軍中多年卻依然改不掉沙匪的習性，對別人冷嘲熱諷不說，還無端與人鬥酒，今日所受也是她自己找的！”

此言一出，羅誠猛地皺起眉頭，女王雖然喜歡莫修但明顯她不看好袁青，也不知道是真的嫌棄她沙匪出生，還是因為她一心想要莫修來娶嚴小白而敵視這個孫女的情敵。

而那個趴在地上的莫修更是心裏一寒，腦中回想起自己多年對暹羅盡心竭力，袁青又多次為暹羅出生入死，可到了今日，一切卻都成了自找！

“念在你跟袁青都是暹羅重臣，你們的罪責都免了，但也再不能去追究其他人了，知道嗎？”

女王的話語在此刻聽來是如此冷酷，剛才還滿是感恩的心，在此時方知她根本就沒想過要為自己和袁青主持正義，她從頭到尾袒護的都是她的孫女以及她孫女要袒護的那個人！幾代的忠臣到頭來也不過就是一條揮之則去的狗！

“莫大人不要再跪著了，快快起來吧。”羅誠家奴出生自然能感覺到莫修此刻的心態，連忙將他攙扶起來，好生安慰道，“如今時局正緊，女王如此也是出於無奈，希望你能體諒。”

莫修因他的話而腦中一亮，是啊，女王就是女王，任何時候她所做的第一選擇就是犧牲掉身邊的臣子，不管她曾經多麽看中自己，在羅誠出現以後，他就不在是暹羅未來的希望了，公主和國家都可以不再需要莫修這個人了……

“我……知道了。”這四個字如千斤一般沈重。

也就在這時互聽宮廷守軍來報：“袁青將軍在紅石別苑與齊澤將軍打起來了！”

女王“啊！”了一聲，嘴裏不由道：“這個袁青究竟要做什麽！”說著便在眾人的簇擁下朝著紅石別苑而去。

紅石別苑是用暹羅特產的紅色石塊堆砌而成，外觀別致，冬暖夏涼。

自不敗將軍府與暹羅合作，女王為表示歡迎他們的到來，特意命人重新打掃過後讓不敗將軍府的各位將軍們居住。同時她也希望即便在將來大唐老皇帝回去之後，這幾位英雄人物還能繼續留在暹羅為自己效力，所以對紅石別苑特別的上心，誰想今日袁青這個女土匪居然會跟他們中間那個最難對付的齊澤打起來，這可真的是壞了她的好事！

還未進紅石別苑就已經聽到袁青的皮鞭“啪啪”作響的聲音，緊接著便是花無邪的聲音在那裏大聲道：“她要殺我就讓她殺好了，我不想帶著對她的愧疚活在世上，我背叛了娘子，早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了！”

花無邪怎麽會在這裏？

嚴小白慌忙奔入院內，只見原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三個人居然亂做一團，一個追著一個打，一個要護著，一個卻又主動要送上前去挨打，場面是要多亂有多亂。

“女皇駕到！”隨行侍衛大吼一聲，袁青一楞，可手上的皮鞭依舊沒停，反倒是齊澤遲了一下，等再反應是已然來不及推開花無邪，只得直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當作盾牌擋下那帶著倒鉤的鞭子！

“啪！”的一下，皮開肉綻，原本幹凈的白衣上一道血紅鮮艷奪目。

“你！”花無邪不明白，如果他只是受羅誠之托來保護自己，根本不用做到如此地步，難道為了保護一個不認識的人連命都不要了嗎？

而另一邊袁青才不管這麽多，誰阻止她報仇誰就要死！

手腕稍一用力便是第二鞭揮出，女王大叫：“袁青！你是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嗎！”

可袁青卻恍若未聞，她一心就只想殺了花無邪，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經無能為力了，因為有一個人拽住了她的鞭子。

天藍色的眼睛可以因為不同時間而折射出不一樣的光澤，袁青最喜歡的就是他這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據說莫修早逝的母親是位波斯美女。

什麽都沒說，只是這樣互相看著對方，原本滿是憤怒仇恨的眼睛一下變得淚光盈盈，她是土匪，她可以殺了花無邪，也可以不在乎這個暹羅國。什麽將軍，什麽女王對她來說狗屁都不是，她向來只做自己喜歡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但如今，一切都不能了……

“如果你懂我就不要阻止我！”這是她對他最後的請求，殺了花無邪之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該何去何從，也或許，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拽著鞭子的手不住顫抖，莫修硬是忍著不說一句話。

“不要逼著莫大人了。”女王高聲道，“就在剛才我已經跟他說的很清楚，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你的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袁青的神色猛地一變，她詫異的望向他。

“莫大人。”女王命令道，“將我剛才說的跟袁青將軍再說一遍吧。”

拽著鞭子的手滲出血來，鞭子上的倒刺已經紮入掌內，可莫修還是覺得不夠，他恨不得將這個世界都握碎！

明知道莫修跟袁青的關系，卻依舊讓莫修對袁青說如此殘忍的話，就連嚴小白都覺得女王過分了：“皇祖母，你……”

羅誠伸出右手攔住了想要上前的嚴小白：“這不是你能解決的，刀要砍在最痛的地方方能斬斷亂麻！”

嚴小白一楞，他是什麽意思？斬什麽亂麻？

可也就在此時忽聽袁青問他：“你也認為我是咎由自取嗎？”

喉結猛地一動，悲傷堵住喉頭，他說不出話只好不住搖著頭。

袁青一生都在刀光劍影之中渡過，憑生最恨賣可憐，動不動就哭的人，但今日，誰知道這眼淚居然會這麽難以控制。

仰起頭看著天空，袁青試圖讓眼淚流回眼眶，她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輕笑一聲道：“你既然是跟著女王一道過來的，那就代表著你已經認同了女王的所有決定，我剛才那句話問了也是多餘！”

“莫大人！”當袁青再次低下頭看向莫修時眼中居然透著幾分殺意。

莫修記得這張滿是殺氣的臉，那還是在沙漠上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當時的袁青還只是個單純在沙漠上搶劫的土匪，雖然狂野，雖然彪悍，但卻帶著天生的自由快樂，她就像是一只蒼鷹，誰也無法阻擾她飛翔的意志，可偏偏這樣的袁青卻遇到了他……

如果人生能重來，他願在第一次遇到的她的時候就死在她的鞭子下，至少這樣，她就不會有今日的痛了……

“啪！”皮鞭再次響起，卻是從莫修手中抽出來，早就刺進手掌的倒刺幾乎拉下他半個手掌，鞭子的盡頭，一塊帶血的皮肉被甩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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