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嚴小白這樣問，齊澤第一次避開她的眼睛道：“穆光文和他內閣學士的岳父會在門外守著，一旦發生這種情況，他們會用不符合大唐律法為由來攔下這道聖旨。”

嚴小白光看他的表情就知皇上要是執意殺她，他們是決攔不下來的，但依舊沖他笑了笑，大聲道：“你既然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就沒什麽好怕了！”

齊澤面色似有動容，隨後深沈道：“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

能讓一向目中無人的齊澤說出這樣的話，嚴小白瞬間就被感動的一抽一抽的，她情不自禁的張開雙臂想去擁抱他，可一支雕花長羽箭又從他的袖管中滑了出來……

“抱一下都不行！孤僻癥！小氣鬼！”嚴小白嘟著嘴不滿道。

正如齊澤所預料的那樣，一個時辰不到，皇宮便有人來拿嚴小白，只是可能是為了照顧不敗將軍府的面子，他們說是“請”她入宮。

嚴小白心說：反正壓縮包裏裝著《天機秘術》，只要情況不對，自己分分鐘都能回現代。便也無所畏懼，大步上了皇宮的馬車。

齊澤嘴上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卻帶著一支府兵一路尾隨。

他面色陰冷，目透殺氣，將馬車裏的一幹小太監嚇的是渾身發抖，嘴裏不住道：“齊將軍請回吧，莫要跟著我們了。”

齊澤冷笑一聲：“公公說的什麽話，我只是帶著自家的府兵出來走走，怎麽就是跟著你們呢？”說罷居然還拿出良弓，搭上長箭，左右比劃著，像是要練箭，可誰都知道，只要他隨便一個松手就能將那一車的小太監穿個透心涼。

太監們誰敢再多言語，紛紛避過頭去不看他。

馬車一路到了皇宮門口，齊澤不能再跟，只沖車裏的嚴小白道：“我在這裏等你，你不出來，我絕不離開！”

嚴小白點點頭，跟著太監們進了宮裏，邊上一個不懂事的小太監好奇道：“姑娘跟齊將軍是何緣分，居然能得齊將軍如此庇佑？”

嚴小白輕笑一聲：“我們還有三日就成親了。”

周圍一眾瞬間恍然，知道她此番被招進宮不是什麽好事情，一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對她道喜，只能互相尷尬的看了一眼低頭不語。

可他們哪裏知道，他們成親卻並不為愛情。

二次進宮，去的不是皇後的鳳凰殿，也不是皇上的皇極殿，反而是皇宮裏風景最好的暢春園。

偌大一個藍色湖泊中間，建著一個冬暖夏涼的閣樓，嚴小白出了馬車又坐上小船進入閣樓。

閣樓前站著一排內庭軍，但見她來，直接伸手道：“例行檢查。”說著也不等她同意便開始搜身。

嚴小白明白自己要見的是這個國家的最高首腦，便也不反抗，任他去搜，反正當初見皇後時也是這樣的。

“這個不能帶進去。”內庭軍打開嚴小白的壓縮袋，只看到裏面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明白那些究竟是什麽，以前見皇後的時候，李姝就在一旁，他們也沒說什麽，如今嚴小白一個人進宮，要見的又是皇帝，不免謹慎許多。

“為什麽？這裏面又沒有什麽殺傷性武器！”嚴小白很是慌張，畢竟《天機秘術》就在其中，她還想著萬一情況不對，借它逃跑的。

可她越是緊張，內庭軍就越是覺得有問題。

就在他們爭執不下的時候，忽聽一人道：“不如將這個袋子交給我保管吧。”

那人跟內庭軍一樣金盔金甲，只是頭盔上的羽毛顏色與他人不同。

“在下是宮廷守衛長慕容清。”來人沖她微微一拱手，眼神交際之間就已經將一切都交代明白了。

“萬不可遺失，不管皇上怎麽對我，你切記我一出這個門就要將它還給我！”嚴小白千叮萬囑。

慕容清點頭：“姑娘放心。”

此刻天際微亮，太陽隱在一片霞光之中還未露頭。

嚴小白爬上閣樓，就見一個穿著飛龍黃袍的白發老者雙手背在身後正在等日出。

一邊的宮娥見她到了，輕輕上前在他耳邊輕喃一聲，老者這才緩緩回過頭來。

看多了宮廷電視劇，在嚴小白的印象裏皇帝就該是高大偉岸的，即便是要歸天了也該是一副霸王末路的樣子，可眼前這個老人卻是面色蒼白，神態蕭瑟，仿佛只要這風兒再多吹兩下，他就要病倒了。

“民女嚴小白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太監的指示下，嚴小白下跪磕頭，鎮靜的仿佛每天都會來皇宮竄門一樣。

年邁渾濁的眼睛看著她，等了三秒多鐘才緩緩開口道：“擡起頭來。”

皇帝老兒聲音沙啞，仿佛是兩根腐朽的枯木互相摩擦發出來的。

嚴小白乖乖擡起頭。

渾濁而幹涸的眼球上布滿如蜘蛛網一般的灰褐色斑點，讓這個風燭殘年見的老人看起來特別的詭異，而就是這樣一雙詭異的眼睛，此刻卻緊緊盯著嚴小白，這讓她背脊有些發涼。

“你有話要對朕說？”老皇帝問。

嚴小白看著他訕訕問：“您的眼睛是不是看東西很吃力？湊再近也看不太清楚？”

皇上不知道她什麽意思，沒有說話。

“您眼睛上這白斑是白內障你知道嗎？要做激光治療或者手術刮除……”嚴小白這樣說著，一只手居然還想去摸他的眼睛。

“大膽！”

宮廷大太監尖叫一聲，兩旁的侍衛立刻抽刀，嚇的嚴小白還以為自己手沒了。

老皇帝楞了一楞，許久之後才再次開口道：“你跟你父親還真是很像，記得他第一次進宮時也跟你一樣這麽不懂規矩。”

說起嚴不平，老皇帝十萬感慨，一旦回憶起往昔，他就有些收不住，開始喋喋不休的念叨起自己年輕時候，暹羅國來犯，國內又很亂，自己是如何沈著冷靜的面對那樣的局面，又是如何艱辛坎坷的渡過那個特殊時期的，直等到陽光從外面折射進來，他才恍然自己已經說了將近半個時辰了。

“那時候剛平定暹羅入侵，大唐內部還不是很穩定，各地對你父親娶敵國公主這件事都十分不滿，紛紛上奏要求嚴懲，朕當時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老皇帝坐在一張紅木龍椅上看著外面的金光，“有很多時候朕也是身不由己，為了這個國家，朕只能犧牲掉一小部分人，嚴姑娘，你能理解朕嗎？”

他語調緩慢，語氣悲傷，似是對當年嚴不平的事情也十分懊悔。

“我不能理解。”嚴小白跪在他的陰影中道，“身為一國之君，他的責任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子民，他之所以可以享受這榮華富貴是因為子民相信他，願意供奉他，而陛下您顯然是為了保住你的皇位而以莫須有的罪名殺死了你無辜的子民！”

老皇帝微微搖著頭：“孩子，你不懂政治……”

“我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嚴小白道。

老皇帝側過頭來看了看她，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是大皇子教你的嗎？還是不敗將軍府？”

顯然他什麽都知道。

“不，民心所向，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嚴小白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卻被一邊的老太監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民心……”老皇帝擡起頭看著閣樓的天花板，“當初也是這民心讓我殺你父親的。”

“不，不是民心，是權貴奸佞！”嚴小白糾正。

原本渾濁的眼睛在這一刻透出一絲冷光，他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嚴小白面前：“對現在來說，當初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再怎麽折騰，你父親都不可能覆活的。”在他看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而且，按大唐法典，你此刻就該被拖出去斬首！”

他見嚴小白始終跪在那裏一動不動，便又緩和道：“但朕年紀大了，不想再造更多殺戮。朕可以赦免你無罪，讓你過你想過的日子，這是朕唯一能給你的仁慈，你明白嗎？”

老皇帝威逼利誘，全然不提當初的錯誤，嚴小白苦笑一聲：“可是陛下，時間永遠不可能掩埋掉曾經的錯誤，該還的，遲早要還的，這跟你怎麽對我完全沒有關系。”一雙大大的眼睛純凈而堅定。

老皇帝有些煩躁了，他直接問她：“嚴小白你究竟想要什麽？”

嚴小白匍匐在地：“不是我要什麽，而是你的人民需要一個真相，一個證明他們的陛下依舊英明，值得信賴的真相。”

“別給朕套那麽大的帽子！你無非就是想幫你父親洗去恥辱！”他直接道。

嚴小白沒有說話。

“朕可以幫他洗去恥辱，朕還能送你一世的榮華富貴，無尚權利！”他站在她的身後避開她的那雙大眼睛，嘴裏輕笑道，“朕知道李姝喜歡你，要不然他也不會讓你穿著孔雀秀服進入皇宮，朕也知道你喜歡李姝，不然不會在逃離長安以後又跑回來，無非就是知道他被抓了，你放心不下。”一只腐朽如白骨般的手輕輕放上她的肩頭，“朕可以讓你當他的皇子妃，然後在你們成親的那天對外宣告免除你跟你父親的一切罪行，到時候只要你在天下萬民面前向我下跪，表示恩謝，你所希望得到的一切就都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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