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一時間前塵舊事如浪潮一般翻湧而過，所有哭過笑過的片段都如此清晰恍如昨日。

“你回來了。”羅誠率先開口，那語氣像極了一個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嚴小白先是一楞，隨即卻故作鎮定的沖他微微一笑：“恩，我回來了。”

說著，也不經過他同意直接一把將他手裏的那杯茶拿了過來，“咕嚕嚕”一口就喝了個幹凈。

“哎，我的茶！”羅誠叫了一聲。

嚴小白鄙夷道：“你怎麽那麽小氣，我大老遠回來，喝你杯茶都不行嗎？”

羅誠搖頭：“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

“那是我剛喝了一半的茶……”

這算不算是間接接吻？嚴小白在心裏問自己，可表面卻依然裝的十分淡定道：“那要不要我吐出來還給你？”

羅誠瞬間無語。

嚴小白輕笑一聲，趾高氣昂的將手裏的杯子還給他，大踏步的走回自己房裏，等關了房門，整個人瞬間就癱坐在了地上。

媽呀，心臟都差點炸了！

呆坐了許久，心情稍微平覆，還不等她從地上爬起來，忽然就聽身後有人敲門：“嚴姐姐，你在嗎？”

來者聲音陌生，嚴小白一時想不起門外是誰，等開了門才發現是不久前救下的孟曉月。

才幾天不見，這丫頭似乎是比之前消瘦了許多，一張臉上掛滿愁苦。

嚴小白大吃一驚，張嘴就問：“你怎麽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卻是如放閘洩水一般，孟曉月站在門口就已經哭的泣不成聲。

嚴小白忙將她扶進屋裏坐下，還特意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先平覆一下自己的情緒。

孟曉月一邊哭一邊跟她講述了這幾天才發生的事情……

自那日嚴小白用m12將齊羽麻醉，也是緣分使然，讓拿著掃帚正在打掃庭院的孟曉月看到，她見齊羽昏迷路邊，也不見有人來管，便自作主張拉他回屋。

齊羽年紀雖小卻也生的高大，孟曉月費勁力氣才將他挪到床上，不想他一個翻身居然就將她壓在了身下。

整整十二個小時，孟曉月不敢動一下，而齊羽醒來以後也沒有說過一句感謝她的話，這原也沒什麽，畢竟她是個低等的丫鬟，而他是二公子。

“但誰料……”原本止住的淚水在此刻又盈滿了眼眶，孟曉月有些說不下去了……

一連兩天，齊羽都將自己灌的爛醉如泥，孟曉月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只是從心裏覺得心疼。

他醉倒屋外，她扶他進屋，他吐的滿身，她為他擦洗，一切心甘情願，可偏偏，就在她想要偷偷離開的時候，他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我不是孩子。”他說，“我是個男人，我要向你證明我是個男人！”

一句咆哮之後，便是如狂風暴雨般的親吻，十六歲的孟曉月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她驚的不知所措，心裏的害怕都化成了眼淚，她苦苦哀求他放過自己，而他卻猶如未聞……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孟曉月掩面而泣，“都說女子貞潔最重要，如今我……姐姐，我該怎麽辦？”

望著面前這個女孩子，嚴小白一時不能言語，孟曉月本就身世可憐，自己當初也是為了幫她才將她帶回不敗將軍府的，誰知道結果卻讓她受到更大的傷害。

“對不起曉月。”嚴小白慚愧的看著她。

孟曉月搖著頭卻是泣不成聲。

“那你打算怎麽辦？”她問她，“事後齊羽有說什麽嗎？”

“沒有。”孟曉月一邊哭一邊道，“那天他醒來看到我什麽都沒說，事後他也總是躲著我，我根本沒有機會再接觸到他。”她一把拉住嚴小白的手，“姐姐，在我的家鄉，但凡沒有成親就失去貞操的女子都是要被關進豬籠沈河的，我好害怕，我怕被人關進豬籠，我怕被人唾罵說我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我也害怕爺爺會受到牽連，我更害怕死，我真的好害怕，我該怎麽辦？”

嚴小白連忙安慰：“不會，不會，你別胡思亂想，我現在就去幫你問問齊羽，一定想辦法給你個交代！”

孟曉月點點頭：“自從我在樹林中遇到姐姐，就一直將你當成我的親姐姐，長安那麽大，除了病榻上的爺爺，我就只有你了！”

面對她如此重托，嚴小白不由心頭一沈。

齊羽酒醉強奸了孟曉月，如果是現代就該被抓坐牢，受到世人譴責，可說實話，對嚴小白來說齊羽就是她的弟弟，她怎麽能看著弟弟被抓坐牢？可她也不能讓孟曉月蒙冤受辱。

嚴小白陷入兩難。

她快步來到齊羽的院子，這裏同齊澤的院子一樣，他的院落門口也掛著一塊匾，上書“刑天”兩字。

嚴小白記得以前自己曾嘲笑齊澤門口為什麽要掛“扶桑”？當時的她以為這個扶桑指的是日本，直到後來她才明白，齊澤的這個“扶桑”其實指的是西王母的扶桑樹——太陽神的住所，而齊澤善射，將自己的院子取名扶桑，其實是影射了上古神射手——後羿。

齊羽比齊澤要簡單的多，他沒有拐彎抹角的弄什麽影射，直接就將“刑天”作為院名，陶淵明曾有名句點評這位神話人物——“刑天舞幹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無類，化去不覆悔。”

刑天勇猛異常，且死不後悔，與中郎將齊羽幾乎一樣。

她微微嘆了口氣，剛要進去，卻聽裏面“吱呀”一聲，卻是齊羽從屋裏出來，正要出門。

“我有話要跟你說。”嚴小白上前。

“我約了朋友要出去，下次吧。”他避開她的眼睛。

“那我跟你一起。”嚴小白道，“你哪個朋友我不認識？你如果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找他們！”

齊羽開始後悔當初自己常帶著她出去跟朋友們喝酒了，如今想要躲她都沒了借口。

兩人一同走出不敗將軍府的門，她有很多話要問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偷眼望他，這個曾經單純陽光的少年此刻正低著頭，臉上帶著與他性格相貌極其不符的陰郁愁容。

他心裏一定也不好過吧？嚴小白想，可轉而卻又搖了搖頭：嚴小白，你不能這樣包庇他！他犯錯了，應該要承擔後果！

“小羽……”她鼓足勇氣道。

“我們到了。”誰料他卻快走幾步進了長安最大的一家酒樓。

他果然是約了朋友，神偷司空摘星老遠看到他們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卻高興的沖他們揮手道：“你們終於是和好了啊，這幾天老陪著齊羽喝酒，我還以為你們因愛成恨，這輩子都不會一起出現了！”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十分尷尬，齊羽急急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言不發的拿起桌上的酒一灌就是大半壺。

嚴小白瞪了司空摘星一眼：“別胡說八道了，我跟齊羽是姐弟，什麽因愛成恨，根本沒有的事情！”

司空摘星見齊羽的這個反應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訕訕笑笑走到一邊，不再開口。

嚴小白緩緩坐到齊羽對面，他說的約了朋友不過就是讓他們陪自己喝悶酒。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原本陰沈的天氣，到此刻居然開始飄起零星小雨來。

“小羽……”嚴小白拿起桌上的酒杯。

齊羽看了她一眼，依舊如往常一樣替她倒滿，可她卻沒有喝。

“我要改回以前的稱呼，叫你二嫂嫂嗎？”他輕輕問。

嚴小白楞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齊羽喜歡自己，羅誠也明確對她說過，是她一直選擇逃避，才釀成了如今的一切。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齊羽，只能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你跟孟曉月的事情了。”

“轟隆！”一聲，遠處傳來一聲雷響，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屋外狂風大作，一場暴雨頃刻就要到來。

原本滿面愁容的齊羽，面色突變，他又是悲傷又是憤恨，想要哭泣卻又不能哭泣，只能拼命的壓抑著自己，低聲道：“你想說什麽？”

“你傷害了她，應該給她一個交代。”面對著這樣的齊羽，她有些害怕又很是擔心。

“什麽交代？”齊羽繼續喝著酒。

嚴小白小心翼翼道：“我覺得你應該娶她。”

“咣！”一道閃電劈下。

極度光亮之中，嚴小白看到一雙充滿憤怒的眼睛！

她被嚇了一跳，連帶手裏的酒杯都翻了，透明的液體撒了一地。

“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他狠狠的望著她，“就因為我叫你一聲姐姐所以就想控制我嗎？”

“咣當！”一聲，他摔碎了酒瓶，驚得酒樓裏其他人都朝這裏看來。

司空摘星跟幾個朋友都跑了過來：“怎麽了？齊羽，你幹嘛對嚴姑娘那麽兇？”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我不勉強你，只怪自己不夠優秀，不能成為那個能陪伴你一生的人。”他站起身沖她道，“但是我的生活，我要跟誰在一起，我睡了誰也不關你的事情嗎，別用一副姐姐的樣子來教訓我，教我該怎麽做，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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