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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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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桑樹上的果子由青轉紅,過不了多久就能摘了。旁邊有一口井,許是怕孩子在一旁玩耍出了意外用磚頭方方正正的砌起圍欄,放在井沿上的木桶下面還有殘留的水漬。

李秀娥將木盆擱在外面到小菜地裏摘了一把青菜直接進了廚房,她是真心稀罕春木,還想和他一塊熬著過好日子,沒必要因為這個馬上就要嫁人的小姑子傷了夫妻情分,她拎得清輕重,爺們發發脾氣很正常。

春木本想讓孩兒她娘燒熱水,看她進了廚房也不好再使喚她,轉頭和春福說:“還得一會兒才能吃飯,大哥先給你去熱水,洗過了換好衣裳正好吃。”

喬然沒理他,她可不信這位大哥真有這麽疼舊主,舊主生病躺在床上好幾天都沒見給她找了個大夫來,明擺著放任她自生自滅,現在這麽熱絡誰知道存著什麽心思。

張春木一家四口住西屋,正好兩個房間住的開。他把熱水都端到了正屋去,按規矩春福沒資格住進去,不過她快嫁人了也就沒必要計較了。

喬然自己都很嫌棄這臟兮兮的樣子,關了房門細細搓洗,費了兩桶水才洗幹凈。床頭有大哥捎進來的一套粗布衣裙,上上下下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看著顏色略顯年輕應該是大嫂穿的,洗得倒是幹凈衣服上還有太陽的味道,穿在自己身上松松垮垮地撐不起來,把袖子和褲腿挽了兩遭,看起來清爽了許多,轉念想到原主腦子不大靈光又各放下一只來。

收拾好出去飯桌上擺放了幾個窩頭,一碟不見什麽油水的炒青菜,肉眼都數得出來有幾根,不過比起舊主以前頓頓只吃剩菜剩飯已經好多了。喬然才夾了一根菜,只聽大哥說:“改日得空讓你嫂子教你做兩樣拿手的菜,別到了人家什麽都不會做,讓外人說咱家不是。”

喬然啃著窩頭在心裏嘀咕,她實在想不到大嫂能有什麽好手藝,眼前這些吃的就是剛學做飯的人都能做出來,還不如自己呢!

李秀娥拿著顆雞蛋過來遞給小兒子張桐,嗤笑一聲:“你和她說這些做什麽?橫豎她也聽不明白,當初我和媒婆說了咱家的人腦子不太靈光,這會兒季成想必也知道了,要是嫌棄就不能應了這門親。季成是個孝順的,她娘吊著一口氣就想看他成親還沒等到就去了,這都過去三年了,他也二十有二不能再拖了。附近村子裏誰不知道他命硬,誰敢把閨女嫁給他?春福嫁過去,他還得感激咱家才是。”

大哥咬了口窩頭,嚼了嚼咽下去才嘆息道:“我這妹妹樣貌倒是個好的,可惜……不然就是進城裏做個姨太太也是能的,白白便宜了季成那個倒黴小子。”

喬然聽他們的話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什麽命硬克人純屬胡說八道,當下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嫁過去,這樣也好,礙著季成的名聲那些糟心事也能離她遠些。這具身子許是餓得很了,連吃了四個窩頭肚子裏才見滿了些。

大哥眼見碗裏空了,臉色都變了。八歲大的張巖將自己手裏啃了一口的窩頭遞過來,認真地說:“姑姑你把這個也吃了吧,我只咬了一口。”

李秀娥啪地在他頭上打了一巴掌,罵罵咧咧,聽得喬然耳朵都要炸:“我和你爹都在旁邊坐著吃不飽肚子也不見得你顧著給我們吃,她一個只知道吃不會動的豬哪輪得到你操心。”

對於大嫂罵的那些話,大哥沒有吱聲,顯然心裏也認同,既然這樣那一開始幫她出頭擺出副好大哥的樣子給誰看,自己都不覺得寒磣。喬然就當沒聽見,吃飽了不想看他們說了句:“我不吃了”,擱了筷子去外面了。經過張巖時俏皮地沖張巖眨了眨眼,這是兩人約好一塊去外面玩的暗號。

太陽金光鋪天蓋地灑下來,為村口的大槐樹渡了層迷蒙光暈,樹梢頭響起清脆婉轉的鳥鳴,靈動悅耳。四月天柳絮如雪團漫天飛舞,大槐樹這時候長得正茂盛猶如巨傘投下一片陰涼。

喬然靠在樹幹上等了許久才見張巖出來,他撇撇嘴像個小大人一樣:“我昨兒聽我娘和隔壁家的王嬸兒說你是個傻子,成日裏只知道吃喝玩樂其他事半點都指望不上,留著無用倒不如打發了還能換得幾兩銀子讓日子過得松動些。姑姑,等你嫁人就沒人和我玩了,我娘偏心弟弟,我的日子也不好過。”

春福和這個小侄子的關系最好,要是她往後能過得好些定會多照顧他點,如今她也只能先顧好自己,歪著頭認真想了一會兒,拉著張巖的手搖晃,小聲問道:“季成……你帶我去看。”

張巖頓時來了精神,他知道季成在哪裏,只是姑姑向來是個惹禍精,兩人事前商量好不能惹事,怕她反悔又叮囑了一遍:“咱們只能站在遠處看,不能走近你知道了嗎?姑姑,你要嫁過去姑父像我娘那樣對你怎麽辦?”

喬然也不知道季成會不會對她好,她只想自己的生活不被人指手畫腳,沒人逼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點都不想過那種將男人當做天來對待的日子,只知洗衣做飯為人家生兒育女,這一輩子都不舍得對自己好一點。現在想那麽多也是白搭,等嫁過去再說,她可不是傻子任人隨意欺負。

喬然跟在張巖身後一路東瞅瞅西看看,納涼的老人們看見張巖便知道後面那個是誰,等他們姑侄走遠,才惋惜地說:“春福打扮好是多水靈的一丫頭,就是命不好了,張家兩老的在的時候什麽時候不是拾掇著幹幹凈凈,自打秀娥進了門倒活成了個孤兒一樣。”

旁邊的老頭趕忙示意她別說了:“老姐姐,秀娥那脾氣啥樣咱又不是不知道,往前走幾步就是她家,要是被她出來聽見非鬧壞咱們這把老骨頭,個有個的命數由他們去吧。”

走了半刻鐘才到,只見面前是即將成型的青磚大瓦房,工匠們一個個熱的汗流浹背。喬然看著他們刷了一層泥漿然後將磚一塊挨著一塊整整齊齊的碼好,熟練得很。

突然張巖指著最高處那個光膀子的健碩背影,附在她耳邊說:“那個就是季成,他是十裏八鄉長得最好看的人了。”

喬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站在木板搭起來的過道上有個身材頎長挺拔的年輕人,古銅色脊背上的水珠在太陽光下發出羸弱光輝。別的工匠紮成堆說說笑笑的,而他一個人忙著手裏的活計,直到他轉過身來喬然才看清他的長相。一張宛如雕琢般深邃俊逸的臉部輪廓,濃黑的眉,黑亮的眸裏閃爍著凜然的英氣,高挺的鼻梁,薄唇緊抿,渾身上下有種氣勢逼人的孤傲,疏離又冷淡。

喬然勾了勾唇,確實是讓人心動的好相貌,被一個克人的名聲連累至此也是可憐。這一看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或擦汗或喝水,一舉一動都映在眼睛裏。

“姑姑我們回去吧,玩的太久了要挨罵。”

張巖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神,臉上有些燥熱,在這個時代不轉眼地盯著男人看是要被人罵的。橫豎以後有的是時間看,才要轉身,就聽到離季成不遠的那堆人吵了起來,先是吵鬧再是動手,只見一個人從高處掉下來。喬然沒多想直接伸手擋住了張巖的視線,急切喊道:“別看。”嗓門大了些,聲音卻是嬌脆婉轉。人們早已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沒人顧得上這道聲音,喬然吐了吐舌,不經意間卻撞見那道如海般深邃的眸海裏,心不由一頓,季成看到她了……

喬然覺得尷尬,想走可是眼睛還是忍不住跟在他身上,別人驚慌的時候,他靈活地順著梯子爬下去,這個人是住在他家旁邊的連生哥,抱起人就要走。

突然人群中傳出一道尖銳的聲音:“有季成在的地方就沒好事,連生哥會和人打起來也是他害的。”

季成冷笑一聲,腳下的步子停住,轉回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人:“岑牛,你打什麽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想要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做夢!別以為我沒看見,連生哥和大喬推搡的時候是你在背後把人推下來的。看看今晚鬼敲誰家的門,誣蔑人是要被閻王拔舌頭的。”說完就急急往韓大夫家去了。

出了這種事主人家也是一肚子火氣,想著照顧同村的人也能落得個好名聲,誰知道會撞上這種事,早知道還不如聽家人的話用別村的人,還不用管飯。工匠們看主人家臉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說,趕緊回去幹活了,只留下那攤醒目的血跡在太陽下晃得人眼疼。

主人家啐了一口,也急急往韓大夫家去,人是在他家出的事,倒想說不關他的事,村裏的人哪能饒得了他。

喬然也不好再多呆拉著張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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