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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的晃,春風得意的模樣。

他與她找話說:“下午我不舒服睡了會兒。”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逞能喝斷片兒了。”

“……”顧來想了想,“他們沒灌你吧?”

“意思了一下。”

“你喝了多少?”

周語眼睛還在書裏,風輕雲淡的,“不到一斤吧。”

60多度的老白幹!

顧來怔怔的問:“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嗎,”她翻頁,手指修長漂亮,將那顆原本毫不起眼的鉆戒襯托得光華奪目,“適當喝些酒,有助睡眠。”

“……”

更深夜靜。

紅色的蚊帳床單和窗戶上的雙喜剪紙相得益彰。半掩的雕花窗欞,舊痕遍身的朱紅木櫃,透著喜慶和古韻。映著朦朧的燭光,影影卓卓,說不盡的風情和故事。

風扇吱吱呀呀,吹漲他的衣服,吹起她臉旁的發絲。

她的漂亮讓他心慌,那是一種,一看就不屬於這兒的美。

他娶了她,她成了他老婆。但她從前有沒有成過家,家在哪裏,家裏幾口人,他通通不知道。

她能喝一斤白酒而面不改色,他也不知道。

他發現自己對她一點也不了解,一點也不。

宿醉難受,這個發現比宿醉更難受。

周語依舊低頭看書,清風徐來,緩緩翻頁。

顧來擡手抓一下頭,站直身子。

“我去睡了。”

她沒什麽反應,“嗯”一聲。

腳步聲響起,由近致遠,拖拖拉拉走得很慢,像帶著某種幽怨與不甘。

夏季天氣多變,剛才還是一片白月光,這會兒又開始下雨。

毛毛細雨,淅淅瀝瀝,看情形要下整晚。

天色比以往更濃,甚至看不見遠山的輪廓。

過了十分鐘,樓下傳來動靜,有人踏上木樓梯。

“周語。”

“啊?”

那人站在樓梯中間,沈聲說:“下雨了,我上來關窗戶。”

“不用,開著涼快。”

“哦。”

等了會兒,他說:“那我去睡了。”

“嗯。”

腳步聲往下,踩在樓梯上有些重。

又過了十分鐘,那人再一次上樓,走到周語面前。

周語從書裏擡起頭:“今天事兒挺多呀。”

“我來拿褲子。”

“拿什麽褲子?”

“哦,”他面無表情的解釋,“睡覺穿的。”

周語輕飄飄掃他一眼。

顧來走到木櫃前,蹲下身開始翻找。

他一聲不吭,找得汗流浹背。周語隔三岔五擡頭看一眼,那人完全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過了十來分鐘,周語不得不放下書走過去,抱著手臂詢問:“找這麽久?”

他臉埋在裏面,“光線不好,看不見。”

周語隨手拿起旁邊的燭臺,火苗歪一下,頭頂移來一片光。

燭光映照下,周語雙眸含露,嵌著揶揄。

“這樣呢?”

顧來說:“哦,這樣看見了。”

紅燭照亮,木箱裏的東西一目了然,全是冬天的衣物,棉襖,棉褲,皮衣,加絨牛仔褲,底下是一摞摞用繩子綁得整整齊齊的書。

此時被他翻得一片狼藉,黴味彌漫。

周語伏在櫃弦上,托腮看他找。

伸出手分別拉一下棉褲和加絨牛仔褲,“你準備穿哪條睡覺?”她側臉線條柔和,鑲著淡淡的絨光。

一滴蠟油落在食指上,燙著手,周語手換一只。

光亮從左邊移到右邊,她的左臉陷入陰影裏。

顧來終於在一堆衣服中扯出一條褲子,看也不看隨手搭在肩上。

周語瞥一眼那條深灰色的秋褲,故作驚訝:“穿這個?”

“嗯。”

“不嫌熱啊?”

他就著褲管抹一把臉上的汗,一本正經的,“我睡覺怕冷。”

周語撚著指腹上幹涸的蠟油,瞥著他,恍然:“原來這麽虛?”放下蠟燭,右手在他硬邦邦的胸膛輕輕拍一下,“中看不中用啊。”

面前的男人神態自若的胡說八道:“只是膝蓋不能受涼。”

周語無聲的哦一下,點頭表示理解,“老寒腿!以前我爸也有這毛病。”說完看著他,那男人還厚著臉皮點頭。

周語往床邊走,顧來慢慢吞吞的跟在她身邊,喊她:“今天晚上我就睡……”

周語打斷他:“還杵這兒幹嘛,”一屁股坐回床上,右手撿起那本書扇了扇,“快去穿秋褲,三伏天受的涼不好治。”

“……”

關窗戶拿東西哪樣不是借口,他只想賴在這兒。

周語看穿卻不拆穿,順桿往上,一步步將顧來逼到走投無路。

顧來強裝的鎮定終於瀕臨崩潰,挫敗的喊她:“周語……”

周語又埋進書裏。

腳步聲響起,由上至下,走得比剛才更慢,帶著更多幽怨。

周語放下書,在屋裏轉一圈。夜雨敲窗,她索性將窗戶全打開,她喝了酒渾身燥熱,涼風伴著細雨飄進來,她覺得正舒服。

撿一顆紅棗放嘴裏,往床上一躺,指腹碰到鉆戒。手背放在眼前,先近看,再拉遠。

鉆石映著滿屋朱紅,也泛出紅光。珠寶首飾她收到過不少,這個最好看。

笑容逐漸擴大,她知道那人還會來,喝了酒的人臉皮厚。

周語咂一下舌,紅棗化了一嘴的甜。

那男人果然又來了,這回前後不到兩分鐘。

周語合上書,盤腿坐在床上看著他:“需要秋衣搭配?”

“……”他站在樓梯口處,抓一把頭,“我哥把我攆出來了。”

“為什麽?”

“他說我進進出出吵到他睡覺。”

周語哼了哼:“那豈不是正合你意?”

過了許久,他“嗯”一聲,那條深灰色的秋褲仍搭在肩上。

再忍下去估計要憋出內傷,周語終於在那一刻爆笑出聲。

顧來皺了皺眉,小聲嘀咕:“笑什麽笑,”下一刻又理直氣壯起來,“你本來就該和我睡。”

周語笑夠了,將胸前散亂的頭發撩到一邊,身子往外移了移,“過來。”

顧來走過去。

“手。”

顧來伸出手。

她把拽在手裏的桂圓殼和棗核放在那只大手中,末了還拍了拍黏在手心的花生皮,指一下不遠處的垃圾桶,“幫我扔一下,”腳晃給他看,“我沒穿鞋。”

她還是把那些“早生貴子”給吃了!

顧來準備說她幾句,想了想,已經吃了,說她也於事無補。

顧來轉身扔垃圾,聽到周語在背後說:“扔了就上來睡覺。”

他站在那兒沒動,木板上有一個洞,他的鞋尖在洞口一下一下的鉆。淡紅色的花生皮從他指縫簌簌往下落,紅燭搖曳下,像血色的花瓣。

紅燭搖曳,蠟油流了一燭臺。桌上那對表情嚴肅的紅袍泥人兒,仍拱著腰面朝彼此,腦袋搖搖晃晃,仿佛隨時要傾身擁吻。

刻滿歲月冗長的屋子,因紅帳裏坐著女人,紅帳外站著男人,而那麽的多情多嬌。

隔了很久,顧來從陰影裏走出來。高大,輪廓剛毅,步子有些晃,一雙深邃的眼睛卻異常沈靜。

他擡手扯下肩上的秋褲,扔地上。

周語瞥一眼,“不穿了?當心老寒腿。”

顧來對她的揶揄渾不在意,站在她面前,垂著眼,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看了許久,一言不發。

空氣間縈繞著淡淡的煙酒氣。

周語覺得喉嚨有些癢,往前挪一點,問他:“有煙沒?”

顧來終於出聲,聲音很低,低到有些啞。

“周語,你同意了我才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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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像一座山倒下來,卻沒想象中的沈,他手肘支撐了大半的重量。頭隨之壓下,嘴裏有酒有煙,吻得粗狂。

親了嘴,又親脖子,持著處.男特有高亢昂揚和急於蹙迫。

她漫不經心的應對,他毫無章法的進擊。

周語得了個空,剛“哎”一聲,他又堵上來,舌頭闖入。

手揉一陣,伸後面去解扣,一陣手忙腳亂,解不開,又回到前面。直接伸進去,文胸硌著手背,動作施展不開,他急了,掌心加大力道。

周語吃痛,推他一把,上面的人渾然不知。意識僅存分毫,由著本能,銅鑄的身子不斷下墜,時輕時重的撞。

周語推了半天,不耐煩了,在他腰上狠擰一把。

上面的人皺眉哼一聲,這才擡起頭看著她。有些喘,目光迷離,手還停在裏面。大雙眼皮陷比以往更深,裏面有不解,更翻騰著欲望。

瞳仁黑得沒底。

他太重,周語推他一把,他也配合的往上擡了些。周語翻了個白眼,“你個蠻……”子還沒出口,那人突然將她衣服文胸往上一推,頭埋了下去。

周語猛的仰著頭,未出口的謾罵變成一聲悶哼,貓一樣。

汗水大滴的落在她身上,滾燙中帶著冰涼。

文胸礙事,不斷往下滑,顧來再次嘗試著去解。她背後的雙排扣,超出他認知的錯綜覆雜。情急之下,男人抓住帶子用力一拽,啪的一聲,文胸帶應聲扯斷,橡筋彈回周語身上,雪白的肩頭起了一排紅印。

周語痛得直哆嗦,大罵:“顧來你大爺的!”

那男人不管不顧,廢掉的文胸扯到一邊;枕頭不知何時跑到他膝下,硌得慌。他索性一腳踹地上。

掃清一切障礙,雪峰玉林,春江花露,任他為所欲為。

周語喊他幾聲,他聽不見,扣著她的半邊臀,那條沒有襠.部的內褲又浮現在腦海------

就那麽一條線,她穿沒穿,穿著什麽樣。

周語罵:“你他媽憋出內傷了?”

褲腰只是普通橡筋,比上身省事。顧來一個大力拉扯,她褲子褪下去大半,露出白色內褲。

周語咬著牙喊:“我艹!你剛才承諾的話是放屁?”

“……”充耳不聞,虔誠之至,目不斜視。

木樓板不隔音,周語壓著聲音與顧來較勁。用盡全力推開他的臉,趁他發楞之際,一腳踹過去。

顧來反應比她想象中快,瞬間扣住她踢來的腳踝,將之往上一壓……那是個自取其辱又考驗韌帶的姿勢。

顧來分秒都不願耽誤,一只手壓著她腿,一只手開始脫自己褲子,褲子褪到一半,抵上來。

周語無意中往那兒瞥去一眼,頓時頭皮發麻,一個激靈從脊梁骨一竄而上。

周語這才慌了,喊一聲:“別!別!今天不行!”

“……”他聽不到,隔著布料蠻橫的撞了幾下。

床不怎麽牢固,架子吱吱的晃,聲音莫名淫.靡,叫人羞恥。

紅色蚊帳是早上匆忙掛上去的,沒掛牢實,搖幾下便垮了下來。

紅光似水,朦朦朧朧。風扇正對著床,紅紗羅幔,染上她雪白的身子,綺艷流金。

他哪裏還記得起什麽承諾。

周語氣急,一爪子撓過去,那深褐色的脖子上立即出現三道血痕。

有了痛感顧來突然停下,大夢初醒一般看著她。

周語喘著氣,再說了一遍:“今天不行,”她抽出腿,狠狠對他踹過去。對方註意力還在她話裏,沒留神,被踹得跌坐在床上。

他一動不動,眼睛又深又黑,靜靜的看著她,帶著不解和茫然,周語甚至還從中看出點兒委屈的意味。

在他的註視下,周語氣定神閑的穿上褲子,整理好衣服。文胸帶斷了一根,癱瘓一般從衣擺裏垂下來,她索性解開,丟在一邊。

顧來不說話,一動不動看著她。

周語整理好衣服,跪在床上將蚊帳重新掛好,然後拍了拍床單。

“你睡外面還是裏面?”

“……”

顧來那眼神叫人受不了,周語撩了一把散亂的發,從鼻子裏呼出長長一口氣,淡淡的說:“今天不行,我姨媽來了。”

算是解釋。

她這才感到口腔不適,舌頭頂了頂下唇內側。剛才被他牙齒掛到的部位,破了個小口子,隱隱冒著鐵銹味。周語“嘶”了一聲,罵他:“死處.男,你屬野獸的?”

“……”

周語將那個剛才硌到顧來膝蓋,不幸被他視為攀登人生巔峰路上的絆腳石,從而被一腳踢下床的蕎麥枕頭撿起來,拍了拍灰,墊在背後。靠在床頭屈腿坐著,又問了一遍:“你睡外面還是裏面?”

顧來終於走完漫長的腦回路,到這時才問一句,“你誰來了?”

周語瞥他一眼,“月.經!”

顧來的反應挺有意思,先是一楞,然後皺起眉,末了還帶點赧然,“月……咳,”第二個字融進那聲幹咳裏,輕得聽不見,“那個來了不能做?”

“嗯。”

隔了一陣,聲音低得快聽不見,“做了會怎樣?”

周語白他一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怕不怕?”

他一本正經的搖頭:“不怕。”

周語氣笑了,伸腳踢他,“我還怕得病!”

他一把抓住她的腳,握在手裏不放,輕一下重一下捏著玩。她的腳嫩得像沒走過路,他將她每個趾頭都摸了個遍。

周語罵他:“戀足癖!”

他並不介意,擡起頭,發自內心的說:“你的腳真好看。”

顧來毫無□□方面的常識,捏著她的腳,心裏還在糾結不能圓.房一事。隔了會兒,不死心的,又問:“做了誰會得病?”

她瞥他一眼:“我。”

他總算明白了:“來那個了,做了你就會生病?”

“……”周語完全不想搭理。

顧來默了一會兒,將這些新知識盡數消化,點著頭自說自話:“那是不能做。”

他挺身坐起來,提上褲子,穿鞋下床。走到風扇前,將風扇開到最大,脫下上衣擦頭發和身上的汗。

擦完了,衣服丟木板上,發出“啪”的一聲,可見吸飽了水。

那肌理分明的背部線條十分剛勁,周語盯了幾眼,盤腿坐直身子,剛才的話再問一次:“有煙嗎?”

顧來伸手進褲兜裏摸出煙,經過剛才的激戰,那煙盒皺巴巴。裏面剩了沒幾根,他抖出一根,捏了捏煙身上的折痕,遞給她。

周語沒接,月事來了又累了一天,她懶得像沒了骨頭。擡了擡下巴,“幫我點上。”

顧來瞥她一眼,煙咬在嘴裏,點火,吸了幾口再遞給她。

幾天未沾煙,起初那幾口又嗆又澀,辣意像一團棉花堵在喉嚨口,她咳了幾下。

順了口氣,又覺得通體舒暢。

當初她提出戒煙時,李季立馬就她的毅力問題進行了一番嘲諷,她那時還激烈反駁,如今看來,他比她還了解自己。

想到李季,她籠罩在煙霧彌漫中,陷入短暫的沈默。

顧來給了周語煙後,自己也抖出一根咬在嘴裏,赤著上半身,靠在桌上吞雲吐霧,緩解下.身不適。

胸肌結實,腹肌精壯,一撮黑毛從肚臍眼延伸進褲頭裏。

襠部鼓漲,配上一身深褐的膚色,充滿力量與野性。

紅燭燃到一半,他身後是雨打欄桿。

聽到她咳了兩聲,顧來到樓下去了一趟。

再上來時肩上搭了件幹凈背心,左手擰個熱水瓶右手拿個搪瓷盅。水瓶放桌上,往杯子裏倒熱水,打開木櫃取出口袋,化了一塊紅糖。

蕩幾下,攪勻了吹涼了,遞給她。

周語喝一口,搪瓷盅燙手,裏面水溫剛好,甜味不濃不淡,古樸純粹,恰到好處。

她喝水時夾在指縫的煙被抽走,“女人少抽煙。”那男人邊說邊掐了那半截煙頭。

周語的眼睛從水杯裏擡起來,掃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喝。小口小口,她吃東西倒是斯文。

喝光,身子果然舒服些。不等她吩咐,那人伸手端走空杯子。

周語靠在床頭,慢悠悠的開口:“知道生理期要喝紅糖水,不知道要禁房事?”

他擡起頭面不改色:“什麽?”

周語那極淡的瞳仁睨他一眼,要笑不笑的罵:“少給我裝傻充楞!”

生理期不能同房一事,顧來確實有點概念,只是不清楚具體原因。他抱著一腔亢奮不管不顧,直到聽說她會生病他才徹底死心。

周語直言不諱的拆穿,他視而不見,倒了些熱水在搪瓷盅裏,涮了涮。半坐在桌沿,長腿踩地,一口喝掉。

仍是一副不進油鹽的死樣子,不過之前是靦腆,現在是厚顏無恥。

周語瞪著他,紅唇抿了抿,沒忍住,氣笑了,“媽的騷.男人!”

經過剛才的近身肉搏,周語感到衛生巾好像歪了。她下床拿了一片新的,看顧來一眼,顧來立即自覺的走到陽臺上,抽煙看風景。

他人擡高,幾次撞到屋檐,最後索性靠墻根蹲下。手裏的煙只剩短短一截,他用力吸了兩口,指尖一彈,一道紅光劃破黑暗,還未落地便被雨水淋熄。

雨下大了,也下透了,天不再陰沈。天高雲疏,呈淡灰色,隱約得見遠處山頂一團濃霧。夜幕深濃,整個九曲水庫籠罩在青山煙雨中。

風夾著冰冷的雨水撲面而來,他清醒一些。

站了會兒,顧來回到屋裏,周語已經躺在床上看書。

抵著風扇吹了會兒,身心總算都冷靜下來。顧來穿上背心,走到床邊,說:“你睡裏面。”

周語眼不離手,往裏移了移。

女人大多畏寒,大熱天周語睡覺也要蓋一床薄毯子。顧來將腳邊的毯子拉上來,蓋在她小腹上。

一本書周語抱了一晚上,顧來側身看一眼,“看的什麽?”

周語看到有趣的地方,對著書笑了幾聲。隔了一會兒,才把書皮亮一下,“徐寧的鐵火西北。”

顧來瞥一眼,書是好書,那是他十四歲生日時,父親在集市裏的舊書攤上買來送他的。

那時他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痛恨。

隔了會兒,顧來說:“還不睡?”

“不困,你先睡,”過了幾秒補一句,“不到三點我不會睡。”

“睡不著?”

“嗯,”頓了頓又說,“也不完全是。”

顧來仔細看她,紅光下,她泛青白的眼底下果然有淡淡的陰影。顧來問:“你長期失眠?”

“……是我不想睡。”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不睡覺”

“……”周語入迷了,身心都投入書中的北伐大戰裏。

顧來又問一遍:“為什麽不睡覺?”

周語嫌吵,皺著眉“嘖”一聲,回過頭,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睛。

周語耐著性子,“睡眠質量不好,夢多!”

她說得籠統,顧來一步步細問:“噩夢?”

她再不願意多說,唔一聲。

靜了十來分鐘,周語以為身邊的男人已經睡了,在看完一個章節後,挺一下身子活動筋骨。右邊突然傳來低沈的男音:“什麽噩夢?”

周語皺著眉,“你煩不煩!”

顧來對她突如其來的脾氣完全不理會,仍是看著她,“你說說,說出來會好些。”

周語有些慍怒,對面那張臉寫滿了認真和關心,她的怒氣有些無處著力,瞪了會兒眼,最後嘆口氣,“夢到死人!”

聲音輕,有無奈有悔恨,仔細分辨,還帶點無處言說的痛楚。

旁邊的男人並不奇怪,在那兒說:“我爸剛走的時候我也經常夢到他,你別一個人憋在心裏,說出來就好了。”

周語敷衍兩句,又埋進書裏,但再看不進去。

顧來再點了根煙,最後一根了,點燃後煙灰抖進煙盒裏,打火機丟在一旁。

吐了口煙圈,低頭看她。她屈腿靠著床頭,穿五分褲,腿直而長。腳小,又白又瘦,腳趾圓潤。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期間那腳趾幾不可察的彎了彎。

擺在大腿上的書一直沒有翻到下一頁。

睡衣也是他買的,他對女人的衣服完全沒有講究。衣服保守,春光不露,全無性感。

胸前飽滿挺立,紅色的碎花上,冒了一個小小的凸點,不細看不易察覺。

她沒穿文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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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顧來收回視線,用力吸了幾口,手有些僵,不聽使喚,剛才揉在她身上的觸感猶在掌心。

周語的手肘碰他一下,“煙。”

顧來把空煙盒亮給她看,“沒了。”

周語將書一合,丟到旁邊。把他右手拖過來,就著他的手吸了一口,然後一口煙又盡數吐到他臉上,“看什麽呢。”盯著他,充滿挑釁,極盡暧昧。

顧來同樣看著她,表情未變。

屁股下硌了東西,抽出來一看,是那條廢掉的文胸。

“你個糙漢!”說還不解氣,將那個犧牲在暴力之下的文胸砸他臉上,“以後我穿什麽!”

顧來閉一下眼,下意識接住,按在胸前,“我再給你買。”文胸有淡淡的香皂味,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樣。

“算了,就你那品味,”她又從他手裏扯回文胸,提著兩頭,展開,在胸前比劃,“我外婆穿的款式都比這新潮。”

“……”顧來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周語睨他一眼,慢悠悠的說:“我自己去選。”

顧來點頭:“好。”

“什麽時候?”

“嗯?”

“買文胸,什麽時候去?”

顧來說:“下周我要去鎮上,你和我一起。”

“下周幾?”

他想了想:“周六。”

靜了會兒。

周語將文胸隨手一扔,湊過去恬著笑:“不怕我跑了?”

那條沒有鋼圈的胸.罩像一片破布,飛到垃圾桶裏,一半搭在外沿。

顧來默一下,垂著眼皮看她,反問:“你會跑?”

周語笑著沒說話,意味不明的在他胸前拍了幾下。

她戴著他送的戒指,鉆石熠熠發光,晃著他的眼。

顧來還記得,買戒指那天中午,縣城裏金飾加工的老板吃飯去了,那個幫母親看店,紮個羊角辮的小老板背書一樣介紹:“這是黃金的,這是鉑金的。黃金的八百六,鉑金的一千二。”

顧來指著隔壁櫃臺一個閃光點說:“那個呢?”

羊角辮驚叫:“那是鉑金鑲鉆的,得好幾千呢!不過我們店沒有賣,那枚是我媽的。”

“會不會壞?”

小孩一臉鄙夷:“怎麽可能壞,”仿著大人的口氣,“鉆石代表永恒嘛。”

後來顧來騎了十多個小時摩托,去市裏金店買了一枚永恒。

周語從他手裏拿過煙,最後吸一了口,掐了還剩一半的煙頭,塞盒子裏,“啪”一聲扔地上。翻身跨坐上他小腹,捧著他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煙味濃郁,在兩人嘴裏蔓延。

那一刻,下地獄她也想拉他一起。

少了身高優勢,他恰與她平起平坐,那個吻輕松自在。他一有回應她就推開,使得他不敢再動,全由她一人主導。

周語的吻和他不一樣,細膩綿長,專心致志。心無旁騖,熱情深澤。

顯得地老天荒,沒完沒了。

她舌尖除開煙味,還有古樸純粹的甜。

她跪坐在他身上,膝蓋頂在他腋下,雙腳夾著他的腰。他腰側敏感,在壓抑與克己中煎熬。想推開,又舍不得。大力揉著她的兩只腳,恨不得把她骨頭碾碎。

腳痛,屁股也硌得慌,周語推開他,微喘著睨他一眼:“戀足.癖!”

她從他身下來,看著他,眼生媚色,水光瀲灩。

顧來一個熱血青年,哪肯屈服於她幾次三番的撩騷,不僅隔靴撓癢,而且還有始無終!

他默了半刻,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存著僥幸心理,逼上去咬著她的耳垂質問:“不是不能做嗎?”

周語沒接受過正統的義務制教育,六歲就被母親逼著進了體校,開始了離家住校生活。

缺少父母監督管教,成績沒出多少,三教九流的人結識了一大堆。後來跟著李季混了六七年也沒被□□得端莊。自由散漫、五毒俱全。

白天那點酒根本不在話下,只是有點微醺。

她此刻的舉動,不過趁著微醺,借酒裝瘋。

瘋完她又不認賬了,說得輕輕巧巧:“親一下又不會死。”

“……”顧來煩躁的嚎一聲,洩憤般的猛頂幾下,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

顧來將她扣在懷裏摟了一會兒,擠壓得密不透風。最後實在受不了,苦著臉翻身下床,去樓下沖涼了。

步子跨得急,最後幾步樓梯踩空,咚的一聲響後,周語聽到那男人用當地話罵了句,“我日!”

周語下床撿起那個煙盒,裏面的煙還有半截。她四下看了看,在床頭找到那個印著“鑫鑫燒烤”的打火機。靠在床頭,點了煙,一邊抽一邊欣賞。

火光熠熠下,她扯著嘴角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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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太久沒用,周語換了幾個充電寶,充了好一會兒,才開了機。

水庫邊信號不好,開機後半天沒反應,周語正要撥號,幾個未接來電,十來條短信又一齊湧入屏幕。

周語握著手機發了會兒楞,撥了李季的電話,嘟了大半分鐘,沒人接。周語想了想,又撥了另一串號碼,那頭接了,杜暢公事公辦起來聲音透著嚴謹:“餵,我是杜暢。”

周語打斷他,“李季呢?”

那頭先是驚叫一聲,“周姐!”隨後壓住情緒,聲音從指頭縫傳出,仍克制不住驚喜,“您可算有消息了!大家都擔心死了!您說這兩個月,您完全沒……”

周語沒有多餘的應付,再問了一次:“李季呢?”

“哦!李總他在開會,我馬上進去叫他,您等著別掛啊,千萬別掛……啊,李總!”對方喊了一聲,“您的電話,周姐打來的!”

李季正在開會,手機震動時沒在意,低頭看到未接來電,他二話不說走出會議室,正巧碰上周語打杜暢的手機。

“餵,”刻意壓低的男中音,第一個字便洩露了情緒。等不及走到安靜角落,人已在問:“還順利嗎?”

周語長話短說:“十分順利,只要是疑似人員,我都集齊了樣本。一共十四個,四名兒童,十名婦女,全部編碼分類,放在儲存袋裏。最小的被拐者是一名三個月大嬰兒,除了帶毛囊的頭發,還采集了他的指甲以及血液。”

李季十分高興,以拳擊墻,“太好了!小語,你果然沒讓我失望!你比我想象中出色!”

李季對周語向來嚴苛,很少直接表揚,說到這份上已是不易。聽得出他此刻非常激動,在走廊來回走動,語氣鏗鏘,“這樣,明天我就派人去接你!我跟你說小語,你這次立了大功!”

周語卻楞了一下,關註點與他明顯有異,“接我?”

周語的反常李季並沒察覺,笑吟吟的,“嗯,接你。”又故意說,“怎麽,你還真當自己嫁過去了?”

他話不好聽,但帶著笑意,明眼人一聽就能聽出是喜慶氣氛下開的玩笑。

周語卻莫名反感,低聲說:“別拿這事說話!”

她語氣不好,李季並沒放在心上,只當她一個女孩子在窮鄉僻壤呆久了心裏窩火。但無所謂,他馬上接她回來!這次行動比想象中順利。他很高興!

李季朗聲撫慰:“行了,知道你這次任務辛苦,等你回來,我親自為你接風洗塵。”

周語敷衍著笑了兩聲。

筍殼竹葉堆了厚厚一層,像柔軟的棕墊。她覺得有些累,跌坐在地上,背靠上一株粗壯的蘭竹。隨手撫摸筍殼中冒出的一株紫色小花,一不小心被刺紮了手,嘶一聲。

李季聽到了,問:“怎麽了?”

周語說:“沒事。”

李季興致高昂,轉眼就忘了,繼續說著接下來的計劃:“我們這邊DNA配對需要時間,然後聯系各方家屬,通知媒體,以及上報公.安機.關……少則半個月多則半年。小語你開了個好頭,但下一步營救行動才是關鍵。接你的時候千萬不能打草驚蛇,”想了想,問她,“最好是你能想個辦法,去藍田鎮上,我們在那兒碰頭。”

“……”盯著指尖冒出來的殷紅的血珠出神。

“小語?”

周語如夢初醒,啊一聲。

李季問:“有事?”

周語先是說沒事,頓一下,長長的出口氣,“最近太累了。”

李季安撫幾句,剛才的話再問一次。

周語說:“下周六,我去藍田鎮上。”

李季大喜,“你確定能去?”

周語說:“嗯,”想了想,“但不能確定具體時間。”

以她的身份為什麽能到鎮上,李季也不細問,考慮幾秒,說:“我會……天候等在……定地點。”信號減弱,對方的聲音斷斷續續。

周語趕緊說:“到時候在藍田鎮的移動營業廳裏碰面。”電話突然中斷了,也不知道最後幾個字對方聽清楚沒有。

周語再打,始終連不上信號。

她將碰面的地方編輯成短信息,舉著手機四處晃了晃,選了幾個地方,都沒發送出去。

周語從竹林裏探頭出去,四下無人,她抱著手機充電寶小心翼翼的往外走了幾步,終於出現一格微弱的信號。

信息發送成功的瞬間,她突然感到胸悶氣短。

周語關機。擔心包裹被人發現,特地挖了兩處坑,將兩個月來收集到的疑似被拐人員的DNA樣本,單獨放在另一處隱蔽地方。

從竹林走出來,借著月光才看清,剛才被刺紮傷的口子,在右手中指上。不深,但長。從第一個指節一劃到底。

底部有枚戒指。

送他戒指的人說:

“很貴。”

……

“四千八百五十。”

……

“你真要走,戒指丟了吧”

湖風迎面刮來,周語這才意識到自己如大夢初醒般,渾身虛脫,汗水將衣服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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