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英廳內肅夢手握葳蕤鼎，坐在金絲楠木雕刻而成的寬大座椅上神色慵懶地看著白玉臺階下的一眾人。聚集了數百種仙草靈氣的白色煙霧從葳蕤鼎裏緩緩飄出，縈繞在他周圍，肅夢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假寐。

寒無夜走進華英廳時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地方與他記憶中的華英廳相差太大了，就仿佛他不小心來錯了地方。那時候的華英廳簡單、幹凈，師父坐在一張木椅上，幾個弟子隨意散座在他身邊，就像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但是現在，高出地面的寬大的白玉臺將華英廳一分為二，一處是高高在上的掌門，一處是卑微的弟子，肅夢把玉虛門變成了他的王國。這種等級分明的氛圍讓寒無夜更加懷念從前。

最前面站著的是花熙淳，玉顏和玉嬌站在他之後，另一列站著幾個人，應該是肅夢新收的弟子。

寒無夜站到玉嬌身後，玉嬌像是感應到什麽猛然回頭，一雙憔悴的眼睛立刻散發出光彩，她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小聲道：“三師兄！”

聽到這聲稱呼，玉顏也回過頭，沖寒無夜露出一個笑臉，其他人聞聲也朝他看過來，但都沒有說話。

肅夢睜開眼，道：“無夜，你終於回來了！”

寒無夜拱手道：“無夜參見掌門！”

肅夢點點頭問：“你回來甚好，快給我們講講你這兩年的遭遇，兩位師妹都很惦記你呢！”

“多謝掌門和諸位同門掛念，無夜慚愧，那年狩獵百年虎精，無夜仙骨被毀，修為盡廢，跌落山谷，險些喪命。”

玉嬌驚呼一聲，道：“三師兄，怎麽會這樣？”

寒無夜淡然一笑，神色平靜，宛如在講別人的故事，“後來不知過了幾個月才蘇醒，但渾身是傷，不能動彈，又過了幾個月，勉強能蠕動身體，仰望山谷。再後來一直居於谷底養傷，直到最近方才行動自如。”

肅夢道：“無夜，你受苦了，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既然回到玉虛門，我玉虛門自然不會虧待你，種種藥材、丹藥，如果需要，你只管說，定不會少你的。盛楠、陸勇是我新收的弟子，你以後就找他們，盛楠、陸勇，寒無夜是你們的師叔，你們可不能為難他！”

寒無夜道：“多謝掌門！多謝兩位師侄！”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嗤笑，盛楠輕彈了一下小拇指道：“一個修為盡失的廢柴也想留在玉虛門，不自量力！”

陸勇道：“掌門，不知掌門欲把他安置在哪裏，畢竟我們玉虛門不養閑人！”

玉嬌緊張地看向寒無夜，花熙淳一言不發，仿佛置身事外，玉顏小聲道：“無夜，你別難過，你要是沒地方去，我那裏還缺個人手。”

肅夢輕咳一聲，訓斥道：“誰給你們膽子這樣待人的？你們兩個眼皮子也忒淺了點，人家從前可是仙界的大佬，就算現在沒什麽修為，對付你們兩個還不是跟捏死兩只螞蟻一樣？”

“師父，徒兒不服，徒兒想跟他比試！”陸勇憤然道。

玉顏呵斥道：“陸勇，你敢！”

肅夢擺手道：“好了，都不要說了，我們還是商量一下給無夜安排一個合適的職位。盛楠，你那裏還有沒有什麽空缺？”

盛楠翹起了白皙的蘭花指，默數了一會兒道：“回掌門的話，如今只有煉丹房還缺人。”

肅夢道：“那就煉丹房吧！寒無夜你意下如何？若是不滿意我再給你調。”

寒無夜拱手道：“我願意去煉丹房。”

“如此甚好，盛楠你先帶無夜去煉丹房，陸勇，你吩咐廚房，中午菜肴豐盛些，我們要給無夜擺宴接風。”

“不用麻煩了，我…”寒無夜的話還沒說完，肅夢揮手道：“都退下吧！”

玉顏道：“玉嬌我們一起陪三師兄去煉丹爐看看。”

玉嬌點點頭，盛楠走在他們後面，陸勇嘀咕道：“拽什麽？還當自己是第九級修為呀！”

盛楠給他一個眼色，兩人轉身避開寒無夜他們幾個朝一條小路上走。

盛楠在陸勇耳邊輕聲叮囑了幾句，陸勇點點頭，笑道：“還是師兄主意多！”

盛楠驕傲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說道：“凡事動點腦子，師父他老人家最喜歡聰明伶俐之人了，我們要是把寒無夜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說師父開不開心？”

陸勇笑道：“不光師父開心，我也開心，誰讓他落在我們手上呢，哈哈哈！”

玉顏和玉嬌見盛楠沒有跟上，松了口氣道：“三師兄，你別難過，玉虛門現在就是這樣子，他們兩個仗著是掌門的徒弟，平時對玉虛門的弟子都很不客氣。”

“他們有沒有為難過你們？”寒無夜問道。

“這個，肯定比不上師父在的時候，而且我們修為也下降了不少…”玉顏小心翼翼地看寒無夜的臉色道：“三師兄你真的毀了仙骨？”

“嗯！”

“我要是你我就不回玉虛門了，在玉虛門修為低又沒有靠山的話簡直就是羊入虎穴。”

“四師姐說的對，不過三師兄你能回來我跟四師姐都很高興，你現在修為低也沒關系，活著比什麽都好。”玉嬌說道這裏神色有些黯淡。

寒無夜問：“六師弟還沒有消息嗎？”

玉嬌搖搖頭道：“他死了！”

寒無夜還要問，玉顏拉住他道：“你別問了，玉嬌因為他的死一直病到現在，要不是你回來，她連話都不肯說。”

寒無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玉嬌轉身撲在他懷中嗚嗚哭起來，玉顏在一旁也是垂淚，寒無夜伸手把玉顏也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們的後背，他知道在此刻他就是她們最大的倚靠。

過了好一陣玉顏才止住哭泣勸道：“玉嬌，別哭了，都過去了，有三師兄在以後沒人敢欺負咱們。”

玉嬌哽咽著點頭道：“我知道，我就是心裏堵得難受，鄭武死了兩年，一直像塊石頭壓在我心底，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他死的不明不白，三師兄，你要給他報仇！”

寒無夜扶住她，玉嬌緩緩擡起頭，眼中全是淚，還未開口，又是一陣撲簌簌落淚。

寒無夜輕聲道：“一定的，我會給他報仇！”

玉顏猛地擦幹自己臉上的淚，小聲提醒道：“有人來了！”玉嬌也忙著拭淚。

寒無夜看向他們身後的小路，低聲道：“這些事以後再說。”

兩人點頭。

盛楠搖頭晃腦地走上來，圍著三人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了他們一眼，這才道：“三師叔走吧！”

煉丹房位於玉仙山一處偏僻的側峰上，遠遠就能聞到丹藥的香味，走近了才發現是一處破爛不堪的小樓。院子裏雖然沒有長滿雜草，但也沒有種什麽花花草草，年老失修的木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窗戶缺失嚴重，讓人覺得隨時會有樓塌的感覺。

“還站在幹什麽，進來吧！”盛楠嫌棄地撣了一下落在他肩頭的一根蛛網，站在屋門口道。

寒無夜推開門，裏面有一個啞巴老漢正在搬一個大鼎，老漢身體羸弱，搖搖晃晃抱著鼎，看樣子是要放到靠窗的石桌上，寒無夜走上前幫他接過鼎放好，老漢啊啊比劃了幾下，好像在感激他，寒無夜點點頭。

盛楠道：“這兒以前有兩個人，上個月煉丹，丹爐炸了，死了一個，剩下這個汪啞巴，你以後就跟他一起煉丹，後面有個小屋，裏面有幾本煉丹的書，自己看，汪啞巴練了十幾年丹藥，他做什麽你照著做就行了，每個月會有人過來收丹藥，順便給你們送些衣物食材。丹爐一旦開始煉就不能離人，別到處亂跑，煉壞了丹藥掌門是會責罰的。”

玉顏拿出一塊靈石塞給盛楠道：“知道了，你給我們送些酒菜過來，我們稍坐一會兒就走。”

盛楠拿起靈石看了看，是塊上好的六級靈石，滿意地放入口袋道：“小屋裏應該還有酒，昨天剛送了一只兔子過來，你們自己弄著吃吧，明天我再讓人送些吃的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玉顏見狀知道他不肯，也不好勉強，忍著不滿開始收拾屋子。

玉嬌走進小屋翻了一會兒才在櫃子角落找到了半壺酒，又在屋梁上取下半只兔子，看了看廚房，到處積滿灰塵和油汙，卷起袖子，拿了一塊沾水的抹布使勁擦拭竈臺。

兩人倒騰了一個時辰，總算把屋子收拾幹凈，這時鍋裏的兔肉也一陣陣飄香，汪啞巴聞著香啊啊比劃，寒無夜讓他過去一起吃，汪啞巴笑了笑，接過玉嬌遞過來的一碗兔肉，走了出去。

玉嬌把剩下的裝到一個盆裏，端到桌上，三人圍著桌站著，玉嬌把酒壺遞到寒無夜面前道：“三師兄，我敬你！”

寒無夜抿了一口，酒入口酸澀，比起他往日喝的千年醉不知粗鄙多少，但寒無夜還是喝了，玉顏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仰頭也是一口，然後遞給玉嬌，玉嬌抿了一小口，嗆得咳嗽不已，寒無夜拿過酒，咕咕幾口全喝完，扔到一旁道：“謝謝兩位師妹為我接風洗塵！”

玉顏望著他欲言又止，玉嬌眼角泛紅哽咽道：“三師兄，你受苦了！”

寒無夜燦然一笑，那神情仿佛又回到兩年前，無憂無慮放蕩不羈，玉顏捂住想哭的嘴，道：“三師兄，我們好想你！”

三人又哭抱成一團。一頓飯，三人哭哭停停，直到午後，才有人過來打斷他們，說是掌門在大廚房賜宴，讓他們過去，他們這才停止了敘舊，三人洗了臉，返回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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