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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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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時間比北京時間晚兩小時十五分,而大街小巷開門營業的時間大約在九到十點,換成北京時間已將近十二點。這樣的時間點對於生物鐘異常準確的葉鷗涵來說不是好事,在A市時,不管前夜應酬到多晚,第二日清晨準八點起床,九點到公司開早會,這麽多年,這樣的生物鐘早難改變,卻在到達尼泊爾的第二天出現不適應。

他依然是準八點起床,換成尼泊爾時間是五點四十五分,天色已經微亮,但外面根本沒人。他套了長衣長褲,便開門出去,晨曦中的加德滿都顯得異常冷清,昨夜那般熱鬧的泰米爾也褪去了繁華的色調,籠罩在薄霧之中,坑窪不平的路面,隨處可見的垃圾廢品,他並不覺得臟,只當是神衹腳下的聖土。

毫無目地的閑逛,最後來到了杜巴廣場,時間尚早,沒人向他索要門票,進去以後才驚醒,自己這是逃票了麽?要是待會告訴陸文曦,她會是什麽反應,責怪自己不厚道還是向他取經逃票功略?想到那個女孩,葉鷗涵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連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溫柔的笑,天知道在騎行環游洱海時,遇上她自己有多驚喜,那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因為日夜有所思念而起了幻覺。

她穿著白色T恤和休閑短褲,純潔的白色讓她像落入凡間的天使,纖塵不染。齊腰的黑色直發紮在腦後,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她就那樣突然從身後竄出來,沖他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要幫忙嗎?”聲音清脆悅耳。

那一刻,他怔住了!是他眼花了?還是他突然病得不清……她不是在馬德裏?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大理,此刻還站在他面前尋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記得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五年前,馬德裏巴拉哈斯機場,那是他第一次來西班牙旅行,那時的她身著灰色外套,蓬松的短發肆意落在頸間,在機場最顯眼的休息區抱著雙膝埋頭其中,他起初以為她是累了,坐在那休息。待走近在她身側坐下,才聽見嚶嚶的哭泣聲,如果換了平時,他一定起身就走,哪會好心遞紙巾,可那時不知怎的,他偏偏就是大發慈悲了,可對方不領情,將他遞去的紙巾推到地上。

那時的葉鷗涵脾氣挺好,也不跟她計較。就那麽靜靜的坐在她身邊,等待她的哭泣聲過去,果然,沒多久她不哭了,兩只手臂朝臉上胡亂一抹,眼淚鼻涕全抹到了衣袖上面。他長那麽大沒見這麽邋遢的姑娘,驚訝之餘再次遞上紙巾,可那女孩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徑直走開。

“哎,你的行李……”葉鷗涵幾步跟上那女孩。

女孩個頭不高,只打到他肩膀,轉過身來正眼瞧他時,甚至滿臉稚氣。看見對方提著自己的行李跟來,才恍然大悟,嘴角勉強掛著笑,伸手接過,“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日語譯:謝謝)

葉鷗涵站在原地蹙眉,她怎麽就認定他是日本人?還是對方是日本姑娘?那時的他因為頗有背景的家庭和自身的優勢,早見慣了上流社會的各類名媛,偏沒一個像她這般讓人眼前為之一亮。那一刻,他在心底默默記下了那個女孩離去時的落寞背影。

幾天以後,他和幾個朋友在馬約爾廣場喝咖啡閑聊,遠遠的便看見她穿著工作服,端著餐盤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蓬松而稀疏的短發已經用五彩發夾別在腦後,露出小巧的耳朵,時而對客人展露親切的微笑,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異常可愛。那時的她周身圍繞著燦爛的陽光,與那日在機場所見的判若兩人,當時他便想,是什麽事讓她如此傷心?

葉鷗涵跟朋友提議換地方再聚,於是換了她工作的那家,來為他們服務的不是她,他向她的兩位同事打聽她的國籍,卻得到了不同的答案,一個說她來自“HongKong”,一個說她來自“Korea”。葉鷗涵當時就笑了,帶著些微的自嘲情緒,失去了繼續打聽的興趣。

在馬德裏待的一個多月時間裏,他每天都來馬約爾廣場喝咖啡,每天換不同的店。直到離開那天,他終於聽見她講著略帶南方口音的中文為幾位中國游客服務。

原來,一恍都五年了。

葉鷗涵在杜巴廣場挑了稍顯幹凈的高地坐著,看東方漸漸升起的太陽,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閉上眼,深呼吸一口,再慢慢吐出……顧晨打來電話時,葉鷗涵正想著要不要買些早點回去,不知她有沒有起床?

“老大,你什麽時候回來呀,”顧晨啞著嗓子,“公司的事都堆成山了,你快回來救救我吧,我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

“這不還有氣跟我講話?”葉鷗涵不以為意,尾音還夾雜著一抹愉悅。

“老大,我都獻身為你當過盜賊了,你能不能可憐我一下啊!”

“大恩不言謝。”

“你謝我吧,謝我吧。”

低低的笑聲透過聽筒傳到顧晨的耳中,對方有片刻的失神,跟著葉老大這麽些年,哪回聽見他在電話裏笑過,還那麽的悅耳?

“如果你打電話就是為這事,那掛了,忙著呢。”

“別,別,老大,告訴你一勁爆的消息,”顧晨放慢語速,“要不要聽?”

“說。”

“你嬸嬸出場了,要求屍檢。”

葉鷗涵最終什麽也沒買,直接回了酒店,與陸文曦碰個正面,便約了一起出去吃早餐。西式餐點,對於都曾在國外生活的人來說,還算可口。

菜市場一般熱鬧喧嘩的杜巴廣場,充斥著濃烈屍體味道的帕斯帕提那神廟,一覽縱觀加德滿都全景的猴廟,最能近距離接觸藏文化的博徳納,景色談不上迷人,卻自有震撼心靈的魅力。這一天,兩人去的景點不少,行程卻並不匆忙。他們甚至預留了整整一個小時,坐在帕斯帕提那神廟的觀景臺,觀看河對面一位老者的火葬儀式。熊熊大火正灼燒著老者的屍體,整個神廟無不充訴著一股難言刺鼻的氣味。可他們沒有像其它游客那樣戴著口罩,只是氣味濃烈時,微微皺起眉,除此再無其它動作。

“死亡的距離是多遠呢?”陸文曦自言自語,目不轉睛的盯著河對岸的燒屍臺。就在她出發來中國的前一周,同寢室的日本女孩因為吸食過量□□險些喪命。而在她來中國的當天,一輛醉酒駕駛的汽車從她身側開過,如果不是路過的行人拉她一把,她大概已成為失控方向盤下的一條冤魂。在未發生這兩件事以前,她或許還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比如她的身世之謎,但當親身經歷以後,她突然覺得,人生不過如此,何必執著太多,死亡不過是擦肩的距離,很近,亦很遠。

葉鷗涵自然不知道對方想起了什麽,只當她在感嘆,於是淡淡的回,“死亡是重生的前奏……”而這句話明顯還有後半,他微側目,瞧見對方眼底那抹深遠的眼神,似突然想起些什麽,這個話題便這樣嘎然而止了。

也不知靜坐了多久,只知道河對岸燒屍臺上的火苗漸漸熄滅,又重新燃起新的,又一個生命的輪回之作。

晚飯後回來酒店已經晚上八點,各自回房間休息,第二天他們要早起,因為訂了大巴車票去奇旺。

早上七點出發,一路顛簸,陸文曦被左搖右晃的,最後竟有了睡意,頭枕著葉鷗涵的肩膀倒也睡得沈,絲毫不覺得累。中途醒來兩次找水喝,葉鷗涵順手將自己喝過的遞上去,對方連眼都沒眨一下,就著瓶子猛喝,然後繼續睡。

“你老婆睡得可真沈,”臨座一位臺灣老太太笑呵呵的說。

“她最近睡眠不太好,”意思是在這麽顛簸的車上能睡著也實屬不易。可葉鷗涵明顯因為對方口中的“老婆”一詞而感到不知所措。到達奇旺時已經下午兩點,旅行社代為預定的酒店來接。男才女貌,走在一起特別登對,純樸的尼泊爾服務生便給開了一個雙人間。

葉鷗涵深邃的眼神看不出是何情緒,“你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太有信心?”

從傳統意義上講,陸文曦是中國人,可二十五年來踏上華夏這片土地的次數曲指可數,中文倒是從小就跟母親學,但用的時間確實不多。而中文向來又以博大精深著稱於世,稍微深沈一些的詞匯,她便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正如此時,她便完全不理解葉鷗涵說這話的意思。

葉鷗涵倒不為難她,拿了換洗的衣服便去浴室洗澡。

二十歲以後,陸文曦除了上課、打工,其餘的時間都用來旅行,經費緊張時,也經常和人拼吃拼住。身為窮游愛好者的她來說,哪還有什麽男女之分,大家有著相同的愛好和目的地,難得的是還有共同語言,處在一起倒也樂趣頗多。這麽幾天下來,她自然也把葉鷗涵當作和自己有相同愛好的人,當然除了他話少點,不愛笑以外,倒是個不錯的旅程伴侶。當服務生告訴他們因為是旺季並沒有多餘的房間時,她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住一個房間。再說,這房間裏明明有兩張床,大家可以互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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