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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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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木蘭猶豫的片刻,安琪似是發覺了什麽,擡起頭來,猛然與木蘭的視線碰到了一起。

木蘭一下子楞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該說什麽,生硬的扯了扯嘴角。

安琪也突然驚慌了一下,她似乎很尷尬於木蘭看到自己手裏的煙,趕緊掐滅在煙灰缸裏,然後不自然的扇了扇身邊蔓延的煙霧。

真是有些欲蓋彌彰。

這樣多此一舉的行為不知怎的竟意外地緩解了倆人的生疏,彼此反應過來之後,終於面對面的相視而笑。

“木蘭,你來上海了?旅游嗎?”

“工作!”木蘭說這句話的時候,莫名覺得比以往任何與安琪的對話都令自己感到驕傲:“來這裏參加個活動,今天剛結束。你呢?”

“等人。我老板來這裏談事情,一屋子的人,我下來透透氣。”

透透氣?木蘭看了看桌上的煙灰缸。

謝安琪無奈的開著玩笑:“順便……抽根煙。”

兩個姑娘就這麽笑著聊了起來,似乎許多年前的生疏也開始慢慢化解。

人們總認為成熟的標志就是學會戴上面具。可越來越長大,木蘭漸漸覺得,與少年時相比,時間卻更多的讓自己懂得了寬厚與坦然。

小時候別扭的性格與扭捏的自卑居然就這樣被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漸漸撫平。

上海,這座盛大璀璨的城市,讓二人的淡漠與尷尬變得那樣微不足道起來,一丁點兒相識的情誼都是如此的彌足珍貴。

剛才那根剛剛點著便被掐滅的煙顯然令安琪有些心疼,心裏的煙癮一點點的勾著她的魂。此刻,索性也不避諱了,當著木蘭的面抽起來了。

木蘭看著眼前的這個謝安琪。

氣質早已發生了改變,雖然面容還是那般冷冷的,但多了許多硬朗剛毅之氣。穿著打扮比一般的都市白領要稍微松散些,除了手腕上的一只表,全身再沒別的裝飾,就連手包都是舊時牛皮質感的,結實簡約的構造,似乎剛隨著主人剛剛沖過了戰火硝煙。

木蘭想起了曾經聽到關於安琪的流言,內心竟萬分的鄙夷著自己。

謝安琪那單打獨鬥沖鋒陷陣的帥氣姿態,如同戰旗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與婉婉曾經說起的那段八卦完完全全的南轅北轍。

這樣一個謝安琪,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依附於人的樣子。

曾幾何時,無論是婉婉,還是自己,都是多麽多麽無聊透頂又內心陰暗的人呀。背地裏開著別人的玩笑,說著不符實際的傳聞。因為明知道,安琪與鐘至誠都是站在山頂的人,我們無力追趕,所以只能躲在黑暗中放著暗箭。

幸好,婉婉終於站起來與生活正面為敵,自己也再不是往日的蔣木蘭。

幸好,我們終於下決心,開始拼了命的迎頭追趕了。

“就一根!”安琪一副討好的樣子:“我平常還是很註意的,就是最近太忙,總是缺覺沒精神,就一根,我提提神。你可千萬別告訴鐘至誠啊!”

“鐘至誠?”木蘭心裏突然的一緊,但瞬間便回過神來,心中的波瀾風平浪靜的略過:“告訴他幹嘛?都沒怎麽見過面,我跟他說不著什麽的……”

謝安琪有些詫異,問道:“你們倆……該不會還是原地踏步吧?”

“什麽我們倆?嗨……我倆能有什麽呀?”

謝安琪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木蘭,其實吧……那個……你是不是有好多事不知道呀?”

木蘭沒吭聲。她覺得安琪接下來的話應該很重要,但她說不清自己心裏在想什麽,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安靜下來了,是否有足夠優秀的自己去承接即將而來的故事。

“鐘至誠脾氣是怪了點……跟我差不多……”謝安琪自嘲的笑了笑,接著說下去:“但他人真的很好!上學的時候,我可憐到經常連飯都吃不飽,他很細心的,經常給我一些幫助,我現在想來都感動得不得了!”

吃不飽飯?

蔣木蘭覺得謝安琪在說笑。

幹嘛拿溫飽問題來開玩笑?都什麽年代了,誰會吃不飽飯呀?

可仔細看看安琪的表情,似乎又不像是在說笑。

安琪認真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老實說,這些話題曾經很傷我自尊的。還好,現在的我不算太糟,要不一定羞於啟齒的。那個時候,我身邊也沒什麽朋友,性格怪得很,幸好,鐘至誠也是這樣——不對,他應該是比我更奇怪一些。總之呢,有他在,我還覺得我正常一些,也幸好因為有他在,我遇到的一些困難也終於可以有人幫幫我。”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的情況……”木蘭總算確定了安琪不是在撒謊。

“這有什麽對不起的?那個時候我太孤僻,你們不喜歡和我親近也正常。”

“你說鐘至誠幫你?”

“嗯,他真的很好。不過,比起上學時的一些物質幫助,我更感謝是當時在北京——我有家族遺傳病史……那個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北京,很多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很辛苦。幸好,有鐘醫生幫我,他幫我聯系醫院,介紹醫生,還幫我籌集了一些醫藥費,真的是大恩大德,必須來世做牛做馬去回報的呢!”

“很嚴重嗎?那你現在身體……”

“很健康呀!不過是乳腺癌而已,又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病。”

謝安琪這句話在蔣木蘭心裏炸下了一個雷。

木蘭告訴自己,要禮貌,要溫和,要以雲淡風情的樣子來繼續談話,不可以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讓安琪尷尬。

可楞了幾秒,木蘭還是沒想到該接什麽話。

謝安琪笑了起來:“幹嘛這麽嚴肅啊?沒事啦!我外婆,我媽媽都是得的這個病,所以我早有心理準備,上了大學之後一直按時體檢,治療的很及時。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坐在這兒嗎?”

終於,木蘭緩過神來,由衷的說了一句:“安琪,你真棒!”

安琪回答道:“我也覺得我挺棒的!現在想想,覺得那都不算事兒啦,你可沒見我剛確診的時候,拿著診斷書哭得昏天黑地的。覺得自己很冤枉,一直這麽謹小慎微的活著,可居然還是中招了,前半輩子啥也沒幹,就剩下吃苦了,吃了這麽多苦竟然還這麽慘……幸好,有鐘至誠這個朋友。他一直鼓勵我,幫助我,他跟我說,要是就這麽投降了這輩子也不認我做朋友了。還說,他特別好奇我下半輩子還有沒有更慘的事兒了,就算是為了滿足他的好奇心,我也得硬撐著跟老天爺鬥到底。反正,什麽鬧心他說什麽,然後,我發了狠心,就要好好活著,再慘都要活下去!結果呢,還不錯,不僅活下來了,還活得挺好。所以,想想當時鐘至誠的話,真的挺感謝的。”

木蘭聽著這驚心動魄的故事,心中滿是欽佩:“原來這些年,你經歷了這麽多事。其實呢……我跟鐘至誠也沒有很熟,所以,你的事我也是第一次聽到。”

“怎麽?他什麽都沒跟你說過嗎?”

“都說沒有很熟了……他跟我說不著這些的。”

“他不說是因為他是醫生,保護病人的隱私是他的職業道德。”安琪不禁嘆了口氣:“我知道有一些關於我和他的傳言,但木蘭,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和鐘至誠是同學,是朋友,除此之外,再沒任何關系了,你可不要再誤會了。”

木蘭趕忙擺手解釋:“嗨!你這話說的……我誤會什麽呀?我跟他也是同學,是朋友——不對,我倆連朋友也算不上,是你不要誤會才對!”

安琪笑道:“那之前的一些傳言你聽到過嗎?”

木蘭也不知道該搖頭還是該點頭,只覺得曾經在背後熱議他人八卦的自己是多麽的猥瑣不堪。這一切都令自己尷尬不已,羞愧至極,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甚至都不敢直視安琪的眼睛。

幸好安琪沒再接著問,及時的轉了話題:“鐘至誠什麽也沒跟你說嗎?那他爸爸去世的事呢?你也不知道嗎?”

“啊!去世?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木蘭驚訝道。

“具體什麽時候我也不清楚……反正這件事對他影響很大。之前,他跟父親已經沒什麽來往了——畢竟,他爸爸也沒對他怎麽負責過,再加上他媽媽的事,鐘至誠心裏應該還是有怨恨,所以從不見他。而且,更過分的是,鐘至誠的外公去世後,留給他的錢和房子,他爸爸居然去問他要。那些錢可是鐘至誠上大學的學費啊!不過他一向是不屑與人爭執,惹不起幹脆就躲了起來,貌似是把房契鑰匙這些放在了舅舅那裏,然後跑去北京上學,一連幾年都沒回來。”

“怪不得……”木蘭自語道。

原來前些年鐘至誠竟是因為這個無奈的原因一直沒有音訊。

“那後來呢?”

“後來他爸爸就去世了唄,好像是喝酒喝得,一覺睡過去,早上人就沒了。具體是怎麽樣的,鐘至誠不會跟我說的那麽詳細,我也不沒興趣問。”

“那他之所以回來,就是因為父親去世了?”

“也不完全是。他很有能力,在北京很有名的醫院工作,很受重用,很有發展潛力。其實,他在關山城也沒什麽牽掛了,不管父親在不在,他就這麽留在北京也好,未來也有前途。不過,比較麻煩的是,他父親後來又結婚了——這個你應該知道吧,鐘至誠就是因為這個被趕出來的。再後來,鐘至誠就多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家子人過的一直都不怎麽好,尤其是父親去世之後,說是債主天天上門催債,孩子上不了學不說,孩子媽也病了,孤兒寡母的沒人照顧,慘得很。”

“所以,鐘至誠就回來了?”

“嗯。我剛知道的時候也勸過他,為了這件事放棄在北京的大好前途實在是不值當。可他還是堅決回來了,說弟弟還太小,家裏沒人照顧,總是覺得可憐。自己已經成年,在關山城幫忙照看著,好歹是個依靠。還說,也就這兩年,等弟弟再大點兒,能自立了,也就放心了。說到底,不管和那家人再怎麽生分,終究還是一個不忍心。”

“原來是這樣。”木蘭心裏生氣了自己的氣,原來自己從來沒有認真的體諒過鐘至誠,也從來沒有細心的了解過他,從來也都不知道,鐘至誠,原來竟是一個這樣溫暖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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