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霜雪有點不習慣這樣的夏至，他避開她的目光，扭頭去看湖面，沈思片刻後，說：“我感覺很有可能是同一夥人。”

“可是，沒道理啊，”夏至感覺身體軟軟的，雙手往後撐著地面，仰頭看著頭頂的柳枝，說，“我和我的好朋友，雖然，經常，一起被欺負，可是，這些壞人，是怎麽知道我倆好欺負的呢？難道是，看臉嗎？”

這話一說出來，吳鉤霜雪就知道夏至醉了：“你還好嗎？要不要下線休息一下？”

夏至搖搖頭，她感覺自己很好，身心舒暢，口齒伶俐，好像從來沒有這麽好過：“我挺好的，真的。大俠，你是怕我喝多了，記不住你的分析嗎？放心吧，我現在很清醒。”

來生online對於玩家的腦電波狀況把握精準，如果系統判定一個人的腦電波因為醉酒或是過於激動導致紊亂，是會自動將玩家踢下線的。

吳鉤霜雪見夏至那樣說，又看她的確不像是會被系統踢下線的樣子，微微松了一口氣，說：“你剛才說，他們對於你的個人信息非常了解，以此來恐嚇你不許報警？”

夏至點點頭，她沒有忘記這件事。雖然她非常非常想忘記那天的遭遇，可是它卻像是夢魘一樣在她腦海裏回放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讓她惱恨自己的大意和無能，所以，她對於那天的細節記得非常清楚。

“他們知道我的名字，學校，住址，說如果我報警的話，就把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我身邊的人。”夏至沒有具體說“添油加醋”，但她想吳鉤霜雪那麽聰明的人一定能想到那些人會怎麽造謠。

吳鉤霜雪說：“你去配眼鏡的事情，都有誰知道，你還記得嗎？”

夏至心想，她認識的人又不多，也就黃小乙和陶瑤瑤知道。她的存在感那麽低，班裏的人應該沒有註意她眼鏡的事情……

不，還有一個人。

吳鉤霜雪看著夏至的表情，默默喝著酒沒出聲。

夏至想起她和4班文藝委員贏曉嬌的沖突，雖然時間很短，但她也喊了、贏曉嬌的同學也吼了，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可是這件事如果說出來，很容易暴露她的身份。雖然她相信吳鉤霜雪，最後還是含糊道：“還有一個人也知道我眼鏡壞了，我和她雖然不熟，但有一點矛盾。”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一個細節，那就是她在眼鏡市場尋尋覓覓的時候，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吳鉤霜雪的魚漂忽然動了，在湖面上浮浮沈沈上上下下，可是吳鉤霜雪卻像是沒看到一樣，手上一動不動，雙眼卻微微瞇了起來。

夏至沈浸在自己的推理中，覺得真相差不多已經浮出水面，可是她卻有點想不通。贏曉嬌一言不合找人去眼鏡市場埋伏她？但那些人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所以才事先開口喊她名字？可是，為什麽啊？

在夏至的認知當中，贏曉嬌作為一個與社會青年交往過密的女生，應該不會在乎被李子瑕拒絕這件事，再說她還認識夏至，應該也知道夏至人微言輕，就算夏至大嘴巴去傳播她的八卦，也得有人願意聽啊，而且到時候被嘲笑的八成是夏至自己。畢竟，“醜人多作怪”嘛。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欺負人的是她，被欺負的是我，為什麽還特意找人再找我一次，這對她到底有什麽好處……”夏至低著頭，又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內心os說出來了。

彩色的魚漂忽然往旁邊一挪，吳鉤霜雪不慌不忙地握住釣竿，輕輕一提，一條半大鯉魚被釣了出來，甩出一串珍珠般的水珠。

吳鉤霜雪看了看，摘下魚鉤，把鯉魚扔了回去，又重新套上魚餌，架好了魚竿。

“誒？大俠你怎麽把魚扔回去了？”夏至叫道。

“那不是我要的，”吳鉤霜雪說，“而且它太小，扔回去長大一點再釣。”

“那不是我要的”，這幾個字好像提醒了夏至，她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好像進了死胡同，一直在想贏曉嬌為什麽要找人“欺負”她“報覆”她“威脅”她，但那或許並不是贏曉嬌的目的呢？那幾個男生並沒有把她怎麽樣，他們的目標是——“錢”。

再想想陶瑤瑤被抓的幾種後果，無非也是圍繞著“錢”，可是，贏曉嬌缺錢嗎？

“大俠，我懷疑是那個和我有矛盾的同學找的人，可是，在我印象裏她家並不缺錢啊。”夏至說。

吳鉤霜雪想了想，說：“我認識一個人，喜歡揮霍，刺激，以及不屬於她那個年齡的一些東西，所以被家裏限制了零用錢。”

夏至微微一楞，想起那幾個男生說過的話，他們需要錢買煙。煙對於青澀的他們來說，就是他們的“刺激”吧？贏曉嬌作為重點高中的學生，和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又是不是另一種“刺激”呢？

“假如真的是那個同學，那她又為什麽針對我的好朋友呢？難道是遷怒嗎？”夏至不知道是在自問，還是在問吳鉤霜雪。

“你的好朋友是不是長得很漂亮，但性格溫柔甚至軟弱可欺？”吳鉤霜雪問。

“你怎麽知道？”夏至的表情有點白癡，吳鉤霜雪都不忍心看了，這姑娘上次帶著那位6級的好朋友來介紹給他，這麽快就忘了嗎？那位“6歲”的女生已然是個小美人胚子，長大了還能差得了哪裏去？

吳鉤霜雪沒有拆穿，繼續道：“你的好朋友和那位同學有矛盾嗎？”

“沒……”夏至還沒說完，立即想起了一個人，葉鑫。她和陶瑤瑤討論葉鑫的時候，得知贏曉嬌和葉鑫曾經交往過。可是他們畢竟早已分手，難道贏曉嬌會因為這個原因看陶瑤瑤不順眼嗎？

夏至想想陶瑤瑤的個人情況，長得漂亮，性格軟弱，獨自坐車回偏僻的家，這——簡直就是最佳拐賣對象。

“怎麽會這樣？”夏至陷在巨大的震驚裏，還是有點不敢置信。她怎麽都沒想到，這些可怕事件的起因，竟然是和她、和陶瑤瑤同齡的同學。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這麽需要錢？難道她家裏也躺著一位老院長需要她掙錢看病？簡直是荒謬。

一邊是蒼老病弱的老院長，一邊是青春正好的贏曉嬌；一邊是打怪練級尋找兼職，一邊是搶劫拐騙不擇手段……兩相鮮明的對比，讓夏至的思維陷入了一種荒誕的空白當中，接著開始自我懷疑，這個假設可能從一開始就錯了。

聚精會神的思考加上游戲裏的“酒精”，讓夏至的腦袋逐漸沈重起來，太陽穴也微微有點痛，夏至連忙停止鉆牛角尖，就在這時，“嘩啦”一聲，吳鉤霜雪的釣竿彎曲弧度陡然加大，他雙手握住釣竿往後一甩，一條有夏夏夏薔薇小腿那麽粗的草魚被甩了上來。

“哇，好大的魚啊！”夏至忽然想起萌叉叉做的章魚小丸子，兩眼放光。

“（家族）吳鉤霜雪：萌叉叉在嗎？”

夏至的視野裏忽然冒出這條黃色的彈幕，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萌叉叉”三個字，她就想流口水。

“大俠大俠，你是想讓萌叉叉做烤魚嗎？”夏至問道。

吳鉤霜雪卻搖搖頭，微笑著說：“不，做酸菜魚。”

“咕咚”，雖然夏至還沒吃過酸菜魚，但一聽這個名字，口水就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來了。

“如果想不明白，暫時就不要想了，”吳鉤霜雪意味深長地說，“安心收集證據，總有讓惡人伏誅的那一天。”

夏至重重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還有，”吳鉤霜雪又補充道，“雖然我相信你那位‘英雄救美’的同學，但你最好還是找機會提醒他，不要讓其他同學知道這件事。校園暴力是很可怕的東西，語言暴力甚至比打架帶來的傷害更嚴重，足以從內而外地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夏至頓時感覺找到了知音，真想抱著吳鉤霜雪嚎一場。還好游戲裏的酒精作用是有限的，她沒有“發酒瘋”，只是感激地猛點頭。

吳鉤霜雪一邊和夏至面對面說話，一邊用雙手在虛擬鍵盤上敲打。在叮囑好夏至之後，萌叉叉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後門，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過來，後面還跟著古典小美女雲傾，以及新入家族的妹子棋蒽餒。

夏至看到棋蒽餒，有點緊張，擔心自己酒後失言被發現身份，於是想退出游戲。

“副族長！快讓我看看多大的魚！”萌叉叉高聲叫著“撲”了過來。

“我就說叉叉姐姐是屬貓的吧，”雲傾和棋蒽餒的對話也越來越近，“她每次看到海鮮啊魚蝦啊，都像貓一樣撲上去，小饞貓，哈哈哈。”

“瞎說，”萌叉叉頭也不回地說，“我的最愛明明是肉，是肉啊！牛肉羊肉五花肉，雞肉魚肉各種肉！”

夏至覺得就算棋蒽餒不在，她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再聽下去肚子就該咕咕叫了，於是和眾人道別，下線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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