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再看看歷史老師，教師專用VR眼鏡下面那雙睿智的眼睛似乎已經看穿一切。

她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表面是在忐忑不安地看著歷史老師，實際是在看視野當中陶瑤瑤發過來的消息。

“陶瑤瑤，你可不能幫夏至作弊啊。”歷史老師萬孝品看著陶瑤瑤一直在虛擬鍵盤上打字，出聲提醒道。

陶瑤瑤一楞，紅著臉小聲說：“我、我沒有……我只是在做筆記而已。要不，老師你讓夏至把VR眼鏡摘下來再回答？”

這次換萬孝品楞了，他只是提醒陶瑤瑤，並沒有想讓夏至摘下眼鏡，那樣也太不信任她們了。只是他還沒開口，夏至就熟練地把VR眼鏡摘了下來，然後胸有成竹地說：

“關於‘2016年7月華夏國人民抵制霓虹島、列顛島、燈塔國科技產品事件’，我的看法是……

“我們抵制的應該是資本主義對我國的滲透，應該把矛頭對準根源，而不是制造人民內部矛盾，甚至去打砸搶同胞們的私有財產。

“雖然那些科技產品的品牌是外國的，但擁有者是自己掙錢自己買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打砸搶只會造成違法犯罪和內部分裂……

“我們應該做的，不是閉關鎖國，摒棄一切舶來品，而是應該自己強大起來，等我們提高自己產品的質量，有了自己的名牌，大家都排隊搶購國貨，那才是真正的強大……”

陶瑤瑤不停地“做筆記”，夏至就慢悠悠地念出來，還裝作一副邊思考邊表達的模樣。

高一（5）班除了她們兩個，誰都不知道夏至的“法寶”。雖然她之前和別人一樣戴著學校的VR眼鏡，但她卻連電源都沒打開。

老師上課點名的時候，不是看誰的眼鏡開沒開，而是看誰在線。不管夏至用的是學校的眼鏡還是Neil給她的隱形VR眼鏡，只

要她登錄了大舜附中教學系統，教師專用VR眼鏡上面就顯示她沒有缺勤。

這個制度還曾經鬧過笑話，說是有某位男生戴著VR眼鏡逃課打籃球去了，任課老師卻沒註意，直到叫他回答問題，才發現人不在教室。

也曾有人異想天開，在登錄教學系統後將VR眼鏡留在教室，自己逃課，卻低估了VR眼鏡對人體感應的靈敏度。在識別到“無人佩戴”之後，VR眼鏡為了節電，就自動退出系統，進入睡眠模式。結果可想而知，那位逃課的學生沒幾分鐘就被發現了。

夏至很幹脆地摘下學校的VR眼鏡，它只不過是她的偽裝而已。但摘下來的同時，她也不能再使用隱形VR眼鏡的投影功能，不然就被發現了。

所以，夏至只能讓那些文字向內投射，把投影功能直接作用在自己的視網膜上。她第一次使用這個功能，沒過一會兒就覺得有點眼花繚亂。

夏至念著陶瑤瑤給的答案，不僅眼花，還很心慌，越念越臉紅：這分明就是在作弊啊！

所以，後面的長篇大論她就不念了。

萬孝品本來是發現夏至在走神，而且是走了好久的神，這才找了個問題問她，卻沒想到她竟然能回答出來。

“那你對於華夏國的科技現狀又怎麽看？”萬孝品問。

“呃……”夏至卡了一下，就看到視野中冒出了一行行的標準答案，正是陶瑤瑤給她發過來的。

可是，夏至並不想要那些答案，這種作弊的感覺讓她感覺非常難受。於是，她想了想，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師夷長技以制夷？”

夏至回答得有些不確定，果然，她看到歷史老師原本期待的模樣變成了尷尬。 陶瑤瑤在聊天頁面急得不行，叫她快念答案，她卻和自己倔上了，不但不念，連看都不再看了。

夏至覺得陶瑤瑤的答案不是不好，相反，它們是太好了，一看就是學霸級的人才能做到的一針見血和一絲不茍。她要是真的念出來，別說老師不信、同學不信，就連她自己都不會信。

剛才那些回答，已經讓她收獲了一排質疑的目光了。

“我果然還是不行啊……”夏至坐下之後，低著頭沮喪地想。

“夏至同學前面那個問題回答得不錯，有沒有同學來補充一下？”萬孝品看著自己視野中陸續點亮的名字，說，“齊恩娞，你來說說看。”

齊恩娞也是高一（5）班的學霸之一，學習成績與今井菲不相上下，每次考試不是你壓我一頭就是我超你一分，很是詭異。有人把她們的名字聯系在一起，說“一個霓虹島一個新羅國，都是洋名惹的禍，沒看這兩個國家天天較勁麽”，其實，這是冤枉了齊恩娞。

今井菲是華夏國和霓虹島的混血兒，所以跟隨父親姓“今井”，但齊恩娞卻是地地道道的J市人。因為她的父母是在新羅國的恩娞市相識相戀，她也是在恩娞市出生，所以父母才給她取名齊恩娞。

“我認為夏至同學對第一個問題說得很對，我想回答一下老師提出的第二個問題。”齊恩娞說。萬孝品點點頭，她繼續說道：

“我認為，我們不能一說到‘科技產品’就想到電腦、手機、汽車這些東西，而是應該像夏至同學說的那樣追本溯源。

“科技產品所依賴的科技應該是指廣義上的科技。平時我們的科研方向落在用品上，想要超越其他國家，這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我們的目光更應該放在大環境上，比如J市的空氣汙染治理，比如食品安全，建築安全，通信安全……

“現在很多人都在‘來生Online’裏享受虛擬的美好環境，可是‘來生Online’也是燈塔國的游戲啊。

“ 什麽時候，華夏國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全息網游呢？ 什麽時候，我們不用去游戲裏逃避現實中的霧霾呢？什麽時候，我們能放心吃飯、安心上網、不住危房呢？

“我覺得這才是現代科技應該關註的問題。”

齊恩娞的話音剛落，教室後排的男生們就開始帶頭鼓掌，本來氣定神閑的齊恩娞被他們起哄得臉都紅了。

夏至一直回頭看著齊恩娞，目光裏滿是羨慕。她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夏至感覺齊恩娞和自己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是一米六的身高，都是體育成績不好，也都是形單影只，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發型了吧。

可是後來娃娃頭的夏至有了陶瑤瑤，紮馬尾的齊恩娞還是獨來獨往。和夏至不同，齊恩娞和同學們的關系都比較融洽，沒見她和誰特別要好，但也沒有和誰關系不好。

齊恩娞對每個人都很有禮貌，夏至卻感覺她身邊自成一圈氣場，好像沒有人能夠真正走入她的領域。至於原因，夏至不清楚。

兩人最後最大的不同，就是學習成績了。齊恩娞成了班級前五的學霸，夏至卻一直徘徊在中游，像一條游不快的小魚。

“不錯不錯，我再補充一點……”萬孝品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說道。

“老師，你再補充下去，就到下班高峰期了，”李雄趴在課桌上，蔫蔫地說，“空氣質量這麽差，老師你忍心讓我們去吃汽車尾氣嗎……”

“看你用的什麽詞，汽車尾氣不應該是用‘聞’嗎？”萬孝品笑著說，“你們的語文課又不是體育老師教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知道啥啊？”體育委員紀界故意模仿體育老師的樣子，說完，又模仿李雄的聲音說，“我還知道餓啊。”

“噗嗤！”夏至沒忍住，笑出聲來，當時李雄回答體育老師的問題時她剛好在旁邊，記得很清楚。

“哈哈哈……”全班爆發出一陣哄笑。

“紀界我跟你說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本寶寶的！”李雄的聲音淹沒在哄笑聲中。

“好了好了，李雄，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答出來就放學。”萬孝品說。

“老師你這不是難為我嘛……”李雄耍賴，“明知道我歷史學的最差了，老師你不會是故意想把拖堂的原因算在我頭上吧？還是不是好哥們啊……”

萬孝品都被氣笑了：“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一個老師教的，為什麽別人能學好，你就學不好？連紀界都比你強。”

“餵餵萬老師，不帶這樣玩兒的啊，”紀界雙臂高舉，以示投降，卻又補充了一句，“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打籃球啊！”

李雄則是繼續耍賴：“我和紀界又不是一個媽生的，肯定不一樣啊。”

“你還敢狡辯？”萬孝品知道這課是上不下去了，幹脆和他們一起貧起來，“我問你，6班的歷史課代表是誰？”

李雄立即不說話了，腦袋趴在課桌上雙手直搖晃。

“你自己說說，李笑笑是不是你親姐？這總是一個媽生的了吧，她為什麽就能當歷史課代表？”

“因為……”李雄小聲說，“不是一個老師教的……”

“哈哈哈哈哈！”班裏又哄堂大笑，拍桌子的，吹口哨的，鼓掌的尖叫的，亂成一團。“李雄你給我出去！”萬孝品自己也在笑，“笑笑笑，誰笑誰出去啊我警告你們，出去出去，都出去！”

因為李子瑕-夏至-李雄的座位，差不多剛好是一條斜線， 夏至不經意間一擡頭，恰巧看到李子瑕在回頭笑。雖然明知道不是沖她笑，可她還是心裏一顫，連忙低下頭去。

萬孝品趕大家出去就意味著放學了，同學們都呼呼啦啦地收拾東西走人，陶瑤瑤把VR眼鏡放進桌洞鎖好，提醒夏至道：

“夏夏，明天周三，咱們值日，你別玩到太晚啊。”

“嗯？嗯……”夏至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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