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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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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君禾從未受過摑掌之辱,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之時,他的手下意識地握住了自己的佩劍。

如果他奮力反抗,完全可以將她制服。長劍已經出鞘,寧君禾在此刻恨不得殺了面前摑掌自己的人,但猝不及防的,佩劍劍鞘上淡紫色的劍穗在自己面前飄蕩而過……

竹廊上,她立在黃昏夕陽下,親手將劍穗掛在自己的佩劍上,她的側臉如此溫柔平和,以致於他藏在心底無法遺忘。一剎那間,一路上行來的一幕幕閃過眼前,寧君禾握著佩劍,再看向面前目光含恨的女子,竟無法下手。

林景霜扯住他的衣襟,看著他的眼神漸漸哀傷下去,湧出淡淡的淚光,頓時楞在原地,他竟然眼泛淚光了。

絕對不是被自己打哭的,這個男人,絕對不會為這種事情哭泣,那麽……他為什麽會哭呢……

寧君禾沈默地將長劍收回劍鞘,端坐在原地,此時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面前的人是林景霜,而是以為她是真的小姐,所以他才不忍心動手。

此時,他心裏最痛苦的是,溫柔平靜的她消失不見了。

林景霜開始扯他的衣衫,他竟然也沒有反抗,只是擡起眼,充滿悲哀地看了她一眼。

林景霜手一頓,然後猛地擡起手,捏住了他弧度姣好的下巴,對上他茫然空洞的眼睛,她張了張嘴巴,終究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低下頭,便要吻住他的嘴唇。

寧君禾這才有了反應,下意識地用了很大的氣力將她推到地上,“不準!” 他低聲喊道,渾身都在顫抖,“你非要將我們之間所有的美好都毀滅幹凈嗎?!”

林景霜倒在地上,聽到他這句話,險些失笑出聲,但一看到他的目光,便笑不出來了。他可是很認真的樣子,林景霜坐了起來,這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原來還是這麽純真的啊,說不定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人。

林景霜看著變得憤怒的寧君禾,他半張臉頰還紅腫著,表情又認真又執拗,同時又痛苦得不知所措。這樣的寧君禾,沒有了之前的淡定與老成,完全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因為戀人的改變而生氣痛苦,這讓林景霜想到了自己,她第一次喜歡別人的時候,何嘗不也是這樣,在一些事情上異常較真。

寧君禾渾身都在顫抖,此刻看到她終於不碰自己了,頹然坐在地上,輕聲說道:“我並非嫌棄你,而是不願意你用強迫的手段對待我。你大概比誰都知道這種強加的痛苦。兩情相悅,豈不是更好。”

竟然還會來講道理,林景霜看著他,無奈地搖搖頭,這樣純真得一塌糊塗的人,叫她怎麽忍心繼續下手。

寧君禾還在憂傷無措地看著她,林景霜擡起手,在他面前輕輕一揮,等到他疲倦地躺在地上,她才開口說道:“你想太多了,還是先睡一覺吧。第二天就都好了。”

她坐在他的身邊,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沈睡的寧君禾,“真是羨慕你這個家夥啊,第一次喜歡的人就是她那樣的人。要是你喜歡上的,是像我這樣的人,豈不是會很慘,很慘……”她看著他即使沈睡也依舊俊美的臉蛋,“不過,你長成這樣,應該很多人喜歡才是,怎麽長這麽大,還跟少年一樣,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

她咽了咽口水,心想反正就吻一下他而已,天不知地不知鬼不知的……

“師妹,你罷手吧。”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林景霜立刻警惕地起身。

琴師正站在不遠處的樹下面,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她。

林景霜看到他安然無恙地站在面前,輕笑一聲,“山有枝,你還活著啊。”

“你趁我和容心鬥琴相爭,無暇顧及被師父懲罰的你,竟用這樣的方式偷偷溜走。現在游戲已經快要結束,你還是快點和我回去吧。”琴師上前一步,看了看陷入昏睡的寧君禾,見他安然無恙,才松了一口氣。

林景霜搖搖頭,“我還沒有玩夠,師父已死,如今世上再無人可以控制我。師兄也不能。”

琴師看著自己這個多災多難的小師妹,說道:“我勸你離開,是因為你現在所假扮的人身份不同尋常,她所經歷的苦難只會比你還多,不會少。你如果執意假扮成她,她身上的厄運將也會由你來承受。”

林景霜回顧了一下這些假扮成蘇紅葉的日子,也沒有什麽事情,不相信琴師所說的話,“師兄不必用這樣拙劣的借口勸我回去。”

“我不必騙你。寧君禾已經知曉你並非真正的葉家小姐,卻不揭穿你,是因為想讓你替真正的小姐去承受仇家的報仇。師妹,你別傻了,他們都是京都顯赫世家的孩子,論起權謀手段,只會比你更老道而已。”琴師苦口婆心,看著自己的小師妹。

林景霜擡起手,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臂,“師兄也知道我在南疆經歷過的一切,如今已經再沒有會比那些事情更慘的了,即使他們的仇人兇殘至極,於我,不過是再從地獄走一遭而已。”

琴師表情悲切,“你心裏還想再走一次嗎?我怕你還是承受不了。”

“師兄未免太小瞧了我。”林景霜最煩他對著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琴師言盡至此,知道無法勸說她改變主意,只好最後說道:“這位寧公子身份不簡單,你切勿惹怒他。我走了,師妹好自為之。”

林景霜接下來沒有繼續對寧君禾做什麽,並非是懼怕琴師所說的身份不簡單,而是她在寧君禾身上看到了最初的自己,她心腸最是惡毒,卻也沒有惡毒到可以摧毀自己最初所追求的美好。

寧君禾清醒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他從地上坐起來,手裏緊緊握著自己的佩劍,看著躺在樹下另外一邊的林景霜。

他後背冷汗沈沈,浸濕了衣袍,手心裏也全都是冷汗,他靜靜地坐在晦暗的黎明初曉之前裏,回想起了昏睡之前的事情,臉頰的一邊仍舊在疼痛,可以想見她打自己的那一巴掌是多麽用力。

寧君禾低下頭,用手指一遍遍摩挲著垂在自己膝蓋上的淡紫色劍穗,每撫摸一遍,心就平靜一分,等後背的冷汗被晨風吹幹之後,他才起身,往附近的溪流走去,他需要好好梳洗一下。

……

蓮心等了蘇紅葉一夜,沒有看到寧君禾帶她回來。為了等他們回來,蓮心幾乎徹夜不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對楊淳知忽然產生的情愫,這陌生的情潮襲來,讓她坐立難安,恨不得馬上見到楊淳知。

她在屋子裏坐不住,便來到院子裏,用寧君禾送給她的短劍練習招式。她想通過出汗讓自己忘掉這些事情,但事與願違,每揮舞一個動作,腦海裏就閃過與楊淳知見面的畫面,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她腦海裏一遍遍浮現,而在這些反反覆覆的畫面裏總有道身影影影綽綽地浮現,擾亂著她的思緒。

蓮心覺得自己不應該也不可能老是想到楊淳知的,因為她對這個人簡直是全無了解,但自己的思緒與情感已經不受控制,總是往不可思議的方向移去。

“哎……”她丟開手裏的短劍,頹然坐在地上,頭隱隱作疼。

越厲倒掛在院子裏的樹上,雙臂環胸,目睹了蓮心糾結的這一幕。

白天的畫面也浮現在他的腦海裏,蓮心面帶茫然焦急地離開之後,他就緊跟著上去了。在小巷裏看到了楊淳知與連心牽手的一幕,然後看著他帶著蓮心爬上城中最高的塔上,這也是越厲原本打算好帶蓮心去的地方。

誰能想到中途忽起變數。

越厲躲在樹枝陰影裏,沈默地凝視著坐在院子中央的身影,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

蓮心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連忙轉過身,卻看到這座宅院的男主人正立在月影之下,面色溫柔地看著自己。

蓮心看到他含情脈脈的眼睛,悚然一驚,這個眼神,雖然是在看著自己的,卻總感覺在看另一個遙遠的人。

但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著他們走近彼此,蓮心凝視了他片刻,然後擡起腳,腳步輕快地走到他身邊,楊淳知伸出手,攬住了她纖瘦柔軟的肩膀。

這一幕落在暗處的越厲眼裏,他暗暗握緊拳頭,恨不得馬上沖出去打這個男人一拳。

楊淳知帶著蓮心來到了後院的一座涼亭裏,兩人並肩而坐,一邊觀賞水中月,一邊促膝交談。越厲緊跟著他們,此刻正趴在涼亭的上方,窺視著一切。

楊淳知輕輕握著蓮心的手,說道:“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來找你,看到你坐在院子裏的背影,心裏反而沒有更加好受,你看上去很糾結。”

蓮心搖搖頭,“不,我沒有糾結什麽。”

“我知道,是我的家室……”楊淳知表情黯然地說道,“大錯已經鑄成,只恨我們相逢太晚。”

蓮心連忙說道:“您不必自責,我只是一介奴仆,能夠得到身份尊貴的您青睞,已經是我的福分,我……不敢要求太多,只要能夠見到你,便已經足夠。”

“蓮心,我從沒有看輕你的身份,你不必如此自貶!”楊淳知激動地說道,一直看著蓮心澄凈的眼睛,“我想要給你更多。”

越厲握著瓦片,聽著他們情意綿綿的對話,幾乎要將手中的瓦片捏碎。這一切發生得迅猛,不可思議,他喜歡的姑娘竟這麽快就被別人盯上了!

越厲眼睛裏簡直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下面的兩個人,看到楊淳知越來越靠近蓮心,最後將臉低垂下去,似乎馬上要吻到蓮心了。

蓮心一動不動地坐著,沒有抗拒,她與楊淳知的距離每近一分,越厲的臉便白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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