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自尊心高得上了天的運動少年們尤其不爽，即使鳴確實是隊伍裏的王牌，但他們就是馬仔？

聽上去既不酷又不帥，還慫慫的感覺，如果放到電影裏，說不定就是下個鏡頭領便當的角色。

即使顏值即是正義，可這幾個人對著黑桐那張無表情的臉仍然火冒三丈。

少年們一下子鬧了起來，叫囂著，“你們家的血繼界限難道是無時不刻找茬，活活把人氣死嗎？”

雖然這群人是打棒球的，不過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肌肉健碩，面還不怎麽善。這群外校生表情兇惡地圍著黑桐郁和成宮鳴，兩人都長著小天使一般的臉，換句話說就是，怎麽看也比他們白蓮花。

保安大叔一下子就怒了，學校門口就是他的地盤啊，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鬧什麽鬧，於是黑著臉把他們趕了個精光。

留下黑桐郁和成宮鳴，兩人眨了眨異常清澈的大眼睛，乖寶寶似地對保安大叔道謝行禮。

而遠遠看到的幾人額角青筋暴突！

“可惡！竟然在這個時候裝乖！”

“明明不是這種角色！”

“表姐哪裏看上去像個好女人啊！明明是個壞女人！”

“壞女人”黑桐郁像是長了跟壞話探測天線一樣，頓時回頭，面無表情地對著遠遠的幾人比了一個大寫的V。

“！！”

“可惡！”那幾人咬牙切齒。

在氣死人不償命上，黑桐郁和成宮鳴都有不俗的造詣。

想著已經出了學校，鳴也不急著回學校，黑桐拉著他去吃晚飯。青道寄宿、走讀學生各占一半，周邊基建設施還不錯，黑桐和鳴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

黑桐的口味一向很小孩子氣，成宮鳴的口味也沒有成熟到哪裏去，兩人在吃飯上，簡直是一拍即合。本就是正吃飯的時候，餐廳裏坐了八成滿，電視上放著地方臺的新聞，周圍的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天，鬧哄哄的。

環境有些嘈雜，可鳴卻一直挺開心的，他本來就是個小孩子個性，喜歡熱鬧，喜歡祭典啊節日啊之類的活動，當然，更喜歡出風頭。

他們點了拉面，豚骨味增味，多加叉燒的那種。甜點則是刨冰，加了滿滿的煉乳和紅豆的那種，一口咬下去就滿滿的幸福感。鳴則追加了煎餃，兩份，他的食量比黑桐的大得多。

等著食物的時候，鳴想起來自己沖動跑過來的目的，他氣鼓鼓地埋怨到：“都說了和我讀一個學校吧，在稻實肯定不會發生偷拍這種事的。”

“可是，我又不打棒球，青道的升學率更高一些啊。”

“就高那麽一丁丁丁點。”鳴皺著鼻子，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幾毫米的距離，“在意這種東西，還是說你能考東大嗎？”

黑桐點了點頭，認真地回到：“我能。”

鳴：“……”

這時服務員掛著禮貌的微笑把兩人的拉面端了上來，一個大碗一個標準碗，面上配菜碼得很整齊，白色的霧氣蒸騰起來，金發少年的臉隱在霧氣後面，顯得有幾分不真實。本來不滿的成宮鳴一下子被吃的吸引，又開心了起來。

“我開動了！”

他吸了一大口面，腮幫子鼓鼓的，像一只可愛的松鼠。黑桐也吃了起來，餓的時候碳水化合物的味道果然讓人無法拒絕，黑桐不禁微微瞇起眼睛，一臉很滿足的樣子。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是稻實的成宮鳴嗎？”

這道聲音是隔壁桌傳來的，黑桐側頭一看，兩個妹子，剛剛結完賬，從收銀臺那邊走了過來。她們的臉頰有些紅，神色略帶一絲羞怯，還隱隱有些興奮。

“我是。”鳴大方地點點頭。

兩個妹子一下子就炸了，臉紅得更厲害，“我，我一直是成宮君的粉絲，預選賽請、請加油！”

“啊謝謝！”金發少年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像個小太陽一樣開朗，只不過沒有剛剛的孩子氣，忽然一下顯出了幾分成熟。

可黑桐已經很熟悉他的任性臉，老實說習慣了之後也覺得蠻可愛的，現在感覺像在臉上蒙了層畫皮，讓人忍不住想吐槽：你誰？

妹子們請求的簽名他也簽了，吹捧他球技的時候，少年沒有一如既往地翹尾巴，而是裝作謙遜地說：“是雅學長配球配的好，另外守備的隊友們也很厲害。”

黑桐：“……”

餵，是誰之前讚同他們看上去像馬仔？這謙遜可人的少年到底是誰？

她再側頭仔細一看，兩名少女穿得不是青道的校服嘛？

面對敵隊的投手，還是強敵，都在說些什麽呢？

槽多無口，黑桐選擇默默吃拉面。兩個妹子也很識趣，說了兩句話後就離開了，她們一走，果然鳴就褪下了“乖孩紙好少年”的外表，長了好長一只天狗鼻。

他分外八卦地說到：“我只和郁說哦，哈哈哈哈昨天我被一年級的學妹告白了。”

“粉絲來信也收到了這——麽——多！”

“每天都會收到好多慰問品！”

他的語氣相當開心，一點也不覺得這些很麻煩。黑桐當然知道他的小孩子脾氣，因為受歡迎所以想要炫耀一下，其實順著他的話應付一下就好了。可黑桐專治不服，她偏偏就不，少女挑眉，擡眼望過去，紅眸裏滿是高處不勝寒的高手氣質。

她淡定地說到：“我在學校裏有個後援會。”

鳴：“……”

他楞了一秒，眼睛越睜越大，“騙人！”

“不騙人，真的。”

“……”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金發小天使默默地低頭吃起了他的拉面。

在一碗拉面結束後，他就恢覆過來了，想到即將到來的預選賽，他說到：“阿郁要來幫我加油哦，預選賽的時候。”

黑桐眨了眨眼睛，“青道和稻實是一個區的吧？”

“怎麽了？”

“我又要給青道加油，又要給稻實加油，那我到底應該給誰加油？”

“當然給我加油！”成宮鳴直接把自己替換了稻實，“阿郁不給我加油，難道要……”他一頓，忽然想到了某個關鍵人物。

是的，阿郁被偷拍的事情，也是從那個人嘴裏知道的。當時光顧著生氣去了，現在仔細一想，這形勢不對呀……

他不笑了，眉毛倒豎了起來，“阿郁不會真的喜歡一也吧？”

“我給哪個學校加油，怎麽上升到我喜歡誰的問題了？”

藍眼睛就這麽定定地望著她。

“因為阿郁從以前開始，就是沒什麽欲求的人。幫誰加油對你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而且你原先根本都不怎麽看棒球比賽，關東大賽青道對市大三的時候，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體育館裏？”

黑桐放下挖刨冰的勺子，這下子才正視他。

這人意外的敏銳啊。

成宮鳴早就不吃那碗刨冰了，冰絲融化了一些，都快把紅豆淹沒掉了。少年往椅背上一靠，瞇著眼睛審視著黑桐的表情，藍眼睛銳利了起來，像是隨時都能把黑桐看穿。

黑桐不喜歡把自己剖析給別人看，這會讓她沒有安全感。

於是她堂而皇之、非常不要臉地改變了話題。

“問個假設的問題，如果青道和稻實在決賽遇到了，鳴覺得自己會輸嗎？”

那雙藍眸閃著堅定的光，並且不會被任何事情折損。

這時他的樣子哪還有半分幼稚？

本來就是自尊心高上了天的少年，這意味著他對自己也有著非同常人的標準。

“如果想著輸，我就不會站在投手丘上。”

冷色調的眸子裏靜靜燃燒著火焰。

黑桐的呼吸不禁一窒。

劇情裏青道對稻實，最後不管是青道順勢贏下來，或者稻實反超贏下來，都不奇怪。本來就只有一球之差，她要改變比賽結果是件容易得不能再容易的事情了。

而現在，對面少年的鬥志，卻讓她瞬間產生了一絲猶豫。

黑桐這時才意識到，是她太淺薄了。

對手同樣不想輸的心情，是她應該承受的罪惡感。

……

吃完飯成宮鳴就要回學校了，黑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開始犯困了。

鳴看了看手表，覺得有些奇怪，“現在才八點吧，你是不是最近看書看太晚了？”

黑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沒有啊，就是正常作息，可能拉拉隊訓練太累了吧。”

兩人在路口分別，一個橫著過馬路，一個豎著過馬路。

黑桐那邊信號燈轉成了綠色，她同鳴道別了後，往馬路對面走去，鳴則在原地等信號燈變綠。

黑桐困到不行，其實這段時間她精神都不太好，睡得都挺早的，然而每天到了時間還是很困，她也覺得很奇怪。

她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朝馬路對面走去。鳴看她那樣子，忍不住追了過去，“我還是送你回學校吧，總覺得你這狀態路上要出……”

“事”字還沒說出口，遠處一道白光打在黑桐身上，緊接著是尖銳的鳴笛聲！

一輛轎車不減速地從轉角處駛了過來，車前燈把黑桐整個人照亮，黑桐後知後覺地側頭——

極其刺眼的、雪白的燈光。

“阿郁！！！”

成宮鳴喊黑桐名字的聲音，和剎車聲同時響起。

緊接著昏暗又空曠的馬路上，再次回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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