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桐在見到那封系統提示之後，黑暗像潮水一樣把她包圍，很快她就陷入了沈睡。

夢中黑桐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在一家醫院裏面。

醫院她其實挺熟悉的，畢竟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平時總會去。雖然醫院的設施都大同小異，但黑桐知道，這不是她去過的任何一家醫院。

住院樓裏的人並不多，黑桐正站在一間病房的門口。她就這麽呆呆地站了好久，也沒人來趕走她。

一名護士小姐從走廊那邊走過來，直接穿過了黑桐的身體，開門進到病房裏面。

像數碼的虛像一樣，被打散之後又迅速地覆原，經歷過一次後黑桐已經見怪不怪了。

火紅的眼睛忽地一轉，她看到病房的門牌上貼著的名字是——黑桐。

黑桐走了進去，護士正在給床上的病人量體溫之類的例行檢查，一邊檢查一邊自言自語一般說到：“真是奇怪啊，明明身體也漸漸康覆了，醫生也說大腦的活動基本正常，怎麽就醒不過來呢？”

另外一名護士此時敲了敲門，探了個頭進來問到：“杏子，你中午吃什麽？要一起叫外賣嗎？啊，這個病人……”

“怎麽了？”

“我知道她！”第二位護士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神秘兮兮又有點興奮，“未婚夫超帥的，每個禮拜都會來。”

“餵餵……”

“明明杏子還負責這位病人呢，平時都沒碰到過嗎？這事大家基本都知道了。”

負責檢查的護士嘆氣，“碰到是碰到過，只是覺得很可惜。明明查不出來什麽問題，卻一直這個樣子……”

等兩位護士離開之後，黑桐走到床邊，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本人。

面色不太好，有些虛弱，但還在呼吸著，閉著眼睛的樣子就像只是睡著了而已。

腦袋裏一瞬間湧現了很多問題，但卻又一瞬間被全部清零。

因為黑桐看到病床上的那個人倏地睜開的眼睛！

一模一樣的紅色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自己所在方向，不偏不倚，直直地望進黑桐的瞳眸裏。

黑桐的呼吸、思緒，在那一瞬間都暫停了一拍。

黑桐連忙喊到：“護士，護士小姐——！”

她醒過來了啊……

可沒人能聽到她的聲音。

她去按床頭的呼叫器，手卻穿過了墻面。黑桐漸漸覺得喉嚨像被一只手扼住一樣，發不出聲音，像灌了沙那般難受，黑桐拔腿就往外跑去！

緊接著病房裏所有的東西都在旋轉，並且越轉越快，所有的東西都被拉進了一個漆黑的漩渦裏，黑桐眼前一暈又陷入到沈睡之中。

在一睜眼，黑桐發現自己在人來人往的地鐵站裏。

人來人往都無法形容了，應該是人山人海才對。

叮咚聲在她剛一睜眼的時候就來了。

【系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歡迎來到《鉆石王牌》的世界，請享受你最後的高中時光吧！】不知道怎麽回事，黑桐腳下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上，周圍的人讓開了一小塊空間，卻嘈雜又冷漠地路過。

耳邊回響起站臺裏的廣播。

“親愛的旅客，因為緊急事故，本線路暫時停運，給您造成麻煩深感抱歉，還請選擇其他交通方式。”

路人急匆匆地上樓梯，還有人議論著。

“據說是有人臥軌？”

“不會吧，現在這種時代還選擇這樣的方式……”

“我怎麽聽說是有炸彈。”

“哈哈哈哈你這個更逗了。”

剛剛“黑桐”醒過來的畫面，和深冬時節天臺上煙花綻放的畫面，交替在黑桐的眼前閃爍著，黑桐大大地睜著眼睛，望著地面，各式各樣的鞋子從身邊經過，火紅的眼睛裏流出眼淚來。

大滴大滴地，爭先恐後地從眼眶裏流出來，不堪重力的誘惑砸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這樣人群密集的空間裏，黑桐忽然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了。

她扯了扯系到最上面的襯衣領口，她的手捏著自己的喉嚨，像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一樣呼吸不過來。

這時忽然一條手帕遞到她的面前。

“黑桐同學？……沒事吧？”

清越好聽的少年音，音質略帶一點冷。

黑桐卻沒有力氣擡頭看他。

少年也蹲了下來，仔細打量了她一小會，把手中的紙袋倒舉過來，文具嘩啦一下倒了出來，還有剛打印出來的收據。

緊接著少年輕輕擡起她的脖子，把紙袋收攏成小口，套住她的鼻口。

“慢慢地呼吸……對，就是這樣……”

聲音裏有著不可思議冷靜力量的少年，一邊指導著黑桐對著紙袋呼吸，一邊漸漸地令黑桐冷靜了下來。

呼吸漸漸均勻了下來，也不再覺得喘不過氣來，黑桐註意到了眼前的人，是一位自己沒見過的少年，穿著深藍色的西式校服，胸口的校標是英文字母的S。

少年棕色短發，帶一副黑框眼鏡，眉眼顯得很英氣。

黑桐已經冷靜了下來，隨後她就接到了第一個任務。

【支線任務——

親愛的玩家，

你好。

請幫助青道高中棒球部進軍久違的甲子園吧！】

【支線任務——

親愛的玩家，

你好。

請回報幫助過你的禦幸一也吧，方法可以向本人咨詢。完成獎勵：禦幸一也好感度+10，《鉆石王牌》完整劇情。】這名棕發的眼鏡少年，就是禦幸一也。少年見她癥狀減輕，把紙袋拿開，他松了一口氣，問到：“好些了嗎？”

黑桐也不明白剛剛為什麽會呼吸不過來，按道理來說她雖然不算身強體壯但好歹也身體健康。

“我怎麽了？”

禦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過呼吸的癥狀啊。之前沒有發過病嗎？嘛，本來就和心理上有很大關聯。”

“……”

站臺裏面關於電車停運的公告還在播放著，周圍走過的人不斷猜測著理由，禦幸觀察了她一下，接著問到：“難道是聽到了別人的討論？我想不論是臥軌還是炸彈，警察都要出警的，別擔心了。應該只是普通的機械故障吧。”

“你的文具……”黑桐指了指散在一旁的本子和筆，其中有一本被踩臟了，“我賠你一本吧。”

少年也不知道她怎麽一下子跳到文具上的，他隨手把它們攏一攏，裝進背包裏。

“不用了，只是本子而已。”

說著他站了起來，朝黑桐伸出一只手，“還站得起來嗎？”

黑桐望著他的手，站臺頭頂的射燈光線很強，從少年的斜背後照過來，棕色的發梢在強光下顯出漂亮的金色。

禦幸的手上長滿了繭，看上去並不美觀。

見黑桐看著他的手，禦幸不自覺地解釋到：“我是棒球生你應該知道吧？揮棒練習做著做著，不知不覺手心就長滿繭了。”

“……”

“餵，看你這表情……我是誰應該知道吧？好歹是同班同學啊，名字應該記得啊。”

“禦幸。”黑桐說到，“名字我知道，禦幸一也。”

但這麽一說，禦幸也知道了，這位平時沒講過話的同班同學，大概也就記得個名字。

他把黑桐拉了起來，經過禦幸剛剛的緊急處理，黑桐已經好多了，過呼吸有可能是單純的恐慌、緊張引起的一時癥狀。

黑桐從禦幸的言語中了解到：今天是返校日，住校生都要在十點前回宿舍。這時黑桐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返校通知單，上面寫了她的名字，內容和禦幸說得差不多。

兩人隨著人流，走上樓梯，出了地鐵站，但現在面臨一個更重大的問題。

因為大量人員滯留在這一代，出租車遠遠不夠用。兩人都要回學校，然而從這裏回學校，沒有公車可以到，只能乘坐電車。

然而沒有公車、電車停運，打不到出租車……

這就意味著兩人只能用一個方法回學校。

禦幸撓了撓腦袋，說到：“算起來路程差不多十公裏，只能走回去了。”

他看了黑桐一眼，黑桐點了點頭，兩位返校人士結伴而行。

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周圍很多人也選擇了徒步走過這一段，說不定等下到別的路口就有出租車可以搭了。

現在是春天，黑桐看到路邊櫻花樹上有些早櫻已經開了。

還沒發嫩芽的樹上突兀地綻放著幾朵顏色很淡的花朵，很容易就看漏了眼。

……已經不是冬天了啊。

可早春的夜風裏，仍然帶著寒意，禦幸和黑桐都圍著圍巾，一陣風吹過去，仍然吹得兩人打顫。

黑桐冷不丁地跑到路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熱乎乎的紅豆湯，她把其中一罐遞給禦幸，說到：“剛剛禦幸君幫我的回禮，但如果還有什麽我能幫忙的，請和我說。”

“都是同學，不用搞得這麽客氣吧。不過紅豆湯還是3Q，這天氣冷死了……”

少年單手啪地一下就打開罐子，兩人站在自動販賣機旁喝完，再次啟程。

可能是暖和了點原因，兩人不再默不作聲。禦幸比黑桐高不少，他垂下眼睫就能看到少女的臉，禦幸遲疑了片刻，還是問到：“剛剛為什麽哭了？”

並不像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哭的，而是像回憶起了某種很難過的往事。

問完之後少年立刻把視線移開，他望著夜空，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黑桐沈默了一會兒，回答到：“因為有個人再也看不到了。”

“再也見不到了？你喜歡的人嗎？”

黑桐點點頭，“就是……距離太遠了，再也見不到了。突然一下子就覺得非常、非常難過，感覺再也不會有更喜歡的人出現了。”

禦幸靜靜地聽著，覺得她說得很抽象，但卻隱約間明白了什麽。

夜風拂過兩個人的發梢。

黑桐緊了緊圍巾。

橘色路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燈柱隔著相等的距離，無限地向道路的盡頭延伸著。

禦幸稀疏平常地說到：

“誰規定‘喜歡的人’一輩子只會出現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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