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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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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輪床從對面推過來。

司棋讓到一邊,看見輪床經過的時候,掩蓋的白布剛好被窗外的風吹開了邊角,露出一張森白死寂的臉來,轉瞬又被護士蓋上。

那麽安靜,像是熟睡一樣。

但死去的人不會做夢。

他平常地收回了視線,修長的手指塞進了白大褂的口袋,從醫院的走廊走過。

額發被窗外吹來的風微微掀亂,遮不住光潔的額和清俊的眉眼。

“司棋,在這邊。”司棋端著餐盤,聽見了袁書翊的聲音,循聲望去,袁書翊早已坐在醫院餐廳的一處向他招手。

那是一個照得到陽光的地方,連袁書翊的笑容都變得有些耀眼。

司棋走過去,放下餐盤,在袁書翊的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來。

袁書翊是精神科的高級醫生,和司棋是同所學校出來的師兄弟。

“你最近挺忙的?聽何醫生說最近心外科的人手有些不足……”袁書翊說。

“下午還有兩個手術。”司棋切開了眼前的雞排,用握手術刀的姿勢。

“司棋,你這個周末有時間嗎?”袁書翊問。

“沒有。”司棋將一小塊雞排送入口中。

同是從名校畢業到大醫院工作的兩人,條件都很優秀,長相也是同樣的突出,但司棋因為性格的原因,自小到大都沒有多少朋友。

袁書翊是司棋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雖說司棋一開始並不打算要這個朋友。

和司棋不同,袁書翊為人和善好相處,開朗懂人心,身邊從來都不乏追隨者。

起初司棋還疑惑這樣的人為什麽偏要跑到他身邊,是因為曾經同校的情誼?可是出了校門誰還認這些東西?而且他既不像是袁書翊的追隨者,兩人一個在心外科在一個精神科,似乎也沒有什麽能夠互相得益的地方。

直至他從袁書翊的口中聽到了“愛”這個字。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司棋楞了一下,隨後忍不住嘲諷他:“袁醫生,我又不是你的病人,你打算用這些話來迷惑誰?”

他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司棋對男人沒有興趣,同樣對女人也沒有興趣,事實上,對他來說只有“自己”才是重要的,別人怎樣都無所謂。

自負、自大、自以為是……

怎樣的形容都無所謂,反正除了分數、績效、科研成果這些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他從來不在意別人的評價。

所以他不在意其他人的心情,也不在意袁書翊的心情。

對司棋來說,袁書翊只是一個普通朋友,只是他人際關系裏可有可無的一環。

但很明顯袁書翊並不是這麽想的,用更直白的說法是,他希望和司棋建立戀愛的關系。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雖然不至於到煩人的地步,但袁書翊好像完全沒有把司棋的拒絕聽進耳朵裏去。

有時司棋甚至想拿尺子量一下袁書翊的臉皮到底有多厚,看看他們精神科是不是面對的精神病太多結果把臉皮練成了刀槍不入。

袁書翊對這樣的評價毫不介懷,甚至笑著承認:“人應該坦率地面對自己的心情。”

譬如說現在,袁書翊就十分坦率地牽上了司棋的手。

說了周末沒空的司棋,卻準時地出現在了電影院的門口,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袁書翊牽上了手。

因為驚詫想要甩開,結果沒能甩開,司棋已經被袁書翊順著人流拉進了電影院。

兩人的位置在正中央,讓司棋有了一種這大屏幕正是為他們而設的錯覺。

而且明明看的是B級恐怖片,不知道為什麽來觀映的小情侶特別多。

耳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還夾雜著些你儂我儂的安慰。

司棋一邊看著大屏幕上的血肉橫飛,一邊面無表情地吃著爆米花。

只是這尋常的恐怖電影,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多了一點點浪漫。

從電影院出來,司棋將作為紀念品的魔鬼角頭箍從自己的頭上摘下,順手戴到了袁書翊的頭上,打量了一下他滑稽的模樣,然後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袁醫生,下次見。”

普通的約會,簡單的分別,一次又一次。

只是直到最後,他們也沒有成為戀人。

追悼會上,司棋的手指落在了靈柩上。

隔著靈柩的玻璃,司棋看著裏面的袁書翊,本來年青俊朗的人,現在臉上正帶著一種粉刷過的死白。

那個晚上,袁書翊喝了大量的酒,駕著車沖出護欄撞落到山崖之下,死時的他頸骨折斷、腦漿迸濺……已經在意外中毀掉的儀容,經過入殮師巧妙的修整才勉強恢覆完整。

於是司棋眼前這人又慢慢地變回了認識的模樣,只是太過安靜,又讓司棋覺得有些陌生。

聽說,他們還在他的車裏發現了一對未送出的戒指。

是為誰準備的戒指?

司棋將手裏的白花放下,也沒有得到任何應答。

他知道,袁書翊不會再對他說出“愛”這個字,不會再牽起他的手……

這熟睡一般的臉倒映在司棋琥珀色的眼睛裏,但即便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也不會再有夢。

追悼會結束之後,司棋獨自離開了教堂。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只是從他失蹤的第二天開始,這座城市有了第一例原因不明的昏睡癥,並開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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