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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高調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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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套房裏, 裏裏外外燈火通明, 窗外寒夜枯樹連綿,滿街彌漫著寒氣。

近年三十, 月牙幾乎不可見,夜空黑得深邃, 只雜糅著很淺淡的月光灑進溫暖的客房裏。

姜笑笑坐在窗邊畫畫,面容安靜純粹, 畫筆在紙上唰唰擺動,躍於紙上的是商君衍的側顏。

溫燃倚在床頭,上網搜索著肝癌晚期那些癥狀。

因為心疼溫志成而眼眶發熱時,擡頭與笑笑的目光交匯, 被笑笑無聲安撫, 湧上眼眶的熱意便會咽回肚子裏, 慌張的心情也冷靜下來。

溫燃漸漸回憶起很多事, 比如在沈硯來溫城集團的第一天,她就碰見溫志成匆匆從洗手間回來, 以及溫志成右肩膀總是疼。

腹瀉和右肩右背疼, 都是肝癌的表現癥狀。

網上也說, 一般肝癌發現時就已經是中晚期,還能活半年到一年半的時間, 而肝癌晚期大部分都活不過半年。

晚期會很疼, 會呼吸困難,精神錯亂,嘔血。

她不知道溫志成現在到什麽程度了, 也已經,不敢想象。

有那麽兩個瞬間,溫燃後悔自己大學為什麽沒學醫,否則她會有所察覺,或許會在早期時就能及時帶他去治療。

為什麽,總是等到父母生病了,才幡然醒悟曾經的任性。

笑笑畫板旁邊的手機閃爍,商君衍發信息問她是不是和溫燃在一起。

笑笑想了想,轉身手語問溫燃,“可以告訴哥哥,你在這裏嗎?”

溫燃點頭,笑笑發完信息,上床從溫燃手中抽走手機,輕輕抱住她。

笑笑不知道溫燃發生了什麽事,當她走出校園看到溫燃滿面淚痕的時候,她只知道溫燃很難過很難過。

她沒辦法說話安慰溫燃,就只能輕輕抱住溫燃。

笑笑身上有與世安靜的溫柔,溫燃不再看手機,窩在笑笑懷裏閉上眼睛。

因為有笑笑,這一隅天地變得平和,溫燃漸漸入睡。

直至溫燃睡得深了,笑笑起身關掉所有的燈,輕輕擦著溫燃臉上不知不覺睡夢中掉下來的眼淚。

商君衍收到笑笑信息,拎著手機在掌心拍了拍,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手機扔到沈硯面前,“溫燃睡了。”

“這可真不是以前的溫燃了,”商君衍面露老父親般的安慰,“以前的溫燃,早就被你點炸了,叫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說恨你之類的狠話,或者給你兩巴掌,大罵你憑什麽,有什麽資格管她的家事。溫燃長大了,終於長大了,知道冷靜了。”

商君衍客廳燈光很暗,手機藍光在沈硯眼裏映著波光,笑笑說溫燃沒有再哭,也吃了東西,入睡得也很快,很乖。

這樣的溫燃,確實冷靜,手機還給商君衍,沈硯淡道:“我倒是希望她打我兩巴掌。”

沈硯已經熟悉商君衍的住處,起身去露臺抽煙,商君衍攔著,“就在這兒抽吧。”

商君衍遞給沈硯打火機,坐到沙發上,雙腳往茶幾上一扔,仰躺著抽煙,“沈總,外套脫了吧,別端著了。”

沈硯未脫外套,只稍松了襯衫扣子,咬著煙蒂點煙,“你能查到溫志成在哪嗎?”

“你要讓溫燃去見他?”商君衍問。

沈硯削瘦的雙頰隨著吸煙動作而凹陷進去,吐出一口白霧,夾煙的手抵著太陽穴,“她已經知道了。”

她已經知道溫志成病了,也已經在為溫志成痛苦。

而且,他也已經承諾會為她找到溫志成。

那就沒必要再隱瞞了,要為他們的最後相處多爭取些時間。

韓家,韓老教授正在訓斥韓龐。

父子倆從教育韓思桐這件事上一直就存在分歧,現在因為隱瞞溫燃的事已達白熱化。

韓老教授讓韓龐現在就帶溫燃去見溫志成,韓龐頭疼地說:“你們都在考慮溫燃,為什麽就沒人考慮考慮溫志成?溫志成是將死之人!我在聽一個將死之人的願望,我做錯了嗎?”

韓老教授突然啞口,確實,他們都在心疼溫燃,誰心疼溫志成了?

韓龐和溫志成是多年老友,他更心疼老友,“溫志成已經快要死了,已經在受病痛折磨,為什麽就不能讓他安詳的離開?我們能不能不讓溫志成看見溫燃哭,不讓他看見溫燃為他痛苦,不讓他看見溫燃為他難受?”

韓老教授看向兒媳婦唐舒蘭。

韓龐氣急,“他那麽愛溫燃,這時候讓他看見溫燃,只會讓將死的溫志成更痛苦!他快要死了!能不能別再增加溫志成的痛苦了!能不能讓他安詳地死?!”

這回連唐舒蘭都說不出話來。

直至韓老教授說:“那你總要再問問溫志成吧,問問曹憶蕓有他什麽把柄,問問溫志成,溫燃已經知道這事兒,他要不要見見她。”

韓龐長聲喟嘆,“不告訴他溫燃已經知道他肝癌的事,為什麽就不行?這會讓他很難受,就告訴他溫燃一直都開開心心的,不行嗎?”

韓老教授氣急,“那你總要告訴他曹憶蕓有他把柄吧!我知道你心疼溫志成,但是事關重大懂不懂,趕緊打!”

韓龐拗不過老父親,終於打電話給他安排在溫志成身邊的人,“溫老現在怎麽樣了?”

“剛才又打針了,睡著了。”

韓龐暗自松了口氣,“等他醒吧,等他醒給我回電話。”

韓老一口怒氣沒出發,皺眉問:“韓思桐呢,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

韓龐煩死老父親的管制,踹了一腳凳子,轉身上樓。

唐舒蘭也覺得頭疼,是不是全天下父母和子女的關系,就沒有完全和諧的,就沒有不吵架的?

早上楊渺和石磊先後給溫燃打過電話,溫燃暫時不想見他們倆,因為他們倆瞞了她太久。

可能從她畢業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們就把她的一舉一動都告訴給溫志成。

雖然知道溫志成是在關心她,她還是為這份隱瞞難受。

笑笑幫溫燃買了新衣服,是灰色高領羊毛衫,外套也換成了黑色的,笑笑遞給溫燃時,問她,“為什麽不穿紅色的了?”

溫燃勉強笑了一下,“因為紅色太喜慶,不太符合我心情。”

笑笑沒問發生什麽事了,有點茫然。

溫燃傾身擁抱面前笑得幹凈單純的人,“謝謝笑笑。”

溫燃換好衣服後,坐在套房辦公桌上寫字,笑笑在旁邊畫溫燃。

畫上,溫燃的側臉有種憂傷,垂著的眼睫如折了翼般閃動緩慢,她本是明媚的,總是笑盈盈的,眼睛裏總是耀著笑意。

溫燃沒有穿紅裙子,沒有塗口紅,像變了一個人。

笑笑放下畫板,過去蹲到溫燃面前,雙手托著下巴展出一朵花,眨巴著清澈雙眼,對溫燃歪頭笑。

溫燃失笑地揉了揉笑笑腦袋,也難怪商君衍這麽喜歡笑笑,笑笑這麽甜暖。

還好,笑笑想,溫燃笑起來的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眼裏有星光,頰邊有嬌美鮮花。

門鈴響,笑笑的助聽器聽到了這個頻率的門鈴聲,和溫燃一起回頭看向房門。

溫燃按笑笑坐下,讓笑笑繼續畫哥哥,溫燃去開門。

透過門鏡看外面,著風衣的男人,五官清冷依舊,站在走廊間身影挺拔如雪中松柏,也攜著外面帶來的冷涼感。

酒店走廊的燈光昏暗,在他臉上投下晦暗的陰影,顯得他眼下那兩道青痕很憔悴。

他昨晚沒休息好,或是失眠整晚沒有睡過。

沈硯手上拎著牛皮紙袋,眸光平靜地穿過門鏡望著她,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她,溫燃還是驚得下意識躲開。

“燃燃。”外面的人輕聲叩門。

隔著門板,沈硯清冷的聲音變得悶悶的,不清晰。

但擔心她的語氣,輕輕落入溫燃耳中,擾亂了她的心跳。

打開門,溫燃穿著黑色羊毛衫站在門檻裏,前一天哭得眼睛紅腫,怔怔仰頭看他。

沈硯站在門檻外,前一晚未睡而眼下泛青,深深地垂眼凝望她。

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他們戀愛以後發生的第一次不愉快。

不是吵架,也不是冷戰,是隱瞞引發的摩擦。

許久,沈硯的聲音劃破門間蔓延的安靜,“我安排了很多人去北京每一家醫院找人,去腫瘤科和肝膽外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

溫燃輕輕點頭,垂下眼,空洞地望著地面,微卷的長發也隨著她低頭而散落下來。

頭發擋著她的臉,沈硯輕輕撥開她臉邊頭發,別到她耳後,聲音很輕,“還在生我的氣嗎?”

沈硯的手指很涼,涼得溫燃太陽穴跳起來,他風衣帶來的寒意也撲到她臉上。

溫燃沒有甩開他的手,沈硯向前邁進一步伸手要抱他,溫燃卻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躲開。

沈硯的手僵在空中,氣氛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溫燃深深地閉上眼,不用擡頭看,就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傷到了沈硯。

她不想傷沈硯,一點都不想,她之前沖動下說過很多難聽的字眼,說她厭惡他,說他卑鄙,那些話傷了他好多次,不想再傷他,可是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於是她向前邁了兩步,用力地踩了他一腳,又飛快退回到門檻裏。

溫燃穿的是酒店的白色薄拖鞋,一腳踩在沈硯的黑色皮鞋上,力氣很大,但終究比不上硬質鞋底,踩在沈硯腳上就變得不輕不重的。

沈硯低眉看溫燃的兩只拖鞋,溫燃腳小,穿酒店拖鞋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鞋,她這個踩他腳的動作也像個小孩兒。

沈硯緊繃的臉終於緩和下來,輕輕彎了下嘴角,向她張開雙手,“寶寶,給抱一下嗎。”

溫燃別開臉,嘴唇輕輕動著,但沒發出聲音,像是在說別叫我寶寶。

溫燃雙手也背到身後,不給抱,氣氛反而因為溫燃別扭的動作而輕松許多。

沈硯雙手撐著膝蓋,彎腰看她,哄著說:“那我幫你找到他以後,你能理一理我嗎?”

溫燃沒回答,眼睛紅腫著,眼眶也紅著,門口內外的冷熱交替著,溫燃身上也一陣冷一陣熱,終於啞著聲音開口,多了委屈的哭腔,“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溫燃好失望,她以為至少沈硯懂她,懂她對溫志成的感情,但是沈硯卻瞞著她,還眼睜睜看著她焦急不作為。

沈硯這次用力將她扣進自己懷裏,“因為我自私。”

“因為不想看到現在這樣的你,寧可你一輩子都不知道。”

溫燃感覺到沈硯在發抖,想要擡頭看他,沈硯按著她腦袋不讓她動,“燃燃,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後悔了,我不該一意孤行地為你做決定,應該陪著你一起面對,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我們,一起面對。”

不再將她當作溫室裏的花,不再自以為是地圈著她保護她的一切。

她在成長中,他也成長中,應該兩個人一起面對未來的很多事。

包括未來的一切或好或壞的未知,包括生與死。

溫燃其實是明白的,太清楚沈硯有多愛她,所以明白他為什麽不講,他做所有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讓她開心,讓她不難過。

可是,在沒找到溫志成之前,她就是難受。

再次一腳踩到沈硯腳上,溫燃飛快退回去,勾起一腳甩上門,但接著一道喊疼的聲音劃破走廊。

溫燃忙打開門,商君衍捂著手怒道:“你要弄死我嗎!”

溫燃:“???”

溫燃探頭看門外,沈硯站在商君衍後面,走廊再無其他人。

商君衍什麽時候來的?

那她剛才和沈硯說話,商君衍都看見了?

“你來幹什麽?”溫燃詫異。

“反正不是來找你的。”商君衍撥開溫燃,徑直走向裏面正在畫畫的笑笑,看到笑笑畫紙上的男人,他意外地挑了挑眉,隨即愉悅笑開。

商君衍食指戳了戳笑笑肩膀,笑笑瞇眼笑著擡頭,突然看到是商君衍,她神色猛地大變,慌忙地扯掉畫紙抱在懷裏。

商君衍上手要搶,笑笑急了,繞過他看向溫燃,又看到門口的沈硯,她接著抓起外套就往外狂跑。

“你跑什麽!”商君衍在後面大步追,邊追邊喊,“姜笑笑!你給我站住!”

溫燃立即趁機譏諷,“商總,笑笑聽不見。”

沈硯聽得微微勾起了笑意,他笑聲很輕,但還是被溫燃聽了去。

溫燃臉色頓變,再次“哐”的一聲甩上門。

這次沒再夾到誰的手。

溫燃回去坐到桌子前繼續寫字,想著沈硯說的,以後有任何事都一起面對,心情微微轉好了些。

過了沒多久,門鈴再次被敲響,門外站著的仍是一身長風衣的男人。

溫燃這次沒再冷暴力,睜著發腫的眼睛仰頭問:“先生,有事?”

沈硯抿唇笑了下,然後遞給她兩袋冰塊讓她敷眼睛,和一些吃的,又道:“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試著給他寫信。”

沈硯彎腰平視她說:“我一定會為你找到他,但是我擔心你見到他以後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你可以試著寫信,寫下你對他的愧疚歉意,寫下你想對他說的話,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和他說的話。”

溫燃扯了扯嘴角,“寫信這麽古老的方式……”

“也是最有效的溝通方式。”沈硯說。

溫燃紅腫的眼睛裏終於閃過了笑。

她剛才在做的事,就是給溫志成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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