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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高冷一時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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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燃對疼敏感, 稍微一點磕碰就要疼很久, 特別怕疼,可她也很能忍。

自己一個人穿梭在醫院的樓層裏, 掛急診,拍片子, 再自己拿單子去藥局取麻藥。

疼得額頭不斷滲出汗,嘴唇煞白, 牙齒不停打顫,也沒掉眼淚哭一聲。

楊渺和石磊到的時候,大夫正在給溫燃處理傷口縫針,倆人急忙沖上來, 看到溫燃胳膊, 衣服上, 腿上, 鞋上,全都是血。

楊渺連聲問:“怎麽回事啊?燃總, 疼不疼?”

石磊也急了, “大夫, 傷到哪了?只傷到胳膊了嗎?傷到別的地方了嗎?傷口深不深?這得留疤吧?”

溫燃擡頭看見兩個人為她急得滿頭大汗,心裏繃緊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其實已經打了麻藥, 不疼了, 可她心裏太委屈,像心臟被狗咬了一口,心裏的苦水疼痛一剎那湧到眼睛, 扁著嘴哭腔說:“水水,石頭,我好疼。”

楊渺忙過來握住她左手,給她擦額頭上的汗,看向熟練縫針的醫生,“大夫,打麻藥了嗎?傷到骨頭了嗎?”

大夫戴著口罩,正在專心縫線,旁邊配臺護士替大夫回答,“打麻藥了,放心吧,就胳膊被咬了,沒傷到骨頭,別的地方也沒受傷。”

既然已經打了麻藥,就應該不疼了。

楊渺看向溫燃,看到溫燃泛濕的眼睛,方後知後覺溫燃說的“好疼”,應是心裏好疼。

上次溫燃闌尾炎手術,溫燃爸媽也都沒來,溫燃看起來無所謂,但也會走神發呆。

楊渺三十多歲,已經結婚生子,懂得溫燃無依無靠一個人的難過,為溫燃擦著額間的汗,心疼地哄著說:“好了,快好了。”

因為沒傷到骨頭,就是簡單的處理傷口和縫針。

不是在手術室進行,就是在床位旁拉個簾處理縫針,因此也沒有禁止石磊和楊渺等在旁邊。

楊渺關心溫燃吃沒吃飯,“燃總,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去給你買。”

溫燃沒有餓的感覺,只是心裏很難受,左手緊緊抓著楊渺的衣角,怕楊渺走似的,輕輕搖頭。

石磊是男人,不善言辭,想對溫燃說安慰的話,動了動嘴唇,又說不出。

拳頭緊緊地握了又握,終於說出一句,“燃總,我今天晚上就找人,去把錢戈雅那條狗殺了。”

石磊這句話,成功地安慰到了溫燃,溫燃聽得笑了。

然後溫燃說:“我殺,不用你殺。”

溫燃指著包說:“石頭,我手機在包裏,對傷口拍照和錄像了,你幫我把照片洗出來,存兩份電子檔備用。我剛才太疼了,胳膊上還全是血,也沒報警,一會兒打完針去報警。”

楊渺在溫燃來集團工作之前,是溫志成的助理,這時試探地提起溫志成,“燃總,你給溫董打過電話了嗎?”

溫燃想起溫志成,心情更差,胸口堵得呼吸難受,別開臉說:“別提他。”

楊渺嘆氣,那就是沒給溫董打過電話。

她理解溫燃的心情,溫燃不想聽溫志成為錢戈雅辯解的任何話。

石磊和楊渺陪溫燃打破傷風針和狂犬疫苗,之後陪溫燃去和平區公安局報警。

當時是在和平廣場發生的事,有監控,也有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們,不怕找不到目擊證人。

溫燃要以故意傷害罪告錢戈雅。

但溫燃完全沒想到的是,錢戈雅的段位已經高到,事發之後立即帶著狗來平區公安局認錯備案。

“同志,您剛才說,”溫燃不可置信地問,“錢戈雅,已經來備案了?”

民警把錢戈雅認錯的千字手寫書給她看,“這呢,她是你繼姐是吧?小姑娘,你繼姐態度挺好的,而且這好像也是你們家事,你們最好私下再溝通溝通。當然如果溝通不了,或者你想走法律程序也可以,你是當事人受害者,看你想法。”

錢戈雅字寫的清晰認真,看字跡就好像已經誠心悔過,一筆一劃地將事情前因後果全部交代出來。

說她沒管好自己的狗,傷了妹妹,她願意賠錢,賠十萬都行,也說明了她和溫燃的關系,妹妹始終不承認她這個繼姐,繼姐願意做任何事求妹妹原諒。

錢戈雅做事周全到將身份證覆印件,單位地址聯系電話,也全部留下,還預交了罰款的錢和溫燃看病的錢,說如果溫燃來報警,請民警同志先把看病的錢代交給溫燃。

這樣一來,哪怕是溫燃真告錢戈雅,錢戈雅的律師都能通過錢戈雅這些操作,辯駁出錢戈雅並非故意傷害溫燃。

結局基本就是罰款賠錢,而錢戈雅根本不差錢。

接著,民警又拿出一張紙來,由錢戈雅描述的溫燃掐她脖子的畫面,字裏行間都是錢戈雅只是陳述事實,絕對不會告溫燃動手打她,她還善解人意地說體諒溫燃的心情,說這一切都是她沒看好狗造成的,她願意承擔一切法律責任和後果。

“我們看過監控了,”民警嘆道,“你還掐你繼姐的脖子了,哎,你這事兒做得也不對,怎麽能動手掐人呢,都沒辦法歸到正當防衛裏,我勸你再想想吧。”

石磊和楊渺兩個人的臉都被錢戈雅氣綠了,石磊氣得要撕那兩張紙,“她放屁!她這是滿口跑胡話!”

民警皺眉喝道:“你幹什麽,你看看你現在在哪!”

楊渺忙攔著石磊,“石頭,這是在警察局,冷靜點。警察同志對不起,我們這是真被氣到了,事實根本不是那樣,事實是錢戈雅故意放狗咬人的。”

“你們說什麽都沒有,”民警看向溫燃:“你怎麽想的?要告她嗎?”

溫燃垂眼坐在旁邊,氣得手發抖。

錢戈雅一直都這麽有手段,聽話懂事裝可憐、顛倒是非,讓所有人都以為是她溫燃欺負她錢戈雅。

溫燃只覺得好累,扶著桌子站起來,“我不告她,難道還留著她繼續欺負我?”

民警勸道:“哎,都是一家人,何必呢?而且現在的情況來看,她的狗雖然咬了你,但你也對她動了手。”

溫燃嘴唇發白,但依然堅定,“那就鑒傷,看是我傷的重,還是她傷的重。石頭,給我找律師,周一起訴。”

石磊瞪著民警說:“我明天就給你找,錢戈雅再怎麽自首認錯,不也得看事實?”

石磊當時覺得民警偏向錢戈雅,後來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這事和民警無關,放哪個不了解事實真相的人,都會認為是妹妹欺負繼姐,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猖狂欺負人的繼姐?不都是後帶來的才受欺負?

看錢戈雅那認錯書,字裏行間都表明著她這個繼姐過得小心翼翼,唯恐妹妹告她。

就是苦了溫燃,自始至終她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卻所有人都不信,連她父親都不信,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的助理都心疼她。

時間已經很晚,溫燃沒力氣去溫宅找溫志成作了,讓石磊和楊渺送她回去。

車開到溫燃公寓門口時,楊渺晚上想陪溫燃,但家裏女兒晚上找媽媽,實在不能留下,“燃總,我把家政阿姨叫來吧,或是給你找個護工,或者讓韓經理過來陪你?你一個人不行啊,都沒辦法洗澡洗頭發。”

溫燃晚上想一個人呆著,“不用,明天再說吧。”

溫燃正要下車,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溫志成。

她怔了一下,不明白他這時候為什麽打電話過來,但很快反應過來,估計是錢戈雅回去對溫志成演戲認錯,溫志成已經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不想接電話,也不知道明天早上溫志成會不會帶錢戈雅來找她,幹脆關機,“去沈硯公寓吧,我爸如果問你們倆,你們就說不知道。”

頓了頓,溫燃說給自己聽,“他也可能根本不會問你們。”

回到沈硯公寓,公寓裏一片漆黑,沈硯還沒回來。

溫燃怕黑,站在門口自我心理建設鼓勵好久,才摸黑進去打開燈。

摸黑的時候那種孤單感又冒了出來,和在醫院一個人穿梭著掛號拍片一個人取麻藥的孤單不同,摸黑時還伴著小時候被關到櫃子裏時的恐懼。

溫燃回房清洗一身的血,傷口不能碰水,她用保鮮膜包住胳膊,拿著淋浴頭沖掉身上腿上的血,頭發也沒洗,換好幹凈的睡裙,身上終於不再有發幹難看的血。

準備睡覺時,溫燃又餓了,穿了件寬松的長袖開衫擋住讓她心煩的傷口,去廚房找吃的。

這人啊,無論到什麽時候,遇到什麽事,都不能拿自己身體出氣,該吃吃該喝喝才能對得起自己,吃飽喝足,周一去找溫志成和錢戈雅開戰。

溫燃泡了燕麥,吃完準備回房睡覺,門口傳來開門聲。

半夜十二點,一身白襯衫的沈硯走進來,他左手輕按著眉骨,右手扶著鞋櫃,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停在玄關處。

他低著頭,客廳裏漸漸彌漫出他身上的酒氣。

溫燃耳邊響起郝樂說的那句話——“沈總今天和好多發小一起給許小姐過生日”。

過生日的許小姐,首字母X,那個他送定制刻字項鏈的人。

沈硯去給他喜歡的人過生日,還喝了酒。

這一瞬間,溫燃心臟突然縮緊,縮得很疼,縮得無法呼吸。

疼痛感從心臟向外擴散開,像是有無數把刀子劃開肉與筋骨,為那疼痛感開道,蔓延到五臟六腑。

溫燃轉身離開,眼角餘光瞥到沈硯按著眉骨的手時,身影忽生生頓住。

沈硯左手無名指上,戴著訂婚戒指。

溫燃怔住,一點點地向他走過去,看著他左手的戒指,“沈硯,你怎麽戴戒指了?”

沈硯方註意到她的存在,掀起垂著的眉眼,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兩秒,像是不想她聞到他口中的酒氣,手握成拳擋在嘴邊,低頭換鞋說:“嗯,朋友過生日。”

他想起什麽了似的,動作稍停,然後緩聲說:“他們讓我向未婚妻帶聲好。”

溫燃茫然了,他戴著訂婚戒指,去為喜歡的人過生日,還和朋友們說他有未婚妻了?

他對他喜歡的人,是“已經放下”的態度嗎?

沈硯身上雖有酒氣,卻沒有失態的醉意,打開冰箱拿氣泡水仰頭喝水,喉結滾動,水沿著喉嚨吞咽。

喝過半瓶水後,沈硯不緊不慢地摘了張圓貼貼在瓶蓋上,這是他在她搬進來後經常做的事,在冰箱裏的瓶裝飲品上貼上圓貼,代表他已經開屏喝過。

溫燃迷茫地仰頭看他,“你手機關機了,是沒電了嗎?”

“沒有,”沈硯關上冰箱,轉身看到餐桌上有一只用過的碗和勺,微皺了下眉,“玩游戲的時候,被喬子執關機的。”

溫燃心裏本來因為沈硯而升起的難受,恍惚間像霧氣一樣散開許多。

以為沈硯心裏還放不下他喜歡的人,那她追他就沒意思了,但現在,他好像是已經放下了?

溫燃後悔今天沒戴戒指了,一會兒回房間就立刻戴上。

沈硯似是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拿起桌上溫燃用過的那只碗,放到廚房洗碗機裏。

溫燃看出沈硯的潔癖和強迫癥同時犯了,覺得好笑,站在廚房門口說:“硯硯,你這樣是不是特別受不了別人當你面嗑瓜子吃餅幹什麽的啊?”

沈硯餘光向後掃了溫燃一眼,那一眼像是在說“你話很多”,溫燃好心情的笑開,又說:“對了硯硯,我今天給你的方案你看了嗎?我周一要回公司上班,如果你覺得還不錯,我再給你細化細節?”

沈硯語氣平靜,“謝謝溫經理。”

溫燃左右晃腦袋笑,“不客氣呀,你喜歡就好。”

溫燃帶笑地站在廚房門口,沈硯身上有酒氣地站在廚房裏,像溫燃將沈硯堵在廚房一樣。

廚房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隱約下雨敲打窗戶的聲音。

兩個人都沒說話。

溫燃平時總會伺機露小蠻腰,哪怕不穿露小蠻腰的衣服,也會穿性感的吊帶睡裙,此時她穿棉質的睡裙,外面穿著寬松的長開衫,披肩長發松松軟軟的,看起來少了平時耀眼到帶有攻擊性的美艷,幹凈單純得像鄰家女孩。

溫燃笑起來的樣子很美,美得好像雙眸有水光,那水光裏隱約藏著一種傷,沈硯靜靜地望著她,一直望進她眼裏,毫不掩飾地探究觀察她。

沈硯穿白衫黑褲,白襯衫領口的扣子未系,比平時的冷靜多了兩分松散,酒後的目光變得深邃如有漩渦,漩渦裏面隱約藏匿著對溫燃的關心,還有兩分溫燃看不懂的情緒。

溫燃覺得好像抓到了什麽,又沒有抓到,不禁走近他。

空氣裏溫燃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和沈硯身上的酒香,交織混合在一起,誰都沒有移開視線,空間裏漸漸升起暧昧的氣息。

溫燃走到他身前,不知不覺間眼睛裏湧上了層水霧,隔著水霧仰頭看他。

窗外倏然亮起閃電,廚房被一陣光映亮,沈硯眸光忽閃了一下,先移開了目光。

好像剛才短瞬間沒有過目光的交接。

沈硯目不斜視地擦過溫燃肩膀離開,剛好碰到了溫燃右手臂,溫燃捂著胳膊下意識喊出來,“疼。”

沈硯停下看她,“怎麽了?”

溫燃嘴唇動了幾番,到底是沒說出來。

她向來就是這樣的人,小病小鬧的時候,總喜歡裝可憐,好像疼得不行,難受得不行,去撒嬌,去求關註。

可真正好疼的時候,就什麽都不說了,什麽都往自己獨自裏咽,怕人覺得她嬌生慣養怕人覺得她矯情。

溫燃放下手,彎起嘴角笑著搖頭,“沒事,硯硯晚安,祝好夢。”

沈硯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無波無瀾的平淡,“溫經理晚安,祝好夢。”

當晚下了一場雨,溫燃右邊胳膊疼,怎麽睡都不舒服,終於睡著後翻身壓到胳膊又疼醒,窗外交織著雷電雨聲,睡的很不安穩。

夢裏面閃過很多人影,那些人影都對她不好,她想跑,掙紮著找誰求救命,最後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但那個身影也轉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溫燃是被敲門聲給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下床去開門,只露出半個腦袋望向門外,眼睛半睜半閉著眼前一片模糊,“誰?”

清晨輕淡的聲音,“沈硯。”

溫燃終於睜開眼。

沈硯穿著浴衣,脖子上掛著毛巾,濕漉漉頭發上還向下滴著水,她瞇著半睜半閉的眼笑了下,“硯美人。”

沈硯沈默了有五秒鐘,方道:“你助理來找你。”

溫燃擰著眉毛,“男的還是女的?”

沈硯說:“楊貝貝的媽媽。”

“啊,楊渺嗎?”溫燃隱約猜到楊渺來幹什麽的了,禮貌地征求房主意見,“房東,請問可以讓我助理上樓來照顧我起居,順便幫我們做個早餐嗎?”

沈硯對此沒什麽意見,“溫經理隨意。”轉身回房。

楊渺真的是來照顧溫燃起居和做飯來的,進來就說要幫溫燃洗澡洗頭發,溫燃半舉著胳膊嘶嘶呀呀的,“水水,比昨天還疼了。”

“那麽大塊肉呢,能不疼嗎?”楊渺進浴室放水,嘀咕著說,“咬得亂七八糟的,也縫得歪歪扭扭的,肯定要留疤,留疤了怎麽辦?從屁股上移植到胳膊上嗎?”

溫燃其實對胳膊上的疤無所謂,不是臉上的就行,整個人癱在床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就歪頭看手上的訂婚戒指。

心裏愉快地想,沒準還真能追上沈硯,這戒指就成了他們的定情信物了。

過了會兒,楊渺出來,像是憋了又憋,沒憋住,“那個,溫董打你電話沒打通,去你公寓找你了。”

溫燃閉上眼睛。

楊渺又道:“錢戈雅昨晚應該是跟溫董說你這個事兒了,然後錢戈雅昨晚出差了。”

溫燃嘴唇微動,罵了句臟話。

楊渺低聲問:“溫董怎麽辦?他給我打電話問你在哪,我還沒告訴他你住在沈總家。”

溫燃艱難地翻身,“不管他。”

接著溫燃又站起來,“他知道我住這兒,看我不在家,沒準兒他一會兒就來了。快換衣服,我出去轉兩圈。”

溫燃不是躲溫志成,溫志成這時候一個人來找她,肯定也是想安慰她兩句息事寧人,她現在是不能見溫志成,要等錢戈雅回來,三方一起談這件事。

溫燃頭發也沒洗,穿上衣服就帶楊渺往外走。

路過客廳時看到沈硯,沈硯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溫燃讓楊渺出去後,她坐到他旁邊,“硯總。”

沈硯偏頭看她,無聲詢問。

溫燃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就是隱約覺得她和沈硯好像有一點點的可能性。

想了想,她試探問:“硯硯,你晚上下班回來,能陪我看劇嗎?昨天沒看完的那個?”

沈硯這次沒有停頓很久,“嗯。”

溫燃彎唇笑了,右手不敢用力不敢回彎,左手撐著沙發站起來,“那我走啦,我助理找我出去。硯硯,晚上見。”

沈硯坐在沙發上,看溫燃走出去的背影,覺出她走路的不對勁,她右手幾乎沒有任何擺動,他出聲叫住她,“溫燃。”

溫燃被定在原地,驚喜地回頭看他,“你叫我什麽?”

沈硯安靜了幾秒,“溫經理,你右手怎麽了?”

溫燃撇了下嘴,然後又笑著挑眉,“你再叫一遍我名字,我就告訴你。”

沈硯慢慢收回目光,取著茶幾上的茶喝著,“溫經理慢走。”

“……”

硯硯的嘴,好像很硬。

楊渺今天調休,特意留出時間陪溫燃。

石磊找了律師,兩個人去律師那邊聊,交了費用,起訴就全權交給律師。

楊渺是女人,對疤痕這件事很在意,一路都在嘮叨胳膊留疤了怎麽樣,縫了二十多針,這怎麽可能長好,一直嘮叨了中午。

溫燃聽得腦仁疼,突然想起喬子執家好像是開整形醫院的,她正好也有那麽一點想和沈硯通電話,就大膽地給沈硯打電話。

溫燃屏息聽著,電話很有節奏的嘟聲響著,對面接起來,是很輕淡的聲音,“餵。”

溫燃不知怎麽有點臉紅,“您,您好,我是燃燃燃,溫燃。”

聽筒那邊陷入一陣沈默。

片刻後,對方說:“我知道,有什麽事?”

溫燃感覺這通電話好像似曾相識。

她那次打電話也緊張,他接起來後沈默了一會兒,但在她報上名字後,他又問了一遍她是誰。

溫燃看著手上戒指,膽大了點,“硯硯,我是想問喬少爺那個整形醫院的地址。”

沈硯那邊停頓了兩秒,聲音略帶疑問,“你要整形?”

溫燃聽笑了,“是呀,我要整形,整形成我喜歡的人會喜歡我的樣子。”

沈硯語氣恢覆平平,“喜顏整形醫院,地圖能搜到。”

溫燃答應說好,等待沈硯掛斷電話。

但是沈硯並沒有掛斷,手機屏幕的通話計時仍在繼續,溫燃能聽到那邊清淺的呼吸聲,好像還有他喝茶的聲音。

溫燃納悶問:“你怎麽不掛電話?”

話音剛落,手機通話結束。

“……”

男人的心思好難猜。

溫燃報上喜顏的名字,楊渺居然知道,“喜顏啊,挺多明星都去那兒整形的,五層樓,那邊整形師眼光不是流水線,院長厲害。”

溫燃沒有整形打針需求,但是保養皮膚還是有需求的,“水水要打水光針美白針什麽的嗎?我請你。”

楊渺真想打,但是燃總都快要沒錢了,還請什麽,嘴上說:“我不好那口,不打了,打那針不好。”

溫燃一上午沒洗頭發沒洗臉,中午吃完飯後,去楊渺家洗澡,洗完澡她又睡了一覺。

下午到喜顏整形醫院前的停車場時,已經快到下班時間,溫燃急急忙忙正要下車,忽然看到喬子執跟一個女人一同走出醫院,走到她旁邊的摩托車前。

溫燃沒讓楊渺開法拉利,開的是楊渺自己的車,低調,不容易被集團的人看見,因此喬子執也沒看見她。

溫燃隔著窗看這倆人,喬子執還是皮衣墨鏡,酷酷的。

他旁邊那個女人穿著質感柔軟顏色淡雅的襯衫,一條同襯衫同色的長裙,手腕上戴著一只看起來很值錢的白玉手鐲,看起來溫柔舒緩,從容不迫神色自若。

溫燃心說這難道是喬少爺的女朋友嗎?好美啊,有種古典氣質的美。

喬子執上摩托,把頭盔遞給那女人,“上車,我送你去高鐵站。”

女人手上還拎著好幾個袋子,一邊扶著裙擺,一邊接頭盔,袋子沒抓緊,全掉到了地上。

前一晚下過雨,有水坑還沒幹透,袋子裏的東西滾落出來,掉進了水坑裏。

溫燃直直地盯著那東西發呆。

是之前她見過的,沈硯說要送給朋友的裝著項鏈的盒子。

喬子執下來幫女人撿東西,撿起那盒子事,打開看了一眼,溫燃的心猛地一縮,縮得眼睛都泛出幹澀的疼。

是沈硯要送人的那條細鏈,吊墜上還刻著字母XT。

這個很美的女人,就是過生日的許小姐。

楊渺的車不隔音,溫燃聽到喬子執笑著打趣,“這是我們高嶺之花送你的生日禮物?這XT,是你和唐銃?祝你和唐銃趕緊破鏡重圓?”

女人從他手中搶走盒子放進袋子裏,聲音也有種溫柔古典的好聽,“是我和唐玥的縮寫,行不行?別總鬧沈硯。”

“我沒鬧沈硯啊,”喬子執把頭盔蓋到女人頭上,“我這是鬧你和唐銃,你們倆人分手那麽久,差不多就行了,該和好就趕緊和好,不然大家都尷尬,弄得沈硯夾在中間像第三者似的。”

溫燃眼睛疼,胳膊疼,心也好疼。

終於一切都明白了,沈硯戴著訂婚戒指去給許小姐過生日,不是他“已經放下”,而是為了讓許小姐和那個叫唐銃的人以為他“已經放下”,他為了成全他們,讓他們盡快破鏡重圓,所以才向他們提起她這個“未婚妻”。

沈硯在喬子執面前讓她幫忙扮演未婚妻,也不是為了打消喬子執給他安排相親這件事,只是為了讓許小姐和唐銃相信“他已經訂婚,有未婚妻”而已。

她無形之間,成為了沈硯的一個利用工具。

溫燃淚眼早已經模糊,心抽痛得比胳膊上的傷口還痛,有外力在不斷地拉扯。

她昨天因為沈硯而合上的傷口,又被沈硯生生撕扯開,向外流出血來。

“回沈硯家,”溫燃低頭看戒指,啞著嗓子說,“收拾東西。”

楊渺沒看窗外,也沒聽懂窗外在聊什麽,向溫燃望過去正想問,突然間所有話都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她跟在溫燃身邊做助理這麽久,看見過溫燃被錢戈雅和溫董氣到快要哭的情緒,看見過溫燃闌尾炎手術和胳膊縫傷口時喊疼的模樣,卻從來沒看到溫燃這樣的哭。

溫燃哭得無聲無息的,只有眼淚在成串的往下掉,楊渺看得疼,都感覺自己的心臟在一抽一抽的為溫燃疼。

回到沈硯家,楊渺在房間裏給溫燃收拾溫燃的重要東西,溫燃在陽臺發呆。

重要東西只那麽幾樣,收拾好後,溫燃讓楊渺先離開,她等沈硯回來,想和沈硯說最後幾句話。

過了不知多久,她看到沈硯車回來了。

她在房間裏呆了一會兒,整理心情,輕輕推開門出去。

沈硯坐在客廳沙發裏接電話,應是沒看到她和楊渺的車,沒想過她在家裏,電話是免提,對方的聲音清晰地流入溫燃耳裏。

“沈硯,”是年老的聲音,“還記不記得,我在你去溫城集團的時候,是怎麽和你說的?”

沈硯解著領帶和扣子,語氣平淡,“嗯,你說不建議我和溫城集團合作。”

“還有呢?”

沈硯平靜地覆述,“你建議我從溫城集團了解情況,做墊腳石,不要直接合作。”

年老的聲音滿意,“行,你記得就行,你媽叫我,爸掛了。”

通話結束,溫燃站在樓上怔怔楞住。

沈硯自始至終就沒有想過和溫城集團合作,只是將溫城集團做墊腳石。

她給了他兩份方案,他說會仔細看,他也只是在了解情況,好方便他和別人合作。

她拿著不想讓他和錢戈雅合作、如果他和溫城集團合作就一定和她合作的合同去找他,他那麽快就簽下,是因為他本身就從來沒想過要和溫城集團簽約。

雖然沈硯從未答應過她他會和溫城集團合作,但是溫燃仍然有寒意從後脊梁升了上來。

他不是她以為的那樣紳士有風度,不是她以為的將一切都看得很淡的人。

他是個商人,他有他的城府,他把她的城府用在了她身上,一邊不拒絕,一邊享受她主動遞出的方案。

溫燃渾身都變得冰冷,如置寒窟。

這一刻,沈硯好像她父親,像極了她那個商人父親。

沈硯的手機又響起來,這次他沒有按免提,放在耳邊接聽。

須臾後,溫燃第一次聽到沈硯那麽溫柔的聲音。

柔得像是在寸草不生的沙漠出現河流,柔得像是在冰天雪地裏開出了朵花。

他說:“早上給你打電話,本想約你吃飯,但怕打擾到你睡覺就沒打,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去了。高鐵上,人多嗎?”

溫燃腦袋倚在墻上,不知不覺間,就落下了淚。

他的聲音帶著遺憾,“好,那下次再約。”

不用任何猜想,溫燃知道,電話另一邊的那個人,就是她今天見到的許小姐。

美麗的,溫柔的,身上有古典氣質的許小姐。

他會用她從來沒聽過的溫柔聲音對待的許小姐。

哪怕一切都是她溫燃上桿子主動幫他做未婚妻的,在知道真相後,心裏仍然好疼,疼得身體裏所有的傷口都裂開。

溫燃發怔地站在樓上,雙腿已經沒有提起來的力氣。

直到沈硯上樓,直到聽見沈硯的腳步聲,直到看到沈硯走到她面前,她才一點點地擡頭,看向他。

她從昨天開始,竟然以為她和沈硯之間邁近了很大一步,竟然以為沈硯很快就要繳械投降、願意讓她接近。

她錯的那樣離譜,又傻又蠢。

沈硯看到她有些意外,也怔然了兩秒,隨後輕聲問她,“要一起看劇嗎?”

溫燃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向他走近,緊緊閉上眼,仰頭要親他。

在即將碰到他時,沈硯輕輕別開臉。

果然,昨天到今天,一切都是她的錯覺,沈硯對她沒有任何轉變。

溫燃睜開眼,眼底的眼淚始終沒掉,就一直倔強的含在眼眶中。

她啞著嗓子問:“沈硯,我溫燃身上,就沒有一丁點讓你動心過的地方嗎?”

沈硯沒有看向她,虛無地看著地面,聲音裏多了一絲平時沒有的波動,“抱歉,我有喜歡的女孩。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他薄唇輕輕蠕動著,一句又一句的,猶如根針,紮在她的胸口。

她的胸口要被紮爛了,滿是血。

然後這些血,這些傷口,漸漸的,全部都凝固結成硬塊,不再流血,不再疼了。

溫燃深深閉上眼,再睜開後,含著的眼淚全然消失。

溫燃聲音與情緒都淡得無波無瀾,“既然如此,沈硯,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喜歡你了。”

溫燃平靜地摘掉手上的訂婚戒指,舉起來,對著陽光晃了晃。

她臉上的笑容很美,美得驚心動魄。

眼眸裏清澈閃光,嘴邊翹著最美的微笑。

她說:“真是可惜了這麽好看的戒指,沈硯,你配不上我。”

溫燃將戒指拋向空中,不等它落下來,她轉身離開。

房間裏,只留著她的一句話,“東西不要了,都扔了吧。”

悅耳的聲音輕飄飄的,不帶分毫感情。

走得瀟灑,走得沒有任何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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