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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叁陸】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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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瀚遞上來的是枚蝶形環佩,蜀中柳家的家徽就是只四翼鳳蝶,而唯有家主及其直系血脈方能佩白蝶以彰顯身份。

呈現在眾人眼下的便是枚羊脂白玉蝶,精雕細琢,栩栩如生,光看刀工即可知其價值連城,絕非俗物。

柳家的東西,出現在此時此地,不得不令人聯想到某個下落不明的重要人物。

再一想到孫瀚口中的“淫賊”,在座幾位臉色都不好看,唯有不明就裏的孫瀚樂陶陶道:“嘿!州牧大人有趣的很,抓了淫賊不審……”

話沒說完被孫渺狠狠在頭上刮了一記,一腳踢彎了膝蓋噗咚跪在地上,孫渺一同與之跪下:“孫瀚不通禮數,不知輕重,請王爺責罰。”

蕭翎什麽也沒有說,起身默默往主院而去,腳步雖不急促但神情凝重。

這時候孫瀚方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跪在地上呆呆地目送雍闕緊隨惠王而去,半天他結結巴巴道:“哥,那、那玉不會是王妃娘娘的吧,啊?”

無人應他,孫渺早陪同蕭翎去了接見州牧,一人一手抱著只兔子戀戀不舍地左瞧瞧右親親:“你們王爺不會罰你的,起來吧。”

他楞楞擡頭,見著是雍闕身邊那個叫秦慢的小姑娘。兔子很活潑,東踹西踢,她抱著十分吃力,眼珠子一轉落到他身上。孫瀚隱約覺得不好,她已經幹脆利落地將只白團兒丟到他懷裏:“小哥哥,幫我抱只唄!”

“……”

堂堂七尺男兒的孫瀚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只軟綿綿的白兔兒木楞楞地跟著秦慢穿過大半個王府,來到了惠王府待客的浩然廳中。

難得來客不多的惠王府裏熱熱鬧鬧湊齊了這麽多人,蕭翎與雍闕一左一右立於上方,身著淺紅官袍的州牧正愁眉苦臉地看著堂下一站一坐兩人。

地上的坐姿可謂慘不忍睹,能有多懶散就有多懶散,好好的一方浩然廳像是被他當做了錦榻玉臥,拿來個枕頭他就能睡給你看。一副混混模樣,卻偏生了張招蜂引蝶的玉面秀目,一雙含笑的桃花眸四下亂飛,任誰人看到那張觀之可親的笑顏也禁不住卸下三分防備。

至於站著的那位大俠似乎很想拉開與他的距離,裝作不認識他。可惜他的站姿也賞心悅目不到哪裏去,抱著把破破爛爛的劍松松垮垮地立在那,毫無懷疑如果有根柱子他會立刻毫不猶豫地歪了上去。

秦慢瞧著他的背影,覺得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癱坐在地上的年輕人渾然沒有看到呆呆站在門檻外的秦慢與孫瀚,潑婦一樣地賴在地上打滾撒潑:“我們好好地上門來,你們為什麽要喊打喊殺,還將我們給拖進來!”

“……”似乎蕭翎與雍闕他們來了多久,他就撒了多久的潑。

蕭翎深居王府,本就與外界接觸甚少,更莫說和這等江湖無賴打交道了,一時間略有無措。州牧氣得從脖子到臉紅成一片,連連念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大罵道:“爾等也不看看此地是何方!惠王殿下與雍大人在此竟還敢如此放肆,不想要腦袋了嗎!”

雍闕輕輕一笑:“許州牧言重了,我東廠雖條律嚴明但絕非濫殺無辜,這別人的腦袋咱家也不是想摘就摘的。

許州牧老臉一僵,忙不疊稱是,偷偷擦了擦手心裏的冷汗。

他語氣仍是輕柔,可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當然,若是作奸犯科,知法犯法的那就不要怪咱家眼裏揉不得沙了。”

寥寥幾句,威懾得全場噤若寒蟬,蕭翎想說些什麽但雍闕的話已經說到了位,算是替他鎮住了場面便繼續捏著白玉蝶默默無語地看看那兩個年輕人。

“來了,就進來,站在門口看笑話嗎?”雍闕一早就瞄到了門口抱著白兔的秦慢。

這時廳堂裏的人才發現門外還立著兩人,孫瀚抱著兔子呆了片刻頓時大囧,手裏的兔子和只燙手山芋似的想扔回給秦慢,卻被她先一步垮進門檻,棄之而去。

在蕭翎淡然瞥來的眼神中,孫瀚只好硬著頭皮訕訕跨進門來,心裏叫苦不疊,他好歹也是府中侍衛們的標桿紅旗,人人敬仰的瀚哥、瀚爺,今日竟然被人看到這麽丟臉的一幕。孫瀚想撞墻,孫瀚想投河,孫瀚恨不得時光倒流再不遇見雍太監身邊的那個小丫頭!

“督主……”秦慢慢吞吞地抱著兔子走過去。

地上少年耳朵動了動,站著的那人也對著似曾相識的聲音微微皺了皺眉。

秦慢卻像是不認識他們一樣,徑直路過,才走過去數步,背後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師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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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你怎麽會在這裏!!!”少年一骨碌爬起來,又驚又喜,“師姐你可知道師父找你找瘋啦!”

秦慢抽抽嘴角,在雍闕意味深長的視線裏她不情不願地轉過身,看著宋微紋撇撇嘴:“師弟……”

“既然是熟人,那邊好辦了。”雍闕輕輕拍了拍掌,“慢慢,你好好問問你的師弟,惠王妃的玉佩為何會在他那。”

秦慢心裏嘆氣,怕是雍闕將她又懷疑上了。可天地明鑒,她這個師弟向來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為了美人一笑再出格的事情也做得得心應手。看此次情形,怕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估計是在哪裏遇見了惠王失蹤的未婚妻,垂涎人家姿色誤打誤撞地撞進了這樁迷案之中。

“慢慢?”宋微紋面露警惕,上下觀察了一下雍闕。這個人與惠王一同出現,論言談舉止,身份不比惠王低上多少,不是王侯便是將相,何況還有那聲刺耳的自稱,他好歹也是江湖百曉生的徒弟,頃刻恍然大悟。這竟是個太監???

他更驚呆了的是,一個太監,竟然與他師姐言談親昵有加,瞬間想通了前後的他頓時痛心疾首:“師姐!你為了逃婚,竟然跟了個太監?”

雍闕眼角一跳,冷冷睨了一眼去,上一個敢置喙他身份的人墳頭草已有數丈高了。

“宋微紋!”秦慢難得拔高了音量,邊瞅雍闕眼色邊道,“你快快交代清楚惠王妃娘娘的下落。”

宋微紋忙著為秦慢的誤入歧途痛心痛肺,被她一吼傻了傻。秦慢說話向來慢聲慢氣,打入師門起就從見她紅過臉,他一下樂了起來,原來他這師姐也是會著急上火的啊。樂歸樂,他收斂些許,咳了聲道:“其實這東西不是我們偷的,我們是清白的!”

州牧怒斥:“你胡說!方才你們來州衙擊鼓,親口說是你們所盜!”

宋微紋嘻嘻一笑:“不這麽說,州官老爺您能帶我們去見惠王殿下嗎?”

“你……”州牧氣結,但是礙於在場主事的隨便拎出一個都比他官大,不好多言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微紋慢悠悠地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其他人未發言,他身邊立著的年輕男子倒是先開口冷冷道,不知是這一路上受了多少他聒噪的荼毒已忍無可忍。

“好吧好吧……先從我身邊這位兄弟蘇不縛說起。”

蘇不縛……秦慢看了陌生又熟悉的青年男子,她記性一向不賴,這個人她既眼熟必是哪裏見過,為何認不出來,莫非那時他是易容?

雍闕邊聽著宋微紋的“長話短說”邊留意著秦慢的神色,見她時而不時地看向懶懶洋洋的蘇不縛,看了一眼衣衫襤褸卻不掩瀟然灑脫的蘇不縛,淡淡轉過了眸去。

宋微紋說是長話短說,然而仍是絮絮叨叨說好長一通,眾人終於有些相信他和秦慢是師姐弟兩人了。

宋微紋與蘇不縛相識在襄陽,那時候他抱著身中劇毒的杜小姐去任仲平那求醫未果,含淚將屍體送回杜家卻被當成勾引人家小姐私奔還害死她的淫賊兇手,一路追著他喊打喊殺。

與秦慢一樣,宋微紋武功奇差,可輕功絕妙,但耐不住人家幾十口不死不休地追殺。一個失足滾到了上坡下,遇到了才在亂墳崗裏打盹醒來的蘇不縛,他的第一句話是“大俠救命!”

蘇不縛沒理他,於是他刷地掏出一袋銀子拍在棺材板上:“小爺有錢!”

於是,等杜家人追來時就見著個乞丐懶洋洋地靠在棺材板上,杜家人惡狠狠問:“餵,剛剛那個痞子跑來去了。”

蘇不縛隨意指了個方向,杜家人提著刀風風火火追出去數丈,突然又折返回來,上下將他一看,用刀指他:“起開。”

蘇不縛沒有生氣,歪歪倒倒地站起來靠在一邊。

“啪嗒”棺材被撬開了蓋,裏面空空如也,杜家人面面相覷,為首地哼了聲甩袖而去繼續風風火火追過去。

等人走遠了,宋微紋灰頭土臉地從棺材底下的坑裏爬出來,對蘇不縛說:“大俠,多謝救命之恩。”

蘇不縛掂著錢袋,並不理他。

然後宋微紋說:“大俠,那是我全部家當,能否……”

蘇不縛冷冷地起身走人,失去了全部家當沒飯吃的宋微紋思考了片刻,理所當然地追著他而去。

一路上宋微紋和個狗皮膏藥一樣死死粘著蘇不縛,說來不好意思他武功不好太害怕萬一途中蹦出個為杜小姐尋仇的江湖人一刀將他劈了。為了保命和有口飯吃,他只好厚著臉皮綁著蘇不縛這顆大樹。

蘇不縛不是沒想過甩了他,可惜宋微紋屬狗的,輕功又好聽覺又敏銳,蘇不縛使勁辦法擺脫不得。

直到他兩雲游到了惠州附近,撿到了個昏迷不醒的姑娘,宋微紋舊病重發,要死要活地要救她。辛辛苦苦找郎中瞧了好幾日,姑娘醒的那日他含情脈脈地守在床邊,準備給她來個印象深刻的初見。

姑娘睜開眼,不負他所望,虛弱道:“夫君……”

他大喜過望,還沒開口,姑娘又暈過去,暈前喃喃道:“快來救阿瑜。”

“……”宋微紋心受重傷,感情他勞心勞力救回來的是個有主的??

他心如刀絞,心灰意冷,痛不欲生,坐在門檻上無力望天,望著望著就望見了蘇不縛手裏拎著個玉佩瞧得若有所思。他一拍大腿,怒氣沖沖地沖過去想奪過玉佩:“人家姑娘家的東西!你怎麽順手就順來了呢!”

結果可想而知,以他的身手,三兩下就被蘇不縛兵不血刃地給打到了地上。宋微紋趴在地上,自暴自棄地嚶嚶嚶道:“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好了!”

“這個玉佩我見過……”蘇不縛盯著白玉蝶,“這是柳家的東西。”

宋微紋一怔,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你說的是蜀中白蝶柳氏?”

“你知道?”蘇不縛詫異。

何止是知道,但凡江湖中事,事無巨細就沒有宋微紋不清楚不了解的。憑著玉佩他猜測到那個名叫阿瑜的姑娘是柳氏的大小姐,柳氏與海惠王蕭氏聯姻在即,想是來此地成婚。

一番推論之之後,便有了今日這一幕。

待他言罷,蕭翎顫聲問:“你說阿瑜受了傷?”

宋微紋臉上笑容淡去許多:“是。”

“什麽傷?”問的人是雍闕。

“十八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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