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慕喬白平靜的點點頭, 甚至笑著回答他們：“好了, 我知道了，既然還有救你們還傷心什麽, 我還沒死呢。”

慕夫人松開他, 伸出手擦了擦眼淚, 用力的點了點頭。

“沒錯, 我的喬白還有救, 媽一定會找到合適的心臟換給你的，你還年輕, 還有很長的時間要過呢。”

慕喬白微笑的看著她, 然而心中卻早就明了, 如果真的這麽容易，他們也不會這麽傷心了，一切都只是在安慰自己，慕喬白也不願打破他們的期盼，但他自己心裏明白, 他是Rh陰性血，這世界上有這種血型的人只有大概百分之一, 更何況不是每一個心臟都適合他, 想要找到合適換給他的心臟, 幾乎是沒什麽可能的。

但他不能說出來，慕夫人他們也不願往這上面想，只是安慰著自己，他還有救。

慕喬白幫慕夫人擦了擦眼淚, 目光看向那個一直蜷縮在角落裏的小少女。

“央央。”

他輕聲喊她。

顧央央縮在角落裏，聽到他的聲音，微微顫了顫，擡起頭來。

“說起來還是央央發現了你暈倒在家裏，把你送到醫院來的，只是之後她就一直這樣，我們怎麽勸都沒辦法。”

慕夫人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嘆了口氣，這才對慕喬白說。

“到這裏來。”

慕喬白溫柔的看著她，朝她伸出手。

顧央央靜靜的看著他，良久，終於從角落裏起身，慢慢走到他身邊。

慕喬白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著說：“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顧央央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抱住。

“你會很快好起來嗎？”

“嗯，會的。”

慕喬白輕輕的笑著，眼睛裏一片溫柔。

“我想早點回家。”

“好。”

慕喬白輕輕摸著她的後背，眸光深深，卻只是溫柔笑著，輕輕的回答她‘好’。

“你和我一起回家。”

她睜著眼睛，抱住慕喬白，只是固執的不放手，聲音是平靜的，但一旁的慕夫人看著卻忍不住別過頭去，幾乎濕了眼眶。

“好。”

慕喬白仍舊溫柔的回答她，只是這話裏有幾分真實，他也不知道。

仿佛一顆參天大樹一瞬之間就崩塌，雖然和顧央央說著馬上就回去的話，但實際上，慕喬白並不能回去，如果他還想多活一段時間，就必須住在醫院裏，以便發病的時候隨時救治。

他突如其來的心臟病其實算得上是先天遺傳，只是慕夫人並沒有發作，所以以為慕喬白也不會，但偏偏命運沒有眷顧他，他心臟裏長了一顆腫瘤，因此而引起的心臟病，而且是惡性的，並不如有些心臟病的患者一樣，還有很長的時候來慢慢救治，慕喬白什麽時候會突然離開，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這一切，他不想告訴懷裏的小少女。

之後，慕家開始全力的尋找可以給他匹配的心臟，連寧大少都忙碌起來，但Rh陰性血的心臟實在是太少了，別說合適的心臟，他們借助各方的力量，找了很多天，甚至連這種血型的能配換的心臟都很少。

病房是高級的特護病房，不算很大，所以不能讓全部的人都日夜守在這裏，但除了處理其餘的事情之外，慕夫人和慕老爺每天都會來看他，甚至連年事已高的慕老爺子也經常來，慕喬白是慕家的長子，他這一病，算是將慕家人的心都牽了起來。

所有人的情緒都隨著日益流淌過的時間而變得悲傷和焦躁起來，真正能夠平靜的大概就只有兩個人了。

一個是慕喬白自己，還有一個就是顧央央。

慕喬白是淡然，而顧央央是因為她堅信慕喬白會好起來，這一點，很令人奇怪，但她就是這麽覺得的。

慕喬白的病房裏還有一張小一點的床，就是給顧央央睡的，因為她怎麽也不肯一起回去，沒辦法，慕夫人就給她添了一張小床，就在慕喬白的邊上，但每次到了夜晚休息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的爬到慕喬白的床上，要靠著他才肯睡覺，但是她會很註意的不壓到他的心臟。

慕喬白有的時候會在寂靜的夜晚獨自醒來，然後看著身邊顧央央的睡顏，有幾率淡淡的月光從窗戶外面投射進來，每當這個時候，他心裏總能變得格外的平靜。

其實他身邊的這個小東西，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特殊之處，畢竟寧大少都看出來了，而且又發生了那麽多事，但慕喬白直到現在，才慢慢體會她當初對寧大少所說過的話。

有些人其實並不是與其他人不同，她只是更加特別一點罷了，因為這樣特別的人很少，所以大家也就覺得這種特別是病態的，但慕喬白很清楚，其實顧央央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生活著，她同樣有埋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溫柔。

列如此刻。

其實有顧央央陪著他，他就覺得死亡也沒那麽可怖了。

慕喬白不懼死亡，但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無論多麽淡然處之，也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完全無視，除非這個人他已經失去了對生的希望，很顯然慕喬白並不是這種人，如果能夠活著，沒有人會想死去。

有的時候，連慕夫人他們或許都很難了解他的心情，但他覺得顧央央很清楚，她好像可以看到他內心的深處。

慕喬白能理解身邊人的恐慌，可惜他自己也無法控制，人最大的懦弱是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當慕喬白第二次暈倒被送進急救室的時候，慕夫人慕老爺和寧大少焦急的從急救室的走廊拐角處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亮起的燈和呆呆站在走廊中央的顧央央。

她呆呆的看著‘手術中’那幾個字，一個人安靜的站在走廊中間，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像一樣，她表情有些呆楞的，沒有悲傷，但總讓人覺得有什麽情緒是無法抑制的，而她無法表達出來。

寧大少眼眶一熱，走到她身邊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顧央央被他用力摟進懷裏。

“別看了。”

她安靜的靠在寧大少的懷裏，既沒有伸出手回抱住她，也沒有推開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站著，然後突然問他：“慕喬白會死嗎？”

聲音很平靜，甚至平靜得令人心驚。

“不會的。”

說話的是慕夫人，顧央央呆楞的從寧大少懷裏擡起頭來，看見的是慕夫人含著眼淚的雙眼，她輕輕的摸了摸顧央央的頭發，又重覆了一遍剛剛的話。

“不會的，央央別怕。”

顧央央楞楞的看著她的眼睛很久，突然低下了頭，掩住眼中情緒。

沈默了一會兒，她突然伸手揪住了寧大少的衣角。

“寧東河，我有事要對你說，和我過來。”

她低著頭，拉著寧大少的衣角，把他拉到了拐角的另一邊，那裏沒有人經過，寧大少剛剛眨了眨眼，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濕潤藏進眼眶，他看著顧央央，輕聲問：“央央有什麽事？”

顧央央擡起頭，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一件事？我現在要你兌現。”

“什麽？”

寧大少有些微楞，他沒想到顧央央現在說的是這件事。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有什麽事嗎？”

雖然疑惑，但寧大少還是先詢問她，對於他而言，顧央央也算得上是熟悉的妹妹了。

顧央央沈默了稍許，然後繼續說：“我要你幫我做一個心臟匹配，和慕喬白的。”

“什麽？！”

寧大少睜大了雙眼，有些驚訝。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央央，我知道你關心喬白，但是你還活著，我怎麽可能帶你去做心臟匹配，而且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我們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心臟，你別擔心，他會好起來的。”

顧央央看著他，目光突然變冷。

在寧大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突然伸手掐住了寧大少的脖子。

寧大少甚至無法想象一個小女孩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她死死的掐住寧大少的脖子，目光異常冰冷。

“你不答應，我就掐死你。”

甚至連語氣都是格外冰冷的。

寧大少去扳她的手，可是怎麽也扳不下來，他感覺自己呼吸漸漸窒息，連眼前有些泛黑的跡象。

“咳······我······我答應······你放開······”

話音落，顧央央如約放開掐著他的手，只是目光依舊冷冷的看著他，沒有半分轉移。

寧大少捂住脖子彎下腰死命的咳了一陣，雖然此時正逢好友病危之際，可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想吐槽。

感情在顧央央眼裏慕喬白是人，他就不是人了是吧，這麽死命的掐，差點他就要先走了。

“咳咳咳······我、我帶你去做匹配，咳咳······不過你要知道，我們找了這麽久，就算你去做匹配，匹配的可能也是非常低的，不要抱什麽希望······”

顧央央站在一邊，異常冷酷的看著他咳得撕心裂肺，直到寧大少好不容易喘順了氣，支起身體來再次看著她的時候，她才緩緩垂下眼眸，淡淡的說：“我是Rh陰性血。”

“什麽？”

寧大少神情一楞。

“不要告訴其他人。”

淡淡的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只留寧大少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中隱約升起不詳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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