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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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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凡人來說,崔鶯鶯的美貌有如天仙下凡,但對於看慣各種天界仙女的杜確來說,崔鶯鶯的模樣不至於令他驚艷,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她一個官家小姐為何會有只身到蒲關送信的勇氣?而且騎術了得,這委實古怪。

是以,當紅娘打起簾子,崔鶯鶯款步走進花廳時,杜確並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艷之色,令紅娘十分失望。

崔鶯鶯倒是處之泰然。

杜確沒如同紅娘期盼的對她容貌大感驚艷,她反而有些欣賞他,要是他露出驚為天人的神色,豈不是以貌取人的草包一個?

一落坐,崔夫人便對杜確道:「將軍,這是小女鶯鶯,此番遭逢大難,小女魯莽前去送信,將軍莫怪。」

杜確淡淡地道「夫人言重了,小姐英勇,巾幗不讓須眉,想必在琴棋書畫之外,小姐對騎射武藝亦有涉獵,才能只身抵達蒲關,如此文武雙全的官家千金,實在少見,令杜某刮目相看,夫人實在教導有方。」

崔夫人有些尷尬地道:「將軍如此說,叫我汗顏,其實小女對騎射一竅不通,不過運氣好些罷了。」

大家閨秀學什麽騎射武藝,這成何體統?不過她也萬萬沒想到女兒會騎馬,鶯鶯是什麽時候學會騎馬的,等客人走後,她真要叫教引嬤嬤過來好好問問了。

杜確手執酒盞,調侃般笑道:「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能騎到蒲關,還能避開賊兵?看來崔夫人對女兒並不了解,明明是一個精通騎術又對查案判斷精準的官家千金。

崔鶯鶯連忙咳了一聲,對杜確舉杯道:「沒向將軍表明身分,是我的失禮,我敬將軍一杯,當做賠罪。」

她可不想杜確說太多,引起崔夫人的懷疑,請個道士什麽的來做法,揭了她的穿越魂就不好了。

「鶯鶯!」崔夫人瞪大了眼。

女兒竟然向男人敬酒?她臉都綠了。

杜確是什麽人,又怎會不知崔鶯鶯此舉是在阻止他說下去。

所以,合理的推測,崔夫人對女兒確實有許多不了解的地方。

都說崔相國夫人管家甚嚴,那麽為何會如此?這部分值得深究。

他也不戳破,幽深的眼看著崔鶯鶯,舉杯道:「小姐客氣了,杜某這便先幹為敬。」

張君瑞對崔鶯鶯各種出格的舉動早見怪不怪,畢竟引他與歡郎親近的人就是崔鶯鶯。

想到歡郎,便慶幸對方沒在席上,未曾見到他義兄,不過這也令他有所警惕,他與歡郎之事還是早日定下來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他正要開口提出要求,沒想到崔夫人早一步說道:「將軍,我們母子三人的性命,全都是拜將軍所賜,真不知如何來報答將軍大恩。」

張君瑞心中一跳,敢情這是要將他的功勞撇清是吧?

他心裏正急,崔鶯鶯已經神色淡淡的看著崔夫人,「母親,此番禍事因女兒而起,因此母親當眾承諾,若是有人能夠獻計退敵,母親便會答應那人一個要求,杜將軍是張公子請來的,母親理應先答應張公子一個要求才是。」

崔夫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張公子有何要求,此刻便告訴我吧!」

如果這小子膽敢提出要崔家一半財產或是求娶鶯鶯,她一定要讓他知難而退,崔家雖然沒落了,卻也不是他一個窮書生高攀得起的。

「多謝夫人!」張君瑞忙起身對崔夫人一揖到底,「懇請夫人讓歡郎長伴晚生左右,晚生一定刻苦讀書,求得功名,不讓夫人失望。」

不僅崔夫人傻眼了,杜確也十分意外。

這個張生不求娶崔鶯鶯,反而要崔鶯鶯的弟弟崔歡?

荒謬。果然是偽傳奇故事,來亂的。

「張公子何出此言?」崔夫人臉色一變,不悅地道:「歡郎乃我崔家獨苗,將來要娶妻生子,又怎可長伴公子左右?這豈不是要斷我崔家香火之意?也忒無禮。」

一直以來,歡郎的奶娘朱嬤嬤便常明示暗示,歡郎不喜歡女人,她都聽不進耳裏,還想趁著喪期未滿百日,趕緊為歡郎定下親事,如今張珙提出這等要求,莫非歡郎也對那張琪有意?

「無禮?」杜確緩緩看向崔夫人。「夫人這是要反悔嗎?」

崔夫人忌憚杜確,只好放緩語氣道:「並非反悔,而是小犬配不上張公子,還請張公子另覓佳偶吧!」

杜確不輕不重地低聲道:「如果早知堂堂前相國夫人會言而無信,杜某也不會率兵前來援救,如今夫人出爾反爾,傷我兄弟之心,杜某不會坐視不管。」

崔夫人想到眼前這人可是殺敵無數的鐵面悍將,不由得心下膽怯,「那大將軍意欲如何?」

「不如何。」杜確嘴角輕輕揚起,淡淡地回道:「杜某就留下來了,夫人何時給個明確答案,杜某便何時退兵。」

「啊?」崔夫人一時儍眼,頓時明白何謂請神容易送神難。

事情怎會演變至此?若是從了那孫飛虎,便要送出女兒,如今保住了女兒,卻要賠上兒子,這……

不管崔夫人如何百般不願,杜確還是留了下來。

他與張君瑞一同住在西廂,讓孫忍風帶著軍隊先回蒲關,只留下一百人借住在寺院裏。

法本住持當然是千肯萬肯,如今天下不太平,孫飛虎等賊兵又才剛被剿滅,能有百人杜家軍駐守寺院,是寺院之福,他巴不得他們永遠不要撤離。

可崔夫人不那麽想,盡管只有一百人,也夠讓她透不過氣的了。

這都還好,最令崔夫人無法忍受的是,歡郎竟向她坦承想與張君瑞在一起,她氣炸了肺,心中郁悶難解,著實病了好幾日。

不只崔夫人氣病了,張君瑞也病了,他害的是相思病,因為歡郎被崔夫人給禁足了,他再也不能隔著墻見歡郎了。

杜確看著面色憔悴的張君瑞,徑自喝著茶,「賢弟,你要保重,若是你病死了,崔歡便會被逼著娶妻生子,一生痛苦。」

在他這仙人的眼中看來,為情所困,著實可笑,幸好神仙沒有七情六欲,他永生不會領受這等愛嗔之苦。

「大哥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特別。」張君瑞苦笑,「幸好有大哥在此,為我主持公道,小弟才能熬下去。」

「對了,有件事問你。」杜確擱下茶杯,神色再尋常不過。

張君瑞忙恭敬道:「大哥請說!」

杜確淡淡道:「你說你日日在那太湖石上隔著高墻見崔歡,那麽可曾見到崔小姐練武?」

「練武?」張君瑞楞了一下,十分訝異自己會聽到這兩個字。「大哥為何會有此一問?崔小姐乃是千金之軀,豈會練武?」

杜確眉眼不動,隨口回了一句,「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

張君瑞不太相信,問彈琴或練字都屬正常,若是沒有原因,誰會問一個官家千金是否有在練武?

「相公、相公!」琴僮急急奔進來,「紅娘送了一封信來給相公。」

張君瑞倏地起身,從琴僮手中奪過書信,展信,一目十行,隨即面露狂喜。

那失態的樣子,杜確不必問也知道有好消息。

張君瑞喜形於色地說:「大哥!崔小姐明日會帶著歡郎下山進城,采買要給崔夫人補身的藥材,他們會在品茶居喝茶,讓我過去與歡郎相會。」

也難怪要如此大費周章了,如今崔夫人一心阻擋他們,派了許多眼線盯著歡郎,在寺裏,他們根本沒機會相見。

「那恭喜你了,賢弟得償所願,終於可以一解相思之苦。」杜確心不在焉的說著,一邊轉動著心思。

他留下來,明著是為張君瑞討公道,事實上他的目標是崔鶯鶯,她能不能符合他想要的隊友條件,要試一試才知道。

「這樣吧,以防崔夫人有什麽小動作,我陪你同去,若是崔夫人真察覺了崔小姐的計劃,派人跟蹤他們姊弟,見到我在,也不敢對你如何。」

張君瑞又是敬佩又是感動的看著杜確,「還是大哥想得周到。」

品茶居坐落在風光綺麗的河畔,崔鶯鶯打發了隨行家丁和車夫,各賞了一兩銀子叫他們自己去逛逛,她則和崔歡、紅娘在二樓雅間等人。

「紅娘,你確實把信送到張公子手中了?」崔歡坐不住,頻頻往外頭張望,他一身雪白,又生得比女子還美,煞是引人註目。

「奴婢沒送到張公子手中,而是送給了那琴僮,還千叮萬囑是重要書信,想來那琴僮不敢耽擱,少爺就放心吧!」紅娘沒好氣的說。

小姐這主意甚是大膽,偏偏少爺還跟著做,要是讓夫人知道,她真會挨上板子再被發賣掉。

「歡郎,過來坐好,不許你再站起來。」崔鶯鶯柳眉緊蹙,語氣嚴厲起來。

她是同情歡郎想見張君瑞見不著,日日茶飯不思,這才設法讓他們見面,可不想節外生枝。

之前她不知道這個朝代對於男男之事相當寬容,甚至商戶之家養個優伶男寵都是平常事,爺兒們有幾個相好的基友根本不算什麽,也難怪崔夫人聽到張君瑞想要歡郎,就只是生氣並不震驚。

先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崔歡這妖孽長相,不要給她惹出什麽麻煩才好。

才在思忖,一個白衣如雪的少年沖了進來,他面如冠玉,烏發飛揚,風姿不凡,但態度卻是無禮高傲,開門就問:「爾等何人?為何在此?」

崔鶯鶯看著他,十三、四歲的模樣,跟崔歡年齡相仿,一副天之驕子、盛氣淩人的態度,崔歡和紅娘已經有點嚇到。

她氣定神閑的看著對方,「你呢?你又是何人?為何在此?」

少年怒視著崔鶯鶯,「大膽!」

崔鶯鶯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秀眉。

會這麽說話的,肯定是有些來頭,一定不是尋常百姓或商家子弟,既如此,那很可能是官家子弟了。

不過就算是有權有勢的官家子弟她也不怕,她坐在這兒喝茶,付了茶錢,沒犯到誰,她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但別人敢踩到她頭上,她也絕對不會忍。

「好笑了。」她看著那傲慢屁孩,「你這麽問我們就可以,我這麽問你就是大膽,這是哪裏來的道理?」

這黃毛小子接下來不會要說「你不知道我是誰嗎」這種狂妄話了吧?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少年瞪著她。

崔鶯鶯忍笑忍得辛苦,「不知道。」

少年更火了,「你如此笑法是何意?」

崔鶯鶯仍是一臉從容的舉杯啜茶,「我要如何笑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不必知道是何意。」

「小姐……」紅娘拚命拉主子衣袖,出門前不是才叫她看著少爺,不讓少爺招惹上不必要的桃花嗎,怎麽小姐自己反倒一個勁兒的在惹事,那少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偏偏小姐還對著幹,崔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哪能隨便得罪人。

「姊姊,莫要再說了。」崔歡蹙著眉,他原就坐立不安,如此又闖進來一個陌生人,更令他心煩不已。

那少年這才註意到崔歡的存在,眼裏倏地迸出興奮異彩,他看看崔歡又看看崔鶯鶯——

「你們是姊弟!」

崔鶯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廢話。」

她和崔歡相貌有八成像,而她較為年長也是顯而易見的事,發現這個有何難的,這屁孩在興奮什麽?

那少年一反常態,也不惱她的鄙視眼神,反倒眼神燦亮,直勾勾的看著崔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崔歡一楞,卻是抿著唇不肯說。

那少年湊上前去,瞬也不瞬的盯著崔歡問:「是啞巴嗎?沒聽見小爺在問你話嗎,為何不說?」

此人當真無禮,崔歡惱火至極,卻又做不出一把將人推開之事。

崔鶯鶯看不下去了,她倒是一把將崔歡拉到自己身邊,冷笑一聲,「什麽啞巴,你才是話癆!話這麽多,去街上對往來的人說啊,看你能說多久,在這裏騷擾我弟弟算什麽爺們。」

「騷擾?」那少年瞬間暴跳如雷,「小爺這是對他青眼有加,是他的榮幸,竟敢說小爺在騷擾,你這娘們到底知不知道小爺是何人?你、知、不、知、道?!」

崔鶯鶯一派無所謂,「這麽想說就說好了,本小姐諒你也不敢不說。」

這下,那少年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氣得滿臉通紅。

「小四,什麽事?」

一個貴氣十足的美男轉進了屏風裏,後面跟了好幾個跟班和侍衛。

他穿繡著暗雲紋的紫色長袍,腰間束著玉帶,拇指戴著瑩翠玉戒,劍眉入鬢,細長鳳眼,有種亦正亦邪的魔魅氣息。

崔鶯鶯不悅的看著擅闖者,他也同樣在打量崔鶯鶯。

肌膚凝雪,秀鼻挺翹,芳唇嫣紅,一雙瀲灩的眸子……如此美人,實在少見,即便是在京師之中也未曾見過。

「二哥!」援軍到,那少年底氣又足了,他眉飛色舞,忙不疊的說道:「今天大有收獲,這姊弟二人相貌極是不錯,咱們一人要一個,晚上就讓他們姊弟伺候……」

崔歡聽出那輕浮少年的話中之意,臉色瞬間變白。

崔鶯鶯一聽就來氣,她可忍不了被當成玩物,一杯茶就往那少年臉上潑去,冷冷地道:「小王八,你嘴巴不幹不凈,這杯茶給你洗洗你的臟嘴。」

衛如星是天之驕子,從未受過這等氣,他滿臉的不可置信,震驚至極的瞪著崔鶯鶯,卻因怒極攻心,說不出話來。

「你罵我弟弟什麽?」

一個容色絕代的女子風風火火而至,妝容精致,一身紅衣繡著蘭花紋,渾身透著嬌貴艷麗,手裏還拿著一根軟皮鞭。

「你是他姊姊啊。」崔鶯鶯斜睨了那女子一眼,轉眸對衛如星呶呶嘴道:「餵,小王八,我剛剛罵你什麽,你說一遍給你姊姊聽。」

「大膽!」衛如月滿臉怒容。

崔鶯鶯不禁嗤笑,果然是姊弟。

那貴氣美男衛如陽忽然笑了起來,饒富興味的盯著崔鶯鶯看,「有意思,與眾不同,勾起我的興趣了。」

「你也想被潑茶嗎?」崔鶯鶯美眸微瞇,要是他想,她是不會跟這種登徒子客氣的!她一臉寒霜地道:「這裏是我們的包廂,請你們離開!」

她才下完命令,一個焦急的聲音就傳來:「姑娘、姑娘你別說了,誤會、是一場誤會!」

崔鶯鶯看到品茶居的大掌櫃打躬作揖的進來了,他沖著衛如陽、衛如月一揖到底,滿臉誠惶誠恐地道:「請世子爺、郡主恕罪,新來的小二不知道這是幾位貴人專用的雅間,讓給了別人用,都是小店的錯,請世子爺莫要怪罪,小的這就安排幾位客人到別的雅間,把包廂還給世子爺。今日的茶資都算小的的,請世子、郡主大人不計小人過……」

衛如陽似笑非笑的看著崔鶯鶯,擡手打斷了掌櫃,「無妨,就一起坐吧!」

崔鶯鶯實在不喜歡衛如陽看自己的眼神,更不喜歡衛如星看歡郎的眼神,她驟然起身,半點不領情的說道:「既然是你們的包廂被我們占用了,自然是我們要離開,互不相識,豈有一起坐的道理。」

衛如陽淡淡一笑,「寧王府世子衛如陽,他們是舍妹隨雲郡主衛如月和舍弟衛如星,如此便算是相識了吧?」

崔鶯鶯看著舉手投足都很優雅的衛如陽。

寧王府?皇親國戚,他們不待在長安跑來蒲州做什麽?

「二哥這是做什麽?為何要留他們?」衛如月不滿地蹙眉道:「本郡主不想與這些下賤的庶民待在同一處,你們快走。」

崔鶯鶯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本小姐更不想跟幾只井底之蛙待在同一處,歡郎、紅娘,咱們走。」

「我撕了你的嘴!」衛如月揚起軟鞭就要落下。

可是她的軟鞭並沒有掃到崔鶯鶯,因為她的手被箝制住了。

崔鶯鶯擡眸看著那即時制止了衛如月的人——

是杜確。

他和張君瑞來了,後面跟著琴僮。

「放手!」衛如月臉色一白,死死的瞪著杜確。

杜確沒松手,倒是沈聲道:「都嫁人了,大小姐脾氣還不改改?」

衛如月沒好氣的抽回自己的手,「要你管!」

「杜大哥!」衛如星倒是顯得很高興,「你不是在蒲津關嗎?怎麽來城裏了?」

杜確輕描淡寫地說:「有點事。」

衛如陽搖著羽扇,若有所思的看著杜確,「你在這裏,所以那孫飛虎真是你的傑作?」

杜確並沒否認,只道:「孫飛虎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衛如陽撇撇唇,不甚認同,「他是丁將軍的人。」

杜確鷹眸一冷,「叫丁文雅盡管來找我便是,杜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蒲津關等他。」

崔鶯鶯很仔細的聽他們說話,照這樣看來,他們是舊識嘍?且打從杜確出現,那衛如月的神情便古古怪怪,跟杜確之間貌似有點什麽感情糾紛,可杜確又說她嫁人了……

「杜大哥怎會來此?可是認得這姊弟二人?」衛如星趁隙問道,又告狀道:「這姑娘好生粗野,適才潑了我一臉茶水。」

衛如月板著臉道:「杜確,你真認得那沒教養的丫頭?」

杜確不緊不慢地說:「已故崔相國的千金,何來沒教養之說?」

能只身夜闖軍營,崔鶯鶯的教養確實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但在衛家兄妹面前,他選擇了維護崔鶯鶯。

說來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做,偏偏見她受衛如月輕鄙,他就是不太舒服。

「崔相國?」聞言,衛家三兄妹各有吃驚。

杜確簡單說明崔家要扶柩回故鄉河南,順便介紹張君瑞是他義弟,以及兩人與崔家姊弟相識的過程。

知道了崔鶯鶯和崔歡是已故崔相國的兒女之後,衛家兄妹的態度明顯不同,尤其是衛如星,他本來想把崔歡捉回去當男寵的,現在自然不敢放肆,但一雙眼睛還是不停在崔歡身上打轉,試圖引起崔歡註意,而衛如陽則是對崔鶯鶯更感興趣了。

他閱女無數,絕對不會錯看,崔鶯鶯完全不似一般養在深閨的官家小姐,她的神態與言談舉止都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拘謹模樣,倒像個俠女。

可是,若說她是冒充的,那也萬不可能,杜確說同行的還有崔夫人,崔夫人不可能不認得自己女兒,就是崔歡也不可能不認得自己的姊姊吧?

瞥見衛如陽的眼神,崔鶯鶯暗自心驚。

穿來之後,在人前她一向扮演著中規中矩的大家閨秀,只有在紅娘面前會露出前生本性,而適才與衛家兄妹三人發生沖突時,她篤定他們不知道她是誰,那屁孩衛如星又特別張狂,她便也率性待之,沒想到杜確同張君瑞一道來了,而衛家三兄妹竟和杜確是舊識,這就罷了,偏偏杜確還說破了她的身分。

天啊!這環環相扣也扣得太巧了吧?想到她還往衛如星臉上潑茶,行徑與潑婦沒兩樣,人家還能相信她是千金小姐才奇怪。

不過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來個抵死不認,若是他們起疑,她只要堅稱自己就是崔鶯鶯,任何人也拿她沒辦法,反正她的軀體就是如假包換的崔鶯鶯,至於性子的轉變,說自己經歷喪父和家道中落的打擊而轉性也是說得過去。

「原來是前相國家的小姐與少爺。」一抹飽含深意的笑劃過衛如陽眼底,「崔小姐,我們這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識吧?」

三人之中,態度沒變的是衛如月,也可以說是變了,變得更加敵視崔鶯鶯,更加地想要將她踩在腳下。

「當真是崔相國府的小姐嗎?」衛如月語氣尖銳,「都說崔相國家的小姐生得沈魚落雁,閉月羞花,性子端莊沈靜,溫柔敦厚,多才多藝,號稱才女,今日一見,只覺得名不符實。」

崔鶯鶯也不生氣,淡淡地說:「所以說傳聞只是傳聞,若是有人信了十成十,那才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你——」衛如月瞪著崔鶯鶯,揚起皮鞭又想發威,只是杜確一個銳利的眼神瞪向她,她咬著牙,硬是把手放了下來,心中卻是燒起漫天大火。

為什麽杜確要護著崔鶯鶯?他這是喜歡崔鶯鶯的意思嗎?

「崔小姐當真會說笑。」衛如陽勾唇一笑。

試問當今世上,有幾個人敢這樣同驕蠻的隨雲郡主說話?

以前怎麽沒聽說崔小姐是如此有趣的女子?絕世美貌之外,她的性格才是吸引人之處,與那些個乏味的千金小姐和唯唯諾諾的小家碧玉截然不同。

「世子等又是為了何事而來蒲州?」杜確看著衛如陽問。

衛如陽這是把崔鶯鶯當獵物的眼神,杜確有原主的記憶,自然知曉不管什麽絕代名花落入衛如陽的手裏,就只有被摧殘的命運,這種人,死後自有無極煉獄等著他,不必他動手收拾,但若他膽敢動崔鶯鶯,他絕不會坐視不管。

「杜大哥,大姊姊是這裏的府尹請來的。」衛如星搶著說。

杜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可是為了村童連續失蹤的懸案?」

衛如月很快擡眼看著他,「你也知曉此事?」

杜確點頭。「數月來,府尹大人為此案極為費神,與我商議後,雖然出動了杜家軍逐村搜尋,甚至搜了整座山頭,最終仍一無所獲,村童依然每隔五、六日便失蹤一人,令整個鄉鎮人人自危,不敢再讓孩子單獨外出,可孩子還是持續失蹤,至今已有四十多名村童下落不明。」

崔鶯鶯倏地站直身子,死死的盯著杜確,「你說有四十多個孩子下落不明?」

杜確眼中興起一絲波瀾,他很肯定她這反應是震驚而不是害怕。

身為深閨裏的官家千金,聽聞此事,她不是應該先感到害怕才對嗎?

杜確將懷疑暫擱一旁,只道:「有一個孩子日前逃出魔掌,是個平日裏很機靈的孩子,但他卻不肯說出案犯藏匿的地點,也不肯說那案犯的相貌特點,令眾人束手無策。」

「所以那府尹才會請大姊姊來相助。」衛如星得意洋洋地說:「只要大姊姊用讀心術一讀,便會知道那孩子為何不肯說出來了。」

讀心術?

崔鶯鶯不由得朝衛如月看去,什麽讀心術?怪力亂神的,絲毫沒科學根據。

衛如星見她看向衛如月,便更加志得意滿,「是不是感到十分敬佩啊?我大姊姊的讀心術可是天下第一,無人能出其右……」

崔鶯鶯還在思考,壓根沒理他。

四十多個孩童失蹤?被囚禁起來的機會微乎其微,有可能是全部遭到殺害了,這是典型的連環兇案,如果再不找到兇手,會有更多孩子受害。

「……我大姊姊不只能讀出那孩子為何不說,還能讀出案犯藏在何處呢……」

衛如星還在與有榮焉的吹噓,崔鶯鶯毛遂自薦地開口了,「我剛好也會一點讀心術,說不定能幫上忙,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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