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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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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寨成立十五年,目前共有人口兩百六十三人。

這兩日,白筱菟就只了解了寨子裏的人口數量和年齡分布。

除去老、弱、婦、孺之外,寨子裏的青壯勞力有男人一百零八個,女人則只有五十七人。其中,在這十五年裏結成夫妻的青壯年有三十六對,餘下單身漢七十二名,單身女子二十一名,嚴重男女不均。

依白筱菟這兩日觀察下來,那些漢子對昌子熙的尊敬,不單只因為他是寨主,仿佛還有另一種更堅定的信仰,就好像……對了,主公。

這兩個字閃過白筱菟的腦海。

尤其那些男人渾身充滿血性煞氣,還有一股隱隱的正氣,若單是血性煞氣,殺人如麻作惡多端的山賊會有,但是正氣,寸不是普通人能養出來的。

她猜想,那些人應該都是從戰場上拚殺下來的,如今跟隨昌子熙……或許昌子熙是落難的將門之後?

也許是在朝堂傾軋中落敗,或是兩軍對戰中敗亡?而那些漢子忠心護主逃離,最終在這亂世中落草為寇,積蓄實力,以圖有朝一日重振門楣,或是舉兵反叛,最後登上那九五之位。

她在腦海裏編織了一出亂世英雄的戲碼,不過這樣的身世在亂世其實挺常見的,畢竟這時代,皇帝可不是什麽明君,至於最後成敗……呵呵,就像歷史上的歐陽紇,不就是因為舉兵反陳失敗才被殺嗎!

不過這些都只是她的臆想。

甩掉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白筱菟開始思索正事,完成昌子熙給她的入寨考核。

沒錯,她把「讓全寨順利度過雪季」當作昌子熙給她的入寨考核。

嘖!要不是看上昌子熙有可以培養成為隊友的資質,她才懶得這麽費心思呢!

「大叔,你們往年都是怎麽度過雪季的?」

昌子熙無奈的看她一眼,已經放棄讓她別叫他大叔,心裏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盡量儲存更多的食物,足夠的柴火,修補房屋避免透風,獵更多皮草做保暖的衣物。」昌子熙將他們所做的準備一一列舉。

白筱菟蹙眉,腦子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卻一時沒抓住。

「沒想過下山避冬嗎?」白筱菟疑惑的問。南方的天氣不會寒冷到下雪的地步,想要平安過冬應不是難事吧?

昌子熙臉色一沈,「想過,也做過,結果死傷比在山上嚴重。」

「怎麽會?」白筱菟訝異。

「世道亂,平民百姓命不值錢,抵禦寒冷比抵禦惡吏惡霸單純多了。」

白筱菟秒懂,也就不提下山的事了。

她現在腦袋裏正快速的轉著,在屋子裏來回慢慢的走著,之前那一閃而過的靈光到底是什麽呢?

「你再說說那些凍死的人的情況,是柴火不足還是有什麽問題?」

「不,柴火很充足,不過就算屋子裏柴火不息,偶爾還是會有人在夜裏睡覺的時候被凍死。」昌子熙面色沈重。「你見過那個叫阿如的小丫頭吧?」

「嗯,見過。」阿如是個七歲的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可惜是個傻子。

「阿如原本不是傻子,兩年前阿如的奶奶就是在夜裏凍死,阿如也差點去了,好不容易救回來,沒想到醒來就傻了。」

白筱菟仔細的咀嚼著昌子熙方才的話語,不透風的屋子……徹夜燃燒的柴火……傻了……

突然腳步一頓,眼睛一亮,她知道了!

不是被凍死,而是一氧化碳中毒缺氧死的,而且會對腦部造成永久性的傷害,所以阿如沒死,卻變成了傻子。

「怎麽?小白兔兒有辦法了?」昌子熙眼尖的看見她的神情,心一提,關切的問。

「再叫我小白兔兒,我就不說了。」白筱菟瞇眼威脅。

「行!我不再叫你小白兔兒了。」昌子熙舉高雙手作投降狀,眼底卻閃過一抹戲謔。「那我叫你小兔兒好了。」

「筱菟兒」……雖說多了個兒,但她也不計較了,點了點頭,便將此事揭過不提。

「我並不確定那些其它冬夜死亡的人的死因,但是對於小如奶奶,我卻可以確定,她不是凍死的。」

不是凍死?阿如奶奶當時身體還算健康,沒有生病,所以也不可能是病死的,當時食物也還足夠,雖然不能吃飽,但是絕對不至於餓死,那阿如奶奶的死因是什麽?難道……是被害死的?

昌子熙眼一厲,「你知道死因?」

白筱菟點頭。「依照你方才的敘述,我可以確定阿如奶奶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昌子熙聽不懂什麽是一氧化碳,但是他卻聽懂了中毒兩個字。

「中毒?!你確定?」昌子熙眼神淩厲。「小兔兒,這件事很嚴重,寨子裏都是相處好幾年的人,沒有外人,所以如果阿如奶奶是中毒,就表示有叛徒……」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白筱菟聞言趕緊打斷他。「一氧化碳中毒不是被人下毒,而是因為在不透風的屋子裏燒柴火……」

「小兔兒,冬天每一戶人家都會燒柴火禦寒。」昌子熙心裏嘆氣,他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認為她一個小丫頭光憑自己幾句話就能判斷出什麽驚天真相?

「你聽我說,空氣中其實包含了數種氣……」白筱菟盡量用淺顯易懂的說法解釋何謂一氧化碳中毒,唉!真累。

「你的意思是燒柴火會產生毒氣毒死人?」昌子熙雖然聽得有些混亂,她說的東西他都沒聽過,但是大致上的意思還是聽懂了。

「只有在密閉不通風的地方才會。」算了,就當作是這樣吧!白筱菟懶得再解釋,因為她知道解釋更多只會造成更多的混亂。

「有什麽可以證明你這個說詞可信?」

「當然有,就是小如。因為一氧化碳中毒會對腦部產生永久性的傷害,所以才會導致小如變成傻子。」

昌子熙沈默了,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就可以解釋為何明明柴火足夠,卻還是有人會凍死。

那麽,難道就不燒柴了嗎?恐怕這樣會有更多人真的凍死。

或者如她所說不能在密閉的屋子裏燒柴火,但若是通風,保暖效果就差了,凍死的威脅依然存在!就算不會馬上凍死,但肯定會受寒生病,寨子裏只有祈老一人略懂醫術,治治小傷小病可以,稍微嚴重些就不行了,到最後也只能聽天由命。

見他一臉凝重的沈思,越想表情越沈重,最後白筱菟終於看夠了,良心發現的開口了。

「有筆墨紙硯嗎?」她問。

昌子熙回過神來,點點頭。「我那兒有一些,你要?」

寨子裏識字的人一只手便數得過來,而這些少數裏,除了他和浩叔之外,其它人也都是認得簡單的幾個字罷了,所以文房四寶在寨子裏沒有用處,寨子裏的文房四寶還是以前那些官員付的贖金,一部分放在他那裏,另一部分浩叔寶貝的收著呢。

「嗯,我畫兩張圖紙,你們照著圖把東西做出來,保證以後冬季不會有人凍死,或是燒柴火中毒而死。」火炕是個好東西,而那種加了煙囪將煙排出室外的火爐子也安全好用。

「你是說真的?!」若真的有那種好東西,再難他也會想盡辦法做出來的。

「騙你我有什麽好處?」白筱菟橫他一眼。「再說我有必要撒這種很快就會被拆穿的謊嗎?」

「好,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文房四寶很快被拿過來,跟著昌子熙一道過來的,還有昌子熙口中的浩叔——裴浩,以及裴浩的女兒,裴秀茵。

白筱菟來到清風寨幾日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除了昌子熙之外,清風寨最舉足輕重的人物——浩叔。

據說,這幾日他們父女倆領隊下山采買物品,想來是剛回來吧。

「小兔兒,這是裴浩,我叫浩叔,你也這麽稱呼,這是裴秀茵,浩叔的女兒。浩叔,這位就是白筱菟白姑娘,被我誤認為將軍夫人擄上山。」昌子熙給雙方介紹。

「白姑娘,聽子熙說你有辦法讓大夥兒安然過冬,是真的嗎?」裴浩語氣略顯激動,眼底卻有著懷疑。

裴浩確實是不相信的,他不認為一個十四五歲、出身卑賤的小丫頭會有什麽見識,他甚至不相信她識字,他猜想,她所謂的識字,可能就是認得她自己的名字而已,最多就是認得幾個簡單的字罷了。

清風寨裏識字的幾個人中,只有子熙因為生來聰慧,兩歲便由將軍夫人開蒙,四年多的時間已經讀了許多書,算是他們所有人裏學識最豐富的了。

子熙之外,其它人也都只是認得一些簡單的字,他們識的字還是他教的呢!他之所以識字,也是當初跟著將軍時一起學的,教他們認字的也是將軍夫人。

夫人是他見過最有學問的人,包括男人在內,他想,子熙應該就是得了夫人的聰慧。只可惜紅顏薄命,夫人仙逝時子熙才七歲不到,沒機會接受夫人更高深的教導。

「嗯,是真的。」白筱菟沒有多做解釋,因為解釋再多,還不如先畫個圖,然後依照圖樣做解釋會更加清楚明白,可少費些口舌,省了很多麻煩。

「白姑娘,寨裏的所有人對於雪季非常重視,請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我知道是子熙哥錯將白姑娘擄回來,既然你不是將軍夫人,我們自會放你下山,不會強留你的,更不會為難你,你大可不必如此。」裴秀茵上前,頗為開明爽快的說著。

白筱菟微微挑眉,頗有深意的看了裴秀茵一眼,這段話乍聽之下沒什麽問題,還頗為開明,但是仔細一思考就可聽出裴秀茵是在指責她為了怕被為難,所以拿他們非常重視的問題開玩笑,欺騙他們。

她堂堂兔神,縱使失了神力,但感覺還是敏銳的,要稱作是動物的直覺也行,怎麽會感受不到裴秀茵隱藏的對她的深深惡意呢?

白筱菟的感覺沒錯,裴秀茵是不喜歡她。

她剛回到山上,就聽到了不少關於白筱菟的事,說她溫柔和善,說她長得秀美可愛,說她一雙眼睛像燦爛的夜空,最最讓她在意的是,他們說寨主對白姑娘很照顧,還決定讓白姑娘留在清風寨。

她的危機意識瞬間高漲,子熙哥是她的,誰都不能搶走他!

就在她思考著要如何鏟除這個可能的情敵時,子熙哥匆匆行來,然後她和爹從子熙哥口中得知了這件事,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她從看到白筱菟的第一眼就不喜歡,因為白筱菟確實長得很漂亮,她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僅長得美,還有一種讓人想要疼愛的氣質,最主要的是,她看見了子熙哥對這個白筱菟的態度有別於對其他年輕姑娘的客氣疏離。

「嗯,裴姑娘放心吧,我不是開玩笑的。」白筱菟漾著淡淡的笑容,接過昌子熙手中的文房四寶,在桌上擺放開來,便開始磨墨。

「白姑娘,紙是很珍貴的,如果你沒把握的話,還是……」裴秀茵一臉為難的停了下來,沒繼續說,不過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

「放心,我很有把握。」白筱菟還是柔柔的說。

「可是如果……」

「好了,秀茵,你也別勸了。」裴浩制止女兒。雖然子熙沒說話,可是他已經看見子熙眼裏的不悅。「知道你是關心,擔憂大夥兒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不過既然白姑娘有十足的把握,那就相信白姑娘一次吧!」

「好吧,希望白姑娘別介意,我只是關心則亂,子熙哥和我爹他們都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也沒能想出能安然度過雪季的辦法,實在很難想象白姑娘丫鬟出身,會有什麽了不得的見識。」裴秀茵感嘆的說。

「夠了。」昌子熙若還聽不出來裴秀茵話裏的諷刺,那就白活了。「秀茵,你要知道,白姑娘若能成功,對寨子來說是個大好消息,就算失敗,大家也沒有任何損失,這種對大家有利無害的事,你告訴我,你為何一直潑冷水?」

「子熙哥,不是的,我只是……」

「子熙啊,你別生氣,你和秀茵從小一起長大,也知道她的性子,有什麽說什麽,不知道拐彎抹角,她其實也是一心為大家,怕給了大家希望,最後又失望,大家會更失了士氣罷了,沒有其它意思。」說完,裴浩又對白筱菟道:「白姑娘,我代小女向你道歉,小女心直口快,並非有意質疑白姑娘,請白姑娘見諒,勿與她一般計較。」

白筱菟眉梢微動,這裴浩,言行不似一般的武夫莽漢,聽聽他說的話,他女兒不是故意質疑她的,只是心直口快而已,意思就是是她的言行讓人懷疑,他女兒只是把實話說出來而已。

呵,卻不知這裴浩以前是什麽身分?

「裴爺,您是大人物,小女子承受不起您的道歉,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您別放在心上。再說,就算要道歉,令千金不就在場嗎?」言下之意便是——要道歉,讓你女兒自己來!

她知道想要在清風寨安穩生活,就不應該得罪在寨裏很有地位的裴浩和裴秀茵,可她是討厭麻煩,並不是害怕麻煩,她是脾氣溫和,但並不是沒有脾氣,她不會像面人似的任人揉捏,不過也不會事事爭著出頭。

眼下這的確是件小事,會質疑是正常的,換作是其它人,他們都可以去質疑,但是對她,就不行用這種態度。

她是誰?她是被他們擄來的無辜受害者!

她在做什麽?她在無償幫助他們,而這個幫助還是活命之恩!

她不得不懷疑,這對父女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

裴秀茵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她不過是一個卑賤出身的奴婢,未來還要靠他們收留的人,競敢要她道歉!

「白筱菟,你不過是我們收留的一個吃白食的,你還想要我這個當主人的向你道歉?」裴秀茵被激出了真心話,憤怒的瞪著她。

「秀茵!」裴浩喝斥,望向白筱菟的眼神帶上不善,這姑娘年紀小小,卻不是個簡單的,兩三句話就把秀茵激出了怒氣,這個清風寨只有子熙一個主人,秀茵這主人兩字一出口,不是明說他這個父親有不臣之心嗎?!若讓子熙誤會了,他有何顏面見九泉之下的將軍和夫人!「向白姑娘道歉,立刻!」

裴秀茵一驚,這是父親第一次對她如此疾言厲色,而這都是因為白筱菟!

然而她也不是個蠢的,知道是自己失言了,垂下眼,遮掩住眼中對白筱菟的厭惡。「對不住,白姑娘,是我不對,請你勿怪。」

「無妨,我之前就說了,這只是一件小事,不足掛齒。」白筱菟依然淺笑盈盈,右手拿起筆,左手扶著右手的袖子,舉筆蘸墨,動作熟練且優雅。「我相信裴姑娘是關心則亂,若非如此,不過是畫兩張圖的時間罷了,到時便可知曉真假,又怎會這般焦急否定呢,是不?」說話期間,已經落筆勾畫起來。

裴浩父女倆同時一窒。

裴浩想,是啊,不過是兩張畫的時間,是真是假便可分曉,他急什麽?唉!怎地年紀越大越沈不住氣了,當真是關心則亂啊!只能說雪季的問題困擾他們太久了。

裴秀茵則是想,白筱菟是在暗示什麽?難道是在暗示她是故意否定這種對清風寨有天大好處的事?挑撥子熙哥對他們的信任?

她望向昌子熙,卻只看見他專註的看著白筱菟,心裏一陣酸楚,對白筱菟更是警惕排斥。

「爹,子熙哥,我們先出去,讓白姑娘安靜的作畫吧。」裴秀茵輕聲的說。

裴浩和昌子熙望向她,以他們對她的了解,知道她是有話要私下對他們說,於是點點頭,三人一起出了竹屋。

走了一段距離後,昌子熙便停了下來。

「秀茵有什麽話就說吧,這個距離白姑娘聽不到了。」昌子熙說。

「是啊,秀茵想說什麽?」裴浩也問。

「子熙哥,難道你從來沒有懷疑過,白姑娘為什麽堅持留在清風寨嗎?」裴秀茵低聲的說。「就算她在將軍府只是一個丫鬟,但是從她的身上卻看不出來一點身為奴婢低賤的模樣,可見她在將軍府是一個受寵的,識文斷字又見多識廣,想必歐陽紇應該很寵愛她才對,那麽,她為何要留在清風寨過苦日子?」

裴浩表情一凜,望向昌子熙。「子熙,秀茵顧慮得沒錯,你的身分不得不小心。」

昌子熙眼神冷沈,寂然不語。

「聽說這幾天白姑娘逛遍了整個清風寨,除了幾處特殊的地方被禁止之外,然而也正是因被禁止,又怎會猜不到清風寨的秘密就在那裏?」裴秀茵見昌子熙沈默,又繼續道。「子熙哥,白姑娘的目的絕對不單純,我猜測,她可能是歐陽紇派來的細作,待打探出清風寨的密道後便會率兵來剿滅清風寨。」

「她不是細作。」昌子熙這句話說得很確定。「秀茵,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但是後來我選擇相信我的直覺。浩叔,你知道,我的直覺很準確。」

「子熙哥!你根本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了!」裴秀茵氣憤的一跺腳,恨恨的說完,轉身跑走了。

「秀茵!」裴浩喊道,卻也喊不回女兒。「唉!這孩子,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子熙啊,是浩叔把她寵壞了,往後浩叔一定嚴加管教。」

昌子熙沈默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的說:「浩叔,這次的事就算了,不過以後讓秀茵脾氣收斂一點,平時都還好,可每次只要不順她的心意,她的脾氣就上來,在寨子裏大夥兒看在我們的面子上願意包容她,可到了外面她還這般不知輕重,只會招惹麻煩,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們在能幫她兜著,萬一哪次我們正好不在呢?」

「我知道,唉!要不是她娘走得早,我也不會因為心疼她而太過寵她,你放心,我會好好說說她的。倒是你……」裴浩望了一眼剛出來的屋子。「你真的覺得白姑娘沒有企圖嗎?還有,她真的有辦法讓寨裏安然度過雪季嗎?你給我個準話,不然我這個心啊,實在放不下。」

「我相信白姑娘並非空口說白話之人,她既然說有辦法,那我就選擇相信她,再說,等她把圖畫出來便可見分曉,耐心點吧!」

「行!不就是耐心點嗎?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耐性。」裴浩嘆氣點頭。「行了,你回去吧,替我跟白姑娘致歉,唉!兒女都是債啊……」最後搖頭晃腦的慢慢步離。

昌子熙目送裴浩的背影,心裏微澀。

他出生將門,父親曾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麾下掌管大軍數十萬,各階層將領數百人,裴浩就是父親麾下一名小將,級別大約是和歐陽紇一般。

然而功高震主,千古不變,父親遭到陷害,加上昏君猜忌,以致引來滅門之禍,是裴浩冒死將他救出,裴夫人還因此喪命,最後逃出來的就只有他和裴浩父女,以及母親留下的幾名忠心仆婦。

當年他只有八歲,母喪才一年多又面臨家破人亡,裴浩帶著他們躲躲藏藏,逃亡的過程中,那些仆婦為掩護他們陸續喪了命,等到他們輾轉來到此處,就只剩下蘭姨一個。

在一次躲避追兵時,他湊巧跌入一道隱密的山縫,發現了一條通道,他們順著通道走了一日夜,來到了這裏。

他們在這裏安頓下來,陸續與忠心於父親的舊部親兵取得聯系,那年,他十歲,清風寨成立,他成為清風寨寨主。

二百有餘的親兵,留下五十人駐守城內據點,融入百姓生活,打探提供消息,招攬人員,收留難民,其餘人都上了清風寨,開墾土地、建屋,將清風寨慢慢的建設起來。

裴浩在眾人的眼裏,就是幼主身邊的功臣,他們尊昌子熙為主,但對裴浩則更為敬重,所以對於裴秀茵,他們看在裴浩的面子上也願意忍讓包容,只是,在接二連三因為裴秀茵的任性而惹來了諸多麻煩,讓大夥兒的耐性漸漸的耗盡,饒是如此,大夥兒也只是不再像過去順從包容她罷了。

偏偏裴秀茵自己完全沒有自覺,甚至因此覺得自己沒有得到身為「主子」應有的尊重。

昌子熙擡手抓了抓臉上的胡子,郁悶的吐了口氣。

他當然聽得出浩叔提起「要不是她娘走得早」這句話是在提醒他,他裴浩的妻子、裴秀茵的娘,是為了救他才死的。

希望浩叔這一次是真的能約束一下裴秀茵,否則以裴秀茵惹禍的能力,遲早會惹來連他和裴浩都無法收拾的禍事。

「寨主。」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昌子熙回頭,看見是阿蘭,咧嘴笑問:「蘭姨,有事嗎?」

「白猿好幾天不見蹤影了,不會有事吧?」阿蘭有些擔憂的問。

「呵,沒事,它是因為上次去歐陽府沒找到美人,心情郁悶躲到深山裏找安慰了,過幾天它就會自個兒出現了。」在山裏,白猿基本上少有敵手,就算是猛虎或黑熊都不是白猿的對手,所以他並不擔心的白猿的安危。

「那就好。」阿蘭松了口氣,那白猿是打小跟著寨主長大的,極通靈性,是這片深山老林中的一霸,寨主能一直安然的進出深山,白猿占了一半的功勞。

「說到上次的行動……」阿蘭臉色一沈。「寨主,您怎麽可以單獨行動?您要知道,您是昌家僅剩的血脈,若是有個萬一……」

「蘭姨蘭姨,這不是沒事嗎!對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就不跟蘭姨聊了,我走了。」昌子熙趕緊打斷阿蘭,腳底抹油溜了。

阿蘭見狀,搖搖頭嘆了口氣也離開了。

昌子熙回到白筱菟暫住的竹屋,推門而入,正好看見白筱菟拿著紙張吹著氣,應是在將墨水吹幹。

見她鼓著頰吹氣的可愛模樣,昌子熙忍不住勾了勾唇,明明小小年紀還沒長大,卻偏偏愛裝出一副八風吹不動的平淡模樣,有時候真讓他覺得牙癢癢的,很想破壞她面上的平靜。

「畫好了?」昌子熙很好奇她畫了什麽。

「嗯,只畫好一張。」白筱菟擡眼瞄了他一眼,就將那張設計圖放到一邊,拿過第二張紙又畫了起來。

昌子熙也不打擾她,上前兩步將設計圖拿起來,看了一眼、兩眼,眉頭皺了起來,粗粗細細直直鸞彎的線條,加上一旁一些文字和歪歪扭扭像字又像圖的奇怪東西,他……看不懂。

第二張設計圖顯然更簡單,白筱菟很快就畫好,擡頭一看,就見昌子熙皺著眉頭拿著第一張設計圖一臉糾結的看著。

「有問題嗎?」她問。

「嗯,很大的問題。」昌子熙將設計圖放回桌上。「我根本看不懂。」他也不覺得這樣會有損男子氣概,不懂就是不懂,沒什麽好遮掩的。

白筱菟挑眉,玉白的纖指指著設計圖,柔聲的解釋。

「這是炕,或者叫火炕、暖炕,西漢時期就有的束西,只是在北方比較常見。你瞧,這邊是竈口,這裏是煙道,後面這裏是火墻,中間這一部分就是火炕,在爐竈燒柴,讓熱氣從煙道走過整個炕,然後從煙囪排出,這樣屋子裏既溫暖又沒有煙害,雪季的時候窩在炕上就不怕凍著了。」

配合設計圖,再經過解釋,就一清二楚了。

昌了熙恍然大悟,心頭一陣激蕩,這真是個好東西!只是——

「是個好東西,可惜建材方面不好弄。」昌子熙表情微沈。

「怎麽會?」白筱菟一楞,如果不好弄,那最裏邊那幾間磚瓦大屋又是怎麽來的?再說火炕也只需要青石板和方磚,應該不難弄到吧?!

「主要是清風寨的所在地不好出入。當初那幾間磚瓦房,花費了許多人力和時間才好不容易弄來足夠的磚瓦,原本是打算將整個寨子都建成磚瓦房的,最後卻只能作罷。」

白筱菟想了一下,四面不是懸崖就是深山老林,這明面上的路只適合一些武功高強的人走,確實無法運送建材上山,看來只能讓他們自己動手了。

「那就自己燒吧!下山去請一些磚窯瓦窯的工匠上山,建幾個簡單的窯,燒制磚瓦。」白筱菟說。

昌子熙古怪的看著她。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小兔兒,你不知道那些燒磚瓦的技術和工匠都掌控在朝廷或者是世族手中嗎?咱普通老百姓沒有人會燒磚瓦的。」

「啊?是這樣嗎?」白筱菟倒是不知道。「那……我們就自己來吧!我大概懂一些。」

她在二十一世紀輪值的時候,曾經在網絡上看到過一部影片,是一個洋人在野外自己燒磚建屋的影片,實在很厲害,建的屋子除了小一點之外,比他們現在住的都好。

「你懂?」昌子熙訝然。她這麽厲害,他都要覺得自己身為男人很沒用了,怎麽辦?

「懂一些,不過我只會說,不會做。」

「行,你只需要負責動口,我們來動手就行了。」幸好,他們這群大男人還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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