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那段時間簡直像夢境一般美好。

朔間零似乎終於發覺躲避並不能消耗他過剩的熱情，於是再也不刻意隱藏形蹤了。他這麽坦蕩，大神晃牙反而不好意思再去堵他，一下子收斂了不少。而且，他現在有了固定可以見到對方的地方。

打聽到三樓那間教室是輕音部的活動教室，立刻申請了入部。入部以後發現大多數部員只要朔間前輩沒出現就不會久留，只有他知道他晚上幾乎都會出現，也不會趕人。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但很有價值。雖然兩人獨處時也基本沒什麽交談，只是單純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多數情況是他做練琴，朔間零躺在書架後面，閉著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只是做養神，偶爾會提一些意見。這樣優渥的待遇讓大神晃牙信心大增，甚至在朔間零的默許下開始嘗試獨立作曲。

雖然沒有明說過，但朔間前輩應該是不反感他的，誰會一直和自己討厭的人共處一室呢？跟他相處的時候，周圍的空氣也仿佛比平時明快，時間的流失是白天的三倍速，一轉眼就會到不得不小跑才能趕上電車的程度。

之後陰差陽錯的，居然和朔間前輩一起組了組合，甚至還能同臺演出，這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雖然那次live之後組合原地解散，朔間前輩也迅速又出國了，但這次他有好好的告訴自己什麽時候回來。

大神晃牙從沒有過這麽安心的體驗，朔間前輩的誓言是牢不可破的金科玉律，他說了什麽時候會回來，那麽他一定會按時回到校園裏，況且只是去一星期而已。

肯定有人私下做了手腳，從淩晨路燈熄滅到傍晚重新點燃的間隔絕對超過36個小時，否則時間怎麽會如此漫長？好在大人有在好好工作，這個漏洞沒幾天就被發現並且更正了，在朔間前輩說好回國的那天終於恢覆正常。大神晃牙難得待在教室裏上課，每到課間就奔到三年級的教室找人，一次次得到否定答案。眼看今天就要過去，大神晃牙按耐不住的心中的焦急，頻頻向窗外張望，心緒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大神同學……？”

有些暴躁地回頭，之前見過似乎是同班同學的那個人略帶遲疑地向他搭話。

“你沒事吧？你的臉好紅，要不要去保健室看看？”

“和你無關吧！”

大神晃牙不屑地斥道，沒有註意對方有些受傷的眼神，把琴包往背後一甩，瀟灑地離開教室。也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從今早醒來開始身體就有點輕微的異樣，想著過一陣子自己就會好所以就沒有理會。雖然到了快放學不適感也沒有消失，但不是特別嚴重，就沒有管他。比起這個，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已經放學了，朔間前輩還沒回來嗎？

就算翻遍全校的每個角落，一定要把朔間前輩找出來。大神晃牙強行抑制住這樣的沖動，在心裏自我：冷靜，朔間前輩說過不喜歡這樣……

不能主動出擊，剩下唯一的選擇就是等待，三樓那間教室就是最佳地段。心情又焦躁又繚亂，第一次無法集中精力練琴，大神晃牙彈了一會兒吉他，心緒不僅沒有平靜，反而更焦慮起來。他幹脆把吉他收回包裏，頭枕在上面，眼巴巴地盯著門的方向，守株待兔一般等著朔間前輩回來。身體的不適感比早上更嚴重了一點，像是被溫度過高的熱水燙到一樣不適，大神晃牙等著等著，忍不住靠著琴包睡著了。

睡夢中並不安穩。像有細小的螞蟻爬過，全身又癢又麻，在睡眠也能感受到心臟在躁動不安，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緩解，就連從夢魘中掙脫也做不到。自己像一條小船在水中隨波浪不停搖晃著，有個聲音在耳邊越來越清晰：“餵，餵，快醒醒，汪醬！”

可惡，誰是狗啊！本能地想要反駁，睜開眼看到朔間前輩近在咫尺，結實地被嚇了一跳。

朔間前輩偶爾會惡作劇似的和他摟摟抱抱，似乎拿他拼命的掙紮當作享受。討厭和人親近的感覺，總覺得皮膚之間接觸的觸覺黏黏糊糊的令人不爽。而現在……感覺和平時都不一樣，頭很重，有什麽東西一直在身體裏蠢蠢欲動，全身都很熱，很難受，只有被攥住的手臂上那一小段皮膚沒有那麽難過。眼眶燙到發痛，大神晃牙覺得眼睛可能整個都被燒紅了，看東西也不清楚。

是感冒了嗎？他迷迷糊糊地想著，腦袋也有點不正常了。

“汪醬，清醒一點。”

被不輕不重地拍了兩邊臉頰，頭腦稍微清晰了點，發現自己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幾乎全部要掛在朔間前輩的身上。大神晃牙被這個事實刺激驚嚇到頭皮發麻，明明想放開對方，手腳卻動彈不得。朔間前輩的表情凝滯了。

“餵，該不會是……”他欲言又止，拉起大神晃牙，“在這裏什麽都沒法確認，先去保健室，能站起來嗎？”

當然可以了。大神晃牙想要反駁，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被前輩半扶半抱的帶到了保健室，門當然鎖住了，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打開了。被放在保健室的床上，腦袋又開始不清楚了。很熱，很痛，就快要受不了了，誰來幫他解脫……

嘴巴被掰開，強硬的塞了藥片進去，接著又被灌了水。反射性的把水和藥片都吞下去，卻被嗆到了。大神晃牙拼命地咳嗽，等鼻咽腔的不適感消退一些，身上也沒有剛才那麽難過了。

“好點了嗎？”

“嗯，謝謝……前輩。”

“汪醬，你謊報年齡了嗎？”

大神晃牙一頭霧水地說：“沒有啊，為什麽我需要說謊，白癡嗎。”

“沒道理啊。”朔間前輩表情凝重，“如果你真的十五歲，為什麽會突然進入熱潮期？”

熱潮期？大神晃牙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頭腦一片空白。

他分化了。

Omega。

原來那個藥真的有用，腦海裏只有這一個念頭。

朔間前輩聲音有些憐憫又帶著些許的惋惜：“雖然很淡，但在樓道的確聞到了氣味。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剛才給你吃的是抑制劑，雖然只是救急用的短效藥，但起效了就證明我的想法是真的……不過早點發現也有好處，汪醬，放棄做偶像吧。”

“我沒帶手機，你應該有帶的吧。趁現在還清醒，先叫救護車來，剛才吃的抑制劑支持不了多久。我先出去了，這個時期兩個人獨處只會更加不妙。”對方尷尬地說著，示意他拿出手機。

大神晃牙還沒消化掉上一個信息，聽話的掏出手機，按下救護車的號碼。朔間前輩對他說，放棄做偶像吧。

為了保險起見，剛才自己也噴了抑制劑，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本來打算等他叫了救護車再放心離開，卻遲遲沒聽到對方接電話的聲音。朔間零正要催促他，大神晃牙面前擺著的手機停在撥號頁面，他擡著頭，一臉茫然無措地看著自己。

“朔間前輩……”

這聲音只會讓他痛心，汪醬很有天賦，多磨練一下將來會成為很優秀的偶像，但既然是omega就沒辦法了。

“不是這樣的。我明明什麽味道都沒聞到啊。”

omega的話，對氣味的感知更加敏銳，他這樣強大的alpha在周圍，沒理由聞不到味道。

朔間零皺起眉：“確實是很奇怪，不過你已經有發情的反應了。目前來看還是先去醫院，查清楚異常的原因……”

“我知道原因。”大神晃牙臉色刷白，把整件事和盤托出。

omega是不能當偶像的，他也是才想起來這件事。所以朔間前輩才讓他放棄。不管是退學還是轉去普通科，他都不要。他想繼續彈吉他，在舞臺上唱歌表演，像朔間前輩一樣耀眼，他想留在這裏，想要做偶像。

就像小說裏寫的一樣，只是吃下了不好的藥劑，毒藥總會有解藥的，等找到解藥自己就可以恢覆正常，繼續追逐自己的理想，對吧？他心虛地想著，不要這麽早就讓他放棄希望。

意識再次模糊，好不容易緩解的熱痛逐漸又開始回升。終於明白了這一切不是因為發燒。不管這種痛苦會持續多長時間，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有堅強的毅力，也很耐痛。

“這不是耐痛就可以解決的那麽簡單。”看不清朔間前輩的表情，他離得很遠，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你是笨蛋嗎？就因為這點事情，可以不惜當omega，不惜放棄做偶像？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東西！”

不是的。大神晃牙想要辯解，被低氣壓嚇得發不出聲音。朔間前輩似乎是生氣了。但做錯事的是自己，他無措地看向他。

“不是的……我還是想成為偶像。”

朔間零站在那裏沒有說話。全身再次被熱度和螞蟻啃噬一般的痛癢感侵襲。想要從痛苦中解脫，想要……做些什麽。他極力忍耐，朔間前輩還在生氣，他的沈默讓他惶恐不安。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久到身上每一處皮肉被野獸襲擊，一塊一塊被咬下來吃掉都不會覺得痛苦，眼睛灼熱到視物不清的程度。痛楚突然得到了緩和。在熱度歸零之後才感受到臉上冰涼的觸感，有人在摸他的臉。好舒服。和周遭的痛苦相比簡直像天國一樣愉快。那只手像救世主撫摸過他的雙眼，那裏的熱度就消退一些。情不自禁地用臉頰磨蹭著那只手，發出舒適的聲音。耳畔響起非常熟悉的聲音，帶著令他敬畏的涼氣。

“熱潮才不是能靠意志力就能挺過去的東西，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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