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晃牙前半生中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大概就是為了追逐一個不切實際的背影離開原有的軌跡，笨拙地成為一個鐫刻著屬於另一人已經廢棄的舊時光的偽造品。

十五歲的他比現在矮一截，留了一段不太長的小辮子，柔嫩的指尖被吉他的鋼弦磨出新繭。

印象中不怎麽明晰的初中時代是沈悶的灰白色的，每天像機器一樣按部就班的上學，回家，人生好像一條筆直的線，一眼就能望到盡頭。

最開始看到朔間零是在同班女生貼了很多水鉆的手機裏，視頻是在現場用手機拍攝的，鏡頭晃動得厲害，畫面也不是很清晰。大神晃牙從課桌的縫隙走過去，無意中掃到她的手機畫面，剛好是一個拉到最近的臉部特寫。他忍不住停下多看了幾眼，那個想不起名字的女生卻很高興，主動分給他一只耳機。

在那部閃閃發光的粉色索尼手機裏，他的眼睛也越來越亮，不知名的男人的歌聲有種能撕裂一切的魄力，改變了千裏之外另一個人平淡無奇的生活軌跡。

朔間零在哪個學校，他就去哪裏上學，朔間零是什麽專業的，他就去學什麽專業。

被近乎盲目的信仰支撐著，大神晃牙終於在來年春天到來之前收到了錄取信，初中最後的春假還沒結束，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它和他的吉他來到了夢之咲。能和心中的偶像朝夕相處的願望終於要變成現實，連兩個小時的車程都是一瞬間的事情。

但是現實哪有那麽容易。大神晃牙幾乎天天在學校裏蹲守，卻完全沒見過朔間零的影子。大神晃牙想了幾天才想明白，就算是在他心裏像天神一樣的存在，說到底也還是學生，放假期間哪會輕易出現在學校範圍。想通之後有點失落，很快又重振信心。

就算平時不在，那開演唱會的時候總會回來的吧。

距離開學還有1周左右的時候，朔間零在學校開了一次演唱會。

大神晃牙得到消息，早早就去了會場蹲守，沒想到迷妹比他更狂熱，他以為自己去的夠早了，結果最多只能站在第五排。

現場和那些低像素偷錄的視頻效果果然不一樣，偶像的表演完全沒有失誤，聲音很帥，帽子很帥，豹紋的襯衫很帥，就連最後扔麥克風的動作也很帥。大神晃牙激動得要命，被人亂哄哄地踩了好幾腳都不知道。人群擠來擠去，他夾在裏面，差點喘不過氣來。

眼看著朔間零安可曲快唱完了，粉絲都在感動的打call，大神晃牙突然福靈心至，悄悄從後面溜了出去。

雖然還沒開學，但是校服已經發了下來，大神晃牙找了個沒人註意的角落，急匆匆把校服套在身上，抱著吉他繞去後臺。

保安果然沒有阻攔，溜進後臺的過程順利的不可思議。大神晃牙還沒來得及心虛，前面爆發出一波激烈的尖叫，朔間零說了什麽，在後臺模模糊糊聽不清楚，他趕緊湊過去，正好撞到對方從臺上走下來。

大神晃牙楞住了，他還是第一次和偶像離得這麽近。看著那張在視頻裏看過千萬遍的臉，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朔間零果然沒有修過圖。

朔間零取過旁邊放的礦泉水，一口氣喝掉大半瓶，旁邊的人跟他說了句什麽，他聽了幾句，偶爾回一句。大神晃牙呆呆地看著，直到他快要走了才想到自己的目的。

“朔……朔間學長！”終於說出了這個一直想說的稱呼，他的心有些蹦蹦跳。朔間零聽到果然有了反應，轉過身，第一次看到眼前這個激動到耳朵冒煙的少年。

“從前沒見過你啊，新來的？”朔間零看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問。

“是、是！我是今年春天就要入校的新生，我叫大神晃牙。朔間學長，我一直都很崇拜您……”大神晃牙臉漲得通紅，磕磕絆絆地說著。

“不好意思，我們等一下還有點事情要做，有什麽事情下次再說吧。”

朔間零捏著礦泉水瓶，有一塔沒一塔的聽著，見他結結巴巴表白了五分鐘，旁邊那人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朔間零笑了一下，轉身跟那人走了，大神晃牙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抱著吉他追了出去。

“可、可是……！”

朔間零回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評價道：“琴包不錯。”

大神晃牙待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他和另一個人離開。

他豎起的耳朵和尾巴一起垂下來，憧憬像一面彩繪的玻璃，玻璃後的一切都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在他腦補過的無數場景裏，朔間零無一例外，都會對他另眼相看，尤其在聽了他的演奏之後，會吃驚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誇他簡直是吉他的天才。

可是別說讓他聽自己的曲子了，連名字都沒記住。

大神晃牙有點氣餒，隨即立刻精神起來，自己給自己打氣。

這只是一個開始，往後的時間那麽長，每天都去見他，總有一天會讓他正眼看自己，認識到自己的才華。

別的尚且不清楚，大神晃牙黏人功夫的確是很厲害，剛一開學，幾乎是一夜之間，全校幾乎人人都發現了：B班的朔間零身後長了個小尾巴。不管內情如何，當事人倒是沒抱怨過，只是隨他跟前跟後。

見他沒有異議，大神晃牙愈發變本加厲起來，每天開始給朔間零帶早餐。

“這才幾點啊？別跟我說話。”朔間零被擾了清夢，心情很壞地罵道，一擡眼，看到大神晃牙那雙閃閃發亮的雙眼，心情更差了。

“我說，你每天除了跟著我以外就沒有別的事要做了嗎？能進偶像科，志願好歹是成為偶像吧，有時間當跑腿小弟，不如拿去練習。不要天天來煩我，你難道就是為了追星才來這所學校的嗎？別幼稚了，稍微長大點吧。”

“啊……”

大神晃牙楞了楞，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砰地燒得滾燙，眼角都燒紅了。他又不賤，也不是不要臉，只是單純的想對敬仰的前輩好而已。

但是這份心意被他當做是不務正業。

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想要辯解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孤零零站在那的樣子像迷路的小狗。

才不是要當跑腿小弟。

他想過一些關於未來，但沒想的很遠。

想讓他認可自己的實力，現在看來不僅沒引起他的註意，反而讓他更反感了，這樣下去別說聽他的吉他了，連正眼都不會給他一個。

渴望的觸不可及的未來，不過是讓他正眼看他一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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