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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誰沒資格傷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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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了情緒的話一出來,徐米也楞了一下,轉頭去看。

沐寒聲站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深眸低垂,清晰的能看見她微顫的睫毛,蓋住了她泛紅的眼圈。

“就算再生氣,身體是自己的。”他沒再碰她,低啞的嗓音,一直看著她。

傅夜七皺了眉,幾乎把所有情緒壓抑在了緊捏著包的指尖。

微微撇過臉,好像沒聽見他的話,看了**上昏迷的宋沫,好一會兒也終於輕輕一句:“徐米,麻煩你了,我一會兒就回來。”

徐米趕緊點頭,“您去!”

側臉回來時,她避過了和沐寒聲的任何接觸,包括眼神,褐眸低垂,繞過他修長的身形一步步往外走。

但她知道,沐寒聲會跟上來的。

在她等電梯時,沐寒聲已經站在身側,目光深沈,直直打在她身上。

從上了電梯,到下電梯,走出醫院,兩個人始終都沒有說話。

是她先在路口停住,沒有轉身,“別跟著我,你想要的理由,我明天會告訴你。”

看著纖瘦的背影,沐寒聲定定的站著,在她離開時,依舊跟了上去。

這一次,不等她開口,沐寒聲沈沈的望著她,“我不清楚你為什麽忽然恨我,但是夜七,不論我們最後結果如何,不論你身在哪,我都希望你善待自己。”

她終於看了他,淡淡的勾唇,最後又無力的垂下,給不出自以為可以的表情。

“我會的,多謝你關心,別再跟著我了。”她說得很輕,很慢。

沐寒聲卻微蹙英眉。

“你現在情緒不穩,一個人不安全……”

“只要不你出現,我哪都很好!”她直接往前走。

走了兩步,卻閉了閉眼,看著身後的男人影子被拉得很長,幾乎和她的重疊。

轉過頭,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別跟著我!”

剛說完憤然轉身直往馬路對面沖。

車燈驟然刺進她眼裏時,腦子是遲鈍的。

有風刮過臉頰,混著汽油的味道,二月裏淩冽刺骨,她已經被一雙鐵臂拽回去按進懷裏。

風吹過,剩下了頭頂急促起伏,又愈發壓抑的呼吸,裹著她的手都有些顫抖。

就那麽抱著她,不說話也堅決不松。

傅夜七雙腿有些癱軟,任由他抱著,擡手撐在他腰間,不待用力又緩緩垂落,頹然心酸。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就多抱會兒。

臉埋在他西裝領處,眼淚無聲息的鉆進衣服裏,手裏的包一度握不住,到最後落在腳邊,包上的金屬扣撞擊地面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她瘦削的肩頭抑制不住的輕顫。

九泉之下的父母知不知道,她嫁給了逼死他們的男人,生下瑾兒?甚至滿心希望此後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又怎麽可以?

路燈暈黃,一直安靜的照著路邊緊擁的身影,一層黯淡,莫名淒涼。

不知過了多久,沐寒聲悶聲低沈的開口:“我去給你帶夜宵,你回病房。”

這個狀態,哪怕多走一步,都不讓人放心。

聽她趴在胸口不可聞的吸氣,沐寒聲一手輕輕壓著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輕撫。

最後撿起地上的包,打橫抱了她返回醫院。

從馬路邊走到醫院門口,距離並不遠,可沐寒聲似乎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著逐漸暗淡的路燈光。

他連續十來天吃不好睡不好,滿臉疲憊自不必說,抱著她,卻還是不吃力,走得穩穩當當。

徐米看到她被抱回來時嚇了一跳,楞楞的看了沐寒聲,“傅董……怎麽了?”

沐寒聲把她放到一旁放置的小沙發上,對著她低低的一句:“我去買夜宵,很快回來。”

傅夜七沒有做出回應。

他已經緩步出了病房。

徐米就站在那兒,她從下午開始看著傅董情緒極度變化,但始終都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傅董……您喝水嗎?”她小心翼翼的問著。

她無力的搖了搖頭,總算給了徐米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淡笑。

不笑還好,徐米更是顎楞,從未見過她這樣,滿臉狼狽,若不是精致清冷的五官撐著,那種氣質早已蕩然無存。

但是她連多一句都不敢問。

病房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傅夜七的電話震動了。

是蘇曜,他說了工作結束給她打過來的。

“餵?”她盡量平緩,卻鼻音濃重。

蘇曜輕輕蹙眉,“夜七?”

她低頭,並指擡手擦過臉頰,輕輕吸氣、吐出,抿了抿唇,“宋沫沒事,腳踝傷重了些,要修養。”

蘇曜沈默片刻,其實他想問的是她,最終濃眉輕輕蹙著,不願點破。

“我明天就過去。”他好久才說了一句。

她卻搖了搖頭,“我沒事,能自己處理,你別奔波了。”

不行,蘇曜要到榮京是不可能變的行程。

她淺淺的無奈,“那我去接你。”

“不用,我想你最近就別開車了。”蘇曜看似怪異的說著。

可事實是,她這兩天真的不敢自己開車。

“那我讓趙霖過去接你。”

“也好。”

電話兩端沈默了片刻,蘇曜才斟酌著開口:“堵截宋沫的人,和蘇夫人有關,但是在我過去之前,不讚同你單獨去找蘇夫人,也不讚同你去深挖一些東西,除非沐寒聲在……對了,送宋沫去醫院的,應該是沐寒聲的人,”

那些人和蘇夫人有關,傅夜七猜到了,只是聽著蘇曜的話,她皺起眉。

蘇曜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夜七,雖然你們之間不愉快,但不可否認,黑暗和權利之下,你必須倚靠他,除非他不願意。”蘇曜說的是事實,那個‘他’當然指的是沐寒聲。

榮京近來的將近二十年,和前一階段比,是完全不同的面貌,這都歸功於沐寒聲。

當初如果能動用不明手段把傅氏那麽強大的企業、把傅天元那麽聰明的人都逼到自殺,背後有多暗的深淵?那不是她一個女人說查就能查出來的。

許久,她都不說話。

直到電話掛了,她也呆呆的盯著手機。

要她倚靠在那份合同簽字的關系人?

……

沐寒聲返回時接到了許南電話,腳步無聲的頓了兩秒,然後一步一步往前走,英眉卻已經輕輕蹙著,夜色裏一片陰郁。

許南說“宋沫是因為替傅小姐查東西,才會被蘇夫人盯上。”

“宋沫在替她查什麽?”走到醫院門口,他終於低聲問。

許南也輕輕皺眉,“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沒猜錯,那幫人不會就這樣放過宋沫。”

許南還光著膀子,肩頭擦破了一大片,但把宋沫送到醫院,他就照常回到禦宴庭上班,穿上衣服,那張臉千年如一日的刻板,誰也看不出他受傷。

“讓宮池奕把宋沫查到的東西傳給我,最遲明天中午。”沐寒聲走進醫院,聲無起伏。

許南沒什麽猶豫,“好。”

讓宮池奕從宋沫那兒弄資料並不難,雖然宋沫技術不錯,但相比宮池奕,還是嫩了些。

上電梯之前,沐寒聲沒有立刻按下按鈕,給莊巖回電。

“我需要人。”他很簡潔的幾個字。

莊巖正擔心著宋沫傷得怎麽樣了,不想他忽然說了這麽一句,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什麽意思?”莊巖皺了皺眉。

“宋沫在第一醫院,派人暗中駐守,還有她的隨行護衛事宜。”

她?

莊巖想了會兒,宋沫既然在醫院,是不出門的,這個她,只剩嫂子了。

“好,我盡快回去。”莊巖不問原因。

沐寒聲提著夜宵往裏走的時候,傅夜七手裏的手機還沒放下去,擡眼也看到了沐寒聲掌心裏的手機。

彼此無話。

在沐寒聲無聲監督下,她慢條斯理的吃飯,雖然味同嚼蠟,卻努力塞到胃裏。

徐米跟她一起吃,時而看她一眼,從頭到尾就不敢問話。

沐寒聲很自然的留了下來,三個人一直等到宋沫蘇醒。

時,已經是五點多了。

“宋沫?”傅夜七伏在**邊,努力掀起一抹淡笑,“醒了?”

宋沫眼睛動了動,懵懵的看著她。

徐米在一旁是很激動,雙手捏著,盯著平時古靈的宋沫總算有了點生氣,好一會兒才敢說話:“有哪裏不舒服嗎?”

宋沫的目光挪向一旁沈悶不語的沐寒聲,終於努力搖了一下頭,想起了自己被撞車的事。

“嫂子……”她一想起來就要說資料在哪。

傅夜七卻勉強一笑,“不著急,你先把身體養一養。”

宋沫看了看沐寒聲,眼神裏說不出的內容,最終轉了回來。

傅夜七允許徐米請假小半月照顧宋沫,雖然她也想,但畢竟不是同齡人,徐米和宋沫是朋友,她們兩人相處會自在些。

……

大概是中午十點多,沐寒聲接了個電話走了。

宋沫終於轉著視線找自己的衣服。

“你要什麽?”徐米擔心她把傷口扯了,趕忙上前。

宋沫說:“我的衣服上衣有個暗兜,裏邊有一個芯片,還有一張內存卡。”語調有些急,“快看看還在不在?”

徐米皺了一下眉,轉身去把換下來的衣服拿過來,找著她說的東西。

……

醫院的走廊,一輛消毒推車下了電梯緩緩往前走。

傅夜七走在前頭,手裏拎著給宋沫買的食物,聽到輕微聲音,轉頭看了一眼,打算讓道。

她一轉頭,推著消毒車的人動作生澀的扯了扯口罩,掩住陰暗的神色,腳步幾不可聞的慢下來。

她皺了皺眉,只好繼續往前走。

猛然聽到東西碰撞聲,她才驚得轉頭。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撞到了消毒車,正彎腰不疾不徐的道歉。

推車之人沒有理會,只想越過男人往前追去。

可撞到推車的男人卻左右攔著,不知何時已然有尖銳硬物抵在了推車的人腰上。

“往回走,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剛才還道歉的人,聲音低冷,幾不可聞。

推車之人瞇起眼,卻不敢輕舉妄動。

道歉的人見他沒有妄動,開口揚聲,“醫生,你是不是走錯樓層了?婦科不在這兒。”

推車的人擰了眉,裝作恍悟,被逼著往回走。

傅夜七走到病房門口,手放到了門把上時,轉頭看了一眼,看著兩人返身往回走,皺了皺眉。

許是最近腦子太累,收回視線推門走了進去。

“嫂子!”宋沫見她進來,想從**上坐起來。

徐米趕忙扶了一把。

她氣色有些差,也淡淡的笑了一笑,“給你買了些水果,還有你喜歡的粥,下午我可能得回公司一趟,會讓徐米陪你。”

宋沫無所謂的笑,直接把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傅夜七頓了一下,然後接了過來,輕輕捏在手裏,好一會兒才擡頭問宋沫,“你看過了嗎?”

宋沫點了一下頭,皺著眉,“嫂子,我相信寒聲哥不會是那種人,還有一部分資料我沒找到。”

宋沫擔心,她要是看了u盤裏的東西,恐怕和沐寒聲直截老死不相往來。

對此,她只是淡淡的一笑,“我看了再說。”

她臨走的時候,宋沫提醒:“嫂子,我總覺得覺得昨晚的那群人很奇怪,你拿著東西,千萬註意安全。”

傅夜七抿唇一笑,走的時候輕輕帶上門。

捏著宋沫給的東西,她在醫院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醫院門口右側,一輛看似很新的消毒推車狼狽的扭著,車上的東西打得七零八落,推車扶手上沾了幾不可聞的血跡。

只是傅夜七沒看到,把東西放進包裏,緩緩走向馬路邊。

許南的車在不遠處,看著她出來,拿起手邊的手機,“現在開過去。”

一輛的士出現在視野裏,司機赫然便是那個剛剛撞了消毒車的男人,車子正好停在傅夜七身側,“打車嗎?”

她恍然回神,抿唇鉆了進去,“去傅氏,謝謝。”

司機沒說話,擡手把車前的空車顯示器扳了下來。

摸了摸包裏東西,忽然想起宋沫的話,她從後視鏡掃了一眼開車的司機,沒什麽異樣。

司機知道她再看,但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剛才在醫院走廊,她想必也看不到他的正臉。

一路上,她靜靜的坐著,神色黯淡。

轉購合同意向上的簽名她都看到了,現在只想看看他們都用了什麽手段,用了什麽方法讓項目易主?

車子輕緩駛過街區,不遠的身後,兩輛車差點撞在一起,尖銳的剎車聲穿過城市上空,卻沒能讓她半分動容。

倒是司機從後視鏡看去,皺了皺眉。

許南的車連後視鏡都被擦掉了。

只是之後的事,司機看不到了,因為拐了彎,只是一路輕輕皺眉。

到了傅氏門口,她給了錢下車,剛走上臺階,忽然被司機叫住,“女士,您的手機。”

她楞了一下,轉過頭,看著司機雙手把手機遞上來。

結果手機,她禮貌的笑了一下,“謝謝!”

司機顯然不善言辭,也不茍言笑,只是動了動嘴角,“我看您臉色不太好,送您進去。”

她皺了皺眉,不知道如今的出租司機行業,如此人性化麽?

然而她沒有拒絕,到了大堂讓前臺特意給他住了一杯咖啡,想了想,道:“我最近都會打車,能留個號碼麽?”

司機立刻點頭,“可以,女士。”

他實在是客氣到令人覺得訓練有素,傅夜七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笑了笑,把手機遞給他輸號碼。

男人遞過手機,略微恭敬,“我姓孫。”而他也只存了一個姓。

她笑了笑,看了他的咖啡,“你先坐,我還有事。”

“您忙!”

轉身走向電梯,她幾不可聞的皺眉,最終輕輕吸氣離開。

走進辦公室,反手鎖了門,捏著宋沫給的東西,卻久久沒敢打開。

時針從十一點,轉眼溜到了正午十二點,公司裏一片安靜,都已然去用午餐了。

她卻終於內容打開來看。

宋沫搜集的東西很多,形式各樣。

有略微古舊而模糊的照片,還有幾段雪摻雜的視頻,芯片裏存了幾段錄音。

別人的身影、別人的聲音,她看不出、聽不出,但蘇夫人的聲音她端得篤定。

寂靜的辦公室,只有她電腦裏斷斷續續的錄音,配合先前看過的合同,臉上逐漸顯出震驚又悲哀的神色。

當時的傅氏不說巔峰,也絕對是榮京商界不可替代的存在,卻輕而易舉被人抹去優勢,冠冕堂皇的將項目拔高到國際利益,硬生生砍斷傅氏伸過去、穩穩握緊了的手,那樣的負債,那一次的故事跌宕,父親終究沒能挺過去。

是資料裏多次出現的男人,就是衛子謙提及的趙姓男子,早早因病退隱,擁坐清官美名。

呵!清官?

她不由得冷笑。

從十二點,她一遍一遍的看到兩點。

那時候的迪雅君年輕貌美,身姿迷人,哪怕只是幾眼,也足夠讓人賞心悅目。

這樣的女人,誰又能不愛?

電腦裏的東西沒有關,她已經站在窗戶前。

從頭到尾,沒有看到沐寒聲的身影,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可合同上他的簽名真真切切。

代表著,這一切他都清楚,亦是他默許,甚至推行,沒有他,整件事都成不了。

他不是要原因麽?

戚眉想著,終於不緊不慢的轉身,拿了東西,緩緩走出辦公室。

上午送她過來的司機被她一個電話,車又停在了公司門口。

實則,司機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去沐煌。”她上了車,清婉的一句之後靠在了椅背上,側臉看向窗外,目無焦距。

腦子裏劃過那些東西,清晰又模糊,心底的憤怒和不平逐漸翻湧,不自覺的將手心握得很緊,指甲戳著掌心疼得皺了眉,卻不松開。

直到她人走進沐煌大堂,卻沒有想好要對沐寒聲說什麽,又或許,什麽都不用說,他看了那些東西,還用說麽?

這段關系若是能走下去,她便是鐵石心腸,冷血無情。

沐煌前臺認識她,直接給言舒打了電話,言舒立刻讓人把她請上去,而她已經在電梯口等著。

看到她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時候,言舒皺了一下眉,又淡淡的抿唇。

最近見沐總一臉疲憊,滿身狼狽,時常中午才能褪下醉意到公司,晚上又很晚都不走,她想勸又不敢,沒想到看到她也這麽憔悴蒼白。

“太太!”言舒還是那個稱呼,依舊是那樣的語氣。

卻讓傅夜七幾不可聞的皺了一下眉,也許是疲於糾正,最終勉強掀起一點嘴角,沒有說什麽,只問:“沐寒聲在?我找他。”

言舒趕忙點頭,一邊往總裁辦公室走,嘴裏也略擔憂的說著:“沐總從中午進去就沒出來過,不準任何打擾,我想……您不包括在內。”

她只是抿了抿唇,站在辦公室門口。

言舒敲門之前,她擡手止住了,“你先走,我進去之後,也不想被人打攪,可以嗎?”

眨了眨眼,言舒恭敬的點了一下頭,“好的太太。”

她緩了口氣,盡量冷靜,然後擡手敲門。

第一遍,無人搭理。

“篤篤!”的聲音從給她指節響開,一片安靜。

頓了會兒,她再敲第二次,三指並用曲起,也加大了力道。

辦公室裏終於傳來沙啞陰暗的嗓音:“誰?”

“是我。”她的聲音很輕,但低婉清晰。

裏頭的人似乎楞了會兒,沈默了十幾秒。

然後,門從裏邊拉開,他就在門邊,低垂的視線帶著刺痛忍心的沈郁。

一股煙味濃重的從他身上穿來,讓她抑制不住的擰眉。

沐寒聲看她戚眉,終於側身讓路,又略微小心的開口:“對不起,煙味有些濃,如果受不了……”

“不用。”她走了進去,步伐很輕,知道他會說找個別的地方談。

她都快走到那邊的沙發,不見沐寒聲跟過來,而是在門口的位置,遙遙望著她,距離那麽遠的一雙眼,疲憊和猩紅也沒能抹去視線裏濃重的深沈。

她收回視線,平靜的開口:“你說想知道原因,所以我過來了。”

低頭在包裏找宋沫給她的東西。

沐寒聲從那頭走過去,在她把東西拿在手裏時,撐開寬厚的大掌,將她的手連同那些東西捏在掌心裏。

“夜七。”他疲憊到極度沙啞的嗓音,深眸安靜,極度垂下看著她,“你是不是想好了,以後和我……不相往來?”

她沒有躲,想好了要平靜,要冷靜,用所能控制最好的狀態來結束。

仰起臉,給不出輕松的表情,語調盡可能的清晰,“是,我知道你會想說什麽,所以一定要你看。”

但凡看過的,她相信,沒人會覺得她該繼續和他在一起。

可沐寒聲伏起陰郁的眉峰,盛著抹不開的疼痛,“不,夜七,我們不至於那樣的,這不該是你離開我的理由。”

她忽然直直看進他眼底,探究著,忽然看向他辦公桌上的電腦。

一把將手抽回來,“你看過了,是不是?”

沐寒聲濃眉深蹙,低低的打在她臉上,伸手想要安撫。

她反倒冷笑一聲,驟然後退,本該冷靜的情緒,終究被推起波瀾。

“既然你已經看過,你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沐寒聲,你以為我是多傻,還是多沒心沒肺?從你看到自己簽名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我們徹底的結束了!”她的話語很快,透著壓抑激動的情緒。

沐寒聲擰眉,看著她嘶喝,瞬間紅了眼眶。

她也不舍,她也很痛,是麽?

“除了離開,你說什麽,我都可以去做,唯獨不能讓你走。”他依舊狠了心,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強勢、冷硬的私自下決定。

沐寒聲沒有為誰這樣過,沒有為誰醉到麻木,沒有為誰一天不見便心神不寧,禦閣園那麽大,也那麽小,到處都有過她的身影,有過他們糾纏的樣子,哪怕只是想,一想她會走,想她會永遠離開,再也不和他有任何交集,他已經受不了那樣的空蕩。

都說他沐寒聲富有,富可敵國,可他也很窮,窮得一顆心空空蕩蕩,只有她能填滿。

傅夜七像看笑話一樣看著他。

“是你們逼死我爸,迪雅君夥同蘇夫人的手段,和你的一支筆,逼得我父母雙雙赴死,逼得我顛沛流離十一年,沐寒聲!”她眼含冰淚,盯著他,聲音忽然揚起,充滿憤怒和委屈,“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說完,她又無力的笑起來,看著他幽暗的臉。

“讓我不準離開?難道你要幫我把一切擺平?”走近他,她笑得殘忍而冰冷,“別人就不必了,只要迪雅君,你能把她親手送進監獄嗎?你能嗎?!”

她幾乎顫抖著身體,問題的答案,她自己都一清二楚。

沐寒聲薄唇緊抿,看著她的歇斯底裏,又搖搖欲墜,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不能。

可是……

“這件事,還有待調查……”

“還有什麽好查?”她激烈的打斷他的話,發紅的褐眸,早已忘了來時的冷靜,緊緊盯著他,“白紙黑字一清二楚!視頻、音頻哪一個你沒看沒聽?!”

沐寒聲擡手,輕輕握住她的雙肩,被她猛烈推開。

後退一步,他擰了眉,重覆同樣的動作,這一次不讓她推開,直直看著她的眼,“看到我簽名的那一刻,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可以彌補,無論什麽,我都可以,包括去自首,我就是幫兇……”

“夠了!”她擡眸,一臉的可笑,她很生氣,很憤怒,可是至今都沒有想過要把他怎麽樣。

他是奶奶最**愛的孫子,是瑾兒的父親。

可這樣的話提醒了她。

“不想讓我走,是麽?”她忽然問,泛紅的眼底卻是一片殘忍,“好,你把迪雅君送進去,把所有人處決,能嗎?”

不聽他說話,她笑了,“你不能,所以不要跟我說任何廢話,我會自己去處理一切,從此不需要你插手任何事,所以,你有什麽資格挽留我?我留在你身邊,只會感覺助紂為虐,一秒鐘都過不安寧!”

沐寒聲靜靜的盯著她。

她說的都沒有錯,可他就是放不開。

推開他,傅夜七直直的走向門口,出門之前,狠狠閉眼,“我想我以後不會想見你,瑾兒戶口在你那兒,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

言下之意,她不會因為孩子的歸屬跟他糾纏,在兒子眼裏,他們一家和以前沒什麽兩樣就夠了。

她走了,留下一室寂靜,只有沐寒聲寥落的身影。

……

迪雅君在別墅裏等了很久,看著窗外殘陽,總覺得那麽沈重。

他每天宿醉、晚歸,她想,不能再這麽下去,她不想夾在任何人中間,不想破壞誰的幸福,但傅夜七同樣沒資格這麽傷他。

如果可以,她可以去澄清,去解釋。

夜幕逐漸落下來。

沐寒聲回來時,身上沒有酒味,只有濃濃的煙味。

“。”迪雅君在客廳,卻沒有開燈,昏暗中,對著他的身影喊了一聲。

沐寒聲的身子頓住,繼而想上樓。

“我們談談,好嗎?”迪雅君再次開口,從沙發走過來,開了燈,固執的站著,說:“就現在。”

沐寒聲疲憊的腳步邁進客廳。

迪雅君轉過身,跟了過去,她本想說什麽,沒想到沐寒聲先開了口。

有那麽一秒,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站在幾步遠處,怔楞著,“你說什麽?”

沐寒聲擡眸,沈郁幽暗的眸底,是冰涼一片,“你害死了她的父母,知道麽?”

倏地,迪雅君震驚立著,手心忽然握緊,輕輕顫抖。

沐寒聲的目光垂下,好似失望,好似不意外,又把目光放到她臉上,深沈的臉,語調反而平得沒了起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十九年前的事,一個項目,她能記得這麽清楚,不是當初就刻意謀害,便是足夠特別。

“是前者?”男人蹙了濃眉,一字一字的問。

迪雅君忽然回神,急促的搖頭,“不是的!”

她以為,這件事他還不知道,原來他知道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忽然的緊張,害怕對上那雙幽暗到森冷而失望的眸子,“是蘇夫人……是她最近才告訴我的,所以我必須把最近的項目爭過來,成全她的投資收益。”

“所以你要說,整件事跟你無關?你當年轉購那個項目,是水到渠成?”沐寒聲的失望越來越重。

“雅君,你不適合在我面前撒謊。”低沈、篤定的聲音,冷冷的,“我的簽名,只有你練得出來,還是你當年從魯旌那兒拿了印章?”

迪雅君呆呆的看著他。

許久,她落下眼淚。

“我……”她的聲音透著痛苦,“我以為不會有事,我以為那只是程序,當年公司剛起來,你知道那對我有多重要,如果沒有那個項目,也許死的就是我……”

“你不該瞞著我!”沐寒聲忽然冷硬起來的音調。

迪雅君忽然被他冷漠的音調呆住,怔怔的看著他。

沐寒聲痛苦的閉了閉眼,從來沒想過,她的父母,就因為他一個疏忽而離世。

迪雅君看著他,皺著眉。

“,如果我沒猜錯,你沒有告訴她,簽名的不是你,對嗎?”就算他對她再失望,還是在維護她,沒有告訴傅夜七,簽名並非本人,對麽?

沐寒聲不說話,埋首撐著額頭。

良久,他幽幽的開口:“說,還有誰跟你一起,當年的你,沒有那樣狠的心,也沒有那樣的周全,誰在慫恿你?……唐尹芝?趙維?還有誰?”

那些不全面的音頻和視頻,其實足以見得她被人牽著鼻子走,可終究是一份子。

迪雅君咬唇,還有,可是她絕不可能對他說起。

沐寒聲擡頭,看著她淚流滿面,終究是殘忍的嘆息,“雅君,我們朋友三十多年,我顧了你二十幾年,這一次,我有了自己要呵護一世的女人,不能看著她受傷,不能看著她離開,哪怕要放棄所有,只要能留住她,我都情願,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幫你了。”

這樣的話,讓迪雅君心裏痛得難以呼吸,可是她不怪誰,沒法怪誰。

“你會把事件公布,把我們的行為公布?”她還是疲憊的問了。

沐寒聲搖了搖頭,“她不準我插手,我也做不到親自送你進去,所以,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不會阻攔,這是我所能做的所有了。”

許久,迪雅君才輕輕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這個事,如果不是傅夜七的堅持,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可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紙包不住火。

“我想,如果我自首,她會舒服一些,至於蘇夫人之類,我想,傅小姐不會放過的。”迪雅君輕輕的說著。

那之後,沐寒聲沒有再說一句話,靜得猶如一尊雕塑,久久坐著。

迪雅君離開時看了他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早晨,迪雅君起**時,沐寒聲還在沙發上,也許是疲憊過度,可夢裏都擰著眉,她給他蓋了毯子,放輕腳步出門。

……

傅夜七一整夜都睡不著,大清早就在公司辦公。

午餐、晚餐,她都沒心思吃,徐米硬是給她摞到了辦公桌上,她才勉強用了幾口。

再出公司門,已經是夜幕降臨,那個的士司機幾乎成了她的專屬,準時等著。

可她的去路被人攔住。

“傅小姐。”低低的,疲憊的聲音。

她擡頭,看著面前的迪雅君,皺了眉。

迪雅君知道她不想看見自己,可想了一天,她也見過蘇夫人了,終究還是覺得應該過來一趟,“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嗎?”

傅夜七擡眸,高挑纖瘦的她,在迪雅君面前更是清冷,“我想,我跟你沒什麽沒什麽可談的。”

眼看著她要走,迪雅君情急的拉住她的手腕。

“談我是沒什麽可談,我只是想跟你說……”

“我跟他已經沒有關系了,也不想聽別人談,你若想,可以找他去,你那麽愛他,他對你並不排斥,我想你們很合適。”傅夜七淡淡的臉,任由她拉著,自己也沒想到會說這麽多。

可她的話卻讓迪雅君狠狠皺眉。

“傅小姐!”她不平的皺起眉,“你這樣說話很不負責任!”

負責人?她清冷的笑起來,“需要對我負責任是你們,迪小姐。”

迪雅君看了她褐眸寒涼,怔了怔,依舊站到了她面前,“一切都是我的錯,跟沒關系!”

她無動於衷。

“我說跟他沒關系。”迪雅君重覆著,“害死你父母的人裏沒有他,簽名的不是他,如果不是今天這件事被你查出來,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傅夜七笑了,笑意又不達眼底。

“看來你很愛他。”她似是而非的笑,“不惜把罪都替他攬了,想博取他的愛?那你找錯地方了。”

“傅夜七!”迪雅君忽然直呼其名,眼裏的憤怒清晰可見,“你沒有資格這樣貶賤我,更沒資格傷害!他那麽愛你,你永遠清冷自居,沒有給他像樣的愛,憑什麽卻這樣傷害他?”

------題外話------

吵架的橋段,對話真是痛苦,估計迪雅君要被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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