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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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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很黑,顯然,他不在書房,可傅夜七還是走了過去,像他四年前他第一次回家一樣走過去,開了窗戶。

窗簾拉開,書房裏沒那麽幽暗了。

轉身時,她看到了剛從門口進來的人,下身是墨色的西褲,上身是一件靛藍襯衫,一手系著紐扣,神色還好,五官鋒利了。

他瘦了?

其實上一秒,沐寒聲穿著另一套,知道她過來,他特意換了衣服,掛了胡子,至少不顯得疲憊而病態。

“要出門?”她先開的口,語音裏聽不出此前的憤怒和清冷。

沐寒聲走過去,靜靜的看了她兩秒,才‘嗯’了一句,“有點事必須出去一趟,但不妨礙我們見面。”

她把包放到了辦公桌上,又想,好好的夫妻倆,見面了竟是這麽個怪異的氣氛,看似平和,卻總是不對勁。

看著他依舊單手在系紐扣,而且是進來時的那一顆,她想忽視都不行。

在腦子考量諸多應該與不應該之前,她已經走了過去,擡手替他系扣子,柔眉卻輕輕蹙了一下。

被傷害了,逼得離開了,才發現愛得不由自主,是不是很可笑?

沐寒聲低眉,近距離看著她精致的肌膚,心頭溫熱又微微的疼。

見了她柔唇微動時,他才去反應她說了什麽。

“讓你幫藍修,是不是一點都不可能?”

她手裏的動作已經結束,退了一步,微微仰頭。

他依舊用那只手理了理襯衫,聲音有些涼,“你肯回來,是為了替他談判?”

傅夜七微楞,然後淡笑,“如果你一定要這麽想,我也不否認。”

沐寒聲臉色微微變了,又綿長的吸氣,緩緩吐出,跟她談藍修的事只會讓自己堵心。

“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讓你過來?”他的聲音很低,有些黯啞。

似乎是習慣的想過去給自己倒一杯紅酒,又想起了什麽,終究放下了。

有傷,少喝酒為妙。

看著他反覆的動作,傅夜七的目光掃過他始終只活動一條手臂的動作,神色莫名,也答著:“說實話,不想。”

沐寒聲淡淡的笑了一下,“可我還是得說。”

他無事可做,走過去把窗簾又拉開了一些,長身玉立,又微微側首,最終轉過身,半倚著窗戶。

沐寒聲在想,上一次她離開時,在鬧離婚,如今離開,他們是沒有婚姻關系的夫妻,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他一直小心藏著那兩本判決已經生效的離婚證。

沐寒聲還記得,她當初跟他說“還你自由。”,如今也這麽想的麽?

“我從未強迫過你什麽。”他忽然開口,低低,幽幽的,可望著她的目光藏著少有的氣勢,“如今,恐怕要破例了。”

她終於微微皺眉,“我還有什麽值得你強迫?”

沐寒聲發覺,他最近措辭能力下降了,不該說強迫的,可言既已出,只能繼續:“我也不知你何時學會了這個技能,偷了我的東西,悄無聲息。”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傅夜七徹底擰了眉新,又覺得可笑,好歹她也是大家千金,偷?簡直侮辱她的人格。

因此,她疏離片刻,一口氣道:“族鉆的第二個抽屜,最裏側錦盒;項鏈就在梳妝臺,戒指我從未碰過,至於玉簪……我無能為力,還有麽?”

沐寒聲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這麽聰慧一世的女人,有時候也挺傻的,更難得傻得這麽可愛。

那些東西,他又何曾在乎過?

她偷的,卻是一顆心。

“哦,對。”傅夜七挑了挑眉,忽然走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脫掉鞋子,擡腳解那個腳鏈。

沐寒聲皺了一下眉,知道她解不下來,還是走了過去,握了她的手腕,又放下她擡起的腳腕。

她坐著,他站著,於他的俯瞰,有那麽種涼薄的錯覺,只聽他說:“我就說一次,就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回到我身邊,我替你擺平傅氏;要麽……”

傅夜七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自也沒空再去想他汙蔑她‘偷’了什麽,只仰臉擰眉,不然呢,他想怎麽著?

等了半晌,他卻道:“要麽,選第一個。”

她怔楞,可他一臉篤定而認真。

她終究忍不住好笑,看他,“如果我都不選呢?”

男人凝眉,他若能想到她都不選的後果,就不會說第二句了,只是冷眉盯著她。

傅夜七低頭,專註的把鞋子穿上,然後站起身,輕飄飄的一句:“再說。”

她說完,意欲轉身離開,又覺得不妥,轉身,“我知道你有錢,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想幹什麽,但我不會接受你的提議,也想警告你,千萬別動傅氏,否則我不保證做出什麽來。”

畢竟,那是她盯了這麽多年的目標。

她就這樣走?

沐寒聲蹙眉,回來一趟,吃個飯不說,似乎連正眼都沒看過他。

待她走了兩步,他擰眉忽然開口:“聽這意思,如果要逼你回來,非動傅氏不可?”

她猛地停下腳步,扭頭看他時柔眉浮著怒意,“沐寒聲,你一定要這麽對我不可?”

柔唇抿得很緊,走過去兩步仰臉盯著他,“車禍,我只當你為局勢迫不得已,只想護藍修周全,沒有苛責半個字!我流產,只當我自己活該,當我們沒那個福分

該,當我們沒那個福分!你既然連我的命算計了,咱們就該斷得幹凈,你為什麽非要這樣逼我?!”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的從這兒出去,說到最後,還是紅了眼,轉身。

被身後追來的沐寒聲握住手腕轉過身時,她幾乎像觸電、像躲避惡魔一樣驟然甩開,狠狠盯著他。

她再走,他依舊試圖挽留,幾次三番。

終究忍無可忍,“你到底想幹什麽沐寒聲!”

她心裏有氣,莫名的氣,發生這麽多事,她兩個發洩的理由都沒有,他還非要跟她吵。

原本,沐寒聲是個縝密之人,沒把我的事,他不會說,可今天破例。

“車禍的事,藍修的我不否認,至於你,另有其人……”

“你覺得這樣的搪塞拿去哄小孩子夠不夠?”她氣上頭,那肯聽他半句,“你怎麽不直接說這是藍修自導自演的呢?”

大概是沐寒聲也有些氣了,妻子幾次三番偏向的是別的男人,但凡正常人,都會難受。

薄唇涼涼的勾起,“也許還就是那樣呢?”

“你夠了沐寒聲!”他還真能說出這樣的話,“藍修沒你那麽卑鄙,沒那麽小人!用他的命能換來什麽?”

“你。”他很篤定,“你不就已經跟著他了?”

“你這是在辱罵我對婚姻不忠麽?”她微紅的眼底,掩飾不住的失望。

沐寒聲看著她,明明事情不該這樣發展,但有些事,哪怕他罵他卑鄙小人,也必須提前讓她認知,免得她栽跟頭。

“無關乎忠誠與否。”他反倒比她平靜,“但你在他手裏,就是對我最大的威脅。”

她冷笑,“你把我當什麽?工具?籌碼?怕因為我,害你失去權利?……放心,藍修不會,他傷害誰都不會傷害我。”

“如此信任?”幽暗的眼底,淡淡的疼。

她抿唇:對,就是這麽信任。

終於走出書房,幾乎一刻都不想多留的走下樓梯。

“嘭!”身後傳來裹挾極度壓抑怒氣的砸門聲,似乎連樓梯都跟著震了震,可她也沒停。

走出禦閣園,第二次沿著那綿長的馬路行走。

哦不對,是第三次,一次回,一次走,這次也是走。

沐寒聲的車趕上她時,她閉了閉眼,繼續往前。

車子不顧路邊的顛簸,斜著車頭直接橫在她面前,“上來。”他甚至替她開了門。

半個手臂活動幅度一大就疼,但門他都摔了,車也開了,根本懶得顧及,真是充分給了醫生存在的價值。

傅夜七想繞到車後,出了安檢口就叫的士來接,可她剛過去,沐寒聲下來了,挺拔的身軀固執的擋著她的路。

在她作勢叫車時,又一把搶了手機,好似火氣真的不小,揚手將她的包和手機一並扔進車裏,“上去。”

她終究是上車了,只是一言不發。

車子幾度盤旋山腰後下了山,剛到城邊的街區,他停了車,終於什麽都不強迫,任她走,只是說了一句:“既然回來,不妨多住幾天,瑾兒月底就到。”

這樣說話的感覺,真是太有離婚夫婦的感覺。

她只在關車門前說了一句:“不必,讓他陪你。”

沐寒聲看著她走遠,皺眉,氣到連兒子也不要了?

莫名的想到他們沒關系了,她會不會真的跟了別人,甚至生兒育女,沐寒聲只覺得心口抽搐。

轎車低鳴兩聲,卯足了勁兒離玄而出。

**

城郊一處安靜的仿古茶館,亭臺樓閣,溪水環繞。

藍修在樓上,從竹篾窗往外看,一條古木鋪就的道路往外延伸,等了許久不見沐寒聲來。

“藍先生不必著急,沐總會來的。”古楊提前一步過來了,就因為沐總會來得晚,他先來招待招待。

藍修低眉,已經在抿第二杯茶。

“他難道是先去見丫頭了?”好一會兒,藍修濃眉微動,滿眼洞察的看了古楊。

古楊也不隱瞞的一笑,端端的站著,“藍先生放心,沐總就算見了太太,也不會說你的壞話,甚至不會告訴太太,你在她身後偷偷來了榮京。”

藍修嘴角扯了扯,對古楊話裏的意味,毫不在意。

沐寒聲到的時候,藍修杯子裏的茶又少了一截,熱氣兒盡失,正好被侍應端走,同沐寒聲的一起上。

等他坐下,藍修看了一眼,目光略微怪異。

因為沐寒聲沒系領帶,一身正裝,加靛藍的襯衣,矜貴又隨性。

“見過丫頭了?”藍修問。

沐寒聲微微倚靠著,“她依舊在替你求情。”

藍修微微抿唇,因為受傷而減弱的氣宇,眉峰之間的深沈卻更甚,“按說,我沒有見你的必要,出了那樣的事,再見你該是拔刀相向才對,但我想,今天這種見面方式,我會更喜歡。”

關於車禍,沐寒聲不想跟他解釋。

“所以,你見我的目的何在?”沐寒聲薄唇微動,冷峻不動聲色,卻心底隱隱的猜度。

藍修笑了笑,“藍某知道沐先生權勢滔天,車禍的事,可以不計較,但有一個要求,我與杜崢平之間的事,沐先生可否不插手?”

不插手?沐寒聲幽然勾唇,濃厚的嗓音,有那麽幾分的嘲諷,“看著你扳倒杜崢平,將榮京據為己有?”

藍修挑眉,“沐先

眉,“沐先生就算在軍方有勢力,但終歸是個商人,商人又何必在乎誰是領導?”

沒想到沐寒聲竟然點了一下頭,“在理。”

可他一手放在桌面,輕輕的、緩緩的敲著。

“篤……篤……”一下一下的,然後才見沐寒聲看向藍修,“你就不好奇,宮池奕的地位從哪來?”

說實話,藍修好奇,但宮池奕的傳聞太少,連他手裏掌的軍是真是假都是個謎,偶爾掀起的波瀾很快就會他的花名蓋過去,除了他是內閣神秘而固然的存在,別無特別。

沐寒聲也沒指望得到藍修的回答,只漫不經心的磨著杯沿,“倘若我不答應呢?”

不答應?

藍修也食指微動,輕輕的瞇了眼,目光側過去,看著窗外極好的環境,滿是斟酌。

幸得是這麽好的地方,否則何以掩去這會面的硝煙?

不見他開口,沐寒聲勾了嘴角,沈聲:“想讓我不插手,無非硬來,要麽……威脅?”

藍修終於扯回目光,又從座位上起身,脊椎不好,坐太久了有些累,但嘴裏的話也遲疑,“威脅這種事,說實話,我還真不擅長,從前也不屑於的,但沐先生若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妨一試。”

“你想拿她威脅我?”沐寒聲日漸鋒利的棱角一片陰沈。

她?藍修琢磨著這個代名字,不疾不徐的喝茶,倒也不點破,只是看著他,“那沐先生,要不要考慮考慮?”

考慮?

沐寒聲從漫不經心,變得陰沈冷譎,開口之間,滿是不近人情,“那,沐某勸藍先生想想清楚再動手,藍軍一共多少?”

他說著,看向藍修,淡薄下來的五官,卻滿是殘忍,“有三十萬麽?她若出事,恐怕不夠陪葬。”

聽他這樣說,藍修卻依舊笑著。

“看你對丫頭情義這麽重,倒是令人欣慰,我都開始懷疑,車禍是不是你的手筆了。”藍修放下茶杯,招手讓青山過來。

然後把一張照片按著桌面,劃到沐寒聲面前。

那照片上,是采姨。

遞過照片,藍修才道:“沐先生誤會了我的意思,不過雖然人不同,意義似乎也無差?”

古楊看到照片上的人,不免也皺了眉。

就這個月,沐總忽然讓查查夫人,他這邊還沒有頭緒,藍修又是哪來的照片?

不論是這個人與夫人相似,還是她就是夫人,藍修這樣的行為,未免太卑鄙。

“如果沐先生還想要資料,我手裏也有。”藍修聲線很平,把握十足,“采姨早年就在第一島,但大陸認識她的人真是不少,要說最能認出她的,大概就是蘇夫人?”

“啪!”照片被沐寒聲擲回桌面,劍削的眉峰鋪了一層捉摸不定的冰冷,看向藍修卻是一句:“不過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麽?這世上五官相似之人千千萬萬。”

藍修大概料到了他會這麽說,笑了笑,“沐先生大概覺得我很卑鄙,但是沒辦法,你的車禍在先,我藍某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至於這個人,你若不信,我會給你再送資料。”

古楊意欲上前說什麽,被沐寒聲擡手阻止了。

沐寒聲說:“聽說,那可是在藍家伺候幾十年的傭人,要說起來,第一個反對的,恐怕是藍老爺子?”

“這就是我該考慮的事了。”藍修淡然一句。

很顯然,這一件事,已經沒了商談的必要,之要沐寒聲不退步,藍修也就這麽一條路。

沐寒聲帶著古楊走的時候,藍修依舊在樓上,目送著。

“藍座,他會作罷麽?”青山站在一旁。

藍修笑了笑,“不會。”

青山楞了一下,既然知道如此,藍座又何必費這麽大的周折?

“因為我想弄清一些事。”藍修洞察了青山的想法,淡淡的一句,然後轉身拿了外套,離開。

出了那個茶館,上車時,青山才問:“不知小姐哪天回去,咱們等不等?”

藍修靠在椅背上,“傅氏的事不知如何了,想必有些麻煩,晚上去看看她。”

**

沐寒聲的勞斯萊斯裏,同樣是一片寂靜。

古楊幾次看了他,摸不透他在想什麽,但一涉及夫人的事,沐總情緒一定不會好,他心疼自己的母親缺失丈夫的愛,又恨她連那點能力都沒有,只能自怨自憐。

“沐總。”良久,古楊還是開了口,“太太回來,應該住的是傅宅。”

古楊的意思很明顯,藍修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有些事,應該讓太太知道才是。

沐寒聲卻掀了掀嘴角,“他們什麽關系?她會不知道藍修想幹什麽?”

言下之意,藍修做這些之前,傅夜七早就該知道了的。

但他們的車子,在回到禦閣園之後,沐寒聲遲遲不下車,最終捏著眉間吩咐:“去傅宅。”

就算不進去,看上一眼也行。

而藍修已經到了,客廳裏有傅夜七略微揚起的聲音。

“你怎麽可以這麽做?”她有些不可置信,“且不說采姨是誰,就算是,你怎麽能想出這種卑鄙的手段?”

她跟藍修認識這麽久,最知道他是什麽為人,這種事,他從來不屑於做的。

沒聽他說話,傅夜七嘆了口氣,“藍修,我連夫妻之情都拋卻了站在你這邊,你千萬別讓我兩邊不是人,尤其,采姨不

其,采姨不該被卷進來。”

藍修坐在沙發上,微微敲著膝蓋。

“采姨在老爺子身邊這麽多年,你下得去手?”她再次擰眉問。

藍修終於幾不可聞的笑了一下,“你好像不信采姨和沐寒聲的關系?”

因為她一直在說的,好似是他在無端利用采姨。

她站在茶幾前,輕緩的籲氣之後,才道:“不是不信,但有些事,既然她本人不願提,那就不去揭,她不想撿回那個身份就有她自己的理由,何況,倘若她真的是沐寒聲的母親,沐家早已認了她過世的事實,咱們何必去攪這淌渾水?”

藍修低眉思量著,采姨若真的是沐家媳婦,那麽顯貴的身份,她都不願要,寧願在藍家當下人,那的確該有她自己的理由。

好一會兒,藍修才淡淡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也不過和沐寒聲一提,真拿采姨去威脅?老爺子第一個會削我。”

藍修說完話,已經從沙發上起身,輕輕拍了她的肩,示意她不必想太多,“已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回島上的日子,你自己定,我讓青山留下陪你,青木隨我回去。”

她抿唇想了會兒,抿了抿唇,“那,青山今晚就住這兒吧。”

青山是不會有任何推拒的,主人怎麽安排就怎麽來,所以,從傅宅出去的,只有藍修和青木。

過了個三四分鐘,傅夜七才想起問青山:“晚餐吃了麽?”

她依舊準備叫外賣,如果青山沒吃,就多叫一份。

青山恭敬的應了一聲:“已經用過了小姐。”

哦,她想了想,淡笑道:“你先坐,我去給你收拾個房間。”

青山點了點頭,但也沒坐下,而且習慣性的打量著這座宅子,並非在鑒賞,或是琢磨它的價值,只是在評估它的安全性。

傅夜七看出來了,也只是一笑,轉身去給他收拾房間。

傅宅在幾十年前很宏偉,房間的格局寬敞是一定的,所以她收拾起來,也需要些時間。

鋪完床單,準備把衛生間一應物品全部清潔一遍時,青山忽然神色匆匆的走進來,“小姐,我出去一趟。”

她直起腰,不自覺的蹙眉,“怎麽了?”

青山手裏捏著手機,“藍座好像出事了!”

出事?

藍修才剛從這裏出去,能出什麽事?除非有人一直在跟蹤他,早就算好了他這次回來要動手。

她是和青山一起疾步出的門。

開車從傅宅出去,不過十來分鐘的地段,昏暗的夜色裏,根本看不清事發時是怎樣一種狀況。

濃重的汽油味,還有車胎的焦味,藍修的車被撞的慘不忍睹,車頭幾乎杵進馬路內側的山體。

“呼!呼!”的低喘越來越清晰,青木正從駕駛位爬出來,額頭都是血,車邊還有打給青山的電話。

兩人匆匆跑過去,青山試圖把整個車子翻過來,因為藍修在裏邊毫無聲息。

“餵……”微弱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那時傅夜七才知道距離不遠的馬路外側竟還有一輛車。

而那個聲音,是古楊,他在虛弱的叫救護車。

有時候她真不想腦子轉得這麽快,但沒辦法解釋這樣的場景,沐寒聲為什麽會在這裏?

又一次的車禍……藍修下午找沐寒聲說要用采姨威脅他。

他的母親是個雷區,藍修碰了,所以這麽狠麽?狠到硬碰硬,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呆楞幾秒,站在中間,左右不是。

看著青山已經把青木弄出來,兩人合力救藍修,她才走到古楊面前,結果他手裏的手機,清晰的給120報上地址。

“沐寒聲?”她試著叫後座的男人,聲音很平靜,可是伸手想去推他時,才發覺手腕顫抖得厲害。

看來她對他的擔心,超過自己的控制。

古楊的車沒翻,但撞得也很慘,而且古楊一看就是短暫昏過去之後醒來的,看到她,一臉發懵。

“你先別動了,救護車馬上就來。”她對著古楊,說話之間,只覺得陣陣的冷。

古楊擰眉,緩緩靠回去,嘴裏念著他的主子。

傅夜七扒在車邊,“我救不了他。”她甚至不敢動,因為不是醫生,怕一動沐寒聲,萬一又哪裏二度受傷怎麽辦?

“太,太……”古楊氣若游絲,下一句也不知想說什麽,卻半天說出來。

“你什麽都不用說。”她阻止,一遍遍的看時間,傅宅在郊外,救護車來得恐怕會晚一些。

每一次的事故都來得這麽突然,都這麽不留餘地,為什麽非得到這個境地?

救護車來時,她看著沐寒聲和古楊被送上去,青山已經把藍修和青木弄上車,但看意思,是不會去醫院的。

“小姐,你要是擔心,就先陪沐先生去醫院吧。”青山想了想,說了一句。

她擰眉,“藍修和青木兩個人,你照顧不過來的。”

“留在榮京很危險。”青山道,“今晚我帶他們去一個診所,最遲半夜,就會離開。”

只要確保他們沒有生命危險就必須及早走。

夜裏的風不聽的吹著。傅夜七最後說:“我跟你們一起走。”

但走之前,她還是去了醫院,在走廊等著急救室的沐寒聲和古楊,期間給青山打電話,說他已經到了診所才放心下來。

藍修常來內陸,不管哪個區域,都會有私人地帶,她還算放心。

她在走廊時而坐,時而站,只覺得時間過得太慢。

醫生一出來,她只問:“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醫生脫下口罩,“一輕一重,傷重的恐怕還得過幾天才能醒,他以前也受過傷?”

這樣的問話,讓夜七想著沐寒聲以前受過什麽傷,一想,竟不少。

“出國一次車禍……”

“那就是了。”醫生已經把她的話打斷,斟酌了會兒,又出於謹慎的道:“具體的還得再觀察,不用太擔心。”

傅夜七楞了一下,匆匆跟著醫生的腳步追了過去,“醫生,您能不能直接告訴我,他的傷和上一次車禍有什麽關系?”

醫生看了看她,還是那句話,“只是初步診斷,準確的,出於醫德準則,我還不能隨便說。”

她一個人站在走廊,摸不透醫生話裏的含意。

去了病房,她在沐寒聲床邊站了好久。

“藍修不會真的拿采姨威脅你,你何必呢?”總覺得沐寒聲越走越遠,越不可理喻。

但是這樣的沐寒聲,一點也不像他,卻想不出別的可能了。

**

青山打電話來的時候,語調有些急促,“小姐,時間差不多了。”

她皺了皺眉,還是起身走了。

藍修的舊傷沒好,又受了重創,應該是做了個手術,手術失血過度,青山抽了兩袋血,這會兒臉色也有些白。

從診所走的時候,青山閉了閉眼,“走後門。”

傅夜七微楞,聽出了其中的謹慎,想必還有人盯著他們?

青山已經把車換了,整個平床往後車箱推,然後折疊了床腿,兩人的床並排放。

她真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幾次三番經歷這樣的擔驚受怕,這可她曾經的流落曲折不是一回事。

雖然還是走的水路,但不是一個口岸,足見青山的小心。

上了船,一路安靜的她終於悠悠問了一句:“你怎麽看?”

青山抿唇沈默,但他能猜到小姐這麽問的原因,大概也不願相信沐寒聲那樣的人,會如此極端。

“也許,另有內幕。”青山只說了這麽一句。

她不再說話,但願如此。

回到第一島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天都沒亮,青山該是通知了人,妥善的將藍修和青木接了回去。

他們先去了老宅子,不敢讓藍修的這副樣子驚動老人家,通知了醫生在老宅全天守候著。

藍修的脊椎再次受創,頭部受到震蕩,估計又要躺一久。

傅夜七是第二天才給趙霖打了電話,說她已經返回第一島,關於傅氏的事,她暫時沒辦法一一過問。

“您打算,什麽時候回來?”趙霖略微的遲疑,並非不自信,但這次傅氏鬧這事鬧得很烈,他怕抗不了太久。

但是這個問題,傅夜七半天都回答不上。

手裏無意識的搓著老宅後院不知名的花徑,她輕輕蹙著眉,“時間不定,也許八月那次議會之後,就能回去了。”

那次議會,趙霖應該就轉正了,沐寒聲和藍修的矛盾,不管誰贏誰輸,也該有個結果了。

扔了花徑,看著指尖被染成怪異的綠色,她眉心緊了些,道;“我會跟你聯絡,查查傅孟孟為什麽一定要急著出國,找到原因,盡量拖住她。”

“好。”趙霖沒有多問她為什麽走得這麽急。

“還有件事。”傅夜七忽然說:“蘇曜在位時,就試圖窺探杜崢平的秘密,以及……沐寒聲扮演的角色,如果可以,有什麽消息,就告訴我。”

這是她忽然的念頭,藍修和沐寒聲看起來打得如此火熱,反而杜崢平最近一點動靜都沒有。

趙霖還真皺了一下眉,“之前去拜訪了以為外交部老領導,無意聽了一件事,不知道有沒有用。”

她原本打算走回屋裏聽了這句話,腳步猶豫,無意識的又摘了花徑搓著,“你說。”

“我想,跟沐先生有關。”趙霖溫溫的聲音:“杜崢平上位時,有一個神秘競爭者,此後雖然沒了蹤跡,但誰都看得出,很多事情的決議遠比杜崢平的智慧要高明,甚至,您應該知道,杜崢平上位之前,榮京實行單一的內閣制,杜崢平上位之後才是總統制,可您不奇怪麽?如今榮京最大決議,依舊必須由議會決定。”

她聽出來了,榮京還保留著內閣制的影子,並非杜崢平控權?

“我拜訪的那位老領導,曾經也是個侯爵,但如今看起來,享受著公爵的晚年待遇。”趙霖緩緩的聲音,不疾不徐,卻令人猜測無限。

傅夜七手裏的花徑又被搓得沒了影,指甲根都綠了,她也無暇顧及,“你的意思,榮京還有幕後總理?甚至極特殊的保留了某些爵位人物?”

“不敢妄斷。”趙霖說。

接完那個電話之後,傅夜七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如果有那樣的可能,她直覺,與沐寒聲有關,他一定與那個幕後掌權者關系甚密,否則不會如此註重榮京的未來。

但這樣的不安,她無處發問,只能等著趙霖再有什麽消息。

接到沐寒聲的電話時,已經過去十幾天。

她在想,他剛醒麽?

“傅夜七。”開場白是這樣的三個字。

沈重的嗓音,

重的嗓音,平淡至極,卻無端讓人覺得冰冷。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開場,直呼她的名字。

“車禍你在場?”沐寒聲又問,用著緩緩的聲線,掩飾他的虛弱。

她竟絲毫揣摩不透他的情緒,猜不到他想說什麽,只是低低的一句:“嗯,是。”

“所以你是以為,我沐寒聲吃飽了撐的用命抵命?”他似乎頭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不加掩飾的怒意,還有失望,“我這麽不值得你信任,讓你毫不猶豫拋下我,再一次跟別的男人走得一幹二凈?”

傅夜七張了張嘴,她至今沒敢過多想這件事,此刻更是被他忽然的異樣楞住。

沐寒聲修養之深,怎麽會這麽說話?

“沐寒聲……”她想說,她是懷疑過,但也的確不覺得他會極端到那個地步,可那邊的人沒有給她多說兩句的機會。

“你選了一個很好的時機。”他幽幽的開口,“我臥病在床,又時局動蕩。所以,你這一走,是做好了永遠不回來的準備?”

她抿了抿唇,不去想自己的回答,竟在猜他想說什麽。

可她那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沐寒聲會那麽說。

他冷著聲,一字一句的吐著:“傅夜七,事不過三,既然走了,在我允許之前,永遠別讓我見到你。”

“沐寒聲……”她終於開口。她知道自己兩次站在藍修這邊,沐寒聲一定失了尊嚴,對她如何的憤怒都不為過,但是,“你該知道,我重在對事不對人,藍修需要一個助力,可你不需要。”

電話兩端極度的安靜。

“你是放棄我了麽?”良久,知道沒有立場,她還是這樣問了一句。

果然那頭的人在冷笑,“放棄?論放棄,我恐怕還得跟你學。”

她不斷的抿唇,越抿越緊,她自己離開,和被沐寒聲往外推,不是一個意義,不是一種感覺。

關於他們的婚姻早已無效的事,沐寒聲握緊手心,最終竟沒能說出口。

電話掛了,傅夜七依舊覺得不真實,那些話,怎麽會是沐寒聲說的呢?他對她可以極度的縱容,哪怕明明是他在理,他都寧願處在下風哄著她。

這不像他,一點也不像。

站在別墅後院,她又覺得自己很好笑,是你先離開他,他做什麽決定來懲罰你,你都該受著,沒資格怨他,要怨,可就太作賤了。

那之後,沐寒聲再也沒找過她,趙霖那邊也一絲一毫的消息都沒有。

從四月到六月,關於榮京的局勢發展,關於藍修爭取的入會事宜,卻依舊在私底下進行著。

對沐寒聲那天冷得不近人情的話,她幾次三番的咀嚼:既然走了,永遠別讓我見到你。

她的確可惡,沐寒聲如斯高貴,哪容得別人拋棄?容忍了兩次,的確不該再忍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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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島的六月中午偶爾燥熱,但又潮濕,後院花開正盛,卻沒人欣賞。

采姨和秋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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