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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曲解的身份,依舊傷了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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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欽低眉,看了她,“你還是要回去?”

她淡然笑了一下,緊了緊大衣,低低的一句:“逃避從來不是辦法,不會去還能如何?”

“我搭你的車吧。”沐欽忽然這樣一句,隨著她的腳步。

傅夜七略微楞了一下,看了他的車,只好點了點頭,上車之際,又被他搶先一步到了駕駛位一側,聽他低低的一句:“我來開吧!”

傅夜七忽然笑了一下,從安玖泠的事情之後,沐欽變了很多,不說極少回玫瑰園,哪怕回了,也不會再如從前那麽陰陽怪異的說話,沈默居多,但見了她,似乎話還不少。

“我最近在學廚藝,想著什麽時候從沐煌退出來興許開個酒店,是不是?”沐欽淡笑著,略微側首,試圖讓氣氛輕松下來。

她明白他的意思,卻淡然一笑,“我自己都沒什麽,你倒是挺緊張!”略微松了口氣,她轉頭看了沐欽,嘴角微挑,“我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你不用擔心,奶奶……也沒錯。”

她說著轉向窗外。

沐欽抿了抿唇,磨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也不說話了。

傅夜七往玫瑰園的時候,沐寒聲已經在到了。

老太太拿出鑒定書,什麽也不說,就擺在他面前,“這是司暔和藍修的親子鑒定。”

‘DNA條形碼分子鑒定書’映入眼簾,沐寒聲卻穩穩的立著,冷峻的臉,表情都不曾變半分,也不彎腰矜貴的腰身,只轉向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

“您這是幹什麽?”低沈到透著壓抑的嗓音,不過幾個字,薄唇便抿如直線。

陸婉華緊了緊權杖,至少,孫子這反應沒有過激,她放心了,凡事還能坐下來談。

舒了口氣,老太太開了口:“看你這樣子,是知道了,還是司暔周歲那晚,也猜到了?”

沐寒聲終究是坐下了,五官、情緒,一切都斂得極好,不再慵懶的倚著沙發背,而是上身前傾,雙肘支在膝蓋上,抵著堅毅的下巴。

“這兒還有一份,是你和司暔的鑒定報告。”老太太看了他,又說了一句。

她做過的調查,總要都說出來的。

沐寒聲轉頭,英眉微擰,“您都做了什麽?”

老太太知道他們會不高興,可,“我這也是為你們好,這些事總要挑破的,否則,依你的性子,你們這婚何時是個頭?”

垂下手,沐寒聲側首,“結果呢?”眉峰緊了些,“有什麽用?”

這!

老太太也皺了眉,“如今就證實了,司暔是藍修的兒子,可小七是你的妻子,是沐家孫媳婦!我能不擔心小七對沐家念恩,可你這不溫不火的性情,我不得不擔心藍修哪天就因著司暔將小七搶回去!”

沐寒聲閉了閉眼,些許躁意,“奶奶,這些事您別再插手,這讓夜七知道,該寒心了。”

原以為,老太太前些日子總是早出晚歸,總說去串友門是真的,看來,是查這件事去了。

陸婉華是有那麽些置氣的,寒聲出事那一年,和這件事正好對上,哪怕孫媳婦做了這些事,事後明白的說了都是好的。

“總歸我不管!”老太太略微的氣,“這個孫媳婦是沐家的,誰也搶不走!老太婆我也一把年紀了,她要麽立刻與你覆婚給我生個重孫,要麽,把司暔接回來,她的兒子,便是我的重孫!”

沐寒聲擰眉,老人的心思他能理解,但……

“您該知道,來硬的,於她無用。”她從來不吃硬的,“逼她,等於將她往外推。”

“那你說怎麽辦?”陸婉華杵了杵權杖,這麽些天,也憋得久了,“讓你們就這麽猴年馬月的拖下去,我到了陰曹地府還能給你們抱孩子嗎?”

“奶奶!”沐寒聲打斷了不吉利的話。

陸婉華嘆口氣,“小七這孩子也是,她受過什麽苦,奶奶知道,所以才將她捧在手心裏疼著,你說她!她……她當年杳無音信,就這麽跟著別人生兒育女去了?我能不生氣嗎?”

沐寒聲眉峰微伏,“興許是反過來的呢?”

是她因為懷有身孕,所以杳無音信。

這下老太太嘆氣,他和小七感情好,那是最好。

“看你這態度,這事便這麽定了!”陸婉華忽然說了一句。

怎麽定?沐寒聲轉頭。

可不待他開口,驀地想起什麽,問:“您是不是也把她叫回來了?”

是,傅夜七的車適才已經到了玫瑰園門口。

家門口,是她不疾不徐的往裏走,身後跟著沈默的沐欽,讀不出什麽情緒來。

這是九月中旬,榮京到處都透著秋末的涼薄,連這磅礴大氣,地處世外的玫瑰園都沒能幸免,傍晚的秋風一襲,小徑沿邊的松杉抖出幾許‘莎莎’聲。

她一如既往的進屋,換鞋,掛好大衣,轉身進客廳,已經見了沙發上等著的兩人,同樣情緒不明,沐寒聲看她時,好似欲言又止。

看來她回來得不是時候?

“奶奶。”她依舊乖巧的打招呼,目光卻定在了茶幾上,兩份鑒定書。

隨即轉開目光,神色幾乎沒有起伏。

“奶奶,既然您都查了,必定是想好了如何處理,您說吧!”她很坦然,卻也有幾分清冷。

“夜七。”沐寒聲開了口,不待老太太開口。

他能看出她臉上的失望,必定是

她臉上的失望,必定是老太太的暗中調查,令她難受了。

他沖她伸了手,攤開掌心耐心的等著,想讓她坐下,心平氣和。

總歸事情擺在那兒了,一家人,不必吵吵嚷嚷,於他來講,這並非什麽大事,哪怕她與別人生了孩子,她在他這裏,便是好的。

可傅夜七沒有走過去,依舊站在茶幾邊上,只是看了老太太,“奶奶,有些事我知道隱瞞不對,但站在我的立場,相信您也能理解我當時的心境,從嫁進沐家那天,您就知道,我不是沖著這婚姻,也不是沖著寒聲來的,我存有私心,我想要沐少奶奶的名分。”緩了口氣,她閉了閉眼,鼻尖有些酸,“寒聲對這段婚姻什麽態度,人盡皆知,我又豈能安下整顆心?又怎能毫無遲疑的將瑾兒帶進來?”

聽她的意思,如果條件允許,是會帶司暔回沐家的?

這一點,令陸婉華祖孫倆意外。

當然,那是他們不知,司暔就是沐家的孫兒。

看著她這樣,陸婉華也心疼了,終究她是懂事的,而既然她這麽想,那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小七。”老太太緊了緊權杖,磨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看了看茶幾上的鑒定結果,說實話,結果出來,孩子不是寒聲的,那時候她很生氣,左一個安玖泠,右一個竟是自己最疼的媳婦。

可無論如何,她不能像對安玖泠那樣對小七。

便只有一個辦法。

“奶奶知道你心有顧忌,可事到如今,這事奶奶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哪怕如今你和寒聲的關系不穩定,孩子是你的,便是沐家的。”說到這裏,陸婉華嘆口氣,語調輕緩,又鄭重,“奶奶可以不計較你當初與藍修如何,是否跟寒聲的車禍有關,可你如今是沐家媳婦,卻與別人有孩子,這傳出去,沐家顏面何在?”

傅夜七沒有說話,卻輕輕蹙著眉,低眸,看著沙發上的老者,眼底的褐色漸濃。

陸婉華繼續,態度堅定:“所以,這孩子必須接回來!說得不好了,哪怕你們離婚了,孩子都必須回沐家。”

否則,她在作為沐家媳婦的時候,與別人生了孩子,讓世人如何看她?如何看沐家?

這樣的話,聽起來是在理的。

這都是為了她的名譽,為了沐家的尊嚴。

沐寒聲終究看她,蹙了眉峰,“奶奶,這事不急。”

就算最後的結果必是司暔回沐家,但過程可以不必如此,他試著做個完美丈夫,直到妻子願意覆婚,這件事便順理成章,誰也不會心存勉強和芥蒂。

“奶奶。”傅夜七忽然開了口,低眉,冷靜,這一句之後,頓了片刻,只是靜靜的看著沙發上的兩個人。

“倘若我和寒聲徹底離婚,再說瑾兒的撫養權在我手裏,我帶著他與別人過,不也一樣麽?兩方尊嚴無損,是也不是?”終於,她再次開口,表情淡然而平靜,褐眸裏卻透著幾分道不明的痛楚。

眾人楞了一下,顯然都沒曾想她會說出這樣狠心的話來。

“不行!”陸婉華很堅決,“你只能是沐家媳婦!”

可後半句還沒說,傅夜七破天荒的少了幾分尊重,忽而笑了一下,幾分淒然,自問自答:“為什麽不行?因為您一定要跟我搶瑾兒,是麽?”

這,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沐家一定是要她這個媳婦的,她卻理解成了,要搶那個孩子麽?

幾個人都楞了,莫名的看著她忽而生出的清冷。

哪裏不對勁?

沐寒聲鷹眸低垂,驀地朝她看去。

果然……

“奶奶,您沒有失憶。”她用了篤定的語句,不是疑問,繼續著:“您能把兩年來的所有事情理得清清楚楚,記得寒聲出過車禍,記得我一年杳無音信?所以,您從頭到尾,只是裝作得了阿爾茲海默癥?”

顯然所有人都忘了這回事。

忘了老太太曾經裝病,為了幫孫子追回妻子,為了能讓兩人出雙入對的培養感情,這一下,被司暔的身世打亂了,連陸婉華都忘了掩飾。

客廳裏,極致的安靜,知情的人都楞著,因為忽然的戳破。

沐欽卻擰了眉,不明所以,奶奶裝病?他從未在意。

只有她,眼圈逐漸泛紅。

不知是不是窗戶沒關,夜幕剛下,幾許風穿堂而過,冷得人一激靈。

終於是陸婉華回過味來,既然被戳穿了,也好,畢竟她的裝病,讓兩人也有所進步,不是麽?

可她還沒說話,傅夜七僵硬的轉向沐寒聲:“你從頭到尾,也知道奶奶沒病,是不是?”

沐寒聲已然從沙發起身,朝她走了兩步,柔聲:“夜七!”

可她往後避讓,仰臉盯著他冷峻分明的臉。

沐寒聲不想騙她,薄唇溫柔,微動:“是。”

果然,她嘴角的笑意更濃,眼底的失望卻越重。

他們看她,可不就如小醜麽?

吸了吸氣,她斂著情緒,轉頭,透著堅決:“奶奶,我知道您是長者,歷事萬千,您有您的手段。您也對小七恩重如山,如同再造可是!奶奶,瑾兒是我的兒子,不論誰跟我搶,我絕不會給,如果您覺得我辱了沐家尊嚴,那便給我同安玖泠一樣的下場。”

她知道不該跟奶奶生氣,可她也不過世間俗人,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寬宏的胸懷?她也有自己的倔強,

己的倔強,不知奶奶的鑒定,如何就成了瑾兒是藍修的兒子,可她如今不想解釋。

那感覺,如同生完孩子的女人被婆家忽視了,他們眼裏,只有那個孩子。

“你也這麽想,是麽?”她似乎抱著最後一絲期望,看著沐寒聲,他這些日子的溫存,不過是為了哪天好把瑾兒搶過來,是麽?

沐寒聲在商場是個如何精明之人不管,他不想用在妻子身上,她沒說錯,猜到司暔是藍修之子時,他的確如此思慮。

所以,給她的,是薄唇無盡的沈默。

他默認了?

眼淚了無預兆的滾落時,她驀地傾身,沖著沙發上奶奶鞠了一躬,眼淚沒有濕著臉頰,‘啪嗒’滴在她腳尖處,無聲的沒入地毯縫隙。

起身,轉頭,就那麽直直的出了沐家。

不去想這一走是什麽意思,她只想靜一靜。

客廳裏,老太太皺著眉,看向孫子,“還不去追?”

這是她的失誤,顧此失彼,沒想兩句話都說不上,整件事就這麽搞砸了,心疼孫媳婦,也自責,可什麽也做不了。

她的車就停在門口,還沒放進車庫,走出去不過幾步。

卻是剛打開,車門被沐寒聲按住。

“夜七。”他醇厚的嗓音在黑夜顯得格外沈重,“太晚了,你這樣上路不安全,何況,奶奶心底不好受。”

“誰會好受?”她很平靜,不哭不鬧,極力忍著哽咽,說出來的話一如既往的低婉,“你又何曾想過我?”

沐寒聲知道,這時候不該吵,卻也低低的一句:“想過,正因為替你著想,我對此事只字不提……”

“你一早就知道?”她搶過話,仰臉,“你果然早就知道,所以把玩小醜般一步步靠近?”

“夜七!”沐寒聲擰了眉,“我對你如何,情有幾分,你該最清楚……”

“我不清楚。”她接得很淡,淡得有些冷,“目的在前,我如何清楚?”閉了眼,再睜開卻沒看他,只低低的一句:“讓開。”

沐寒聲巋然不動,低眉鎖住她。

她收了手,仰臉,“我走回去。”

她的倔強,沐寒聲是清楚的,見她轉身要走,依舊伸手扣了她手腕,“我送你。”

“我沒那麽脆弱,只想靜一靜。”沒有掙紮,依舊堅決,“要麽我開車,要麽我走回去。”

最終,他在路邊立得僵硬,她的車早就出了視線。

玫瑰園的客廳,沐欽和老太太也沒說幾句話,見了沐寒聲去而覆返。

陸婉華皺了眉,卻沒問出口,自是知道孫媳婦的脾氣,不是說攔就攔得住的。

那一晚,沐寒聲住在玫瑰園,意在將禦閣園讓給她。

可傅夜七並沒有回禦閣園去,開著車漫無目的在榮京街頭繞著,最終停在今夢門口。

打開窗戶,看著對面的嘉璽。

夜風呼呼的往車裏灌,她就那麽吹著,什麽都不做。

藍修來電話時,她才覺得橫在車窗上指節都僵了。

費勁的將藍牙掛在耳朵上,一時沒說話。

“丫頭?”藍修以為她不在,試探了一句。

她總算‘嗯’了一句,“有事嗎?”

大概是她掩飾得太好,或是夜風作亂,藍修沒有聽出她聲音裏的異樣,這麽晚打電話,一個是習慣,一個是確實有事。

“閱兵已過,條款之事也算談定,我能留的時間不多了,八爺的戶口?”他沒有直接說要出選擇項,讓她自己定。

她越發湊往風口,沒有回答,卻是忽然問了一句:“當初,榮京方面至少派駐兵三十萬,為什麽最後才見到了十五萬?”

藍修略微不明,“怎麽忽然問這個?”

“你回答我就行。”她半句都不多解釋。

藍修這會兒剛從兒子房間出來,反手掩上門往自己房間走,“具體為何,我就不清楚了,但與沐寒聲有關,他當初可不就是用兒子的取名權換了個承諾給我?”

取名權?

她終於從窗口靠回椅背,臉上反而冰涼一片,腦子也清醒了。

是了,他一早就以為孩子是藍修的,一早就開始謀著靠近她,靠進瑾兒?

果然是商界無可匹敵的存在,看得多麽長遠。

“那就讓瑾兒隨你,戶籍放在第一島。”良久,她終於低婉一句,褐眸低垂,疊在一起的手,習慣的磨著手腕上疤,又一句:“既然條款的事談完了,你早些啟程回去吧,瑾兒恐怕,還得麻煩你帶著,我也該隨蘇曜出訪了。”

她暫且想不出別的辦法,原本想,在她去伊斯之前,可以將瑾兒帶回沐家的。

“跟我還說什麽麻煩?”藍修慵懶的倚在了床上,轉眼看了時間,“你哪天走?”

“盡早。”她破天荒的一句。

藍修皺了一下眉,盡早?

“出什麽事了?”他終於覺察出不對勁,剛倚靠下去的身子坐直,濃眉微皺。

她卻只淡淡的一笑,“本就是定好的行程。”只是此前,她有意推遲。

那這麽說……

藍修考慮了片刻,道:“改天一起吃頓飯,我帶八爺過去,你這一出差可是一年半載,回來還不指定能見我,更見不上孩子。”

“好。”她打得很輕,卻沒猶豫,“周四吧。”

那便是後天。

掛了電話,藍修斟酌

,藍修斟酌片刻,轉手給齊秋落打了過去。

那邊的人好一會兒沒接。

“大晚上,打本小姐電話幹什麽?”齊秋落的聲音,雖然聽著跋扈,但爽快之餘,幾分熟稔的淡笑。她確實忙,這會兒剛從公司出來,為躲避冷風走得急了些,上車之際一頭磕在了車門上。

“嘶!”倒吸氣。

“怎麽?”藍修簡潔的一句問話。

她搖搖頭,換了藍牙,“黴運這個東西,話筒都擋不住麽?”

知道是在罵他,藍修嘴角扯了扯,挑眉,“大概是,所以,為了歡送這個倒黴蛋,再約個時間,最後拼酒一次?”

剛系上安全帶,齊秋落皺了一下眉,“最後一次,什麽意思?”

藍修已經從床上下來,索性到了陽臺上,嘴邊叼著煙,“我身份特殊,能在榮京呆這麽久可不是偶然,現在事情辦完了,自然該走了。”

在齊秋落意識裏,藍修就是專門來給夜七帶孩子的,原來不是?

也對,他堂堂一軍之首,哪來逍遙這麽大半年?不過,作為軍人,齊秋落看來,沒見他辦過正事,等於悠閑之餘就將事情辦完了,挺好。

不像莊巖,忙起來,根本一秒鐘都空不出來。

車子緩緩啟動,她才終於低低的一句:“行啊,哪天?”

“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了?”藍修吐著煙圈,爽快的一句。

齊秋落‘嗯’了一句,聽到了他吐煙圈的悠長氣息,隨口一句:“少抽煙,大晚上的抽,不怕得肺癌?……你不怕,我還怕榮京的空氣被你汙了!”

後一句,藍修幾乎沒聽,掛了電話,略有意味的品弄著前半句。

作為男人,被女人勸‘少抽煙、少喝酒’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是粗糲的軍人,說不上具體辭藻,卻薄唇玩味的勾了一下。

轉手,還真把煙頭滅了。

電話傳來一句‘晚安,開車呢!’,電話已然被齊秋落掛了,很隨性。

藍修薄唇還半張著,只得挑眉,掛斷。

……

沐寒聲從玫瑰園直接去的公司,自己穿戴,自己打領帶,可那個溫莎結,如何看,也不及她的手巧。

“寒聲……”他出門之際,老太太皺著眉,欲言又止,顯然,一夜沒睡好。

片刻,陸婉華才開口:“這事,雖然小七隱瞞在先,但奶奶的做法,或許是唐突了,沒能給她任何思想準備,你……可千萬莫和她吵。”

男人默然點頭,轉身出了玫瑰園。

古楊在車邊等著了,見自家主子出來,為防冷風,沒立刻開車門。

沐寒聲修長的步伐在車邊卻停了,垂眸掃過領帶,沈聲一句:“我走一段,你隨著。”

古楊楞了一下,走,走一段?

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已經往前走了,古楊只得趕緊上車亦步亦趨的跟著。

玫瑰園與禦閣園不同,走出去大多是靜寂的大道,綠化不如禦閣園,走起來,哪怕清晨也少了幾分意境,這對原本便心情低郁的人,是一種折磨。

走了一段,沐寒聲往禦閣園打了個電話。

“太太出門了?”他低沈的嗓音。

田幀卻略微的納悶,“太太昨晚沒回來過呀。”

腳步幾不可聞的頓了片刻,也許是去藍修那兒住了一晚。

掛了電話,他卻定不下心了,轉身將古楊車招了過來,直接去了公司。

言舒很久沒見老板這麽凝重的臉,進出都小心翼翼著。

“沐總,按計劃,月底您得往巴黎去一趟……”言舒進了辦公室,低低的一句,擡首察言觀色。

沐寒聲低垂峻臉,聽到了,卻沒擡,只是手裏翻著資料的手頓了,片刻後又翻了一頁,也沈聲一句:“待定。”

待定?這讓言舒不好安排了,也沒法給法商回覆,可也不好多問,那就待定吧!

而沐寒聲已然把資料幹脆合上了,擡頭,“項目交洽的時間了,北鬥星那邊沒聯絡?”

言舒剛準備轉身的,聽了這話,頓了一下,這才一句:“法務方面還有些程序待辦,但安經理這兩天請假,這事,可能要稍後些。”

安玖瓷請假?

這事沐寒聲不知道。

“聽聞是她表姐病了,似乎挺嚴重,沒人照顧。”言舒多說了兩句。

她知道,被沐家趕出來的安玖泠是安玖瓷的表姐,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生病,竟然無人照管,安經理倒是挺念姐妹情。

而提到安玖泠,沐寒聲略微擰了眉,想起了妻子的處境,她自請奶奶將她如安玖泠一般趕出去,孤苦無依,又該如何?

“出去吧。”終究,他低低的一句,也未曾多關心安玖瓷。

一整天的上班,他幾次壓著給她打電話問行蹤的沖動,知道她忙,更知道她煩。

終於下了班,徑直往禦閣園走。

進門的步伐要比以往的急促,卻少了幾許穩健,立在門邊片刻,才走進去。

鷹眸越過廊廳,在客廳巡視一眼,未見心裏的人,脫了鞋,才要往樓上走。

田幀剛從廚房出來,“先生回來了?”

沐寒聲總算就著機會,“太太呢?”

田幀還是那樣的納悶,這回還多了幾分詫異,“太太下午回來過一趟,已經走了,晚餐沒讓做她的份兒……”

話音未落,沐寒聲驀地

沐寒聲驀地緊了眼角,偉岸身軀匆匆往樓上移。

拉開抽屜,簽證、身份證一切該有的證件都沒少,英眉總算舒展。

只是這樣的松快並未持續太久。

天色越來越沈,多水多樹的禦閣園更是寒冷,寒風一吹,林家的樹葉窸窣作響。

“怕是要下雨了。”田幀看了看窗外,有些擔心,“太太下午回來,好似還感冒著,這也不見影兒。”

天氣預報說的寒流侵襲,這便是了,榮京的秋冬本就多雨,這中到大雨恐怕也是難以幸免。

沐寒聲坐在餐桌邊,眉目沈郁,食欲全無,此刻更是起了眉峰。

她感冒了?

放下餐具,終究沒能忍住,給她撥了電話。

關機。

眉峰再緊,男人已然出了門,電話卻沒斷,這個時候,顧的不再是所謂的尊嚴、面子。

藍修接到沐寒聲的電話時,還在夜市上,對面坐的便是齊秋落,可惜天公不作美,兩人大概是要轉移陣地了。

“難得沐先生還記得起本座?這是自請送別?”藍修心情不錯,啄了一口玉燒小瓶,嘴角淡淡的勾著。

可沐寒聲的話讓他略微淡笑笑意,受著大雨前的寒風,挑眉,“夜七是你妻子,你跟我要?”

對面的齊秋落聽了這麽兩句,就跟著皺了眉,她忽然想起了前幾天的事,卓繼在查瑾兒,她在陸銘那兒知道的,自作主張的小動手腳,把兩份鑒定的署名顛倒了,一直沒來得及和夜七說,看起來也一片風平浪靜。

還是,在她不知覺時,竟事發了?

她趕緊拿了手機出來給夜七打,卻皺眉,夜七關機?

忽然讓她忐忑了,莫不是幫了倒忙?可司暔取名那時,夜七都沒打算將事情坦白的。

“說什麽了?”看著藍修掛了電話,她趕緊湊過去,略微緊張。

這讓藍修瞇了眼,“你好像知道怎麽回事?”

齊秋落卻略微挑眉,抿了抿唇,轉移話題:“你好像比我少喝了一杯?”

這點伎倆,不可能逃過藍修的眼。

他本就高大,夜市裏的桌椅並不寬,他上身略微前傾,就能靠齊秋落很近,盯著她那雙幹凈的眸子,“老實交代,還是我灌你?”

這話說得真是自信,若不是知道他的酒量,齊秋落是絕不會就範的。

最終,壓下酒杯,也只得低低的一句:“沐老夫人大概是發現了瑾兒的身份,都去做了親子鑒定。”

這話驀地讓藍修縮了眉角。

齊秋落壓了壓手心,示意他別激動,繼續說了一句:“我在醫院,還算有那麽些人脈,把你和沐寒聲與瑾兒的鑒定結果顛過來了。”

顛?

藍修驀地一松眉毛,“當真?”見了齊秋落鄭重點頭,他才忽而一笑:“做得對!”

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又坐回座位,舉杯:“少一杯是不是?我補五杯!”

齊秋落眼角抽了抽,跟誰稀罕似的?

她才擡手拍了拍藍修撫過的地方,冷冷的一句:“以後別碰我腦袋!”

藍修笑而不語。

“你不擔心夜七?”齊秋落皺眉,看著他的笑意。

“丫頭又不是兩三歲,失蹤,離家出走,這些戲碼斷不會在她身上出現的。”藍修定定的一句。

那她還能去哪兒?齊秋落擰眉,“除了你那兒,夜七目前沒有自己的住宅,不會……頭腦一熱,找蘇曜去了?”

蘇曜?藍修瞇起眼沈吟片刻,沒說話。

但他與丫頭約好了明天吃飯,她不可能不來見八爺最後一面。

……

沐寒聲幾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圈,卻依舊沒有她的消息。

榮京的街頭,車輛來往,輪胎卷起一圈圈的雨花,放眼望去,建築之頂幾乎被雨霧迷住,朦朧一片。

“沐總……”古楊忙了一圈,手裏的電話就沒斷過,也終於無奈的一句:“沒有太太的處境記錄,三星以上酒店,也沒有入住記錄。”

她還能去哪?

雨點打在墨色的傘面,‘噠噠!’的壓抑,雨霧襯得男人五官越發英棱,也越發沈郁。

他已然想不出她還能去哪,焦躁、憂心而佇立雨中良久,指尖的煙不吸太久,早被雨花打滅了。

“嗡!……嗡!”沐欽的電話。

“還沒找到?”沐欽略微皺眉,問。

沐寒聲沒開口,便是默認,他也不以為沐欽會知道。

可沐欽的確給出了他不曾想到的建議。

他說:“她父母的靈盒還在殯儀館,她時而會去待上半天。”

殯儀館?沐寒聲深眸一凜,著實是他從未想過的地方。

一掛電話,轉身上車,匆匆趕往沐欽所說的地方。

沐欽是沒有說錯,只是沐寒聲趕到時,傅夜七剛剛離開,這也算是她出訪前看望父母。

守靈之人說她剛走,卻不知去了哪,沐寒聲便沒了方向。

古楊立在一旁,也著實想不出太太還能去哪?也許在街頭游逛著,也許自己躲在車裏?

正想著,身側的男人驀地走出傘下匆匆往車上走,古楊回過神,急促的跟了過去。

沐寒聲肩上依舊濕了,可他絲毫不顧,甚至把古楊扔在了街頭,“自己打車回去。”

古楊楞在原地半晌,沐總這是去哪?

轎車在夜幕中

車在夜幕中穿梭而過,往近郊而去。

傅家大宅的規模,不論是上世紀還是如今,在榮京都是不可超越的存在,只是越宏大越荒涼。

閃電一過,偌大的宅子越發顯得寂靜,寂靜得陰森,那扇許久沒開過的大鐵門幽幽矗立,鎖孔都已然生了銹。

沐寒聲的車子停在宅子外,他沒帶傘,徒身立在貼門前,握拳敲打。

“哐當!哐當!”的聲音,隨著他大力的動作而一聲聲散開,在偌大的院子裏顯得越發懾人。

他知道,她必定在裏邊,因為門反鎖。

“夜七!”男人厚重的嗓音,極有辨識度,哪怕雨聲‘嘩嘩’也穿透空曠傳進宅子裏,“開門!”

傅夜七是在宅子裏,只是這裏,一年無人打理了,老舊、消落,沒電、沒暖氣,寒冷逼人,每一桌一椅都透著說不出的蒼涼,滿是塵埃。

曾經掛全家福的地方,如今空了一片,照片墜落,一地碎玻璃。

那一團嬌小的身影便縮在那兒,雙手環住膝蓋,埋頭,無聲無息。

他的聲音猛然傳來,縮著的身體一激靈,擡頭。

“夜七!”又一聲。

是他低沈性感的嗓音,透著焦急,強勢,鐵門的晃動聲逼著她去開門。

她也沒想躲著誰,只是進了這裏,竟忘了出去。

一起身,腳下一麻,倏然往前栽去。

疼,瞬間蔓延,啃噬著她每一根神經,大概,手心被玻璃劃了。

也才想起,她感冒了,這半天的蹲姿,血壓上頭,越是疼得難忍。

“哐當!”又是一聲,忒們似乎被砸開了,鎖扣落地的聲音隱隱約約。

進了鐵門,宅子大門並沒關,卻滿目的漆黑。

沐寒聲疾步掠進大門,不曾見她的影子,沈聲焦急:“夜七?”

她堪堪從地上起來,屋裏黑著,忍著手心裏的疼痛,怕他胡亂找,碰壞了家裏的東西,壓著嗓子出聲:“我在你左手邊。”

“嗒!”沐寒聲打著火機,轉眼,見了狼狽得令人心疼的小臉,不覆往日的絕美。

打火機滅了,他幾乎一把將她擁起,就要出門。

可她抓了他的衣袖,低婉,“我不走。”

沐寒聲擰眉,再一次打著火,幽暗的眸子極度深沈,只有一點火光搖曳。

暈黃的一點光,同樣映著她的臉,柔唇不正常的櫻紅,卻滿是倔強,“我很久,沒有回來看他們了,要留一晚,你先走。”

留這一晚之後再回來,該是一年後了,會越發的蒼涼。

男人擰眉,濃重的心疼在火光裏傾瀉,“你生病了。”

不論如何,身體為重。

她淡然搖頭,避開了他。

沐寒聲才想起,他淋了這麽久,已然全身濕透,只得松了手臂。

可她腿麻犯軟,轉瞬往地上栽。

修長的手臂堪堪將她撈住,濕著的手又不敢貼到她耳際,只冷唇命令,“你必須去醫院!”

她擡手,推著他濕漉漉的外套,“我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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