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缶放下拓麻歌子，慢慢擡起了頭。

“聽說他殺死了我的父親。”魔王說。

☆、小蛋糕

“怎樣，你要報仇嗎？”林缶看著魔王的紅眼睛，不緊不慢地說。

魔王走上前，雙手撐在林缶的辦公桌上，瞪視他若無其事的臉。

“他現在在哪裏？”

“我說了你會信？”

魔王皺了一下眉頭：“說不說在你，信不信在我。”

“這句話不是這個用法吧，”林缶笑了，“你的經紀人應該給你補一堂語文課。”

魔王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林缶毫不在意，低頭繼續玩起了拓麻歌子。“嘀嘀嘀”的電子音像哼著一首肆無忌憚的歌。

魔王瞥眼看到對面的落地窗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眼神淩厲得能嚇死一頭熊。

只是嚇不到對面的這個人。

“他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得到了被許諾的獎賞之後，來到了人間界，”過了一會兒，林缶開口了，“只可惜，像那些白爛言情小說裏的劇情一樣，愛上了一個人類姑娘。”

林缶的視線朝魔王一瞥，對方冷著一張臉，沒有任何反應。他笑了笑，繼續說道：“那姑娘背叛了他——或者說，一開始就只是他的單相思……總之發生了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之後，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肉體被毀滅了。”

林缶擡頭望向魔王：“你懂我的意思嗎？”

“肉體毀滅？”魔王重覆了一遍，“那意識呢？”

林缶沒有回答，手裏的拓麻歌子還在“嘀嘀嘀”地叫著。

魔王的視線落在他手裏那個粉紅色的拓麻歌子上。他還在YQ劇組拍戲的時候，林缶曾經帶著這個拓麻歌子來找他，說是“孩子”病了，治不好。他草草看了兩眼，覺得不過是一堆數據和程序，無所謂什麽“孩子”和“生病”，就還給了林缶。兩人還因此吵了幾句，最後是杜沫沫出手，把林缶的“寶寶”治好了。

魔王記得，那個屏幕上似乎是一只粉紅色的小蛋糕。當時他和林缶爭論，關於“程序”和“生命”的事，林缶說——

“所以我才喜歡沒有心跳的，一舉一動都是程序可控的東西。活物的變數太大了，你一個勁地對它好，疼它寵它，它還不一定會買你的帳。”

“他的意識，在你手上那個東西裏面，對不對？”魔王問。

林缶慢慢擡起頭，慢慢對著魔王咧開一個微笑。

“你要對一個程序覆仇嗎？”

林缶把粉嫩嫩的拓麻歌子放下，扣在桌上，撒手一推，拓麻歌子滑到了魔王那一邊。

“你可以拿去，捏爆它，炸爛它，浸水裏，丟火裏，扔到馬路上讓壓路機來回碾，隨你高興，”林缶望著剛剛出手的拓麻歌子，視線又轉到魔王的臉上，“如果這樣能讓你感覺‘大仇已報’的話。”

粉紅色的點陣小蛋糕“嘀嘀嘀”地唱著歌，在屏幕上一個像素一個像素地跳來跳去。

魔王伸出手，撿起了拓麻歌子。粉紅色小蛋糕停下來，對著屏幕做出一個鬼臉——並不是因為它認出了魔王，只是程序設定就是這樣。

這就是當初殺死了魔王的人。

魔王手上稍稍用力，拓麻歌子的塑料外殼扭曲了，開裂了，但小蛋糕還在吐舌微笑。這點程度的破壞並不能讓它的程序終止。

然而就算終止了又怎樣？

魔王在腦中想象過無數次與仇人的對決。他想對方可能是一頭巨獸，一個惡漢，身負六對翅膀的大天使，或者一個咒語就能招來隕石雨的高等法師……在他的想象中，他與對方在各種場合進行殊死搏鬥，最後終於通過各種方式戰勝敵人，報仇雪恨。

眼下他只要繼續用力，捏碎手裏這塊小小的電路板，就算贏了。

只要毀掉這只塑料外殼的電子雞，就算報仇了。

這種情形並不在他幾百年來的腦補中。

這麽簡單，這麽輕易……這麽沒勁。

手裏的小蛋糕不唱歌了，待機時間過長，機器自動進入休眠狀態，屏幕熄滅；程序是這樣編寫的。

魔王不知道這個小蛋糕在變成小蛋糕以前，是怎樣的人，但是眼下，它只是一段依附在電路板上的意念。

自己的滿腔恨意似乎都化作兒戲。

魔王放下了拓麻歌子，把它劃還給林缶。

“放棄了？”林缶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們和天界是什麽關系？”魔王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不想說就算了。”

林缶收起拓麻歌子，放到一邊，擡頭望著魔王：“我是被主神挑選出來的第二代，它怎麽交代上一位的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大概是為了牽制魔族。”

“那它怎麽交代你的？”

“為它收集靈魂啊，”林缶說，“本來它倒是懶得管我們，我組建了一個演藝公司之後，它發現戲子舞女之流，居然還能得到這麽多崇拜和愛慕——雖然只是一些溢出來的靈魂的水蒸氣，但是積少成多，數量也挺可觀的。”

“所以讓你交稅給它？”

林缶笑了笑：“清曲要簽你們家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魔王說了林芳剛才說過的話，卻並不是疑問句的口氣。

“不想說就算咯。”林缶也重覆了魔王的話。

“嗯，不想說。”魔王像來時那樣，跨過空間門走了。

林缶註視著門上的紫色光華一點一點幹涸，像水跡消失在紙面上。辦公室的大門恢覆如初之後，拓麻歌子的屏幕又亮了起來，小蛋糕蹦蹦跳跳地頂著一個對話框。

林缶沒有去看，他飛快地撩起了右手的衣袖。

他的膚色很白，然而白皙的表皮下看不見隱隱的血管。林缶仔細地檢查自己手臂上每一寸皮膚，用眼睛看，用手指觸摸。終於，他發現一道細細的裂紋從手腕綻開，蜿蜒而上；好像用久了的瓷碗上裂開的痕跡。

林缶猛地握緊了右臂，那道裂紋被暫時地合攏了。他松開手，右臂又裂開一道細如發絲的痕跡。

人類有句話，狡兔死，走狗烹——林缶對著空氣一笑，把袖子放了下來。

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的電話機上。

@劉清曲後援會-知音識曲V：wuli清曲的媒體見面會還有半小時就要開始了！等了這麽久的解約續約簽約事件終於終於終於要有個結果了！當然不管清曲最後去了哪家，音符們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你守護你【愛心】【愛心】

杜沫沫刷了一下劉清曲官方後援會的微博，一眼就看到這條熱門；才發出來半小時，就有了數千回覆，上萬轉發。

要是放在幾年前，自己大概也會像其他粉絲一樣，抱著手機守著電腦，實時刷新文字直播吧。

現在不會了，因為她就在媒體見面會的後臺，魔王的休息室。

“微博上怎麽說？”魔王一邊對著鏡子整理服裝，一邊問了一句。

“還是猜什麽的都有，”杜沫沫說，“猜我們的倒是相對不多，感覺會成冷門呢。”

“我還是不懂，他為什麽突然就改了主意，來我們家了。”魔王轉頭望向身後的杜沫沫。

杜沫沫歪著腦袋想了想：“不知道啊，我去找了他好幾次，都被他拒絕了……最後一次去的時候他也把話說得很絕，可能他後來自己又想了些什麽吧。”

魔王點點頭，回身看了看鏡子，又轉向杜沫沫。

“領子……這樣翻對嗎？”

杜沫沫繞著魔王轉了一圈，然後踮起腳伸出手，替他拉好禮服的小尖領，正了正寶藍色的絲緞領結。

“這樣差不多啦。”杜沫沫拍拍魔王的肩膀說。

魔王一會兒要作為見面會的嘉賓，上場宣布瑪歐事務所與劉清曲的合作關系。眼下他繃著一身黑色正裝，似乎比自己開媒體見面會還要緊張一些。

晚上8點，劉清曲的見面會開始了。

他邀請了國內娛樂圈的主流媒體，還有幾家與他交好的網媒和自媒體。部分收到邀請的媒體大概是顧及YQ的面子，只是派了攝像師和攝影師到場，並沒有出動記者。所以見面會雖然隆重，但氣氛算不上熱烈。

劉清曲說了一些感恩感謝的客套話之後，簡單談了談未來的工作計劃，包括自己個人工作室的歸屬問題，然後話題就轉到了他的合約。

“我想今天到場的人應該不是來聽我做工作報告的，”劉清曲對著話筒說，臺下傳來一陣捧場的笑聲，“那麽現在就進入正題——下個月，確切地說是32天之後，我和YQ集團的合約就到期了。自從被曝出來之後，吵吵鬧鬧地也傳了一個多月。我挺感動的，大家都很關心我的歸屬問題，所以索性專門開個見面會，正式宣布這件事。”

臺下的記者都伸長了脖子，攝影機和相機也蓄勢待發。

劉清曲朝舞臺一側邀請似的伸出手，一束追光劃了過去。魔王踩著光圈，從帷幕後走了出來。

“瑪歐？”“他不是度假去了？”“他這是串場嘉賓，還是劉清曲真的簽他們家了？”“他的事務所好像規模不大啊，別說YQ，跟極東都沒得比。”

魔王在議論聲裏走到了臺前，站在劉清曲身邊。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我代表瑪歐事務所歡迎這位新朋友。”魔王說。

兩人在炸成一片的閃光燈中握手，拍肩，微笑。

☆、主神真是討厭啊

杜沫沫在後臺導播室，看著魔王和劉清曲並肩站在臺前，交替回答臺下記者的提問。劉清曲肩上那兩個腦袋破天荒地同時一本正經地醒著，獅子不瞌睡，山羊也不嬉皮笑臉了。他身邊的魔王帶著游刃有餘，進退有度的微笑，回答問題前還會禮節性地環視全場。

魔王應付這種場合也越來越順手了啊，杜沫沫想，明明之前閃光燈一亮，他就嚇得跟死人似的，面無血色渾身僵硬……現在就算站在劉清曲旁邊，風度氣質也絲毫不輸給這個久經考驗的影帝。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本來就是“魔王”，論風度氣質，好像也不該輸。

杜沫沫看了一下時間，快到晚上9點了。她急忙從導播室裏跑了出來。

她和人約好，在樓上的休息平臺見面。

雖然她也不知道林缶為什麽要見她。

杜沫沫上了一層樓梯，順著走廊一直到底，看到林缶背對她站在窗口，正望著窗外閃爍的燈火；他似乎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不好意思，沒註意時間。”杜沫沫走到他身後三四步遠的位置，有些抱歉地說。

林缶轉過身，沖她禮節性地一笑。他今天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運動衛衣，比平時的打扮年輕許多，看起來大約只有25歲左右。

“不，你很準時，”林缶說，“只是我來早了——畢竟清曲的媒體見面會，我坐在那兒實在有些尷尬。”

這種時候來見劉清曲的前任老板……杜沫沫覺得更尷尬。

“說起來你怎麽一直在後臺，”林缶問，“應該有給你安排座位吧？”

“沒有沒有，”杜沫沫連連擺手，“我現在還在辭職中呢，被媒體拍到的話，又要被說東說西了。”

“那你今天是以什麽身份來參加見面會的？”

杜沫沫被這句話噎了，想了好半天：“大概是……嘉賓的嘉賓？”

林缶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

……真是令人討厭，杜沫沫忍不住就朝一邊翻了個白眼。

“你也開始懂事了啊。”林缶說。

杜沫沫把面前粉紅色的男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雙手一叉腰，擡頭挺胸地“哼”了一聲。

“我確實還很弱，就像你說的，自己都還在慢慢學走路，”杜沫沫說，“別的經紀人能夠帶著藝人跑，帶著他們飛……我只能和他一起走。他如果摔倒了，和你說的一樣，我可能都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把他拉起來，撣撣灰繼續走。”

林缶的表情有些尷尬起來。他剛要開口，杜沫沫又一句話堵了回去：“但是沒關系啊，別的藝人可能不會給菜鳥經紀人上手學習的時間，但是他的時間比我多。我在我的時間允許的範圍內，幫他盡可能多地爭取機會，慢慢走，慢慢做，就行了——就像你上次說的，20年總應該夠我上手了。”

她停了停，視線左右徘徊，又落在窗外的街景上：“也許我看不到他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盡我所能地讓他離夢想近一點，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那……他的夢想是什麽？”林缶問。

杜沫沫又楞了。

林缶瞇眼一笑，這次不是禮節性的。他走上前，拍拍杜沫沫的肩膀：“藝人的工作是讓人發現和感知到生活的美好，就像你們說的，‘鼓舞士氣’——有時候我加班累了，看看自家孩子們唱唱跳跳的演出視頻，刷兩集自家的網劇，看到他們這麽美，這麽年輕活潑有朝氣，就覺得自己也能再上戰場了。”

林缶低下頭，直視杜沫沫的眼睛：“經紀人的工作，是為藝人‘鼓舞士氣’，讓藝人發現生活的美好，拾起工作的信心——你口口聲聲說實現他的夢想，怎麽連他的夢想是什麽都不知道？”

“……幹嘛，你特地找我過來，是為了當面教訓我嗎？”杜沫沫知道林缶說的都有理，但她就是不服氣。

林缶又笑了。他從杜沫沫肩上挪開手，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當然不是……我開會開慣了，這說教的毛病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了，”他停了停，小聲又小聲地說，“反正也沒有改的必要。”

杜沫沫不太明白，皺著眉頭看著他。

“我來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照顧一群快要無家可歸的小朋友。”林缶說。

“……這是什麽意思？”杜沫沫更不明白了。

“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林缶說，他的視線略略下垂，落在杜沫沫腳邊，“主神大概是要收回它給我的生命……就是不知道，‘他們’……我是說我公司裏的孩子們，還能存在多久。”

杜沫沫想起之前有傳言說，YQ開除了一大批練習生，但是她想核實一下相關信息的時候，網上卻什麽都搜不到了；現在想來，也許林缶說的事和這個傳言有關。

“收回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收回？”杜沫沫問。

“就是字面意思的收回啊，至於原因，可能是覺得我不太聽話？”林缶露出了不二家牛奶妹的笑臉，“那位大人的想法總是很難揣摩，反正不管原因如何，結果就是這樣咯。”

他說的時候，語氣和他的表情一樣輕松，好像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讓我接管你的公司？”杜沫沫小心翼翼地問。

“我的意思是，讓瑪歐事務所，接管我的公司，”林缶說，“當然你們要是不願意的話，還可以再商量嘛。”

“……所以為什麽是我們的事務所？”

林缶朝走廊的方向張望了一下，雖然隔了一層樓，隱隱約約還是能聽到見面會現場的動靜。

“因為我相信清曲的選擇啊。”林缶說。

樓下的會場傳來掌聲，傳到杜沫沫耳中的時候，微弱得像是滾水冒出的氣泡。

差不多一個月前，這個男人親自跑到魔王的事務所，坐在杜沫沫的辦公室裏，嘴裏談的還是收購的事，客氣得讓人光火；現在又在這裏擺出一副笑臉，讓她“照顧一群無家可歸的小朋友”。

杜沫沫覺得並不能太相信他的話。

“雖然你說的是接管，但是就算我們答應了又怎樣？”杜沫沫說，“能夠讓主神放你的小朋友們一馬嗎？”

“我雖然不是很有把握，不過主神的想法好像是……打狗看主人，”林缶笑笑，“對它來說，比起我，你們是更強大的主人。”

林缶拉起衛衣的衣袖。他手臂上刻印著一道道黑色的裂紋，像是被打碎後又粘起來的花瓶。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瞞你的，”林缶說，“主神給了我們生命——就是想給就給，想收就收的那種。我不知道它還留給我多少時間，但是我不想任它擺布。所以我剛剛說的那件事，請你考慮一下，盡快回覆——”

杜沫沫聽到一連串清晰的碎裂聲。

“哢嚓”。

“哢嚓”。

林缶也聽到了，他不再說話，有些不安地遲疑著擡起右臂。

他的整個右掌掉了下來，摔在地上，碎了；陶器破碎的聲音。

林缶望了杜沫沫一眼，她看起來比自己驚慌多了。

“……你看，我就說嘛，”林缶又露出了那種事不關己的微笑，把剩下的手臂藏在衣袖裏，“相關文件我已經整理好了，你覺得可以接受，我就發到你的郵箱，然後——”

杜沫沫從地上的碎片堆裏移開視線，擡頭望向林缶：“你……甘心？”

林缶的微笑又慢慢淡去了。

“——然後我們進一步談談這件事，在我的時間允許的範圍內。所以和那位大人商量之後，請盡快回覆我。”他補完了後半句話，越過杜沫沫，走下樓去。

樓下又遠遠地傳來一陣掌聲，大概是劉清曲說了什麽。杜沫沫看了看時間，離見面會結束不遠了。她聽著林缶的腳步聲下了樓，另一個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沒事，他只是說了些奇怪的話，”杜沫沫轉過身說，“雖然他就是個奇怪的人……”

凡塔點點頭：“沒事就好。不過我倒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他說的話。”他剛才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拐角，提防林缶做出什麽對杜沫沫不利的事。

“可是他為什麽要把自己這麽大的公司……拱手讓人呢？”杜沫沫問。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凡塔有些抱歉地皺了皺眉說，他對人間界的商場往來一無所知，“也許是替他公司裏的藝人考慮的吧。”

“……我覺得他不太像是這樣的人。”杜沫沫說。如果真的會替自己的藝人考慮的話，就不會把練習生“銷毀”了。

凡塔笑了笑：“人類是怎樣的心情，我並不了解。但是對我來說，成為藝人，是以我的名字，我的形象被人認識——這比整天被叫No.41435開心多了啊。我是我，那些叫我名字的人喜歡的是我本人，而不是‘天使’這個身份。”

杜沫沫看著凡塔閃閃發亮的紫眼睛，感覺大概可以理解這種感受。

“所以他的那些‘小朋友’一定也很珍惜這些機會，”凡塔說，“能夠從練習生裏脫穎而出的，大多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經歷了很多考驗——他大概是不想讓這些孩子的機會，被主神揮揮爪子剝奪吧。”

杜沫沫想了想，認真地擡起頭看著凡塔：“主神真是討厭啊。”

“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有點突然不過明天最終章了呢咳哼

☆、總之是最終章了

No.83走過那條長長長長的樓梯，第二次拉響了主神的門鈴。

門開了，No.83走了進去。高跟鞋在光潔的白色地磚上叩出一路脆響。

空曠的白色大廳的那一頭，一只銀灰色的虎斑貓臥在雲朵似的軟墊堆裏等她。

No.83在距離主神十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屈身半跪。

“我已經知道了，”主神說，“那句話怎麽說？‘養不教父之過’？他不聽話，我有責任。”

No.83看著地面，不敢說話。

“我錯就錯在給他太多時間去處理這件事，你說呢？”主神瞇著貓眼望向她。

“……不，是我的責任，”No.83說，“我應該當機立斷先把他處理了……不然也不會白白失去那麽多資源。”

林缶和杜沫沫的交談結束後不到3小時，他有意轉手公司的消息就傳到了天界，然後似乎很淡定的主神召喚了No.83——她被它委派全程跟進這件事。

“別鬧了，”主神說，“你哪來當機立斷的權限。”

No.83安靜地低著頭。地磚上照出她的虛影，神情緊張。

主神“唰唰”地舔毛，舔爪子，沒有再說話。No.83看到地磚上多了幾點水跡，大概是自己的汗水順著額角下巴流了下來。

“我會……妥善處理的。”No.83說，聲音幹澀。

“得了吧，就你那個戰爭腦，能多妥善，”主神說，“你能想到的最妥善的辦法，也就是沖過去把他殺了吧。”

No.83不說話了，她清楚地聽到汗水落在地磚上的“啪嗒”聲。

主神又舔了一會兒毛，坐起來，換了個姿勢。

“你把No.77叫來。”

@微博娛樂V：日前，YQ影視娛樂集團與瑪歐事務所簽訂了股權轉讓協議。YQ董事長兼總經理林缶將個人持有的51%股權全部轉讓，瑪歐事務所一躍成為YQ最大股東。至於此舉是否意味著YQ將歸為瑪歐事務所名下，還需要等待雙方的正式公告。

強打精神的周一上午，YQ總部大樓前臺小姐，23歲，關掉微博，把手機塞回抽屜，對著面前的兩人掛上花了三個月培訓的笑容；正如她一年前所做的那樣。

當然一年前的時候，她是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來試鏡的白發非主流，一年後會成為她的新老板。

昨天員工內部群裏一傳開這個消息，她腦內就已經順勢演了120集連續劇——關於前臺小妹離職後白手起家成為創業女強人的故事。很多和她一樣的同事都心懷忐忑，不知道這位新老板會怎麽處理他們。

“……不要緊張，”可能是自己笑得太僵硬了，跟著白發非主流一起來的小個子姑娘竟然安慰她，“我們今天只是來隨便看看——哦，你也別到處說啊。”

“嗯，隨便看看我們未來的領地。”白發非主流說，然後他被旁邊的小個子捅了一胳膊肘。

前臺妹子調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略略鞠躬：“歡迎二位，總裁辦在21樓。”她朝電梯的方向伸出手，為他們指路，就像一年前的試鏡會當天那樣。

魔王和杜沫沫也像過去那樣，並肩朝電梯走去。上一次他們一起來這裏的時候，大廳裏滿滿當當的全是人。他們被擠在人群裏，像兩只相依為命的小狗。

這一次的大廳十分空曠。早就到了該忙起來的點，但是也沒見到幾個來來去去的員工，大概YQ股權轉移的事已經在內部傳開了，大家都無心工作。

魔王和杜沫沫坦坦然地往前走。倒是藏匿在四周幕墻之後的試探的眼神，像家裏來了新主人的小狗。

魔王走到電梯前，摁了按鈕。銀色的電梯門上映出身後稍遠處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魔王權當沒有看見，轉頭望向杜沫沫：“就算到了現在，我也以為他是開玩笑的。”

“其實我也……”杜沫沫點點頭，“不過字也簽了公證也做了，應該是真的。”

也許真有天上掉大餅，還正好掉自己頭上這樣的事吧。

電梯“叮”的一聲，門開了。迎面是大幅的宣傳海報，林缶和YQ幾位臺柱子的合影還印在上面。

“他人呢？”魔王問。

“不知道啊，”杜沫沫說，“簽字之後就聯系不到他了，之後的一些手續都是他的律師和我們對接的。”

魔王點點頭。兩人進了電梯。銀灰色的盒子攀著鋼纜平穩上升，數字一路閃爍跳躍，到“21”的時候，停了下來。

門開了，面前是一條粉紅色地毯，和大樓外墻一個顏色，奶油似的膩人的粉。杜沫沫條件反射地挪開腦袋，感覺雙眼被刺傷。

“換成什麽顏色的比較好？”魔王說。

杜沫沫一時沒明白，擡頭望向他。

“我是說地毯，”魔王解釋道，“以後這裏就交給你管了，總得換個順眼的地毯。”

“哦，我比較喜歡紫色——”說到一半杜沫沫才反應過來，“等等，你什麽意思？”

“這裏就交給你了啊，”魔王說，“雖然事務所那邊辭職了，但來這裏工作，應該沒影響吧？”

“有影響啊！不不不，就算沒影響，也不行啊！”

“為什麽？”

兩人遲遲不出電梯，電梯門又要自動關上了。杜沫沫趕緊一步上前按了按鈕，然後慌慌張張地從門縫裏鉆了出來。

魔王也跟著出來了，看到杜沫沫久違地漲紅臉，感覺她快要結巴。

“因、因為……我只是個菜鳥，管個事務所還行，YQ什麽的……而且別人也也也也不會服氣吧，”杜沫沫說，“而且我剛剛辭職，馬上又在事務所收購的公司上班，這這這……”

“慢慢學就好了，”魔王說，“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你不是說了嗎，在你的時間允許的範圍內，認真地做好，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句話……他為什麽會知道？杜沫沫感覺自己的臉比地毯紅了。

小貝戴花花：你們真的成YQ股東了啊，厲害厲害！

江月流：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的

小貝戴花花：會合並嗎！

江月流：大概是要合並了，你別到處說啊

小貝戴花花：怎麽會呢！我是那種人嗎！

小貝戴花花：其實我也辭職了，現在在機場【吐舌頭】

小貝戴花花：好久沒度假了！我要去M島玩！

江月流：？

——等我回來之後，能給你們遞個簡歷嗎？

徐蓓蓓剛要按下發送，想了想，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刪掉了那句話。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之後，她把手機放回口袋。

登機廣播響了起來，徐蓓蓓拖著自己的拉桿箱朝登機口走去。這是她工作五年來第一次度假，想想還真是有點激動。

她覺得自己也該做點讓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了，就像江帆那樣。他對他新工作的形容簡單粗暴：很有意思啊！太有意思了！

所以徐蓓蓓鼓了一年的勇氣，辭掉了那份壓抑得不想看天亮的工作；這次的度假旅行就當慰勞五年來勤勤懇懇的自己。

徐蓓蓓腳下突然絆了個趔趄，眼看就要以五體投地的姿勢開啟辭職旅行，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不好意思，”徐蓓蓓有些狼狽地站好，理了理頭發，轉身朝自己的恩人望去，“謝謝啊。”

“不客氣，女孩子自己出門，處處都要小心。”穿著粉紅色外套的墨鏡男笑笑說。他的行李箱也是粉色的，貼滿了小花仙貼紙。

“也是去度假？”墨鏡男瞄了一眼徐蓓蓓手裏的登機牌，“M島雖然又吵又俗氣，不過很適合放空休息啊。”

“嗯……我還挺喜歡沙灘的。”徐蓓蓓客氣地說。她總覺得這個人在哪見過，不過也許是戴墨鏡的人看起來長得都很像的緣故吧。她看到這個粉紅色的男人左手拉著行李箱，右手藏在衣袖裏，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時間和禮儀就催著她繼續往前走了。

林缶掏出口袋裏響個不停的拓麻歌子，看到小蛋糕很生氣地鼓著腮幫，頭上一個大大的對話框：“準備去多久？”

“大概要很久吧，”林缶想了想說，“這才是第一站，我還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忙了幾百年，總算能放個假了。”

“比如你那位過去的小朋友的老家？”

林缶楞了一下，把拓麻歌子翻過來，打開蓋板，摳掉了電池。

“差點忘了，電池不能帶上飛機。”

“嘀”的一聲後，屏幕一黑，再沒有什麽蹦來蹦去的小蛋糕了。

YQ集團與瑪歐事務所的合並，雖然一度導致YQ股價暴跌，但經過半年的整合重組，以及旗下諸多大牌藝人的積極活動之後，負面影響逐漸消除，事務所和YQ也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杜沫沫擔心的“不服管”的問題確實出現了。部分管理層帶著資源跳槽，一些藝人擔心公司影響力不如從前，也捏著合同觀望——但這些情況只出現在“人類”當中。

YQ的主力，那些被主神賦予生命的“人們”，大多安定地服從了杜沫沫的安排。並且確實像林缶預料的那樣，主神再沒有來找過麻煩。

然後，ELF48覆出，劉清曲加盟，連那個到處惹事的魅魔也乖乖聽話地回來了；杜沫沫又在剩下的練習生裏選拔了一批新生力量，在影視歌各領域同時推出新人，補足了幾個出走藝人的空缺。YQ旗下幾個分公司保持原來的運作模式，在一切照舊的前提下，沒人跟錢過不去。

又是半年後，新一屆金蝶獎評選結束，魔王作為最佳男主角的入圍者收到了一份請柬，作為YQ集團董事長又收到了一份請柬。

“這不是很好嗎，”杜沫沫坐在林缶寬大的辦公桌後，一邊翻閱文件，一邊對著面前的人說，“服裝選好了沒？去年的造型雖然好看……總歸有點中二，今年要好好挑。”

“已經有三家設計師工作室來聯系了，”秘書說，他一年前還是林缶的秘書，“等圖冊和樣衣一到我就送去給瑪歐先生。”

杜沫沫朝他點點頭，繼續回到面前的文件上：“上季度新片上座率不錯，讓影視部的寫個表彰計劃，看看獎勵點啥吧。”

“往年一般是海外游，不過只有上座率91%以上的制片組才會進行表彰，”秘書說，“我們原先定的及格線是85%，像這樣90%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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