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沫沫想了想：“我們被當作嫌疑人，洗不白了。畢竟他確實是在我們眼前……而且就算說出去，他是木頭，還有會自燃的魔獸什麽的，也沒人會信。現在最可疑的就是我們了——如果真的到這一步的話，我也會承認是我的原因。”

魔王搖搖頭。

“我不知道往你身上放魔獸的人是誰，但是我想他的目的是讓我暴露身份。所以最嚴重的結果……大概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魔王。”

雖然這是他最早決定進軍娛樂圈的原因。

“你的身份暴露會怎樣嗎？”杜沫沫問。

魔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看了看手機，又轉向她。

“我就算被暴露身份，也可以在魔界窩個一百年，等沒人記得我了再出來……你不一樣，你的時間比我寶貴得多，”他停了停，又說，“所以你還是辭職吧。”

杜沫沫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一個字。

“呸。”

☆、收購

杜沫沫辦公室的墻上劃開一條裂縫，淡紫色的光芒從縫隙中水一樣地流淌而出，在墻面上勾畫出了一扇門的形狀。

一陣閃爍之後，門開了。杜沫沫探出腦袋左右看看，踮著腳走了出來。

工作日的上午9點，事務所大樓已經開始新一天的運作。杜沫沫想了想昨天江帆說的“做賊心虛”，覺得十分有道理，於是也回來上班了。

只是考慮到圍追堵截的記者，她直接走的空間門。

杜沫沫放下包，靠到窗邊撥開百葉窗，看到樓下門口還圍著一大群記者，一個個手裏長槍短炮。她十分慶幸自己的這個決定。

——還好直接往墻上打了個洞，要是從正門口進來的話，可能會被從上班攔到下班。

桌上的電話突然炸響了。

杜沫沫嚇了一跳，她剛剛到辦公室還不到1分鐘，這電話實在略準時。她從窗邊走到辦公桌前，看到外線座機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杜沫沫遲疑了一下，接了起來。

電話那一頭傳來一個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的男聲。

“瑪歐事務所？”這句話還是對方先說出口的。

“嗯……是啊，”杜沫沫說，“哪位？”

“我就知道杜小姐今天會上班，”那一邊笑著說，“一小時後我會過去，有些事想當面和你談一談。”說完電話被掛斷了。

……所以到底是誰？杜沫沫望著手裏的聽筒，努力回憶自己認識的人的聲線。

然後她想到了一個人。

一小時後，一輛粉紅色的瑪莎拉蒂停在了瑪歐事務所門口。距離那一通電話正好過去一小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杜沫沫在樓上，看著一身粉紅色的林缶在閃光燈和話筒的包圍下不緊不慢地走進大樓，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叫保安把他轟出去。

大概再過10分鐘——不，5分鐘，就能在網上看到“YQ總裁現身瑪歐事務所”這樣的八卦快報了。

杜沫沫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放了兩個咖啡杯，一個半空，一個半滿。半空的那個，旁邊還堆了幾張糖紙——不二家的牛奶糖。

說是糖紙也不太確切，因為已經被仔細地壓平，疊成了小貓頭，小狗頭，和不知道是什麽的小動物頭。

杜沫沫忍不住朝那只小貓頭多看了一眼——只有她半個指甲大，YQ的總裁大人意外的心靈手巧。

眼下林缶正在疊他第四個作品。10分鐘前，他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地一路上來，在會客室坐下，當著明顯不是太開心的杜沫沫的面稱讚了辦公環境，肯定了咖啡口感——然後拆了自己帶來的牛奶糖，代替砂糖放了進去。

“其實今天來是想和杜小姐你討論一下，關於合作的事。”林缶說，於此同時開始疊糖紙。

杜沫沫想自己沒有聽錯，對方說的就是“合作”。

他會不會忘記了，一年前這個事務所的前任副所長，帶著剛剛打造起來的48人女團，新買的高層寫字樓，還有魔王那一屋子的金幣，是去了哪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林缶笑笑說，“不過你也該知道，今天我和你的談話是從商人的角度，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

第四張糖紙也疊好了，林缶把它放在桌上——是一只張開翅膀的小蝙蝠。

“我們這邊能給出的條件是，首先，瑪歐本人，五年五部電視劇，三部電影——戲份都是配角以上，至少三部戲是為他量身定做，”林缶說，“也就是說，未來五年內，他的戲我們包辦。”

……來晚了，去年的話說不定還會考慮一下，杜沫沫想。現在的魔王又不少戲拍。

“然後對於你們其他簽約藝人，我能保證都和我們相關產業掛鉤對接，演員一年接戲不少於2部，歌手和組合一年至少一張專輯，不少於一場大型演出，”林缶從包裏掏出一疊合同，“具體條款你可以自己看看。”

“這個不急，”杜沫沫說，“你剛剛說的只是你們那邊的條件，那我們這邊要做的呢？”

林缶把合同放在桌上，推到杜沫沫面前，然後又拆了一顆糖，丟進咖啡杯。

“我們希望今後你們事務所藝人——包括瑪歐本人，只能通過我們集團接洽業務，不能以個人或者事務所的名義活動。還有日後對外宣傳也好，出席各種正式場合也好，都是以YQ簽約藝人的名義。”

“這已經不能叫合作了吧。”杜沫沫說。

“啊，我剛才說的是合作嗎？那我糾正一下，”林缶聳了聳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應該是收購才對。”

對方坦誠得讓杜沫沫不知該怎麽接話。

“抱歉，我不能接受，”杜沫沫把桌上的合同原樣推了回去，“這件事上我也可以代表瑪歐。”

“除了上面我說的條件以外，ELF48，還有那位不聽話的小姐，以及她跟著一起帶來的那一大堆東西，我們全部可以原樣歸還，並且可以保證不插手你們的自家事。”

這是把叛徒交出來隨便處置的意思吧？杜沫沫想了想，雖然她確實很想把阿拉琪揍一頓，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要不是她釜底抽薪，可能今天魔王還在依靠各種神奇小道具刷新都市傳說，來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不如先談談貴公司為什麽會有收購的打算吧，”杜沫沫說，“我想你們應該不差我們這一家小作坊。”

“杜小姐比我想的要聰明——不，精明，”林缶笑了笑說，“我還以為你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應屆生呢。”

“不好意思我畢業已經一年了。”一年前杜沫沫可沒想過，自己會有對著國內娛樂界大佬這麽說話的一天。

林缶拿起了剛拆開的糖紙，開始疊第五只小動物。

“金蝶獎新影帝的那件事，你們準備怎麽處理？”

杜沫沫楞了一下，底氣不太足地說：“你等著看不就行了，反正就是這兩天了。”

“你的套路還不夠熟啊，”林缶說，“這種時候應該說，‘無可奉告’。”

“哦，無可奉告。”

林缶看了她一眼，“噗嗤”地笑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煩我，但是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他疊著糖紙說，“作為瑪歐的經紀人，我想你可能沒處理過比‘緋聞’更大的負面事件。說得簡單點，他在馬路上摔倒了，你能把他拉起來；他要是摔下山崖，你還有辦法救他嗎？”

林缶放下手裏新疊好的小動物，是一只長著尖尖角的小惡魔。

“你沒有，我們有，”林缶和糖紙小惡魔一起看著杜沫沫，“也許你覺得‘收購’這件事很不講理，無法接受，但是在我看來，我是在幫你們。”

“好吧，”杜沫沫說，“就算是在幫好了，那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林缶從粉紅色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拓麻歌子，按亮屏幕，一只粉色的小蛋糕在點陣組成的背景圖案上蹦蹦跳跳，看起來很開心。

“因為救命之恩啊。”

……這只電子雞還真是值錢啊，杜沫沫想。

可是沒聽過救人的那一方反而要以身相許的。

從守護部到秘書組，是一躍登天的升職，原本可以申請重新分配編號，但是凡塔放棄了。

No.41435，五位數編號的主神秘書，聽起來還挺帶感的；就像一班之長的考試排名是倒數一樣。

到新部門上班的第一天，凡塔穿著秘書組統一編制的白色西裝，銀灰色領帶剛好卡住一口氣，新配送的手機屏幕一個指紋都沒有。他跟著導航繞了半天，終於在天界辦公區的最深處找到了秘書組專用的辦公樓。據說主神的房間也在這裏。

凡塔知道主神，卻從沒見過，他只是個五位數編號的渣渣。

遲到三分鐘後，凡塔大氣不敢出地推開了秘書組辦公室的門。

他以為會被天使長罵，然而他在門口站了好半天，也沒有人搭理他——甚至沒人發現門口站了個人。

大開間的辦公室裏有五個小隔間，四個隔間裏都坐著天使，一個個看起來都很忙：看雜志，玩手機，吃早飯，自拍。凡塔猜想剩下那個空著的位置是自己的，但是沒人理他，他也不好確定，於是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

四個天使都擡頭看他了。

“我是……今天來上班的……”

“哦是你啊，”剛剛還在自拍的那個天使放下手機，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點了點那個空著的隔間，“你就坐那兒吧。”

凡塔點點頭，走過去拉開椅子，發現桌面很幹凈，不但沒有灰塵，連基本的辦公用品都沒有。他又轉頭望向那個自拍的天使：“那……我的工作是什麽呢？秘書組平時主要負責什麽？”

自拍的楞了一下：“沒什麽工作啊——哦我的意思是，沒有任務的時候，就沒有工作，你可以隨意點，我們這很閑的。”

“守護部上來的，苦慣了吧，勞碌命。”看雜志的一邊說一邊翻了一頁。

“那有任務的時候呢，”凡塔問，“主要是什麽任務？”

自拍張了張嘴剛要回答，房間裏響起叮鈴叮鈴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拉動了鈴鐺。座位最靠前的玩手機的天使很不耐煩地把手機一摔，接起了他桌上的電話。

“您好，有何吩咐？”雖然表情十分難看，腿也還擱在桌子上，但聲音和語氣還是溫柔且恭謹的。

凡塔想那大概是主神來的電話。

果然，玩手機的應了兩聲之後，輕拿輕放地掛了電話，然後翻著白眼朝凡塔喊了一聲。

“No.41435，主神找你——我說你就不能換個短一點的編號嗎，這也太難記了。”

“我們這只有一種任務，”吃早飯的那個開口了，嘴裏還塞著食物，“就是主神交付的所有任務。”

“順帶一提，你的位置上之前坐的那個，No.68，去年殉職了，”雜志又翻了一頁，“也是上班第一天。”

☆、凡塔去見主神了

凡塔去見主神了。

聽他那四個同事說，他似乎是最近100年裏，第一個剛剛上班就被召見的秘書。雖然他們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看起來並不意味著這是一件好事。

凡塔踩上一級又一級的白色階梯，樓梯兩邊掛著神跡編撰部繪制出版的救世錄的插圖。他看到了降臨人間界的主神，治愈垂死的病人的主神，阻止兩國交戰的主神……主神開始傳授人類天界的科技的時候，凡塔已經喘得不行，汗如雨下。

他回頭看看來時的樓梯，一眼望去看不到底；再擡頭看看前面還要繼續爬的樓梯，似乎也並不比剛才少多少。

雖然聽說主神喜歡高的地方……但是就不能做個電梯嗎？或者開放在辦公區域使用翅膀的禁令？

整座樓梯都是白色發光材料的，頭頂的天花板也又白又亮。凡塔覺得自己快看暈了，好像剛剛那長長一段路都是在浮空攀登。他忍不住松了領帶解了扣子，坐在樓梯上休息了一下。

也許那個上班第一天就殉職的同事，就是累死在這樓梯上。

一小時後，凡塔以他重考150次的毅力，拼著最後一口氣到了頂層的休息平臺。面前是一扇近百米高，已經不能說是“巨大”，完全屬於“巍峨”的，雙開門。

擡頭也看不到天花板，可能這屋子沒頂吧，凡塔想。

看看四下無人，凡塔趕緊扣好扣子系好領帶，對著手機前攝像頭整理了發型，然後走到那個大得像一口鐘的門鈴前。

可以把他整個扣在裏面的門鈴的上方連著一條桿子，大約兩層樓高的桿子穿過一個圓環，末端接上了一條繩子。銀白色的繩子從圓環中直落而下，拖著長長的流蘇垂在墻上。

凡塔雙手握住了那條比他腰還粗的繩子——他突然懷疑這裏不是天界，也許樓梯的那一頭連接的是巨人國。

或者主神本人就是個巨大的神，那個殉職的同事是被主神不小心踩死的。

凡塔使勁拉動了門鈴，閃閃發光的巨大鈴鐺晃蕩著發出雷鳴般的響聲。片刻後，山一樣高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凡塔剛要探頭朝裏面望，意識到在主神面前，這樣的舉動十分失禮，於是他整了整衣服，擡頭挺胸地走了進去。

他剛剛跨進門裏，大門又合上了。凡塔心裏微微一慌，瞬間又冷靜下來，擡頭朝前望去。

長長長長的銀白色走廊那一頭，是一個寬闊的高臺，高臺上堆滿了雲朵似的軟墊。凡塔一時沒看到主神的身影，也不敢隨便張望，於是徑直朝那堆墊子走了過去。

距離高臺還有10米左右的時候，凡塔停了下來。幾乎同一瞬間，一個聲音從軟墊堆裏響起。

“你來了。”輕輕細細的聲音，比墊子還軟。

凡塔用右掌貼上自己胸口，躬身低頭，盯著腳下的地面：“No.41435，大人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從墊子堆裏發出的軟綿綿的聲音說，“你在人間界幹得不錯，所以這次破格把你調上來。”

“大人，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凡塔低著頭說，“我在我們部門是墊底的，我有好多同事都比我優秀得多，為什麽——”

“你要點臉，真以為我在誇你嗎，”主神說，“我當然知道你是守護部墊底的，最早和你同一期的都幹到天使長了，這麽多年我就沒見過你這麽不爭氣的。要不是你這個萬年留級生都影響守護部招新了，我才不會想到把你調走——省得別人以為，守護部是一幹幾百年不能出頭的。”

“……哦，對不起。”

主神細細地打了個呵欠：“過來，給我撓撓背。”

凡塔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主神又語帶怒氣地重覆了一遍，他才慌慌忙忙地走過去，踏上高臺，在那一大堆白色軟墊裏尋找主神。

不能算是“尋找”，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

一只銀灰色虎斑貓懶洋洋地倚著墊子，瞇著眼睛，正在舔自己的爪子——並不比人間界的貓大多少。

“後背。”主神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緞子一樣油光水滑的背毛。

凡塔畢恭畢敬地在主神身後的軟墊上跪坐下。墊子比看上去的更松軟，他感覺自己是陷在雲裏了，渾身懶洋洋的就想睡個覺；但是這種舒適懈怠的感覺才過去半秒，他馬上振作起來，伸出雙手替主神撓背。

主神側躺在墊子上，後背的皮毛擠出了毯子似的褶皺，手指摸起來又軟又暖。凡塔認認真真地一路從主神的脖子撓到尾巴，感覺自己的手快要融化在這身毛皮裏。

比……比腳下的墊子還舒服，凡塔想，有點懂那些貓奴的心情了。

“你在想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主神嗓子眼裏呼嚕呼嚕地說。

“沒、沒有……”凡塔趕緊收起了他的大逆不道，繼續心無雜念地撓起來。

大概要到幾個月後，他才會意識到，這是主神麻痹對方的思想，弱化對方的意識，並且趁機套話的常用伎倆。

“說起來，你最近的那個宿主是個什麽樣的人？”主神突然問了一句。

凡塔從指間的溫軟觸感裏清醒過來。

“是個不懂事但是很聽話的小姑娘。”

“她沒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沒有。”

“她身邊的人也沒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沒有。”

“你在人間界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嗎？”

凡塔想了想：“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人，或者說不是人。我不知道應該叫他們什麽，他們的成因也許和傳說中的腐草化螢一樣，但是——”

“哦，那個啊，”主神呼嚕呼嚕地拖長了音節，“你不用管。”

和凡塔預料中一樣的反應，他原本也只是試探著說的。

凡塔繼續揉捏，主神的呼嚕聲越來越大，和人間界的貓被撓癢癢的時候沒有兩樣。

“大人，我可以提問嗎？”凡塔對著那對灰色的耳朵小聲地說。

主神“呼嚕”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凡塔就默認是“可以”了。

“No.77去哪兒了？”他小心翼翼地說，聲音和呼嚕聲差不多大。

“呼嚕——”

“……當年，為什麽要派第二部隊去魔界？我聽說魔王曾經想來天界和你面談，但是為什麽在天界沒聽說過這件事？”

“呼嚕——”

主神一直閉著眼假寐，看起來並不想回答。凡塔自己也覺得調任第一天就提這些有些作死，說不定那個殉職的同事就是因為話太多被主神撓死的。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第三個問題：“剛才我說的那些奇怪的人，主神你是不是和他們——”

“誰允許你在我睡覺的時候胡說八道的喵嗷！！”和這句話同時出現的還有藏在肉墊下磨得又快又鋒利的尖爪。

凡塔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比幾小時前他剛來報到的那一刻受到了更大的關註，大概是因為臉上那道從左顴骨一直延續到右下巴的紅紅的爪痕。

“習慣就好了。”說完，靠在椅背上看雜志的那個天使放下了遮臉的雜志。他的臉上也有三五道一樣的爪痕。

凡塔朝他笑笑，然後回到位置上。確認沒人在註意他之後，他拿出在守護部用過的舊手機。

這只手機安裝了守護天使專用的監視系統，就算不在宿主身邊，也能實時遠程掌握宿主動向。

只是他為了把這手機多留幾天，在上級要求他交還的時候報了失，大概再過不久，和手機序列號綁定的監視系統就會被屏蔽。

——反正能用幾天是幾天，凡塔打開了監視系統。

城堡裏沒看到杜沫沫，事務所沒看到杜沫沫。凡塔跳轉了幾個她常去的地點，依然沒有看到他“不懂事但很聽話”的前任宿主。

難道她真的聽從自己的勸告，辭職不幹了？

雖然他主觀上是這麽希望的，但是他能以臉上這條新鮮的爪痕起誓，那個不懂事但很聽話的小姑娘，絕對不會這麽做。

不懂事但很聽話的小姑娘，此刻正在“瑪歐媒體見面會”現場，站在舞臺側邊的帷幕後面，為10分鐘後即將開始的見面會做最後的調度和確認。

一星期前她就把媒體見面會的安排告訴了魔王，並且準備了一些肯定會出現的問題的應對回答——比如當天晚上談了些什麽，李凱楠有沒有表現得太反常；這些情報都在取得警/方的授權後，讓江帆進行了整理。

“肯定會有很多想都想不到的刁鉆問題的啊，”把整理好的資料交給她的時候，江帆是這麽說，“雖然我盡力了，不過也不能保證全部能用上。”

“這個我也知道，”杜沫沫說，“總之在我們能力範圍內做好最全面的準備吧。”

杜沫沫又望了一眼座無虛席的臺下。她邀請了10家在傳統平臺和網媒界都很有影響力的媒體，除此之外還開放了對外名額。今天來了將近50名記者，但能獲得提問機會的只有15人。

希望這15人……都能有些職業道德。杜沫沫回頭看了一眼後臺休息室的方向。魔王應該在裏面做著最後的準備。

她把江帆整理完的資料交給他的時候，他很聽話地點點頭，表示會背熟，並且當場翻了起來。

“對了，昨天下午……YQ的林總過來了。”杜沫沫試著提了一提。

果然，魔王馬上放下了手裏的資料。

“他來幹嘛？”

杜沫沫想了想，雖然直覺魔王會生氣，但還是決定如實說。

“他說……想收購事務所……”杜沫沫一看魔王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趕緊飛快地補上下半句，“不過我已經拒絕了，果斷拒絕，無情拒絕，不管他說什麽都拒絕。”

魔王的眉頭慢慢舒展了，像一條被扯平的直線。他什麽也沒說，繼續看資料。

杜沫沫看了看手機裏的媒體名單。今天來的媒體裏，估計也有隸屬YQ的。希望他們不會因為這個原因故意刁難魔王。

休息室的門打開了，魔王從裏面走了出來。經過杜沫沫的時候，他朝她點點頭，並沒有停下。

他徑直走到臺前，形式上調整了一下話筒的角度。臺下立刻安靜下來，緊接著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快門聲。

瑪歐媒體見面會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前面提到的所有主神救贖人類□□授知識之類BLABLA的情景請自動腦補那是一只貓

☆、媒體見面會

林缶在自己辦公室裏，靠在他的真皮轉椅上，看著自家記者發給他的見面會實況。他心愛的拓麻歌子就放在隨手可以拿到的位置，陪著他一起看。

那天那個小經紀人氣呼呼地讓他等著瞧，他等了一星期，等來了一場媒體見面會。他當然二話不說，馬上讓秘書指派了自家集團下屬的雜志記者參加。

那個小經紀人肯定不會想到，哪怕是她自己邀請的媒體，也有三家是和YQ有合作關系的。

“不過你為什麽不讓我提前和他們招呼呢，”站在一邊的秘書問，“安排一下問題，或者關照一下需要拍的照片什麽的。”

“人家急著洗白，我們添什麽亂，”林缶看著屏幕說，“你這孩子真是不討人喜歡。”

秘書喏喏地不說話了。

屏幕上，魔王穿著一身深色西服，神色凝重且誠懇地望著臺下，把當天晚上的情況如實地陳述了一遍——直到杜沫沫出現為止的情況。

“我和李凱楠先生聊完之後，就回到大廳了，第二天才知道他失蹤的事，”魔王對著記者和鏡頭說，“他不僅是我合作上的夥伴，工作以外，對我來說，他也是一個親切和善的友人。這次出現這樣的意外，我和在座各位，以及他的影迷粉絲同樣焦急，希望能盡快得到他的好消息。”

到此為止，魔王的陳述告一段落，擔任主持人的史明宣布開放提問環節，臺下的記者紛紛舉起了手。

史明照杜沫沫事先關照的，點了一個在前排的女記者。她來自一家著名的娛樂雜志。

“瑪歐先生，對於你的心情我們都表示理解，同時也相信你剛剛說的就是你所經歷的那部分真相，不過我有一個和這件事沒有直接關系的問題想問，”女記者說，“在剛剛曝出你是李凱楠失蹤事件的目擊者的時候，我們團隊調查了你一年來的通告記錄。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你的演藝活動隨人氣一起飛快增加，但是你從未公布你的航班車次，也沒有粉絲在車站機場等地點偶遇你，或是組織過接站活動——作為一個正在事業上升期的藝人，每周都要在各地來去奔波，為什麽你連一張落地照都沒被拍到？”

史明朝魔王看了一眼，對方一臉平靜，只是不易察覺地咬了咬嘴唇。

“這是針對李凱楠先生的媒體見面會，所以無關問題就——”

“因為我不喜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公布到臺前，”魔王打斷了史明的救場，“我不知道其他藝人是怎麽做的，或許他們對於接機這樣的事還有不同看法。但是作為我個人，我只想安安靜靜地來去——大家都這麽忙，就不要在‘來去’的過程上浪費時間了。”

“可是蹲點等你來去，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啊，”臺下有人這麽說，“你覺得被我們拍到是浪費時間，我們蹲了拍不到你，還浪費我們時間呢。”

在場的記者低聲應和起來。史明趕緊請剛才的女記者坐下，然後開始新一輪的提問。

站在邊上的杜沫沫有些後悔，應該事先核對一下邀請的媒體的提問稿，像剛才那樣的問題實在是太令人尷尬了。

她原本還覺得空間門挺方便的，沒想到也會變成魔王被指責的原因。

難道被娛記拍也成了藝人的義務了嗎？杜沫沫很不服氣地揪了一把幕布。

幸好接下來第二第三第四位記者都很配合，基本圍繞李凱楠的事發出提問。魔王也把那些想到沒想到的細節情況又說了一遍——全部截止到杜沫沫出現之前。

“當時在場的只有你和李凱楠嗎？”又一位記者問，“他有沒有對你說一些，當時聽著沒覺得怎樣，現在想來有些奇怪的話”

“只有我們倆,”魔王不知道第幾次重覆了這個回答,“我們交談的內容也很平常，就是問問他獲獎的感受。他說很開心，但還需要繼續努力。”

杜沫沫往幕布後面縮了縮。

不管怎麽想，她都覺得自己是直接引起這次事件的人，現在還要讓魔王替她掩飾，要魔王替她攬下從天而降的黑鍋。

她對李凱楠沒有什麽特別的印象，但是他畢竟在事務所出現危機的時候幫過他們，還讓魔王得到了入圍最佳男配角的機會；這一次獲得影帝，也是他一路努力的結果。

要是自己當時沒有去露臺就好了。

要是她當時沒有去露臺，後面這一系列的事也不會發生。李凱楠順利成為新晉影帝，魔王也能乘著入圍的勢頭繼續往上發展。

杜沫沫又想起凡塔寫的那句話：如果你願意，最好辭職離開，不然可能會被牽連。

現在的問題，不是她被牽連到——

杜沫沫躲在帷幕後面，望了一眼聚光燈下的魔王。

又一位記者站了起來。

“瑪歐先生，雖然你一直強調當時的露臺上只有你們兩個人，但是我這裏有一份圖片資料能證明，在場還有第三人。”

場內瞬間一片嘩然，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那個記者。

杜沫沫忍不住把幕布撥開一條縫，但是她只能看見那個男記者的身體。他擡起的手上握著的東西被幕布遮擋了，從她的角度，什麽都看不到。

“這是我報一位攝影記者無意中拍到的畫面，”男記者把手裏的照片朝四周展示，“他也參加了頒獎晚會，並且在結束後為另兩位獲獎明星拍照時，在他們身後的背景上拍到了這一幕。”

杜沫沫急得快要揪禿幕布，但是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她突然想起導播室裏能看到現場畫面，立刻轉身要跑去導播室，然而才邁了一步，又擔心自己跑過去的時候，這個記者早就說完了。

在1秒內權衡了不下一百遍之後，杜沫沫又回到了帷幕後。

“從照片上我們可以看到，有一名女性打開了露臺的門。雖然她背對鏡頭，而且因為是背景，畫面並不清楚。但是我想請大家對比一下這裏的一張紅毯照，”記者從包裏取出了另一張放大後的照片，“雖然看不清臉，但是她身上的服飾，和你身邊的這位經紀人相差無幾——或者說一模一樣。”

場內的議論聲反而安靜下來，在場記者又重新把目光投向魔王。

“所以根據這兩張照片，我覺得可以做出判斷：你的經紀人當時也在場，”男記者繼續說道，“為什麽你要隱瞞這件事？是不是她和李凱楠失蹤有關？”

杜沫沫腦子裏嗡嗡地響了起來。明明沒有人說話，她卻感覺耳邊嘈雜一片。呼吸和心跳響成了鼓點，眼睛明明睜開著，但她什麽也看不到，眼前的景物映在視網膜上，卻無法傳送到腦中。杜沫沫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塞車了，時間變成了一個頓號，既不能結束，也不能越過。

魔王沒有回答。

“你的經紀人也在現場這件事，你有對警/方提起過嗎，”男記者見魔王沒有回答，又說了下去，“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沒有說出來？”

“……我沒有說是因為……因為她和這件事沒有關系。”

“你怎麽判斷她沒有關系的？難道你知道李凱楠失蹤的原因？”

魔王又不說話了。

“能不能對我們透露一下你的經紀人的情報，”另一位記者不請自問地說，“金蝶獎是你第一次入圍影視獎項，你選擇和自己的經紀人一起走紅毯，是不是表示她身份特殊？”

“是不是因為她身份特殊，所以你選擇包庇她？”

“她加入你們的談話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你和李凱楠到底說了什麽？”

“監視器那麽巧的壞了，沒有拍到經紀人上露臺的畫面，是不是意味著主辦方和場地也知道這件事？”

“李凱楠現在到底在哪裏？既然涉及到這麽多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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